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显生深吸一口气,又将钥匙插入脚上铁锭锁孔,也立即打了开来!
他完全没工夫思索到底是怎么回事,轻手轻脚卸下锁链,费力翻过茅房后墙,跳下来的时候,他被摔得闷哼一声,在杂草丛中打了个滚,也咬紧牙关没敢呼痛,匆匆忙忙向外跑去。
店铺后面有一条乡间小路。
此处有许多乡间小路,这没什么稀奇的,但是,这小路上为何有匹马?还是一匹没栓的马!
秦显生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便走过去小心翼翼伸手牵住马的缰绳,这马对他喷了喷鼻息,随即,他便看到马鞍上竟然放着一只小包裹。
他将包裹打开,内有钱袋,整套合身衣物,还有一张小地图。
准备的当真是万分周全。
他心下也不禁万分感动。
秦显生牵着马躲到旁边小树林中,匆匆退下囚服,换上衣物,策马狂奔,跑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马开始喘粗气,他也感觉十分疲累,心下便开始盘算,该去何处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恰巧这时,一条小溪拦住了他的去路。
秦显生勒住马,将它拴在一棵树上,马低头吃草,他则来到这条小溪旁,低头看去。
月光照耀下,涓涓溪流中映出的人影蓬头垢面,两颊深陷,全无昔日风采,他不禁苦笑两声,可是笑着笑着,他便真的高兴了起来。
他人生要重新开始了!
虽然今后无法再入仕途,但是自己精通谋算,不如做点小生意,开家铺子,也能了却余生。
是卖米好呢?还是卖布?不过哪怕默写几本书,拓印下来应该也能赚不少银两……
算了,这种事稍候再考虑罢!
不管怎样,都比做阶下囚要好得多!
秦显生难掩笑意。
这么久没笑过,他都快忘记要怎么笑了……
随后,他对着水面仔细整理了一下仪容,对照着地图,来到一座他们之前不曾经过,离此地最近的小镇。
镇子太小,没有城门,甚至连栅栏都没有,他缓步慢行,找到一家还未打烊的酒楼,走上前去。
小二连忙前来接过他手中缰绳,“客官里面请!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楼上请,”小二做了个手势,引他来到二楼,又笑问道,“看客官风尘仆仆,您是打哪儿来啊?”
“崇临镇,”秦显生随口回他,又问道,“此处可是洛茗小镇?”
“是的,”小二打开一间客房门,给他擦了擦桌椅,“不知您来我们镇子做什么的?”
听到这个问题,他心下警惕,将一点碎银放在了小二手中,道:“访友,小二,店里有什么拿手的招牌好菜,待会给我送入房中,再来一壶好茶。”
“好来!”
这一路日夜兼程,他全身骨头都快散了架,此刻终于能躺在床上放松一下了,秦显生望着床顶双龙戏珠的雕花,浑身放松下来,不禁自言自语,“祝兄啊!不枉你我二人相识一场,下辈子,我哪怕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秦显生等了许久,直到昏昏欲睡,还是不见小二送酒菜来,他心下疑惑,坐起身来,正要下床,忽觉全身无力,倏地向前栽去!
这不是饥饿造成的无力感!秦显生心下大惊,突然,有人在他身后猛然捂住了他的嘴!
“呜呜……”
他奋力挣扎,想要呼救,却徒劳无功。
会是谁?想要对他做什么?不过几息的时间,他的视线就渐渐开始模糊,很快便停止动作,垂下了头……
距离此处千里之遥的天京城中,春雨淅淅沥沥,如雾如丝。
三三两两的行人手持各色油纸伞,在雨帘中来回穿梭。
祝青简伸手抓过窗台上抖毛的白鸽,在白鸽“咕咕”的叫声中取出它腿上信筒内的纸条,展开,上书只有三个字:
已办妥。
又过了些时日,春末夏初,太阳开始缓缓侧头,露出炽热的一面,祝青简瞧向回来复命的赵天峰和胖头,问道:“可有意外?”
胖头乐呵呵地道:“完全没有!”
赵天峰也笑道:“少主,属下还听到他说,下辈子哪怕做牛做马都要报答您!”
祝青简不由翘起嘴角,微微一笑,“哈……不必下辈子,他这辈子啊,我看就挺好,”他站起身摆摆手,“你们做的不错,下去罢!”
“是!”
祝青简望着窗外思忖片刻,随后回身慵懒地倚在竹榻上,心下甚是得意,若是让秦显生这等清流人才身陷囹圄,流落民间,着实暴殄天物。
突然,房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祝青简立即转头,却见老爹怒气冲冲地大步走了进来。
他急忙起身,“爹,怎么了?”
“怎么了?!”祝远晖明显气不打一处来,“你还问怎么了,我问你,秦显生是不是你放跑的?”
“啊?”祝青简装傻,“秦显生跑了?”
此事肯定瞒不住,他已经打定了注意,老爹问起来,他便装葱卖蒜,糊弄过去。
祝远晖坐在椅上,一拍桌子,瞪向他,“混账!那个崔实是怎么回事?还有赵天峰和花熙玉,这俩小子也都被你派了出去,现在是刚回京吧?!”
祝青简脸上堆满嬉笑,扑到桌边端起茶壶,给老爹斟上茶,“爹!您渴了嘛?我给您倒茶!”
看祝远晖皱着眉不说话,他又倏地拿起桌上折扇,
“爹!您热了吗!”
“爹!我给您扇风!”
“去去去……”祝远晖不耐烦地挥挥手,“别扇了!你爹烦着呢!”
祝青简收起扇子,低叹一声道:“爹,如若不然,老秦可如何是好?就凭他那种风一吹就倒的弱书生,在漠北经此苦役,还能有几年好活……”
祝远晖拿起桌上他倒的茶,呷了几口,随即将杯盏重重放回桌上,“没错!在漠北,他活不下去!”
“……那您觉得该怎么办?”
祝远晖冷哼一声,“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秦显生私自逃跑,偶遇狼群,死无全尸,仅留衣物!”
祝青简倏地睁大了双眼,对老爹竖起大拇指,“高!爹!还是您高!”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
“你们这几个小子办事真是不利索!”祝远晖皱眉瞥他一眼,起身甩袖向外行去,“还让人给跑了?!跑了就得查!死了不是更好!”
“谢谢爹!”祝青简乐得眉开眼笑,高声道。
的确,跑了朝廷钦犯这种事儿,可大可小,一死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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