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旖静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得到田宗敬的死讯后,嫁给了刘彦承。
如果她能等下去,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是非了。
她和田宗敬相处的时间短到一个手巴掌就可以数过来。
可却和刘彦承相处了十年。
不知道为什么,几天的时间在这么漫长的岁月里,明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她就是经常回忆起来。
甚至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幻想着,如果田宗敬没有出事,他们一家三口又是怎样的情形。
至少她知道,田宗敬这个人很温柔,绝对不会虐待她。
如今听到赵旖然的建议,她心里是想逃出这个火坑的。
可又觉得这么做不对。
知道田宗敬出事了,她就跟了刘彦承。
现在刘彦承对她不好,田宗敬回来了,她就想着脱离刘彦承,再回到田宗敬的身边。
她怎么能做这种事。
扪心自问,如果刘彦承对她很好,她还会想着回到田宗敬身边吗?
可妹妹说的也不无道理。
刘彦承这个人太过暴虐,锦昔跟着他绝对没有好处。
打心里,她是希望锦昔能回到田宗敬身边的。
大不了到时候,她找个道观,一盏青灯伴余生。
想及此,赵旖静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赵旖然说过会给田宗敬一份大礼。
如今赵旖静已经同意。
就等真相揭开了。
可碧羽竟然一个人回来了。
“小王妃,”碧羽回道,“田大人说他不过来了。”
她拿出一张字条双手递给赵旖静,“他让奴婢将这个给刘夫人。”
赵旖静心里有几分不好的预感,颤抖着手指接过字条。
“望余生一切安好,不必再见。”
一共11个字。
赵旖静却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
仿佛不识字了一般,越看心越凉,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就知道他会责怪她当年嫁人,没有等他。
可她一个女人,腹中又有了个孩子,又能怎么办呢。
赵旖然眼见着姐姐哭了,虽然没看见字条,也知道田宗敬说了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话。
她将字条拿过来,等她看清楚之后,也被惊到了。
“田宗敬到底什么意思?”
赵旖静断断续续的说道:“能是什么意思,肯定是责怪我三心二意,没有等他,现在想和我划清界限了。”
“既如此,也就罢了。”
“是我白操了心。”
赵旖然可不这么想。
书里田宗敬是一直深爱着赵旖静的,并且穷极了一生都在报仇。
杀了锦昔之后知道真相,眼看着赵旖静自刎,他也选择了跳崖而死。
反正他们一家三口确确实实是一个大悲剧。
“姐,你肯定想多了。”
赵旖静:“怎么会是我想多了,你看他说的话,不必再见,那就说他一点都不想看到我。”
“恨我怨我倒也罢了,没准是在嫌弃我改嫁呢。”
赵旖然:“我觉得,他肯定是觉得你很幸福,不想打扰你的生活才对。”
赵旖静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向赵旖然:“你说真的?”
赵旖然:“你等等,我亲自去找他。”
田宗敬住在紫元阁后院,一处专门供佣人居住的房间里。
这会佣人都出去做工了,他一个人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看着手里一只喜上眉梢的小荷包怔怔出神。
荷包有十几年了,上边的金色丝线都被磋磨的掉了颜色。
粉色的锦布也早已变得破旧不堪。
很明显,长年累月被人握在手里的关系。
“田大哥,”赵旖然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站在田宗敬面前,低头看着他。
田宗敬思绪混乱,忽然听到声音,被吓了一跳。
“小王妃?”
赵旖然弯唇笑道:“不然你以为是谁?”
田宗敬:“……”
时间紧迫,赵旖然不想浪费,她直言不讳的问道:“你真不喜欢我姐了?”
