上书房。


    五皇子素日都是卡着点起床上课的,今天清晨起早了,用过早膳后百无聊赖,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索性便来了书房。


    来到书房后,五皇子看着周围空着的几张桌子,心中突发感慨,即兴写了一副对子后,托着腮开始纠结起来。


    转眼又是一月,依着宫规,他明儿有一次出宫的机会。出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舅父府上替母亲送些礼物过去,少不得还要在舅父那里用一顿饭。


    下午的时间可以由他自己支配,可究竟是要去琉璃厂淘点书画和古玩,还是去斗鸡场上,看看他上次就看好的那只金毛将军,让他觉得很是纠结。


    若是在舅父家用过午膳后出门,他最多也就只有一个时辰的逛头,可他想去的这两个地方则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想到这里,五皇子在心中暗自感叹,工部的规划也忒不靠谱儿了,如果这两处能够在一条街道该有多好啊!


    正思量间,五皇子抬头,看到了四哥,立马来了精神:“四哥也不在后头多陪两天四嫂,这刚刚成婚就来书房上课?父皇也没多给你放两天的假么?”


    那这样岂不是说,等他成婚那日也要起个大早去给长辈请安,然后规规矩矩来上书房念书么?


    夭寿了!


    六皇子生母早去,性格一直比较随和,看五哥越说越不像话,忙在一旁低声提醒道:“太子殿下和大哥、二哥都是成婚当日就来上课了,若是四哥因为这事去跟父皇和夫子请假,岂不是把四嫂放在火上烤?”


    人啊,还是凡事不要太过搞特殊得好,这规则在民间和宫廷都是适用的。


    五皇子一学习就头疼,一说闲话就来劲,看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六皇子跟自己搭腔了,心中兴奋,继续对着他说道:“七弟也不知怎的,一大早就告假了,说是病着了。”


    九皇子有些看不惯五皇子上蹿下跳的样子,冷哼一声,道:“还能是什么病,心病呗。”


    谁不知七哥倾心人家齐国公府的二姑娘,自从得了和惠安县君的指婚后,成日里要死要活的,人都瘦了一圈,衣裳在身上直晃荡。


    八皇子用眼神示意九皇子,莫要多话,别一时嘴欠,同时得罪了两位兄长。


    尤其是那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四哥。


    萧攸像是没有听到方才几人的话一般,一言不发地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翻起了书。


    萧涣病得时间节点实在是太巧了,即便知道不该听他们乱说,大脑却不受控制地思考起来。


    萧涣的病究竟和自己的成婚有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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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想容对于上书房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从慈宁宫回到皇子所的时候,听说四皇子还在读书,没有回来,便也只是随口应了一声,自顾自进屋。


    相比于前世在皇子所时萧涣的院子而言,萧攸的院子这边无论是地段、布局还是陈设,都远不如……他的七弟。


    但好在萧攸年纪更长一些,沾了排行靠前的光,据说院子比六皇子还要好一些。


    虽然一上午什么都没干,但一忙活就到了饭点。


    除了她带进宫的婢女,内务府又另送了六名贴身伺候的宫女过来。


    陆想容挑了其中看着最妥帖的两个做了自己身边的一等宫女,依着生辰赐了名字,白露和秋分。


    春生他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白露两个也是姑娘家,刚刚从内务府出来,不好在乱走。


    前世陆想容刚刚嫁给萧涣时,也在宫中生活了一段时间,比旁人也更是会变通一些。


    她想了想,还是用了萧攸院子里留守的两个小太监去提膳。


    不一会儿,派出去的两个小太监提了膳盒回来,道是原定份例里的清炒白玉兰没了,用了熏鸭来代替。


    如今他们住在宫里,即便尊贵如皇子正妃,免不得要看内廷司的脸色,一个人屋子里几只鸡几只鸭都是定数。


    由于四皇子一直不得皇帝和太后看重的缘故,膳房连讨好的心思都没有,都是严格卡着份例上的。


    春生打开膳盒一看,见里面都是份例里规定的牌子菜,中规中矩,不见丝毫讨好和奉承的意思在里面,想必味道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屋子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


