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两个人久别重逢,抱头痛哭。
赵旖然站在门口,一时间情绪起伏不定。
显然李清怡还不知道秦泽御傻了的事。
秦泽御也不知道李清怡昏迷六年的事。
这母子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惨。
过了很久,李清怡才收了眼泪,松开了秦泽御。
却忽然抬手狠命的扇了他一巴掌。
虽然她身体虚弱,力道不是很重,还是把秦泽御打懵了。
“娘——”秦泽御委屈巴巴的看着母亲,不明白怎么才见面,就惹到了母亲。
最主要的是母亲一直温柔善良,小时候不管多淘气,母亲都没动手打过他的脸。
可见今天不是冲动而为。
赵旖然下意识的抬脚,想冲过去护着秦泽御。
却忽然意识到秦泽御已经清醒了。
哪里还需要她的保护。
苦笑了一下,到底退了出去。
李清怡打了儿子,又疼又气。
一口气憋在胸口,咳了好久才停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没好好保护妹妹?”
秦泽御:“……”
李清怡:“你父王虽然霸道,不讲道理,但他一直很疼你。”
“从小到大,不管你做什么,无论对错,他都护你,宠着你。”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保护妹妹?”
“秀儿她……”
“她到底受了多少苦,还不如个十岁的孩子高,身上全是伤,你这个做哥哥的,为什么……咳咳咳……”
“娘,”秦泽御心里充满了委屈,可他无法分辨。
只能先扶着母亲躺下,“娘,你别激动,这事以后我慢慢跟你解释。”
“先养好了身体,随你多打几下都行。”
儿子什么都没说,可李清怡还是从儿子眼里看出了委屈。
想来自己离开了这么多年。
虽然雍亲王对她还有感情,但谁能保证,他就不会拿儿子撒气。
“御儿,”李清怡充满内疚的抚摸过秦泽御刚被打过的脸颊,“跟娘说,是不是你父王对你不好?”
秦泽御摇了摇头:“怎么会,娘刚才不还说父王他从小就宠我吗?”
“真要对我不好,我还能封郡王么。”
李清怡还是不信。
儿子从小疼爱妹妹,怎么会忍心看着妹妹受苦,从而什么都不做。
这里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疼么?”李清怡心里充满了愧疚,“都是娘不好,动手打了你。”
秦泽御笑道:“娘你忘了我从小练武,那时的棍棒师傅都说我皮糙肉厚不像小王爷,受点苦受点伤不是什么大事,您那一巴掌和挠痒痒差不多。”
“娘要是喜欢,再来两下也是行的。”
李清怡被他这油嘴滑舌的样子给逗笑了。
冰美人笑起来极具感染力,连站在门口的赵旖然都觉得心口滑过一道暖流。
恢复了认知的秦泽御可真能耐。
瞒得了真相,哄得了美人一笑。
果然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啊。
这种小事都能做到极致。
“臭小子,”李清怡抿嘴笑了,“娘刚回来就知道气我!”
秦泽御举手投降:“孩儿哪敢气您,这个性子,还不是娘惯的。”
李清怡白了他一眼:“就你会说。”
秦泽御扶着李清怡躺下,安抚道:“娘您别担心,老侯爷给她请了老神医,身高会慢慢恢复正常的。”
李清怡还没来得及问这事:“是么?”
“怎么李太医不行么?”
秦泽御:“李太医虽好,但对这种疑难杂症倒不如那些江湖神医了。”
“我看妹妹近来神色好多了。”
李清怡:“对了,秀儿怎么去侯府了,是定亲了么?”
“可秀儿这样,侯家没意见吗?”
