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恼羞成怒，表现得很冷静，只有拳头硬了。
其实文太说得没错。
或许是因为那张黑面神脸，真田的桃花运一向不太好，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挫败的事情，男子汉大丈夫，志不在此。
只不过，丸井同学当着他女朋友的面这么说出来……
这就不是陈述事实，而是挑衅了。
新子神色不变，快步往旁边挪了一步，转过头去，朝路边的计程车招手。
接受了无情的铁捶制裁后，丸井文太安分了。他上了车，很自觉地，捂着脑袋缩到一旁默默舔舐伤口。
司机感受到了密闭环境里莫名的低压，打了个寒噤，听到真田报上的私立医院地址，小心翼翼地干笑，试图缓和气氛：“这位先生，带您的孩子去医院吗？”
新子和文太都：！！
致命一击！
真田：“……”
真田颓丧了，计程车后座阴云密布，雷霆万钧。
文太安静如鸡，什么也不敢说，低头专注玩手机。
直到计程车抵达目的地，目送客人们下车，司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挠着头心里犯嘀咕，望着三个人远去的背影，默默想道：这位家长可真是威严啊，把俩孩子都吓得不敢说话呢……
他搓了搓手臂，一边感慨着，踩下了油门。
新子打了个喷嚏，文太很有先见之明地伸手进口袋，摸出一条手帕。
真田冷眼看着他俩在自己面前上演“小未婚夫妻”情深，面色沉沉如一潭死水。
忍足私立医院的正门就在眼前。
门卫对进出的访客没有严格审核。但如果要去住院部探病，则需要登记在册，并告知病人所在的病房号，获得护士长许可才行。
文太走近住院部的大门，朝里张望了一下又退回来。
他前几次来就是被卡在这地方，那几位轮流坐班的护士已经对他很脸熟了。虽然她们都很喜欢这个嘴甜的小帅哥，可惜老板管得严，她们也只能铁面无私，表示爱莫能助。
文太偷偷摸摸地看向真田，好像希望能靠他的恐吓让几个护士开绿灯。
真田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理会。
比起拐弯抹角的馊主意，他更喜欢直接沟通，走上前去跟值班护士解释来意。他们不方便进去，但新子就不一样了，她也是女生，又继承了藤峰家的优良基因，长了一张纯良无害、亲和力极高的脸蛋。
真田跟护士示意身后的新子，她也非常配合地朝她露出笑容。
护士有些犹豫。
她清楚这个病人的特殊情况，但能否通融让女性访客进去，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做不了住，说了声抱歉，拿起座机电话打过去询问上司。
申请一层层递过去，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复，她微微歉意地看着他们。
“要不，你们去找忍足少爷？”
真田叹了口气，冰帝那帮人现在对他们敌意正深，找他们帮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他回头，隐晦地朝他们摇摇头。
新子早预料到这个结果，并没有失望，指了指住院部对面的零售机。
“我请你们喝饮料吧。”
两人顿时神色一凛，互相看了看。
身为男人，总感觉被女孩子请客，就好像受到了什么侮辱一样，真田张口就要拒绝：“哪有让请女生请客的道理？”
新子动作很快，直接买了三瓶混合果汁。
文太愣愣地接过来，还是进口的牌子，看起来就很贵。他忍不住朝她使眼色：这样不太好吧？
新子当做没看到，拧开瓶盖，喜滋滋地尝了尝。
“嗯，好喝！”
她以前就很眼馋这个果汁了，可惜一直不舍得买……
有钱真好。
太阳逐渐升上头顶，树影范围一下子缩小了许多，只能勉强盖住半张长椅。
真田没有跟他们挤，站在一旁，压低了帽檐。
“我有个问题好奇很久了。”新子放下饮料瓶，仰起头看着他，“不管羽仓小姐人缘再怎么好，她的交际圈也是有限的。况且，她也不可能博爱到见一个爱一个，对吧？——为什么到现在，你们都没有人知道孩子父亲是谁？”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
新子表情纠结了一下，不太敢把群那什么的词说出口，大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懂的都懂。
真田的眼神一下子就复杂起来。
吃别人的嘴短，喝了新子给的饮料，他很难再保持沉默。
“知道是谁有这么重要吗？”他的声音很低沉，目光也直直对上了新子的眼睛，“或者说，这件事的真相有这么重要吗？”
新子沉默。
侦探追求的就是真相。但对于受害人和家属，追求真相的过程往往会让他们更痛苦。很多人讨厌侦探、记者，认为他们喜欢扒出别人的秘密，用来满足自己卑劣的成就感，或者借此获取利益。
新子对此无法反驳，哪怕她自己问心无愧，却不能保证同行也都是道德楷模。
她稍微一犹豫，真田已经不再看着她，阴郁的目光转向远处。
阳光依然明亮，但住院楼的西北部依然被笼罩在阴影中，花园里的树木被风吹起沙沙声。
