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虽说是小辈,但也是东宫的女主人,未来的国母。
到了这种场合里,这种身份的特殊性就显现了出来。
贤妃几个都没有单独的包厢,都随侍在太后左右,但太子妃就能有自己的包厢看戏。
陆想容因为和太子妃关系不错的缘故,也沾上了她的光,跟着太子妃坐到了包厢里。
太子妃的包厢在二楼,相对来说视野更好,环境也优雅舒适。
太子妃这日似乎心情不错,跟陆想容聊完今年冬季京城时兴的衣料和首饰后,又同她聊起了宫中趣事。
“弟妹可曾听说了昨日在南苑发生的事?七弟的婚事八成要坏。”
陆想容倒是昨儿听宫人们说起过,就在前几日的时候,皇帝去许贵人那边用午膳,正碰见许贵人在那里捧着《三国》在读,正看到曹冲称象一节。
皇帝遂想起,也是在今年年初,南缅使者来京,进贡了两只大象,所以就起了邀许贵人去上林苑看大象的心思。
皇帝近来最是喜欢的便是七皇子和八皇子两个儿子,不光形象好,谈吐好,还最是好说话,从不给自己出难题,这次过来上林苑,便把两个人一起带了过来。
午后的京城飘起来雪花,上林苑里风光正好,皇帝兴致颇高,陪着年轻的宠妃看完了大象,又带着她四处去转。
就在皇帝一行路过豹子林的时候,一个刚刚成年的雄豹冲了出来,一下就蹿到了皇帝前面。
萧涣在前头眼疾手快,迅速冲过来挡在皇帝跟前,腿上也被那豹子狠狠刮了一下。
上林苑里有专业驯兽的侍卫,很快把豹子制服了,萧涣虽然伤到了腿,但索幸性命无碍,皇帝也没有受伤,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
刚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陆想容还在想,经历了这件事情,萧涣会不会赚个印象分,在出宫建府能的时候能够多得到一些来自皇帝的优待,但她就是想不通,这事跟萧涣的婚事又能有什么关系。
陆想容对着太子妃询问道:“这又是为何?”
太子妃压低了声音道:“具体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太子殿下昨晚回来得晚,也只是稍稍透露了一些……”
紧接着,太子妃就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上林苑出事的事情,太子是最先得了信儿的,一早便去七弟院子里探望父皇和七弟。
七弟院子里的人实在不少,但看到太子到来,都纷纷自觉让开了一条道路。
太子先是对着皇帝行了礼:“听说了上林苑中发生的事情,儿臣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如今看到父皇无恙,一切安好,儿臣这心终于落回了胸膛。”
皇帝显然也是受了惊吓,此刻目光有些呆滞,看到自己最是心爱和重视的这个儿子也不过是淡淡点了点头:“多亏了你七弟,这次也算是有惊无险。”
太子又去了萧涣床前,给这个素日里不怎么相熟的兄弟送去了叮嘱和关怀。
在其乐融融的良好氛围里,皇帝身边的副总管太监庞安来报,说是钦天监正史付大人来了,想要求见皇上。
皇帝心里头奇怪:“都这个时辰了,他来做什么?”
他对鬼神之说素来敬畏,也知道钦天监两位主事大臣都是他亲自挑选的靠谱之人,若不是天有异象不会贸然来见他这个皇帝。
一想到这里,皇帝便有些坐不住了,吩咐庞安将付大人请了进来。
钦天监正使付大人行过礼后对皇帝说明来意。
臣自知这个时候过来打扰多有不妥,但昨夜钦天监观察到天有异象,微臣方才翻遍了古籍和天文历法的书籍,得出了结论,必须第一时间告知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也被他搞得有些紧张起来,只是面上却没有过多的表现,而是招手将付大人唤了过去。
付大人在皇帝耳畔说了许久,估计是给皇帝讲述天象和背后代表的意思。
皇帝频频点头,神情严肃地对着付大人发问道:“你是说,这星象不利并无大概?”