秦泽御:“……娘,您身体不好,怎么操这么多心。”
李清怡:“这些年,娘最牵挂的就是你们两个,能不操心么。”
“你已经成亲了,娘看你们两个还挺般配的,现在就剩你妹妹了。”
“娘身体不好,只怕……”
秦泽御阻止李清怡说下去:“娘,您这说的什么话。”
“秀儿身体不好,不还有瑾烨呢吗,您也知道,从小瑾烨就待秀儿和别人不同。”
“对了,秀儿去侯府,也是瑾烨的意思。”
“爹他不肯承认秀儿的身份,消了玉牒,前些日子,侯夫人上门认了秀儿做义女。”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清怡默默的叹了口气,“没想到你父王竟然连玉牒都消了。”
秦泽御无所谓道:“消了就消了,我们还不稀罕呢,等哪天让他把我的也消了,我也跟着娘姓李。”
李清怡嗤了一声:“那时你父王真恨不得我死了。”
秦泽御:“反正我也不想认他这个父王。”
“干脆我们三个,四个回王府,把他赶出去算了。”
李清怡还没想清楚这事,转而问道:“对了,你和旖然是怎么成亲的亲?”
“你父王怎么想起给你说亲了,按理还有一年才及冠呢。”
这事事关郑夫人,秦泽御不太想说。
“娘,您身体不好,就该多休息,怎么老操心这事。”
“不是说我们看着很合适么?”
李清怡亲眼见到儿子平安无事,比以前还要英俊帅气,心里放心了大半,被他这么一说,还真觉得困了。
“那好,娘休息一会儿,你去吧。”
顿了下,“今天是除夕了,你带着大家守岁吧。”
“好,”秦泽御答应着,给李清怡掖好被子。
大概是见了一双儿女心里踏实了,很快就听见了李清怡绵长的呼吸声。
秦泽御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一眼李清怡,随后吩咐婢女经心着点,这才出了屋。
赵旖然眼见着他走出来,心脏忽然开始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她从嫁进王府面对的就是傻了的秦泽御。
忽然发现他好了,连点心里准备都没有,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书里秦泽御恢复认知后,先把原主的孩子当着原主的面摔死。
然后又把原主剥皮挂到桂花树上示众三天三夜。
想起这些,赵旖然就紧张的心脏皱缩,好像忽然变成了个心脏病患者。
虽然自从穿书过来,她兢兢业业,费尽心思的努力对他好。
可谁知道这人到底记住了些什么。
赵旖然低着头,紧张的直扣手指头。
眼看着男子的脚步走近,嗓子发紧,忽然觉得异常口渴。
她来不及和对方说什么,也不敢和对方有什么眼神交流,像个落荒而逃的心虚者,急匆匆的逃离了门口。
赵旖然慌乱无措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夺过丫鬟手里的茶碗,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半。
丫鬟吓得赶紧阻拦:“那水凉了,奴婢给您……”换新的。
赵旖然喝完了才发现这水放久了,是冰的。
但她已经无所谓了。
下过雪的天在外边待久了容易冷。
又喝了一大杯凉茶。
一股冷冰冰的感觉,一直从衣服外边冷到骨子里。
赵旖然脱了鞋袜,爬上床,扯了双被子便把自己包起来。
摔孩子肯定是不会发生的。
因为她根本没孩子。
抽皮剥筋应该……也不会吧?
她仔细想了想和秦泽熙的几次相遇。
第一次就是洞房里了,秦泽熙要带她离开,而她拼命的和秦泽御求救,而秦泽御也曾出手救过她。
就算是傻子,也应该能明白她和秦泽熙划清界限的决心。
之后就是赛马节了,秦泽熙虽然想要设计她,但最后反被娴碧给设计了。
这里应该也没她的事吧。
想来想去,就剩秦泽熙过来密报太师要造反那次了。
可她特意留了徐嬷嬷在屋里的。
徐嬷嬷应该能说清楚的吧……
就怕徐嬷嬷说不清楚……
此刻的赵旖然怀疑整个王府全员坏人,没有一个人是可信的。
这可怎么办呢?
