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澜背着背篓依照记忆来到一家名叫‘张记’的药铺,因为大清早刚刚开门,铺子里并没有什么生意,一个十五六岁的学徒正拿着鸡毛掸子正在打扫药柜上的浮尘。
感觉到门前的光线一暗,小学徒立刻转过身来。在看到来人是谢观澜后,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放下手里的鸡毛掸子走出了柜台。
“张大夫在么?”
谢观澜的父母在世时,大部分都是靠采草药为生。采来晒干的草药一般都是供给张记药铺,跟林记的坐堂大夫很是熟悉。不过后来谢氏夫妇去世后,留下谢观澜一人便来的少了。
因为家中的田地被大伯一家以谢观澜年幼,无力耕种为由霸占去之后,谢观澜也学着父母采草药来补贴家用。
只是他年纪尚小,很多悬崖峭壁,或者长在高树上的,他只能干看却无能为力。如此一来,供给林记的草药就少了许多。
虽然张记本身也不依靠谢观澜这种散户送来的草药,可是有些长在深山的悬崖峭壁也只能由这些拿命博钱的人来供给。
好在张记的坐堂大夫张大夫是个念旧的人,念在谢氏夫妇的面子上,一直对谢观澜照顾一二。引得手下的小学徒心生嫉妒,对谢观澜一直是冷眼相待。
以前的谢观澜因为家穷,父母也都不在了,一直心存自卑,不敢同人有什么交流。同人说话也都是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从来不像今天眼神明亮,似是换了个人一般。
所以,谢观澜一说话,学徒周正立刻发现了谢观澜的与往日的不同。停住去后院叫张大夫的脚步,转头看向面带微笑的谢观澜,满脸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他好几圈。
见对方一直站在原地不动,谢观澜不由得有些疑惑,微微歪着头对周正说道:“敢问,张大夫可是不在?”
周正闻言,立刻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语气生硬的回道:“在的,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后面叫先生过来。”
说罢,周正白了谢观澜一眼,脚步飞快的往后院迈去。只是人刚走到后堂出,就见一身张大夫拿着布巾一边擦着手,一边走了进来。
看到往走到后堂门口的周正,张大夫奇怪的问道:“走这么急做什么?可是前面有病人?”
“不是,是谢家那个小子来了。我正要去后堂请您,你就正好出来了。”
听到谢观澜竟然来了,张成良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但脚下的步子却比方才快了几分。
周正跟着张大夫学医已经四五年了,对着个师傅最是了解不过。看到加快步伐的师傅,周正暗暗撇了下嘴,满心不高兴的跟着张成良回到了药铺前厅。
此时的谢观澜正背着背篓不停的打量着药铺的陈设,发现除了房间小了一些之外,跟以前看的一些古装片里没什么差别后便没了兴趣。听到后面脚步声响起,立刻转过头看向声音来处。
张大夫如同原身的记忆中一样,常年一身蓝色粗布衣衫,眼神温和,让人观之便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不过,这张大夫年纪不大,脸上却蓄起了一撮山羊胡须,显得异常的突兀。
谢观澜仔细打量了一番张大夫后,开口叫了声张大夫。然后如同前身那般,沉默的将肩上的背篓卸下来。把带来的草药一样样的拿出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张大夫也习惯了沉默的谢观澜,走上前伸手查验着谢观澜拿出来的草药。见仍旧只是一些普通的止血化瘀的草药,成色一如往常的好,而且收拾的很是干净,一根杂草都没有。对一旁的周生点了下头,示意他将这些草药收到后面仓房里。
“马上要过年了,过年的年货可曾准备了?”