别看田宗敬瘸了一条腿,又常年颠沛,但他长得俊秀,斯斯文文的很有读书人那种温润如玉学时渊博的气质。
当年如果不是随着大军出征,没准早就中个状元探花什么的。
赵旖然觉得,以赵旖静的性子,这样的男人才该是她的如意郎君。
田宗敬听了赵旖然的话,苦笑了下,说道:“喜不喜欢又能如何,只要她能过的好,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他生来孑然一身。
父母过世后,只有定下的这一门亲事。
当年来京寻亲,本以为赵家看不上他,会和他解除婚约。
但他没想到,赵旖静竟然愿意下嫁。
婚礼准备的极其寒酸,也没什么聘礼,但妻子待他极好。
还鼓舞他穷不在一时,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他早晚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可谁知道他竟然被征召入伍。
刚刚成亲,他就要走,妻子也没有埋怨过什么。
只是告诉他,好男儿就算换了战场,也一样能够拼出一条生路。
带着赵旖静的希望离开,他浑身充满了斗志。
可谁知道,这只不过是人设下的陷阱。
要不是他命大,早就埋骨他乡,只怕连魂魄都无法回来了。
如今赵旖静另嫁他人,只要她过得好。
所有的恩恩怨怨,他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反正他就烂命一条,再也无法给她幸福了。
赵旖然蹲在田宗敬身边,偏头看着他:“你真觉得我姐过得很好?”
田宗敬心里一紧:“难道不好?”
赵旖然嗤了一声:“你觉得呢?”
“就刘彦承那种人,哪个女人跟了他能好?”
田宗敬:“可他们看起来很好,还有了孩子,一家三口……”
赵旖然懒得听他这穷酸味,冷笑道:“锦昔就在王府,你要不要偷偷看一眼?”
田宗敬心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
赵旖然起身道:“你跟我来,看了就知道了。”
此刻锦昔正跟秀儿、孙瑾鹤和秦泽峥在院子里捉蟋蟀。
小家伙除了一张脸,浑身都蹭的脏兮兮的。
不过看起来开心极了。
赵旖然站在一棵大树后边,看着锦昔问田宗敬:“你看看他长得是不是很像你?”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田宗敬的心脏像被人狠狠的攥了一把。
他顺着赵旖然的目光看过去。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便闯入了视线。
长得不胖不瘦,身穿一条蓝色刺绣长袍,头上攒了支青色的如意簪子,眉清目秀犹如观音大士身边的莲花童子。
田宗敬心口堵了口气,他直勾勾的看着小男孩,好像做梦一般的问道:“这孩子……”
后边的话到底没敢问出口。
他怕失望过后的巨大落差彻底击垮了他。
毕竟这辈子,他都不敢奢求什么光明了。
赵旖然淡声道:“锦昔九岁零七个月,你可以算算日子。”
田宗敬哪里用算,和赵旖静成亲的日子,他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这孩子……真是他的?
“当然,你如果不想……”赵旖然说着说着,身边忽然没动静了。
她一转身就看见田宗敬瘸着一条腿,却忽然像疯了一样冲到前厅去了。
赵旖静从见到田宗敬到现在还不到一天的时间。
可她就做出了说出真相的决定。
她不知道是对是错。
可事到如今,她好像也没有什么退路了。
从赵旖然出去后,她就一直紧张不安的攥着衣角。
如果田宗敬不肯接受这个孩子,真不知道以后还能怎么办了。
好在很快,田宗敬赶过来了。
屋里除了碧羽再没有别的人。
赵旖静和田宗敬都知道,这个时候赵旖然留下来的,肯定都是信得过的婢女。
所以,他们也没有特意把人赶走。
倒是碧羽心知肚明,十分贴心的避开了。
“静儿,”田宗敬一进屋,就激动的拉住了赵旖静的手,“你告诉我,锦昔到底是谁的孩子?”
