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赵旖然也不得不服气秦泽御的好运气了。
皇子死了,太师一伙人就彻底跨了。
可谓是釜底抽薪啊。
接下来,只要秦泽御找回流落在外的皇子,那他轻轻松松的就变成摄政王了。
是不是有点太过简单了?
对了,之前秀儿在救灾大营救回来的不就是大皇子吗?
……
“小王爷,小王妃,”徐嬷嬷悄悄的对赵旖然说道,“这下进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就更别说了。”
“您和小王爷都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吧。”
皇子薨了什么流程,赵旖然还不清楚。
听徐嬷嬷说的有道理,赶紧拉着秦泽御吃了一碗米饭。
秦泽御嚷嚷着不愿意去,赵旖然好说歹说才把人哄进了宫。
秦昭的灵堂就设在他的寝宫。
按照亲王礼仪,前来吊唁的人乌泱泱的排出好几里地。
秦泽御是郡王,又是秦昭的兄长,按照礼制,他要到梓棺前守棺,但他傻了,也就没人要求他做这些了。
磕了头,行了礼,便被皇上了招进了宫。
儿子过世,皇上一下苍老了好几岁。
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好像一个撑着口气的老人,马上就要辞世一般。
见到秦泽御和赵旖然,脸上除了悲伤再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秦泽御拉着赵旖然老老实实的行了大礼。
赵旖然跪在原地没敢动,秦泽御三跪九叩一直爬到龙床旁边,一开口就哭了出来:“皇伯伯,您要保重龙体啊!”
皇上伸手,努力摸了摸他的脑袋:“御儿,你终于来了。”
“我们西秦已历百年,却不想现在竟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皇伯伯盼着你早日成长起来,担起该担的担子。”
秦泽御只是痛苦不止:“皇伯伯,您万寿无疆,一定会管好这万里江山的。”
皇上虚弱的摇了摇头,目光落到远处的赵旖然身上,摆了摆手:“御王妃,你过来。”
赵旖然没敢起身,跪在地上爬了过去:“皇上。”
皇上虚弱的闭了一会儿眼睛,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
赵旖然总觉得他好像撑不过下一秒般。
不管什么原因,老年丧子都是人类最不能承受的痛苦。
很多父母都恨不得自己代替子女而去。
当然这是那些疼爱子女的父母。
比如原世界她的父母,大概这会因为无法在她身上榨取剩余价值的时候才会痛苦。
皇上沧桑虚弱的声音慢慢响起:“御王妃,昨晚御儿是不是一直陪着你?”
赵旖然被问懵了,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问她这话。
皇上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严肃:“实话实说,否则朕……朕……欺君之罪什么后果,你可清楚?”
赵旖然赶紧磕头行大礼,老老实实的回道:“昨天小王爷出门寻找母妃,找了一天都没找到,晚上回到家,肚子疼,说是小产了,还请了李太医。”
“小王爷难受了一夜,一直在我身边,有李太医和家里的佣人作证,臣妾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圣上。”
皇上见赵旖然说的老实,摆了摆手,道:“好了,朕也就是问问,你先退出去吧。”
等赵旖然退出去,郑贵妃从帘子后边走了出来。
跪在地上哭诉道:“除了御郡王,谁还和我儿有仇。”
“昭儿不懂事,前几天冲撞了御郡王妃,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还求皇上明察。”
秦泽御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一个都不敢说。
皇上眼见着他害怕,喝道:“够了,都是你平时教子无方,才会闯下大祸!”
“就算没有被人误杀,就凭他弑父一项罪名,朕也绝饶不了他。”
郑贵妃不服:“可是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啊。”
“这以后的大秦江山还能交给何人?”
