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心劳力一整夜,帐篷里这一觉便睡到天光大亮。
少年换上一身干净的窄袖圆领袍,将刀挂在革带上,舒展筋骨走出帐篷。
见到崔允明和两名随从正围坐在土灶边,她赶紧问候:“崔公。”
“时人受胡风影响,以身着翻领胡服为风尚,你到是显得例外。”早已晨起的崔允明朝她打招呼,“快些过来,杜小娘子做了汤饼,咱们吃了便要去下一处。”
漆碗中的汤饼颜色白得勾人,香味俱全,元辞连着吃了三碗。
然而……
一上马,她就后悔了。
马匹上下颠簸,她脸上尽显后悔之色。
“崔公,容我稍歇片刻。”
最后她还是撑不住,滚下马来。
元辞捂着嘴快步跑到路边的大石之后,吐了个干干净净,堪称是天昏地暗□□。
杜如萱下了马来找她,随手便递上一块手绢:“我做的汤饼有那么好吃吗?把自己撑得成了这个狼狈的样子。”
见到那条手绢,元辞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这片刻的犹豫使她没有接下。
“崔公说他骑马先去往前方五里路的何家镇,你身子不适,可以慢些前来,崔公还嘱咐,此行是微服,你到了之后不必急着去找他。”杜如萱扶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娘子休要打趣我。”她打开水囊,含了清水漱口,吐掉,“我很少这样,今天的事情着实是个意外。我没有大碍,倒是白瞎了你忙活这么久做的汤饼。”
两人盘桓了片刻便再度出发。
杜如萱不善骑术连上马都有些困难,元辞看不过眼,主动上前将她扶上马背。
“谢谢。”
元辞恶作剧地扬鞭抽在她的马上,马匹受惊却被她拽住马笼头稳住,果然吓得杜如萱花容失色,小伎俩得逞。
“干嘛总是道谢,再这样我可不帮你了。”
“郎君对女子都是这般体贴周到吗?”
“非也非也。”她摇头晃脑的样子显得格外轻浮,“我只对好看的女子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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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的第二个目的地是距离凉州州城五十里的何家镇,巧的是,此处也有邵陵真君庙,而且还不是小梁堡那样的小庙。
崔允明嘱咐过不必急着去找他,两人便进牵着马找了一家小饭馆。
见两人都是男子打扮,跑堂小二迎上去:“两位郎君吃点什么?”
这饭馆里坐着的几个人,清一色都是身着黑衣短打的男子,每人身边还都放着用黑布包裹的长剑,气氛显得十分凝重。
杜如萱正打算进店,却被她拦住。
“我们不吃了,抱歉。”
“小郎君,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未免有些失礼了吧。”
话音一出,四下皆是拔剑声。
少年抽出腰间横刀,抬步拦在杜如萱身前:“崔公人在何处?”
“恐怕你没法活着见到他了。”店中的黑衣人一拥而上。
“赶紧走!”元辞将她扶上马,用刀背拍在马臀上。
“那你?”
“……”短兵相接,她已顾不上回话。
这些人有备而来,又都是男子,绝对不是昨夜的突厥女刺客那样的三脚猫功夫,若是没带杜如萱她还勉强能够一战,带着个人就很难说了。
“去凉州城,刺史府!”凉州刺史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府中长史遇害吧。
正面挡了一记下劈的利剑,元辞虎口震地发麻,暗叫一声活见鬼。她刚遇见崔允明不过一日,怎么这教门的人消息来得就这么快。
“老天爷,怎么穷追猛打的。”元辞砍倒一个挡路的男子,踩着他的身体一个空翻,夺过背后刺来的一剑。
黑袍从头罩到位的女子着看前方的打斗:“功夫真是不错,如此人才,圣使要是能收至麾下,必定大有可为。”
被称作圣使的女子沉下脸,眼中迸出一丝精光:“将他逼到机关。”
黑袍女站在圣使身后,冷笑一声:“我到要看看,在圣使面前你还怎么耍滑头。”
面对黑衣人的围攻,元辞不敢托大,边站边退到巷子口。余光看去,整座街巷家家户户都是大门紧闭,若不是害怕遭受波及,便是已经有人打了招呼。
“怎会如此。”
元辞暗忖,这些人应当不是奔着她来的,若是奔着她,昨夜她昏迷在官道上之时便可将她千刀万剐,何必还要留到现在。
可又是谁要害刚刚履新的崔公?
是因为崔公之前微服暗查淫祠之事,引来教门不安,遂决定将人除掉。
还是……
她心里想着,一分神,脚下动作便乱了章法,不查之下竟踩进一处陷阱。
“无耻!”
刀架在脖子上,元辞愤然怒瞪被称作圣使的女子:“挖坑撒土小人行径。”
“便是你,一夜连杀了我教三名使者?”圣使以白纱覆面,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你难道不怕死吗?”
“怕又怎样,不怕又怎样?死不死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元辞冷哼一声,扭过头,“要动手就赶快,少在这里废话。”
“有意思,有意思。”圣使凑到她跟前,“但愿你的骨头能和你的嘴一样硬。带他下去,不要把他和姓崔的关在一起,免得坏了主上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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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官道上,卫苒一行人飞驰而过。
她坐在马上稍事歇息:“消息属实吗?”
“回主人,属实。”心腹在马上拱手行礼,“丽竞门安插在真君教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昨夜人在小梁堡遇袭,仗着武功杀出重围。”
“丽竞门,看来我又欠了她一个人情。”卫苒追问道,“真君教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是,崔允明崔公。”心腹道,“去岁,崔公因为反对皇后涉政而被贬出长安,现为凉州长史,丽竞门的人说他似乎在针对凉州境内的几处教门,因此成了真君教的眼中钉,他们打算,在何家镇除掉崔公。”
“丽竞门……她总是做这样危险的事。”卫苒叹息一声,随即一扬鞭,“去何家镇。”
“主人怎么能断定元郎君在何家镇?”
“他不是一般人,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少得了他?”
马蹄卷起烟尘滚滚,向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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