秦泽御的态度基本决定了她以后的生活质量。
但凡对她有一点点不满,她的人生都可能是个悲剧。
秦泽御这些日子一直留在宫里陪王伴驾,余外时间再帮忙处理皇子的后事。
有家不能回,他实在太想念自己那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妻了。
闲暇之余,他请了太医院会诊,确定了一下他再次犯傻的机会有多大。
最后得出结论,至少有7成的机会是完全康复了,不会再重新回到痴傻的状态。
所以他重新给自己的人生做了规划。
那便是,从现在开始,他要以真面目面对自己的夫人了。
再也不是那个傻兮兮的,需要她保护的傻子了。
而是做一个,能保护她,能给她依赖,能给她安全感的真正的夫君。
想来,夫人一定是欢喜的。
一定很高兴他能恢复正常。
听说母亲回来了,秦泽御跟皇上告了假,一路快马加鞭赶来了南苑。
他来不及和夫人诉说连日来的思念,想着先见过母亲再去找夫人。
毕竟他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慢慢相处。
可谁知道,他见完了母亲,止不住心情飞跃的走到门口想和夫人正式打个招呼。
她却像只兔子似得,看都没看他就溜走了。
或许是没注意到他过来,也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秦泽御稍微顿了下,便跟着赵旖然的脚步回了卧室。
路上遇到婢女打招呼,他吩咐了些注意事项,回到房间便晚了一步。
夫人已经上床了。
上床也好,他们两个除了新婚夜那次,好像还没有过正式的……
赵旖然不知道这被子是用什么做的。
只盖了一会儿就让她浑身燥热了起来。
尤其听见那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踩在地面上,却犹如踩在了她的心尖上。
这让她更加烦躁不安了,怎么努力都平静不下来。
原世界,她就是个和奶奶相依为命,爹不疼娘不爱的苦命娃。
像秦泽御这种身份的人,那得是国务院总理级别的吧。
她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居委会大妈和大学校长了,还从无交集。
更何况,这不是现代。
是皇权当道,可以随便草菅人命的古代封建社会。
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手握大权,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的御郡王。
秦泽御进屋后,看见的就是赵旖然紧紧的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这么憋着不难受么?
他打算扯开被子,放出她的脑袋来。
却不料赵旖然忽然扯开了被子,说了句好热,便下了地。
秦泽御的手臂伸出一半,僵在半空,默了片刻才无奈的收了回来。
赵旖然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表现的好一点。
她顾不上穿鞋,就跪到了地上,将头结结实实的磕在了地上。
绝对没有一点敷衍,她是真心实意的。
“臣妾见过御郡王。”
秦泽御:“……”
这是唱的哪出?
他莫名其妙的观察着赵旖然,想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秦泽御应该说爱妃免礼的。
可赵旖然跪在地上等了半晌都没等来这句话。
她心里摸不准秦泽御在想什么,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去观察他的脸色,只能默默的等下去。
可是对面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她也不能就这么一直跪下去。
赵旖然慢慢的挪动了下身体,没听见类似训斥或者什么不悦的声音,她便大着胆子站了起来。
“那个,夫君您是不是饿了,我去给您弄点吃的吧。”
赵旖然慌不择路的将脚丫伸进鞋里,连提都没提就往外跑。
直到出了屋,才靠着墙壁舒出口气。
秦泽御眼睁睁的看着她光脚穿上鞋跑了,连拿起袜子递给她的时间都没给,无奈的看着手里雪白的袜子,扯了下嘴角。
他真有那么恐怖?
还“您”是不是饿了,给“您”弄点吃的。
秦泽御猜不透赵旖然的心思,看见屋里站了两个婢女,摆手招了过来:“你们两个说说,本王真有那么可怕?”