“是。”付大人道,“只是小星而已,说不得是同某位尚未成婚的皇子有关。”
再往后的事情就不宜在公开场合说了。
皇帝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成,朕知道了,你有事就先回吧。
等到付大人离开后,皇帝越想这事越觉得不对。
最近的永昌侯府发生了不少事,就在前天,端淑长公主的丈夫为父亲奔走之时,意外坠马,到现在尚未苏醒,皇帝心里不痛快,想到惠安县君和七皇子成婚在即,家里却出了这些事情,隐约觉得不详。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惠安没有一个贤良、安分的心,把罗氏和老七的事情嚷出来,叫大家都知道皇家子弟和人私通,也叫他和太后丢了颜面。
因为之前八皇子的婚事,已经让皇帝觉得大大丢了面子,所以不希望七皇子再闹出什么来。如今天象有异,皇帝越发觉得这就是上天给他这个天子的信号,要尽快叫停这门亲事。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免有些怨起了太后。
他这个母后虽然在登基前后都帮了他许多,但终究还是有些太过独断专行,什么都要以她为主,就连孩子们的婚事都要掺和。
当初若不是她插手此事,自己早就将陆家女和萧涣指作了一对,也不会再有这些糟心事了。
又过了一会儿,端淑长公主扶着胡太后也过来了皇子所内。
胡太后一脸担忧地看着皇帝,道:“哀家方才听人说了上林苑之事,阿弥陀佛,上天保佑,皇帝和涣儿无事,这才放下了心来。到底是端淑孝顺,今儿入宫请安,见我要过来皇子所,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皇帝见了太后,又将付大人的话又对着胡太后简要说了一番,大概就是星宿不利,不过只是小星,也没有冲到太阳和月亮,事关皇子而非帝王基业,倒也还好。
太后听了之后,稍稍松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端淑长公主问道:“惠安的父亲可有好转了?瞧我,都忘了这事了,你日日照看着他这般劳累,还入宫陪侍我的左右,实在辛苦。”
端淑长公主心里一个“咯噔”,当初驸马出事之时,她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这时候又跟皇子星象不利卡上了。
皇帝得了提示,接话道:“朕原以为这星象不利是要冲了几个儿子的,却不想冲到了未来的皇子妃家里。”
“不错。”太后应道,“天象关乎天下和百姓的安危,作为皇室,更该为着大局考量。”
端淑长公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冰住了一般,整个人都凉透了。
虽然皇帝没有明说,但她从皇帝的话语当中已经猜了出来,皇帝有了想要给七皇子换个正妻的念头。
罗氏的事情出来后,她已经狠狠骂过女儿了,嫌她沉不住气,只争一时长短,不问将来,并叮嘱她这门亲事来之不易,一定要学会忍让和恭敬……
惠安也已经在后悔了,虽然他也知道,成婚之前萧涣也有别的侍妾和通房,但是过了明路是一回事,私相授受又是一回事。
皇上和太后喜欢粉饰太平,应该不会喜欢闹出这些事情。
故而端淑长公主母女这两日越发小心翼翼,即便端淑长公主的丈夫尚在昏迷,依然日日过来侍奉太后,就是为了能够讨她欢心,却没想到太后做事这般决绝,这时就把自己当弃子丢了下去。
成了皇帝盖章不详的人,又能嫁什么好人家?
惠安年纪轻轻尚未嫁人便经历这些事情,怕是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陆想容觉得太子妃实在有些过谦,这哪里就是略知一二?明明是已经知道得很不少了。
如今的付大人虽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但陆想容根据自己前世的经历可以知道,这位付大人是哲嫔的父亲的人,也就是萧涣的人。
而萧涣在上林苑中闹得那一出,几分碰巧几分策划她并不清楚,但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的。
陆想容也听说,前段时日,刑部对前户部左侍郎贪污渎职一案进行了审理,惠安县君的祖父户部侍郎杜大人也牵涉其中。
而惠安的祖父因为过于亲近大皇子及其母家的缘故,一直被太子一系视为眼中钉,遇上这种事情,太子定当会暗中筹谋,落井下石,不叫他再有起复的可能。
这么一来,原本就对这门亲事心中不喜的哲嫔只会心中更加不满,想要尽快了结这段婚事。
陆想容和惠安关系实在算不得好,惠安为着一时之气寻衅拌嘴都是常事,陆想容也不是多好的脾气,从来都不会让着这位是圣上亲封的县君。
但两人之间终究是没什么深仇大恨,陆想容既替惠安觉得悲哀,又觉得塞翁失马未必是坏的事,否则说不定也会步自己后尘,在七王府中积劳成疾,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
立冬虽不是什么大的节日,但多少也算是个特殊的日子。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后,薛姑姑来报,说是皇帝带着众皇子来陪太后听戏了。
太后听了很高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忙着人把皇帝请了进来。此时的台上唱的那出戏即将到了尾声,太后便示意让皇帝点戏,皇帝则反过来谦让,叫太后先点。
两人推来推去,玩了一出天家母子情深给台下观众。
最终皇帝拗不过太后,点了一个叫“欢喜记”里面的“团圆”一节。
陆想容以前没看过这一出戏,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台上。
这出戏的主角是一个王爷,丰神俊朗,文武双全,儿女出息,妻妾和睦……
王爷生辰这日,朝堂上下都来为他贺寿,端的是车水马龙,人潮熙攘。
王爷早起更衣,对着镜子感叹,自己文成武就,儿孙孝顺,世人尊敬,一切顺遂……却依然觉得没有找到人生的真谛,每天都过得很是迷惘。
看了这么一出戏后,陆想容觉得自己的后槽牙都有些酸了,这是什么天打雷劈的剧情?
不愧是梨园大手专程为皇帝量身定做的剧本,这酸爽的剧情,估计在场的只有皇帝一个喜欢看吧。
在台下的一片叫好之声里,贤妃轻摇着美人扇幽幽道:“今儿怎么只看到了五皇子妃和六皇子妃,不见四皇子妃呢?”
坐在贤妃身后的丽嫔状似热心道:“四皇子妃同太子妃关系最是要好,如今正和太子妃一处,在楼上头听戏呢。”
被丽嫔点到名字的陆想容瞬间挺直了腰杆——
重头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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