赵旖静被田宗敬一句话问破防了,她哭的不能自已。
直到被人抱进怀里。
她的情绪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断断续续的说道:“你走后不到一个月,就传来了死讯。”
“刘彦承跟我求婚,我本来是不想答应的。”
“我想等你回来。”
“可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不知道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活,一个人怎么将孩子抚养长大。”
“嫁给刘彦承,是我对不起你。”
“可锦昔……”
“锦昔他是无辜的。”
赵旖静哭的泣不成声。
本以为刘彦承会是她绝望时刻拉住的一根救她出苦难的稻草。
可自从嫁给刘彦承之后,她就犹如隆中鸟。
再也没有了自由。
这么多年,她回一次娘家都要被他监视着。
在娘家连顿饭都没吃过。
要不是因为虎符的事,她只怕还被刘彦承关在那个牢笼里。
如今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自己,她都要想办法逃离出来。
只是对不起田宗敬。
“静儿,”田宗敬轻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误中歹人奸计,让你和孩子陷入这无边的痛苦中。”
“是我对不起你。”
“静儿……”
他扶着赵旖静的脑袋,将她脸上的泪水都擦去,赌咒发誓那般的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和孩子脱离苦海。”
“我一定会做到的。”
赵旖静却不同意:“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根本没办法跟公主府抗衡。”
“我一个人的安危是小,锦昔还不到十岁。”
不管什么时候,孩子都是父母的软肋。
田宗敬逐渐冷静了下来:“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赵旖然看见田宗敬去找姐姐没再跟过去。
两个人刚刚重逢,肯定需要时间和空间。
她还是贴心的躲开才是。
有了锦昔几个小孩子,很快引来了很多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和他们玩在了一起。
这些孩子有的是王府收来的丫鬟佣人,有的是王府佣人的子女。
赵旖然看见他们欢欢闹闹的玩在一起,心劲都跟着年轻起来了。
感觉自己好久都没这么放松了。
少不更事的感觉真好,无忧无虑的,什么都不用想。
为了掩人耳目,田宗敬和赵旖静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赵旖然算了一下,连一个小时都不到。
可怜了这对苦命鸳鸯,要不是刘彦承这个恶人,他们夫妻两个怎么可能分开。
中午赵旖静连同这些孩子都在紫元阁用的餐。
下午几个孩子又跑去了桃园,嘻嘻闹闹的一直到傍晚时分才被赵旖然叫回来。
孙瑾烨早上来紫元阁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
特意嘱咐孙瑾鹤晚饭前回家。
可孙瑾鹤玩起来哪里还记得回家的事。
直到赵旖静他们准备离开,他才忽然想起哥哥的嘱托。
跟赵旖然打了声招呼就跑了。
赵旖然赶紧命泥鳅追上去把人送到家。
要离开王府了,锦昔心里十分不舍。
他小声的询问母亲:“娘,我们明天还可以来吗?”
赵旖静轻轻的摇了摇头:“明天你要好好做功课呢。”
锦昔的小脸迅速跨了下去。
赵旖静不忍心看儿子不开心,又道:“不过以后有时间,娘一定带你过来。”
锦昔小脸漾起笑意,阳光下的小男孩的笑十分耀眼:“真的?”
赵旖静看了远处一眼,点了点头:“当然了。”
田宗敬没有出来送赵旖静。
担心小孩子嘴巴不够严,也没有和儿子相认。
只在远处目送赵旖静离开。
赵旖静自然注意到了田宗敬,她也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佯装无事发生的样子,带着锦昔离开了王府。
锦昔高兴起来忘了小匣子的事。
被刘彦承教训了一顿是再所难免的事。
赵旖静劝慰道:“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以为小孩子不引人注意。”
“可是锦昔到底年纪小。”
“要不我过两天再带锦昔过去试试?”
刘彦承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的说道:“还是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晚上,刘彦承按着赵旖静亲热。
却不想被赵旖静不着痕迹的错开了。
没拿到虎符,他今天已经很失望了。
现在又遇到赵旖静反抗,他的心情能好么。
可赵旖静以前心如死灰,任由他折磨。
今天却怎么也忍不下去了。
就算被刘彦承打了巴掌,她也没有屈服:“刘彦承,我是一个人,不是你养的宠物,可以没有自尊的一味的忍让,讨好。”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人,尊重我一点?”
赵旖静一向温柔,就算他动作粗粝,她每次也都默默的承受着。
今天竟然敢反抗,这让刘彦承体内的暴虐因子膨胀到极限。
“赵旖静,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赵旖静极其冷静的看着他,眼里却充满了仇视的目光:“那不如杀了我算了。”
“这么多年,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我连回一次娘家都要被你管着。”
这话彻底激怒了刘彦承,他忽然恶狠狠的掐住了赵旖静的脖子,眼里迸着凶光,喝道:“你给我老实说,你这两天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赵旖静不说话,刘彦承越发的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是不是见到田宗敬了?”
