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旖然一踏进公主府,赵旖静就听到消息了。
知道妹妹是来兴师问罪的,她不方便出面,便一直躲在后院。
说起来,她嫁进公主府也差不多十个年头了。
在外人眼里,刘彦承年少有为,又是长公主的嫡子,他们夫妻和睦,夫唱妇随,可以说是无数人羡慕的夫妻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十年过的有多难熬。
如果不是因为儿子,有无数次她都想一走了之了。
刘彦承不是人。
整天的疑神疑鬼,防她像防贼一般。
不止限制她出行,连她做什么都要管。
她为了儿子,只能忍气吞声的忍着。
这样刘彦承还不满意,轻则对她言语相辱,重则在房事上可劲的虐待她。
说起来,她已经十年没回娘家住过了。
每次回娘家,用不了几个时辰,刘彦承都会追过去,把她带回来。
这十年,她过的像牢狱一般,别说好朋友,她连和佣人多说几句,刘彦承都要对佣人审问一番。
时间长了,她有什么事,都只能闷在心里。
妹妹被人欺负,她早就知道,可她敢怒不敢言。
为了儿子,她必须忍下去。
今天妹妹上门,她本该早早的迎出去。
可在一只脚她踏出门口的时候,她还是怯懦了。
儿子不是刘彦承的亲生儿子。
她们母子的一切都要仰仗刘彦承。
如果惹得刘彦承不悦,他们母子都没有好下场。
儿子知道四姨母来了,开心的小脸挂上笑,就没能止住。
飞奔着就往前院跑,要去见四姨母。
到底还是被她给拦住了。
她们母子两个躲在花园后边,看着前院迎来送往。
刘锦昔特别不敢解的问她:“娘,为什么四姨母来了,我们不能去看四姨母?”
赵旖静无法回答儿子的问题。
只能告诉儿子:“他们大人有事要谈。”
刘锦昔特别不服气的说道:“锦喜昔特别喜欢四姨母呢,还特别喜欢外公外婆,可是爹爹和娘都不肯让孩儿去呢。”
那一刻的赵旖静心如刀绞一般。
她不知道,如果当初没有同意刘彦承的求婚,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田宗敬是个短命鬼,娶了她,却又离她而去。
留下她们母子在这个世上被人欺负。
……
刘锦昔第一次和父亲站在对立面。
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可他红着脸,看着父亲,一点都不肯退缩。
刘彦承恼怒疼爱了近十年的孩子,竟然敢忤逆他。
气的大发雷霆:“逆子,你给我走开。”
刘锦昔咬着嘴唇,吓得浑身发抖,却始终没有移开半步。
赵旖然是真的被这个小家伙感动了。
她两手按了按刘锦昔的肩膀,轻声道:“锦昔,好孩子。”
“四姨母感谢你帮四姨母出头。”
“不过四姨母还不怕他。”
赵旖然充满嘲讽的看向刘彦承:“你也就会冲着女人孩子发火。”
刘彦承气的又要抬手。
他打不了赵旖然这个有名分的王妃,还打不了自己的儿子吗!
秦泽御就在这时候走了出来。
“大表哥,”他笑吟吟说道,“和女人孩子动手什么意思,表弟正好想跟大表哥讨教几招。”
他刚才从军器库赶回王府,没想到佣人竟然告诉他,夫人带人来了公主府。
心里责备夫人胆子太大,到底不放心,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要不是他来的及时。
那一巴掌怕是要打下来了。
长公主这次拆散他姻缘的事,不是他没想过报仇。
只不过最近家里事多,他还没顾上。
今天正好探探大表哥的底细。
“好啊,”刘彦承正好有气没处发呢,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傻子,转眼间就亮起了架势。
赵旖然刚才看见箭羽射过来就知道秦泽御来了。
此刻见到秦泽御又惊又喜:“夫君你怎么来了?”
秦泽御挑眉笑道:“夫人要来拆人家的家,夫君当然得护着啊。”
赵旖然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你胡说什么!”