“羽仓是受害人，她不想说，没有人能逼她。”真田顿了顿，继续说，“而且，或许另一位也是受害者，尽管如此，我们也很难保证有人不会对他迁怒、报复。他也可能会受到学校处分，甚至会被退学……”
“这些道理，我明白。”新子点了点头，很心平气和地。
“可是，就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就真的就可以放任不管了吗？真田君，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人站出来承担这份责任，那意味着，所有人都得一起背负责任？
“你们只是高中生，这个责任来得太早了，也会更加沉重，会变成一份互相推卸的‘罪名’。你们现在会因为正义感和愧疚感而愤怒，也会互相指责、互相猜忌。
“这对所有人来说，公平吗？不找到真相，放任猜忌的情绪弥漫下去，一旦发生任何意外，你们原来的关系都再也无法挽回了。”她冷静地提醒，“我想，作为网球部副部长，你不希望是这个结果吧。”
丸井文太无声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微微发白。
没错，这正是队伍里气氛古怪的原因——被新子一针见血地点破了。
真田半天没说出话来，文太知道，他已经动摇了。
新子继续说：“和羽仓有过暧昧关系的有七个人……不算幸村，我需要知道另外六个人的名字。柳生，迹部，忍足，还有谁？”
沉默笼罩着小花园，但新子很有耐心。
她看得出来，真田有自己一套标准的行为准则，就连他的同伴也未必能完全理解他，或许会觉得过于死板。但他从不动摇，严格地遵循自己的规则。
要想打动这样的人，只能靠更有说服力的道理。
如今，她已经找到一丝松动，等了片刻，冷不丁说：“你们的第二双打拆了，还有仁王君吗？”
文太神情倏然紧张起来。
新子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肢体语言太明显了，我只是恰好看到了。”
他小心地看了看真田，苦笑着点点头，接着又摇头。
“另外两个是谁，我也不知道了。”
真田没有回答，却突然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直看向医院门口。
他们都跟着转头，对面人影晃了晃，穿过花园的小道走过来。渐渐地，少年的模样清晰起来。
他的身形有些单薄，怀里抱着一束向日葵，白衬衫，精致的五官长相，完全是女生心目中校园王子的模样。
走到住院部门口时，他也看到了他们，停下脚步，静静地朝几人点头示意。
真田看着他：“不二，你过来看她？”
“只是过来送一束花。”不二周助抬起臂弯里的花束，笑意温和。
*
窗帘被拉开，少女起身的动作有些突然，手指压在玻璃上，迟疑地擦出一段水汽的痕迹。
“那个人是……”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还在和她聊天的护士也已经急急起身，绕过床边走了过来。
护士站在窗旁往下张望，楼下的几个少年都是熟悉面孔，也是他们顶头上司咬定的，绝对不能放进来的黑名单。
“哦，那几个孩子啊。他们执着得很，被拒绝了那么多次，还是想来看你。”她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
护士正要放下窗帘，羽仓渐离仍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不知道她想了什么，按着护士长的吩咐，小心翼翼地问：“你要是不舒服，我就去请他们离开？”
羽仓摇了摇头，指向其中那个女孩。
“她怎么会来？”
护士怔了怔，不确定她的反应是惊喜还是惊恐，连忙问：“也是你认识的人吗？”
羽仓沉默了一会儿：“不会有人不认识的吧。”
“是她啊，”护士愣了愣，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是那位美少女小说家吧？我就说怎么有些眼熟呢。我妹妹也是她的忠实粉丝哦，家里买了一整套……”
羽仓没有继续听护士的自言自语，目光在楼下几人身上来回。
他们在说什么呢？她的心微微揪起，感到莫名的不安，心跳也有点快，让她不太舒服。
这似乎是一种不太好的预兆，她按了按胸口，想道。
羽仓回过头，轻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护士。
“雪姐姐，能不能请工藤小姐过来？我想和她说说话。”
话音刚落，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又重了几分，一种无言的紧张感似乎悄悄地裹住了她的喉咙。
羽仓确定了自己的直觉，但她只是长长舒了口气，对护士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麻烦你了。”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