听到张大夫长辈一般的问候,谢观澜心中不禁有些惊讶,抬起头看了张大夫一眼应了一声。
“谢谢张大夫挂心,家中就我一个人,稍微弄些也就足够了。”
以往的谢观澜若是听到这话,定是点了点头便不会再说话了。如今不光回话了,竟然还敢抬头看他,这样的变化让张大夫既吃惊又奇怪,但更多的却是高兴。
他同谢家夫妇也算是故交,谢家夫妇更对他有救命之恩,谢观澜出生后,连他的名字也都是自己取的。
想到谢氏夫妇的人品,张成良也曾想跟谢氏夫妇做儿女亲家。可随着谢氏夫妇的意外离世,家中婆娘担心女儿嫁过去吃苦,死活不肯再同谢家结亲。
毕竟女儿是娘亲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张成良便是再想坚持,可是也只能作罢。
张成良知道谢氏夫妇不在以后,谢观澜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不止一次的想要帮衬一下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只是谢观澜从父母过世以后对人的态度就冷淡的很,也跟少跟跟他叙闲话。若非为了生计需要把才来的草药背到他这里来,恐怕谢观澜连门儿都不愿意登了。
按照谢观澜的性子,张成良也不指望这孩子能回答自己的问题。没想到不光谢观澜不光回答了,而且还知道说感谢的话,倒是让张成良意外不少。
“过年了嘛,便是一个人也不能凑合。要不然你……”张成良说到这里,立刻止住了话头,见谢观澜依旧如此表情,微微放了些心。
正在张成良想要在寻些话跟谢观澜说时,周正嘴巴里嘟嘟囔囔的从旁边的仓房走了出来。
“师傅,库房里桦树茸都已经见底了。大王村他们再不送来,恐怕就要断货了。”
听到‘桦树茸’三个字,谢观澜的心里不由一动。谢观澜当时在捡柴的时候,在村后也曾见过不少桦树茸。只是当时只想捡柴火,并没有心思去采这玩意儿。不过,原身好似从来没有采过这玩意儿,估计是不清楚桦树茸的功效和作用。
“这几天大雪封山,路上积雪都到小腿了,咋还能上山?没有的话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大不了换成其他药就是了。”
听到自家师傅这么说,周正自然不再说什么。
一旁的谢观澜试探性的开口道:“张大夫这里缺桦树茸了?”
“是啊,本来跟大王村的几个采药人订了些的,估计前两天的那场大雪给耽误了。”
对于谢观澜难得提问,张成良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得能多拉着谢观澜,让他多说几句。
“我们村后面的桦树林里,倒是有不少这东西。张大夫这里要是需要,我明天采点儿给你送来。”
张成良也曾去过谢家几次,知道他们家后面便是一片野林子,倒不成想竟然是桦树林。想着那林子距离谢家也不远,而且谢观澜采了些送来,自己也不是白拿,立刻点头同意了下来。
“桦树茸有些长得还是挺高的,你若去采可以,但是得找个人陪着才行。现在天气冷,林子里积雪也深,那一斤就按照十文钱。”
不过谢观澜还不了解这个时代的消费水平,也不清楚一文钱到底能买多少东西。但是看一旁的周正在张成良说出收购的价格时双目圆睁的模样,也明白张成良这个价格给的已经是极高了。
长成的桦树茸一个分量都不轻,运气好的话,一上午自己便能赚到不少。
谢观澜脑子里大致的想了一下,对张成良点了点头。“那,我这几日进林子看看,如果有的话我就给张大夫你送过来。”说罢,谢观澜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说道:“那,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见谢观澜要走,张成良这才想起来草药钱还没结算给他。忙开口留住他,快步走到柜台后面数了五十文钱递给谢观澜。
谢观澜正在犹豫要不要全部接下来的时候,怀里的小狐狸似是睡够了,挣扎着就要往外爬。唯恐被人发现小狐狸的存在,谢观澜道了声谢伸手接过铜板,以极快的速度放进了怀里。然后,趁机在小狐狸的脑袋上狠狠地揉了一下。
一旁的周正看着谢观澜的动作,气得眼睛都瞪直了。直到随着自家师傅将人送出门,周正这才气哼哼的对张成良说道:“师傅,你看那个姓谢的小子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好像谁跟他抢了一般。”
闻言,张成良拧着眉头怒喝了周正一声,看周正一脸委屈的模样,张成良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孩子命苦的很,以后观澜再来的时候你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若是再让我看到你这样子,你就回家去算了。”
谢观澜背着背篓兴高采烈的出了门,找了个背静的地方将小狐狸从怀里抱出来,对他说道:“老实的在我怀里待着,若是让人看到你,小心把你抢了去剥了皮做手捂子!”
若生并不知道手捂子是什么,只是听着谢观澜说‘剥皮’也知道是吓唬他的话,心里并不在意。不满的对着谢观澜叫了一声,在他手臂上立起身体用前爪揉了揉肚子,表示自己肚子饿了。
看着小狐狸的举动,谢观澜这才想起他们早上匆匆赶来集市上,还没吃过早饭。不顾小狐狸张牙舞爪的反对,谢观澜强硬的把他塞进了衣襟里。然后伸手拍了拍怀里乱动的小狐狸,谢观澜沉声说道:“别再动了哦,再动我就真的把你卖了,过年买肉吃!”
说着,谢观澜还在小狐狸的屁股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见小狐狸安分下来,一脸委屈的望着自己,谢观澜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又安抚的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往一旁的包子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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