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四表情很凶,但是眼神却软下来,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吧走吧,吃你的饭去,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李青梨比他小十岁,可不就是小姑娘。
李青梨却没动,神情坚定:“不去,说不吃就不吃,我一口唾沫一个钉!”
李老四动动身子换了一个姿势蹲着,上下瞅李青梨一眼,有些嫌弃:“也是,少吃一顿能省不少饭,还能减肥,四哥是在帮你!”
李青梨圆润的脸蛋慢慢鼓起来,气成一只河豚。
“四哥你这么说话这么欠揍,是怎么找到媳妇儿的?”
李老四粗糙的手摸一把自己的脸,嘿嘿笑:“长得俊呗!”
李青梨只做了五分钟的“贴心妹子”就装不下去了,踢了李老四一脚后一阵风似的逃离现场。
李老四在后头发怒:“哎你这臭丫头!没大没小的!”
中饭终究没吃,李青梨在自己屋里硬撑到他们吃完了才有勇气出房门,不然她真怕自己为了一口饭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比如说抢侄子的饭碗,那就丢脸丢大发了。
中午李青梨李老四兄妹俩没吃,锅里饭剩下不少,刁婆子指挥李四嫂将饭都盛起来,李青梨从屋里出来就听刁婆子在灶房教训儿媳妇。
“……捏了一个饭团没啥?老四媳妇儿,就你家有娃,其他三房没娃吗?就你家的娃比别人家的娃高贵是不?”
李青梨走进去挽住刁婆子,撒娇:“哎呀,娘你说话别这么大声嘛,一个饭团是小事,伤着娘的嗓子就是大事!娘,咱们回屋吧,我想跟您还有爹唠会儿嗑。”
刁婆子一脸慈母笑,声音陡然低了八度,“哦哦,那好,咱们回屋。”
李四嫂送走自己难缠的婆婆,脸色终于好了点。
母女俩亲亲/热热的进了老两口的屋子,李青梨进去时就见李老头已经摆好姿势,调整好面部表情,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一副整装待发准备美美地睡一觉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去梦里会情/人去了呢。
李青梨两步上前不由分说就将李老头拉起来。
“爹,你才放下碗筷,不能这么快睡觉,起来站一会儿消化消化呀!”
李老头是个好性子,被自己闺女没大没小拉起来也不恼,反而好声好气地问:“小六,中午没吃饭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拿两个鸡蛋做糖打蛋,上会你大舅给的红糖还有?”
李青梨瞪眼,“不吃不吃!爹你明知道我是好吃佬,还拿好吃的引/诱我,真是讨厌!再说了,家里十一只鸡,就三只下蛋,一天能下几个蛋,我再吃又有人不高兴了!”
刁婆子在床上坐下来,蒲扇指着身边的位置,不以为意道:“就算每天就下三个蛋,你哥嫂也得孝敬我跟你爹两个,我跟你爹乐意都给你吃,谁敢说啥?”
李老头紧跟自己媳妇儿的步伐,“对对!老婆子说的一点没错!你上头四个哥哥都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要我跟你娘给他们省口吃的?至于大宝他们,不是有自己爸妈疼嘛!”
李青梨坐到夫妻俩中间,对两个偏心偏到嘎吱窝老父亲老母亲叹气:“爹,娘,这种话你们可别在哥嫂面前说,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李青梨内心甜滋滋;爹娘果然还是最疼我!
转眼又过去几天,双抢最忙的几天过去,稻子收割回来脱完粒,水田犁得七七八八,秧苗也插了一小半,剩下的活就轻松不少,生产队的社员们稍微松了口气。
这天吃完晚饭,李家一大家子搬来条凳、竹床、小凳子放在院子外头风口处,一家人在外头乘凉。
李家后面的邻居甘老二一家也过来凑热闹,甘老二亲娘甘婆子和刁婆子关系好,甘二嫂和李大嫂走得近,两家又是多年的邻居,凑在一起说话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大人唠嗑的时候,两家小辈凑一块,这边装鬼吓人,那边你追我赶,还有几个去草丛里捉萤火虫,到处都是小孩子兴奋吵闹的叫声。
两家说了一会儿话,甘二嫂突然道:“惠兰,最近你家咋突然安静不少?搞得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江惠兰任由怀里的李六宝溜了出去,愣了一下,道:“是吗?”
“那可不,你家都七天没人上门找事了!”甘二嫂摇着蒲扇,语气夸张。“咱俩家做这么多年邻居,我还是第一回见你家这么安静,没发生啥吧?”
李大嫂好笑道:“我家能发生啥呀?还不是天天下地吃饭睡觉。”
甘二嫂默默添了句:不应该是吃饭睡觉打孩子,吵架闹事被人打吗?
不远处靠在刁婆子肩头蹭蒲扇的李青梨心里默默笑了:甘二嫂,始终是太傻太天真了,上门找事的可能会迟到,但是绝对不会缺席!
甘二嫂又看向李大嫂身边的李二嫂,“美娟,你最近也有点不对劲,早上河边洗衣裳咋都没见着你,下工路上找你说话你也不爱说了,一副没精神的样子,不会双抢累着了吧?”
李二嫂手里的破蒲扇摇得飞快:“我身体好得很!”
“那你咋了?”
“我咋了?我能咋了?我在家没地位,又没本事说不过别人,嘴巴被人缝住了!”
甘二嫂听出李二嫂话中的怨气,黑暗中和李大嫂对视一眼,很明智的没有继续问下去。
李二嫂心中疯狂咆哮:你们快问为什么!快问啊!老娘快憋疯了!!!
在竹椅上四仰八叉瘫坐的李老二,他伸出一只脚抵在李老四躺着的竹床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
李老四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亲哥。
“大哥,老三……”李老二扭头打断李老大和李老三没营养的谈话,问:“你们有没有发现老四最近越来越怪了?”
李老三边拍腿上的蚊子头也不抬地回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李老二从竹椅上坐起来,“可这是为啥?老四懒了快三十年,最近上工突然上茅厕次数少了,肚子不疼了,头不晕了,腰不酸了,不闹情绪了,咱干到啥时候他就干到啥时候,咱不歇他就不歇,这么拼,这不像他啊!”
李老三:“我也觉得不像他,以往他话不少,你看他现在躺在竹床上的病鸡样,好像魂都没了?”
李老二声音陡然紧张起来,极小声地道:“不会是老四沾了啥脏东西吧?咱们前几天上工的地方以前是坟堆,听说是个被冤死的……”
李老大不赞同:“你们胡咧咧啥,小心被别人听到去公社举报你!老四最近变勤快,那是小妹在看着他,估计他是真累着了,没力气说话,你们别乱猜。”
李老二李老三兄弟俩头碰在一起,偷偷商量着回头找一截桃木削一柄桃木剑出来,再烧点纸灰弄一碗符水给老四喝下去。
老四,坚持住!哥哥们来救你来了!
李青梨今晚难得的安静,靠在她娘刁婆子身上,享受着刁婆子摇蒲扇带来的凉意,耳边是刁婆子和甘婆子说说笑笑的声音,跟催眠曲似的,眼睛都快睁不开。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只听耳边突然多了一个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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