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诡谲。
楚湛不可能当众对一个女子服软,况且这件事也是他一手策划,他只是没有料到那种武器的杀伤力如此之大。
温舒情和嘉晨郡主,都在着急温浪的安危。
这家伙何必闯入敌营?!
辰王眼下还没成事,当然不能轻易对人质动手,也就是说,西南王暂时是安全的。
白衍睁开了眼,轻唤了一声,“小、小师姐,我来晚了。”
温舒瑶握住了他的手,“别说话,我带你回去医治。”
温舒瑶一番言论之后,不哭不闹不寻事,再没有看楚湛和温玉一眼,而是冷静的离开,情绪平稳到可怕。
两方兵马暂时休战。
楚湛也不敢再轻易动用绝世武器。
众人原地安营扎寨。
陆南风看着温舒瑶带着白衍离开,又看了看脸色不对劲的楚湛和温玉,他憨笑两声:“那武器倒是极好,想必辰王已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回应陆南风的,只有沉默。
陆南风:“……”我方赢了,难道不应该高兴么?为什么看上去仅他一人欢喜?
白衍昏迷不醒,伤口仿佛是烫伤,身上的皮肤和肌理毁了大片。
这种伤口和寻常的刀伤不同,需得割去烂肉治疗,否则以眼下的气候,不出两日就会腐烂。
血水一盆接着一盆送了出去,实在骇人。
温舒瑶亲自守在榻前。
婢女们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无人敢阻挡,要知道方才提出意见的下人,被温舒瑶一脚踹开了。
美人温柔时,如早春之花,如溪流之水。
可一旦凶悍起来,也是能要人命的。
温舒瑶就那么看着榻上的人,眼神放空。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就好像自己被在意的人背叛了,可又无人能够理解她。
她所坚持的原则和初衷,好像在那些亲近的人眼中,都是笑话。
难道是她错了么?
可她没法眼睁睁看着楚湛将地宫内的武器问世啊。
或许她是错了吧,与旁人的想法格格不入,可她不想随波逐流,她有她自己的坚持。
郎中处理好白衍身上的伤口,擦了把额头的汗,道:“贵人,老朽这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伤势,能不能痊愈,还得看天意了。”
温舒瑶点头,“师弟不会有事的,劳烦先生每日给他换三次药,确保伤口干净清爽,另外,所用的一切砂布皆要经历大火烘烤,莫要沾染任何不洁之物。”
郎中立刻连连点头,只觉得这位贵人所言在理。
从房中出来,温舒瑶在廊下看见了楚湛,两人对视瞬间,温舒瑶没有避让,而是乖巧顺从的福了福身子,“嫔妾给皇上请安。”
楚湛:“……”
他试图窥探温舒瑶此刻心声,却发现她心如止水,无波无澜,没有任何念想。
楚湛心头那股不妙之感又涌了上来。
行完礼,温舒瑶低垂眼眸,身子越过楚湛,直接离开这座厢院。
楚湛张了张嘴,极力找话题,脱口而出,“你二哥暂时还没回来。”
温舒瑶毫无动容,只给他留了一个纤细孤独的背影。
楚湛:“……”温浪对她而言,也毫不重要了么?
这一刻,帝王心中不是滋味,仿佛自己想要抓住的东西,成了掌中流沙,他越想要狠狠握住,却是流失的越快,而他自己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计可施。
营帐内。
辰王目光如炬,一人沉默半晌。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他明明曾是天之骄子,在先帝的庇护之下,他自幼就是万众瞩目,仿佛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他身边都是良善之人,目光所及,都是光。
可先帝一死,他身边都成了恶人,光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深渊和幽暗。
到底是他变了?
还是旁人变了?
他今日输了。
输得很惨。
他知道,楚湛倘若要赶尽杀绝,今日他就要命丧于此。
楚湛为何不杀了他?!
此时此刻,辰王只觉得楚湛对他的“饶恕”,实则是一种侮辱。
这时,一持剑侍卫大步迈入营帐,这侍卫直至此刻还是惊魂未定,但事已至此,众人也都只能强行镇定。
“王爷,捉到了一个可疑之人!”
辰王转过身,面沉如水,他其实不惧死,他只想赢楚湛!
瑶儿眼下也在北疆吧?
她可还好?
辰王也不知自己为何就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仿佛老天一下就收走了他所有的福气,让他失去了至亲,和心爱的姑娘,还有那些儿时玩伴。
温玉他们都是向着楚湛的!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辰王内心一阵天人交战,平静如水的外表之下,是即将发疯发狂的内心。
没有听到回应,侍卫提醒了一句:“王爷?”