赵旖静这是第一次反抗刘彦承。
这让她精神极度亢奋,什么都豁出去了:“是啊。”
“刘彦承,你敢说当年他险些战死的事情不是你做的?”
“不是你故意破坏我们的婚姻?”
事已至此,刘彦承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你说的没错,就是我要杀死他。”
“不是他命大,以为我会让他活着回到京城?”
“可那又怎么样,你不还是我的妻子吗?”
虽然赵旖静早就想到了刘彦承暗害田宗敬的事,可知道真相,还是让她无法接受。
她痛苦的闭了下眼睛,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们和离吧。”
“我是不可能和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在一起的。”
“你骂我是畜生?”刘彦承发出一阵癫狂的冷笑,他忽然松开赵旖静,恐吓道:“马上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赵旖静想到儿子,下意识的拦住了他:“你干什么去?”
刘彦承已经没有理智了。
早在赵旖静没有嫁给田宗敬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这个温柔如水的女孩子。
可赵旖静竟然嫁给了田宗敬。
他不得不使出一切手段。
到底把女人夺了过来。
可这种感情毕竟是不光彩的。
他每时每刻都在害怕赵旖静会离他而去。
禁足,找人监视,甚至连娘家都不敢让她回去。
就是担心她知道了田宗敬还活着的消息,从而离他远去。
这次如果不是为了虎符,他怎么可能放赵旖静去王府。
女人的软肋是孩子。
为了女人,他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你觉得我是为什么?”刘彦承阴鸷的笑着,“只要我不开心,你儿子就别想过的好。”
被人拿儿子要挟,赵旖静一下就软了下来。
“刘彦承,你不能……”
“你不能这么对锦昔。”
“他可是你养了十年的儿子啊。”
刘彦承冷笑道:“如果他知道真相,你猜他会选择我还是选择田宗敬那个废物?”
“他要做我的儿子,我自然会好好待他,可你们要是不识抬举……”
到这里,赵旖静就知道自己输了。
她根本没办法反抗刘彦承。
此刻她只能老老实实的恳求刘彦承放过她:“相公,相公……”
她抓着刘彦承的手臂,不住的求他留下来,“我知道错了,你要做什么,我都依着你。”
“锦昔他还是个孩子。”
“他什么都不知道。”
刘彦承心里堵着一团火,看见赵旖静温柔软语的求他,心里那种撕裂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他忽然抱起赵旖静,转身就扔到了床上。
片刻间便撕开了女人的衣服。
赵旖静知道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的。
她只能闭上眼睛,任由这一切发生。
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流了下来。
慢慢的浸湿了耳边的枕巾。
“啊——”赵旖然忽然从梦中惊醒,她嚯的一下坐起来,摇醒了身边的人:“夫君——”
“夫君——”
秦泽御睡眠浅,赵旖然刚醒,他就醒过来了,看她惊恐失措的看着他,伸手想把人拉进怀里:“怎么了,做噩梦了?”
赵旖然充满担忧道:“今天将锦昔的事情告诉了田宗敬,却又让姐姐带着锦昔回去了,万一……”
“我说万一姐姐不懂隐藏情绪,被刘彦承看出来怎么办?”
“早知如此,就该把姐姐留下来。”
“万一刘彦承不是人……”
秦泽御无奈道:“你用什么理由留下来?”
“人家才是夫妻。”
“到时候公主府追究你姐和人私奔,那时怎么办?”
“女子和人私奔可是重罪,抓到是要被浸猪笼的,刘彦承要是认定了你姐和人私奔,到时候不光你姐性命难保,就是锦昔,怎么抬得起头做人?”
这话极其难听。
赵旖然不喜欢。
可她也不能要求秦泽御一个古代人和她这个现代人有着一样的认知。
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那怎么办?”
“她可是我姐啊。”
“夫君,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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