皇上咳嗽了一阵,好半天才止住:“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从今日起,你再不用伺候朕了。”
“宣旨,即刻起削去郑贵妃的贵妃称号,牵起华南院,终生不得出来。”
皇上的话还没说完,郑贵妃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唯一的儿子没了,她也被打入了冷宫。
怎么一夕之间变成这样。
皇上又咳嗽了一会儿,继续宣旨:“太师郑予贞祸乱朝纲,结党营私,勾结皇子,意欲造反,朕念他年老体衰,允他料理皇子的后事。”
“之后便回家养老去吧。”
“所有财产抄没,宅院收回,子孙后代永不录用。”
……
赵旖然跪在殿外,太监尖细的嗓子喊出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比郑贵妃还懵呢。
怎么昨天还高高在上,几乎无人可以撼动的太师一党,今天就死的死,打入冷宫的打入冷宫,抄家的抄家呢。
太师虽然没被抓捕,可他没了外孙,再也没办法搅弄朝局了。
这一辈子,注定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
高高耸起的大厦,顷刻间就随着皇上的一道道圣旨,彻底消亡了。
赵旖然被吓得心惊胆战。
虽然这事和她没什么关系。
可天威难测,就算郑贵妃做了什么坏事,总归是为皇上生育过儿女的女人,说被打入冷宫就打入冷宫了。
甚至都没让她送儿子最后一程。
这就是皇家的威严。
皇权当道。
所有人都如蝼蚁一般,卑微至极。
赵旖然浑浑噩噩的留在宫里,像个提线木偶,管事的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一直到子夜,皇上搬下圣旨。
她这才得以回家。
可回家的只有她一个。
连秦泽御在哪她都没打听到。
昨夜皇上遇刺,皇子又被射杀,宫里守卫森严,到处都透着一股威严恐怖的气息。
赵旖然害怕惹出什么事,步步小心,时时在意,生怕自己走错一步。
这偌大的皇宫她也只认识万公公一个人。
可直到出宫,她也没能见到万公公。
问起别的小公公,都让她少打听。
连银票都没人敢接了。
赵旖然心知事态严重,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家为好。
想必秦泽御这个未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一定会有天佑的。
她还是先把自己保护好了再说吧。
赵旖然回家之后,虽然尽力为自己做心里建设,还是寝食难安。
这一晃就过了三天。
秦泽御竟然一直没回来。
听说皇子按亲王礼仪,要在宫里停灵七七四十九天。
也就是说秦泽御在这49天内,是完全没有自由的。
眼看着就过年了,别的皇亲国戚都已经回了家,每天按时到皇子灵前磕个头就行了。
可唯独秦泽御,一直没有回来。
好在过年这天泥鳅回来传了平安信,又把秦泽御的衣服拿了些。
赵旖然赶紧堵住泥鳅询问。
“泥鳅,小王爷怎么样?”
“他这么多日子都没回来,身体没事吧?”
外边有太监等着,不敢过多的耽搁。
泥鳅从怀里摸出一个苏绣的粉色袋子来,递给赵旖然:“这是小王爷让泥鳅转交给王妃的。”
赵旖然端着王妃的身份,慢慢接过袋子,等泥鳅走了立马迫不及待的打开。
秦泽御让泥鳅拿给她的是三幅画。
每幅画都代表了一段他想说的话。
第一幅是一个人跪在灵堂里面对梓棺的画面。
梓棺前边放了一盆火,有人跪在火旁,不时的往火盆里撒着冥币。
赵旖然很快便明白了,他就是那个撒冥币的人。
第二幅图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身边围着很多人,似乎在伺候他吃药。
第三幅图里有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男人背着身影,只能看见他一头乌黑的长发。
女子的样貌倒画的很清晰。
但也很抽象。
赵旖然不用想也知道,这女子肯定是她了。
旁边还提了一行字。
龙飞凤舞的,赵旖然研究了半晌才看明白:“睁开眼睛是你,闭上眼睛是你。心里是你,嘴上是你,梦里还是你。”
嗤——
赵旖然被这句话逗笑了。
他面前的明明是梓棺,睁眼闭眼的该是梓棺才对。
不过想来一个傻子能说出什么经典的话来。
仔细想想,还挺暖心的。
赵旖然将第二幅烧掉,另外两幅都收了起来。
忽然想起之前让秦泽御记录两个人生活细节的画。
趁着秦泽御不在,她应该偷偷的拿出来好好看看。
眼看着时间飞逝,用不了多久这人就会好了。
她也得提前有个心里准备。
万一有什么遗漏的,正好提醒他补起来。
赵旖然将床上和秦泽御平常用的书桌都翻了一遍,可惜连张字条都没找到。
也不知道这人藏到哪儿了。
就在这时,看见碧羽急匆匆的进屋通报:“王妃,刚来了个小沙弥,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务必要交给小王妃。”
小沙弥?