两个婢女不知道秦泽御什么意思,慌乱之下赶紧下跪:“奴婢知道错了,求王爷饶罪。”
秦泽御:“……”
“算了,你们两个跟着去看看,别让夫人着了凉。”
本来想着多日未见,小意温存一下。
没想到夫人一直躲着他。
秦泽御无声的叹了口气。
看来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两个人一直以他傻了的形象相处,忽然变好了,确实有些无所适从。
还是要多给她些时间,慢慢适应才好。
免得得不偿失。
赵旖然自从穿书过来,一直有人伺候,哪里下过厨。
就算在现代世界,她经常做饭,那不是煤气灶就是电磁炉,虽然老破旧,但总归是现代化设备。
这一屋子农村大铁锅,她哪里下的去手。
再说她穿的这么漂亮,被烟火气一熏,那得变成什么味。
赵旖然琢磨了片刻,吩咐厨师:“那个,余妈妈,你帮我熬碗……”
赵旖然只知道傻了的秦泽御喜欢吃肉,且无肉不欢。
那变成正常人的秦泽御还喜欢吃肉吗?
万一变挑剔了怎么办?
余妈妈等不到赵旖然下半句,疑惑道:“小王妃想让奴婢熬什么?”
外边刚下完大雪,正冷着,赵旖然忽然说道:“熬碗姜汤吧。”
顿了下,“再放点红枣。”
“还有枸杞,人参也放点。”
余妈妈不知道赵旖然要给谁熬这么补气血的东西,但也没好问。
这一碗下去,还不得流鼻血。
赵旖然躲在旁边,盯着余妈妈熬了一锅姜汤。
她亲手盛了一碗,端给秦泽御。
虽然不是她熬的,总归是她盛出来的,亲手端给他的,也算是有一份功劳的。
秦泽御从房里出来,不想对赵旖然逼得太紧,便来到了秀儿的房间。
秀儿刚睡着,孙瑾烨一直守在床边,看见他进来,点了下头。
秦泽御脸色变得不怎么好,有些不悦的说道:“男女有别,你们两个什么关系,你老这么待在她的房间?”
“在你们侯府也是这样的?”
孙瑾烨只当没听见,笑着问道:“小王妃知道你好了?”
顿了下,他眼观鼻鼻观心的说道,“怎么刚回来,不是小别胜新婚么,你怎么还有时间出来找麻烦?”
秦泽御懒得搭理他,岔开话题道:“查出杀害皇子的凶手了吗?”
孙瑾烨摇了摇头,担心吵到秀儿,他特意来到窗口,悄声道:“说也奇怪,那晚我明明就在寝宫,怎么就没注意到那个凶手?”
“想来那凶手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秦泽御早就想到这层了,可明察暗访了这么多日子,竟然没有丝毫线索。
“这杀害皇子,绝非一般人所为,必然能从中得到巨大收益。”
“你说皇子死后,谁获益最大?”
孙瑾烨想也不想的说道:“你呗,这还有谁。”
秦泽御无语的瞥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孙瑾烨:“你想啊,皇上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死了,势必会从宗族里选一位。”
“现在呼声最高的可不就是你了。”
秦泽御好笑道:“可我一直傻着。”
孙瑾烨:“这大概是对方也没想到的,你会忽然好了。”
秦泽御:“所以,现在除了我,谁获益最大?”
孙瑾烨摇了摇头:“这就不好说了。”
“虽然皇上就王爷这么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但同父异母的兄弟可好几个呢,还有长公主。”
“长公主要不是个女子,我看她野心最大。”
“你说姑母?”秦泽御想到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姑母,心里划过某些异样的情绪。
孙瑾烨笑道:“长公主倒也罢了,她那个儿子,可不是善茬。”
“幸亏他不是秦家人,否则他一定是你最大的敌人。”
提到这个长公主府的世子,他的大表哥,秦泽御倒想起些事情来。
“说来,我们还有些特殊的关系呢。”
孙瑾烨:“什么关系?”
秦泽御笑道:“他的妻子,正好是我夫人的长姐。”
孙瑾烨被他说愣了,好半晌才纳过闷来:“你是说,他的夫人是赵侍郎的长女?”
随即笑了:“还真是特殊的缘分!”
“以后有热闹看了。”
秦泽御无语的扫了他一眼:“你好像很愿意看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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