    陆想容倒觉得还好,这段时期宫里风气不好,纷纷效仿太后,喜欢吃些花啊草的,企图用吃的东西表达出自己的志向或者性格,好像多吃几口清炒玉兰花就能变君子,多喝几口藏茶就当真一心向佛了。


    她记得,前世皇子们没过多久就出宫建府了,具体算算应该是年后。


    就陆想容上辈子的经历来看,这些事情虽也会让人产生烦恼,但和别的真正让人烦恼的事情压根不是事儿,等到出宫建府后,这些问题便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宪宗党争时期,几家藩王拥兵自重,起了分裂朝廷的心思,被宪宗被一削到底,也自此废除了藩王制度。


    后来的皇子们成年后都是在京中封王,只有爵位,没有封地。


    这样的安排虽然很好地解决了君权的问题,但成年皇子们都在京城当中杵着,也让夺嫡一事变得更加惨烈了。


    唯一让陆想容庆幸的,大抵就是最后赢家是自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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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攸在上书房草草用了午膳后出门消食,想着方才他们说起萧涣和陆想容的事情,走着走着不觉走回了皇子所。


    此时正值午后,刚过了未时,萧攸进了院子,见院落里四处都静悄悄的。


    陆想容正坐在妆台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春生说着话。


    春生给陆想容卸着钗环,语气当中透着担忧:“杨嬷嬷这两年身子一直不好,姑娘这次入宫只带了周嬷嬷过来。方才秋收还说,这一入宫心里忐忑得厉害,连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放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坏了规矩得罪了什么贵人,还是要处处谨慎才好。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到时候是不是可以去问问钟嬷嬷呢?”


    钟嬷嬷是内廷司派来打理四皇子后宅琐事的嬷嬷,而四皇子的乳母并未跟着入宫,依着论资排辈而言,钟嬷嬷是这内院大嬷嬷毋庸置疑。


    这样一个人,应该是把四皇子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而非到了四皇子临行之前才说出自己打听的事情,请他规避一些风险。


    根据今天清晨钟嬷嬷的反应来看,陆想容觉得她应该是起了想要投靠四皇子日后跟着他出宫的心思,但内里还在犹疑,并不想跟四皇子捆绑得太深,并且不想让四皇子知道她那边的消息来源。


    而且据陆想容估计,这个钟嬷嬷最后大抵还是没有投效成功,毕竟后来萧涣他们没少往新君前头送礼,没听说有什么御前红人钟嬷嬷。


    陆想容将自己的分析和猜测跟春生大体一说。


    春生也懂了陆想容的意思,同时对着陆想容询问,对于这个还没找准立场的钟嬷嬷,姑娘要不要出面收服一下?


    毕竟钟嬷嬷也是在宫里干了大半辈子的人精,据说先帝时候还在御前伺候一段时间,也曾经是两位太妃跟前的红人,有这么一个人的实心投靠,很多事情做起来可以事半功倍。


    陆想容想了想,最终还是否定了春生的提议:“还是算了罢。钟嬷嬷在这边待了也有几年了,四殿下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个人,若是四殿下想要用她,咱们才好亲近,若是四殿下不打算用,只管当寻常宫中老人敬着也就是了。咱们还是跟殿下保持一致得好。”


    她对萧攸保持着绝对的信任,这信心不仅仅来自于他登上帝位的结果,更多的是她了解这个未来的君王,当真是有头脑,有魄力,在做任何事情上都可以抢占先机,即便身处逆境也可以化险为夷。


    站在窗下的萧攸微微一怔。


    不愧是齐国公陆临教出的女儿,的确机敏,从钟嬷嬷一个态度就能猜得到这么多事情,且猜得八九不离十。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她这刚一嫁进来就处处替他着想,一切以他的意志为先。


    那些毫无缘由和根据的推测果然是外头那些人乱传的,就算是父皇当初再看好也没用,萧涣那个绣花枕头根本配不上她。


    想到这里,萧攸心中用起了一阵松快,方才听他们提起她和萧涣时那一点点不快也都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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