赵旖然从来没见过什么小沙弥,心里有些奇怪。
她接过信,打开。
入眼的是一行娟秀的小字。
“吾儿,娘在南苑,盼儿早些过来和娘团聚。”
吾儿?
那不是说秦泽御了?
也就是说王妃在南苑?
秦泽御进宫陪王伴驾了,肯定去不了。
她又不能装作没看见。
迟疑了片刻,赵旖然让碧羽准备马车,打算一个人先去看看王妃。
一切准备妥当,赵旖然便带着碧羽去了南苑。
和王府隔了两条街,也是一户高门大院。
路上碧羽大致介绍了一下南苑的情况,据说是前朝一名大将军的府邸。
虽然比不上雍王府阔绰,但也毫不逊色。
赵旖然很快到了南苑,早有人等在门口了,将他们迎了进去。
李清怡穿的极其素雅,只比白色稍微显眼一些。
加厚的立领清白打底上绣淡粉色芙蓉花瓣的缂丝工艺棉袄,同款白色打底淡绿色花瓣的马面裙,披了一条雪白的九尾狐斗篷。
那衣服的布料,如果不就着光线仔细看都看不出带了颜色。
都是进贡的极品布料和针织。
赵旖然进屋的时候,李清怡就站在窗口。
很明显能看出来,她身体极其不好,穿了那么厚的衣服,屋里还加了两个大火炉。
周围的站了四五个婢女,各个热的脸上冒汗。
“儿媳见过母妃,”赵旖然俯身行礼,没太敢仔细打量李清怡。
只觉得她脸色极差,好像久病未愈一般。
和她刚逃出来时一样,并没有什么好转。
李清怡静静的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才扶着婢女慢慢走到椅子前,坐了下去。
“过来坐,”她声音和人一样冷清。
和这屋里的灼热的气氛完全相反。
顿了下,她吩咐身边的丫鬟,“将炉火熄灭一个吧。”
赵旖然走到她旁边的椅子前坐下。
只觉得这个王妃冷的好像《神雕侠侣》里的小龙女。
像块冰。
但她人长得极其漂亮,明明将近四十岁的人了,岁月的痕迹好像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如果不知道她有个20岁的儿子,还以为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
这么美如天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难怪雍亲王一见钟情。
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人掳回去。
连自己这个未来世界的人都要动心了。
看起来李清怡并不是一个话多人。
赵旖然打算主动解释一下:“御郡王被皇上召进宫里,好些天没回来了。”
“今天收到母妃的信,怕母妃思念儿子,想着过来说一下。”
李清怡瓷白的肌肤好像没有一点烟火色,她脸色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
闻言,淡声道:“我都知道,只是想叫你过来。”
赵旖然:“……”
李清怡:“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母妃了,像普通人那样叫我娘就好了。”
“怡妹——”李清怡话音刚落,雍亲王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他穿一身黑色常服,头戴紫金冠,年过四十也阻挡不了他的风流气质。
一脸愠怒的看着李清怡:“就那么想和我划清界限?”