秦泽御不跟赵旖然斗嘴,随着刘彦承纵身掠了出去。
转眼间,两个人就打在了一起。
赵旖然觉得刘彦承的武功不在大师兄赵青末之下。
之前秦泽御和赵青末比试,输了公弩。
想必和刘彦承动手,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担心秦泽御会吃亏,她高声喊道:“夫君,我们不和大表哥计较,还是回府吧。”
这话秦泽御听的暖心,刘彦承却特别生气。
什么不和他计较,分明是不把他当回事。
和秦泽御动手的时候,又加了几分力气。
赵旖静这个时候赶了过来,她悄悄的把锦昔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充满歉意的对赵旖然说道:“小妹,姐姐对不起你。”
这句话特别窝心。
赵旖然心里明白赵旖静身不由己,所以也不会介意她没有站在自己这边的事。
只道:“自家姐妹,说什么对不起。”
“只要姐姐过得好,妹妹吃点亏也没什么。”
赵旖静有口难言,充满愧疚的勉强挤出一丝笑。
当着众人的面,她什么都没说出来。
赵旖然眼观鼻鼻观心,也不再多言。
只是无比复杂的看了一眼锦昔。
书里这孩子被亲爹杀了,亲娘又自杀了,亲爹也自杀了。
结局可谓十分残忍。
如果有可能,她绝对不能让这种局面再次发生。
就凭今天小家伙挡在她身前,不顾一切的护着她。
她就应该做好四姨母该做的事。
赵旖然是个感恩的性子,不过片刻间,心里已经打好了注意。
一定要让锦昔有个好结果。
秦泽御今天只是试探一下刘彦承的底细。
点到为止,他就亮出了弩:“大表哥,论武功我不是你的对手。”
“可是你要再敢轻举妄动,就别怪我的弩不认人了。”
刘彦承冷嗤道:“打不过就上武器了吗?”
秦泽御傻了四年,又装傻了两年,什么事情没经历过。
对于刘彦承这点挑衅,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大表哥说笑了,表弟今天新得的弩,正想找个靶子试试。”
“大表哥武功这么高,必是能躲过的。”
刘彦承觉得自己肯定能躲过。
但万一呢!
秦泽御这个傻子,什么都做的出来,谁知道他会发什么癫!
“够了,”他收了扇子,神情特别不悦的说道:“来人,送客。”
他直接走人了。
秦泽御的恣意又放肆,两手拱了拱,道:“谢大表哥款待。”
语毕他步履轻快的走到赵旖然身边,拱手笑道:“夫人,夫君来迟了。”
赵旖然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掩唇笑了起来。
“没个正形,”她小声嗔道。
赵旖静眼看着妹妹和妹夫两个打情骂俏,心里既羡慕又欣慰。
公主府不是久留之地,她虽然舍不得妹妹,但还是说道:“小妹妹,天色不早了,还是和小王爷早点回去吧。”
锦昔舍不得赵旖然离开,绷着小脸,格外的难过:“四姨母不能住一晚上么?”
赵旖然也舍不得听话懂事的小锦昔,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道:“有时间,你和娘亲可以来找四姨母呀。”
“四姨母那里有很多好吃的呢。”
锦昔眼巴巴的看向赵旖静。
赵旖静不想儿子难过,顺着话茬道:“四姨母说的对,有时间娘一定带着锦昔去姨母那里。”
锦昔眼里的火花暗了下去。
娘只会骗他。
根本不可能带他去姨母家的。
赵旖然心里不舒服,她弯腰伸出两手使劲揉了揉锦昔奶白的小脸,笑着说道:“信不信姨母有办法让你去姨母家?”
锦昔眼睛一亮:“真的么?”