辰王这才回过神,“把人带上来。”
那侍卫领命,不多时就把温浪给五花大绑押过来了。
故人相见,气氛甚是尴尬。
有些事,错一步,就是千差万别。
若非是楚湛,辰王不出意外,一定会问鼎,而且还极有可能与温家联姻。
但如今,一切都是物是人非。
温浪开口就道:“王爷,我还没娶妻,你看……先留我一命如何?”
到底是一块长大的交情,如今虽是立场不同了,好歹先别杀他。
温浪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这个死法太不体面,也太没创意。
辰王眸光沉沉,“温浪,你是来杀本王的?是楚湛的命令?瑶儿……她现在可好?”
出乎温浪的意料,辰王遭此次重创,竟显得格外平静。
温浪如是说,“非也,我是为了救老丈人而来。瑶儿她除了隔三差五闹脾气,一切甚好,你也知道,瑶儿就是那个古怪脾气。”
辰王唇角忽地一笑,但很快又转为悲凉。
瑶儿的确激灵古怪,可她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如今想见一面,也成了奢侈。
明明那么喜欢,当初他怎么就舍得离开?
京城的繁华,也并非很吸引他。
彼时,他真的不该回京。
倘若他那时选择留在了西北,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辰王问道:“温浪,你愿意帮本王么?”
温浪很为难,他不是墙头草,做人要讲原则,这次辰王策反,又领兵造反,实属不厚道,这又得死多少人啊。
虽说楚湛同样不是厚道人,但相比之下,温浪还是觉得楚湛更适合当帝王。
辰王终究只能是一个遗憾了。
温浪摇头。
辰王明白了,闭着眼,呵笑了两声,“本王知道了,来人,把此人押去和西南王关在一起。”
温浪总觉得辰王有些不太对劲。
至于是哪里不对劲,以他的脑子也寻思不出来,总之,他感觉辰王似乎没什么太大的野心和/欲/望,辰王的眼底像是失了光,此行围攻北疆不像是来夺位的,反而更像……做了结。
温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见到西南王时,温浪自来熟,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伯父!我可算是见到你了!有我在,必然不会让你出事!”
西南王很嫌弃,两人同为阶下囚,谁也没有比谁更加安全!
西南王抽回自己的手,“你、你怎么被抓进来了?”
温浪解释,“伯父,我是替郡主而来,你是郡主的父亲,也是我的家人,我定救你。”
西南王头昏眼花。
谁是你家人?!
别乱认亲!
皆是阶下囚,谈不上谁救谁!
接下来几日,北疆境地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辰王那边还在休养整顿之中。
楚湛尚未再次发动攻击,至于那座从地宫搬出来的武器,他也命人重重把守,不允许任何外人挨近。
白衍被告知暂无生命危险的当晚,温舒瑶潜出了王府。
她并非无法出来。
倘若她真的要出来,没几个人能挡得住。
楚湛盯了她好几天了,铁打的身子也需要休息,恰好今夜楚湛刚刚回去,温舒瑶算准了时机,顺利从王府前去了地宫。
如她所料,地宫大门外有重兵把守。
不过,她也不会蠢到直接进攻。
温舒瑶带了麻袋,去林子里摘了数个马蜂窝,她素来鬼主意多,这些伎俩小时候就玩溜了,她只要拖住这些人片刻就有机会进入石门。守在地宫外面的人怎么都不会想到,大晚上会被大量马蜂袭击。
“啊——是马蜂!”
“大家快跑,这些都是毒蜂!”
“快跑啊!”
“……”
温舒瑶趁守卫乱成一团,她启动机关进入了石门。
石门打开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众人,很快便有人强忍着被马蜂追赶而进入石门,然而一切还是太迟了,不多时,青山晃动,几乎整个大地都在跟着晃,欲要天崩地裂。
这种晃动与打开石门的动静完全不同,似乎是整座青山都在往下塌陷……
这边的动静以最快的速度送达了王府。
楚湛今夜睡得很不踏实,他已数日不曾休息好,这才刚刚似睡非睡,冷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皇上!不好了!出大事了!地宫塌了!温娘娘还在里面!”
楚湛惊坐起。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穿衣,又是如何上马赶去地宫的方向,一路上,魂像是丢了几分,脑中嗡鸣。
夜色苍茫,乌鸦啼鸣,不知名的虫兽叫声从远处山坳中传来,楚湛下了马背,望着黑压压的一半青山,喉结不住滚动。
曹慎之仅找到了一只绣花鞋,他忐忑递上前,“皇、皇上,这是娘娘的……绣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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