当着晚辈的面,李清怡没有发作,只道:“反正孩子们是早晚要知道的,和离也好,休妻也好,实在不行休夫也好,认你选择。”
雍亲王的脸色像这冬天在外冻了一晚上的水,早已结冰。
“想都别想,本王不同意,你尽早给我打消念头。”
……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怼了起来。
赵旖然满脸尴尬的站在旁边,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个透明人。
不知道现在的雍亲王和李清怡是什么情况。
赵旖然虽然不清楚详细情况,但也猜的出来,李清怡失踪的这六年,一直都在雍王的控制范围下。
现在的李清怡是脱离了他的掌控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雍亲王还一副非要带走李清怡的架势。
现在李清怡住进南苑,又提出和离,想必两人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带走李清怡的人又是谁?
赵旖然不想再充当这个多余的人了。
她对着雍王行了大礼:“臣妾见过父王。”
雍亲王摆了摆手,浑不在意道:“这里没你的事了,早点回去吧。”
赵旖然:“……”
她是李清怡请来的,怎么能听雍亲王的话离开。
正尴尬间,就听见李清怡冷冷清清的声音道:“这里是我的地方,孩子,你过来,坐到娘身边来。”
赵旖然很快收到了雍亲王一个凉飕飕的眼神。
赵旖然:“……”
夹在两人中间,和被火烤有什么区别。
她还是决定先溜为妙。
“娘……”她想将李清怡叫出去,说说秀儿的事。
谁知道才出口一个字,就收到了雍亲王的冷刀子眼:“那是你母妃,不识规矩!”
赵旖然干脆闭上了嘴。
很快雍亲王也收到了一个冷刀子眼。
李清怡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不喜欢听就出去。”
雍亲王默了几秒,到底改了口:“算了,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赵旖然:“……”
雍亲王坐在这里,赵旖然觉得自己也没法提秀儿的事。
倒是李清怡好像猜透了她的想法似得,开口道:“秀儿还在侯府么?”
“辛苦你跑一趟,将秀儿带到这里吧。”
终于抓到机会了,赵旖然赶紧答应着:“我这就去。”
“秀儿日夜盼着娘回来,她知道娘回来了,一定会高兴坏的。”
“我这就去。”
提到秀儿雍亲王就不吭声了。
等赵旖然退出去之后,他立刻抓住了李清怡的手。
李清怡气血不足,纤细的手指冷冰冰的。
可把雍亲王给心疼坏了:“你才好,应该多休养几天。”
“你要想见秀儿,我这就派人去接。”
“太医说了,你这这身体得卧床休养,最少得一个月才行呢。”
“这么早下地,容易着凉,万一落下病根,以后可有辛苦的日子呢。”
对于雍亲王的情话,李清怡早已免疫了。
她平静无波的收回手,轻飘飘的反问道:“你侄子都薨了这么久了,不用回宫吗?”
雍亲王:“我又没有起死回生的能耐,回什么宫?”
李清怡:“那朝廷里的事,也不用处理吗?”
雍亲王:“我已经跟皇兄告了假,以后朝廷的事情都和我没关系了。”
李清怡冷笑:“你倒是活的自在。”
雍亲王神色敛了敛,低声道:“以后的每天,我都要守在你身边。”
李清怡不想接他这茬。
她刚回来,还不清楚一双儿女的情况。
只听说儿子被皇上封为了郡王。
女儿和侯府定了亲,现在就在侯府居住。
当然了,儿子被封为郡王的事是赵旖然告诉她的。
女儿和侯府定亲,是雍亲王为了哄她骗她的。
在她的印象里,侯夫人待秀儿极好。
孙瑾烨又和秀儿青梅竹马,两个孩子从小要好。
两个人能订婚,倒也是女儿最好的归宿了。
所以她竟然一点都没怀疑,女儿会被人虐待六年。
想来雍亲王就算怀疑女儿的身世,总归喊了他六年父王,就算他生性薄凉,睚眦必报,总归不会太过苛待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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