赵旖然用力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
锦昔的小脸上逐渐展现笑颜,但还是怕赵旖然把他当小孩子糊弄,伸出小手指道:“那拉钩钩。”
赵旖然还是第一次和人拉钩钩,她伸出小拇指,勾在锦昔的小拇指上,两个人用力拉了拉,还盖了个章。
“好了,姨母说的话,肯定会实现的。”
锦昔开心了:“娘,姨母说了,我以后可以去姨母家了。”
儿子开心,做母亲的就开心了。
赵旖静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嗯,四姨母这么说了,肯定就是真的了。”
锦昔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看向了秦泽御。
他有几分谨慎的问道:“姨丈不会反对吧?”
秦泽御知道自己的大表哥什么性子。
闻言,他笑着说道:“我们家,你四姨母做主。”
锦昔想起父母相处的样子,总觉得秦泽御说的不像真的。
“那你会背着人欺负四姨母吗?”
秦泽御:“……”
赵旖然:“……”
两个人都愣住了。
赵旖静赶紧打岔开话题:“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的,四妹妹还是快走吧,天都黑了呢。”
有了赵旖静这话,赵旖然不好再耽搁,只得和秦泽御尽快离开了公主府。
想到锦昔的话,回去的路上赵旖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小孩子无缘无故的不会说出这种话,肯定是赵旖静被刘彦承欺负的时候,他看见了。
所以才会问她,秦泽御有没有背着人欺负她。
“夫人——”
“夫人?”
秦泽御看见赵旖然心情不好,轻声问道:“怎么了?”
赵旖然不知道怎么和秦泽御说这些事,只是叹了口气:“锦昔刚才的话让我有点不舒服。”
“你说刘彦承会不会家暴啊?”
秦泽御第一次听见家暴这个词,有些陌生:“什么意思?”
赵旖然:“就是,刘彦承会不会打我姐啊?”
古代社会,男人打女人太过司空见惯了。
虽然秦泽御不会动手打女人,但他也从没关注过这方面的问题。
此刻听了赵旖然的问题,迟疑道:“应该不会吧。”
“刘彦承这人虽然人品差了点,但不至于打女人吧。”
赵旖然还是不放心:“可你听锦昔的话,如果没发生过,他是从哪里见过?”
秦泽御:“……你要不放心,我明天派人打听打听。”
这是人家的家事,古代不像现代,随时可以离婚。
查出来怕是也解决不了问题。
赵旖然觉得还是要从别的地方下手。
“先不用了,让我再想想。”
赵旖然和秦泽御离开之后,长公主对佣人发了好大一顿火。
后来气不过,亲自追到驸马的院子。
驸马正忙着跟两个新得的女人亲热呢,气的长公主险些发疯。
“来人,把这两个不要脸的贱货拉出去打一百鞭子。”
长公主一声令下,齐刷刷的冲出四五个特别壮实的婆子,就要把人拉走。
驸马却挡在几个婆子的面前,冲着公主发火道:“我看谁敢动她们!”
驸马生气了,几个婆子不敢动手,都看向长公主,等她下令。
长公主气不过,拿起鸡毛掸子就往驸马身上砸:“今天就让我打死你个死男人。”
“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弄。”
“好歹也是长公主的驸马,本公主和儿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驸马也不躲闪,只是瞪着长公主恼怒道:“脸?”
“我的脸早就在你拉进公主府那天就丢尽了。”
驸马翻起旧账,长公主下手更狠了:“你竟然还敢翻旧账,是不是还记着那小贱人?”
驸马忽然按住了鸡毛掸子,眼里崩出仇恨的光:“再敢骂一句贱人试试!”
“你和彦承做的那些事可就别怪我嘴快了。”
“你敢威胁我?”长公主怎么也没想到,同床共枕了三十年的夫妻,竟然要举报她。
驸马早就受够了:“威胁你怎么了?”
“秦织,我也是有未婚妻的人!”
“秦织,我也是高中了探花的人!”
“秦织,我也是大好前程的人!”
“可都是因为你,我什么都没了。”
……
积压了三十年的话,驸马今天第一次敢说出来。
他还要说个痛快。
“秦织,你敢说兰妹子不是你害死的?”
“我都已经解除婚约了,你竟然还把人杀了。”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当年驸马被长公主掳回府里,驸马碍于长公主的淫威,赶紧回家解除了婚约。
当时他以为长公主看在他这么听话的份上会放了他的家人。
放了他的未婚妻。
可他的家人,包括他的父母,都先后莫名其妙的死去了。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他不想豁出自己的命和儿子的命报复长公主。
但不代表他没有怨气,不会破罐子破摔!
提到往事,长公主终于唤醒了仅剩的一点良知。
她没再继续暴打驸马。
而是忽然大笑起来。
最后噙着眼泪离开了驸马的宅院。
刘彦承没讨到便宜,尤其还被人欺负到门上来了。
明明他也流着皇家的血脉,可他不光没有任何爵位,以后也没什么可继承的。
这让他怎么服气。
看见秦泽御离开后,他便把赵旖静拉进了屋。
锦昔担心母亲被欺负,也想要跟着,却被佣人给抱开了。
他不停的大声呼救,想要去看母亲,可却什么用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的看见母亲被人拉进屋。
赵旖静进屋后就把人粗暴的剥光了。
刘彦承将她按在地上,极尽侮辱,极尽粗暴的折磨着她。
好像这样才能发泄他心里的火气一般。
开始赵旖静还挣扎了几下,可是想到她从来没能反抗成功过,便彻底放弃了挣扎。
她就像个提线木偶般的任人折磨。
她不知道这种日要熬多久。
两行眼泪无声的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每次都要等刘彦承像禽兽一般的发泄完了,她才能得到喘息的机会。
这都是她的命。
她除了认命之外,还能干什么!
赵旖然回到紫元阁之后,帮秦泽御整理衣服。
现在的她对于整理衣物这种事越来越熟练了。
每天秦泽御戴了什么东西,穿了什么衣服,都是她亲手挑选的。
她对于秦泽御身上的每一件物事都了然于胸。
比如今早他佩戴了一枚羊脂白玉。
出门的时候还带了一把纸扇。
现在玉佩还在,扇子……
好像不在了。
赵旖然想起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就没见到扇子,奇怪道:“夫君啊,怎么没看见你的扇子?”
赵旖然不过顺口艺问,秦泽御却有些慌了。
“那个,那个,我给了孙瑾烨了。”
“给孙瑾烨了?”虽然秦泽御说的是实话,但赵旖然却不怎么信。
“大冷天的,你给他一把扇子干什么?”
“对了,你见到孙瑾烨了?”
秦泽御心虚的啊了一声,避重就轻的回道:“是啊,今天去了一趟兵器库,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
“他说什么看我的扇子好看,非要了去。”
“我想着一把扇子而已,给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给他了。”
秦泽御觉得自己的回答十分完美,他拥着赵旖然亲了一口,岔开话题道:“很晚了,我们吃点饭早点休息吧。”
如果秦泽御说一句被小厮拿走或者忘在哪了,赵旖然肯定不会多想。
可秦泽御给孙瑾烨一把扇子,这就惹人怀疑了。
侯府什么没有,秦泽御的扇子又没什么特殊的,干嘛要他一把扇子。
再说秦泽御的扇子拿了好几个月,怎么现在孙瑾烨才想着要走?
而且秦泽御含含糊糊,明显有事瞒着她的样子。
这让赵旖然不由得提高了警觉。
不是秦泽御不想说实话。
说了实话,就会扯出紫琪。
之前赵旖然曾派人找过紫琪。
而紫琪两年前就被他派人赎走了。
这样的话,势必会牵扯出他两年前就已经醒了的事。
之前在道观,他赌咒发誓,再也没有隐瞒了。
这样捋下去,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现在的秦泽御完全一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所以有些事能过去就过去。
他绝对不能多生事端。
既然秦泽御不想说,赵旖然也懒得多问。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早晚会发现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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