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简将礼服宽大的衣袖和袍摆系起,在门槛之外一跃而起,正落到床边一块掉落的旧帘布上。
而面前布满了一层灰尘的地面,则没有一丝痕迹。
他将手伸入床下,摸索半响,很快摸到了床底那处断裂的床板。
由于药瓶是铁质,因此不会轻易被挤压破裂,祝青简将药瓶卡入之后,用力压了压床板,确保不会出任何问题,方才放下了心。
前世,他就站在这间房内,看着小太监对着牧子宣惊喜地大喊一声,
“殿下!玉玺找到了!就卡在这断裂的床板之处!”
既然这里是牧苍靖亲手藏玉玺的地方,他定然能够发现。
夏成武若是还敢趁机戳弄是非,令太子逼宫篡位,牧苍靖只要解了毒,能够撑到他们回来,夏成武和太子就算是废了。
想到这,祝青简不禁又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委实太过弱小,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但愿这只药瓶不会用到……
祝青简轻手轻脚来到墙下,凝神屏息片刻,确定外面无人后,纵身跃出墙外,整理好衣物,向回行去。
重新回到宫宴上,他行礼道:“皇上。”
“免礼,坐。”牧苍靖冲他随意摆了摆手。
“谢皇上。”
桌上之前剩下的饭菜已经撤了,现在重新摆了一些甜点和水果,祝青简随手拿起一块桃花糕,默默吃着。
祝远晖斟酌了片刻,抬头道,“皇上,臣一旦离开京城,夏成武这小子不知道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夏成武……就那条狗?朕已经把他敲碎了!”牧苍靖冷哼一声,“现在,还有哪个人敢搭理他?他早带着他那疯老婆,全家老小不知道搬到了哪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好像是去了老家尚廷。”祝远晖道。
祝青简也听闻,夏成武竟主动交了帅印,他自离京之后,最近老实得很,不是养花就是逗猫,好似打算告老还乡一般,也不知是做戏还是真的。
接着,牧苍靖一拍桌案,“要不是看他党羽甚多,朕定要一举铲除此祸害!还有那些个前朝遗老,蛇鼠一窝,若非他们世家盘踞,朕早就将这些前朝余孽通通拖出去砍了!”
祝远晖想了想,继续谏言道:“皇上还是小心为上,就凭夏成武的为人,这么平静着实不该……”
“不说了!总是提他作甚,岂不扫兴!”牧苍靖一挥手,不耐道。
瞧着牧苍靖皱起的眉,祝远晖只得应道:“是,皇上。”
牧苍靖突然笑了笑,自袖中取出一只青色小玉盒,走了下来,“祝老弟,你且过来。”
君臣有别,牧苍靖突然这样称呼自己,祝远晖心中大为疑惑,于是,他带着疑问走上前去接过牧苍靖递到手中的青色玉盒,附过了耳。
祝青简看着那只玉盒,心下暗叹,识相的后退了两步。
希望这只玉盒也能晚些用到……
牧苍靖与祝远晖耳语半响,祝远晖听着听着,面色就变了,郑重跪下身来,“臣定不会辜负圣上期许!”
祝青简见状,也连忙随之跪了下来。
牧苍靖摆摆手,“哎,平身平身,都起来,起来,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就不必提了。”
“是,皇上!”
接下来大概该走了,祝青简等着老爹告辞,就在这时,一名宫人双手呈着一只盖着红布的托盘走上了前来。
牧苍靖掀开红布,露出一把银白长剑,他伸手拿起,握住剑柄,微一用力将剑抽出,剑鸣阵阵,寒气逼人,他伸出二指,轻抚剑身上的白鱼衔尾,“祝爱卿,你应是知道,朕共有三把剑,青锋,胜邪和白鱼。”
“它们随着朕出生入死,开疆拓土,陪了朕大半生,朕的那把青锋便给太子,胜邪给二皇子……”
听着牧苍靖一直喋喋不休,祝青简心下亦是十分疑惑,他说这些做什么?难道要赐剑给父亲?若真如此,这可是无限荣光。
毕竟,天下人都知道皇上有三把开国宝剑,若是将其御赐,可是如御驾亲临。
这一世,他虽然没能阻止灯塔事件的发生,却洗脱了祝家,而且祝家不止是脱罪,反而立了功,不知皇上是否会对父亲有所赏赐?
最后,牧苍靖叹了口气,“朕一直想要个女儿,这把白鱼剑本是为她准备的,但是,朕已是知天命之年,万事一身伤老矣,戎葵凝笑墙东,这生女儿的事啊,就算了,这把剑便赐给青简吧。”
“咔”地一声,牧苍靖收剑入鞘,递了过来。
看到牧苍靖亲自递到面前的银白长剑,祝青简一时怔住。
祝远晖催促道:“还不谢恩?”
祝青简心下狂喜,急忙单膝下跪,双手接过,“谢皇上!”
祝远晖也道:“谢皇上!”
牧苍靖摆手笑道:“不耽误你们行程了!待你接回了李爱卿,再进宫陪朕喝上几杯!”
“遵旨!臣告退!”
祝青简随父亲离开,待上了马车,便发现老爹以一副感慨万千的神情,一直盯着他瞧。
他以眼神回以询问,等了许久之后,老爹方道:“简儿,等你爹以后老了,不打仗了,你说,你爹还能干啥?”
“不打仗才好啊,老爹,哪有人天天盼着打仗?”祝青简笑道。
“对,对对对……这话在理。”祝远晖的表情虽然很高兴,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为了安慰老爹,祝青简紧握着剑轻松地笑出了声音,内心却很是凝重。
该准备的都准备了,该提醒的也都提醒了,皇上好似依旧有些不以为然,他也没有更多办法。
祝青简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海岸边,眼睁睁看着海面上的一艘大船沉入海底,却无能为力,现在,他已升起篝火,可是究竟能否将这艘大船引到岸边,就看这艘船,自己的造化了……
此后几日,祝青简来回奔波,去军营领了一旅骑兵。
待到离京那天,他一大早顶着两只黑眼圈,骑马跟在老爹后面,带着身后这一旅五百人的骑兵,来到了城门前。
城防军的军官正是张都统,就是在花灯节宴会上看守灯塔的那名祝远晖的门生。
张旗开原本是大内侍卫禁军统领,镇守内宫,现在升职成了都统,镇守天京城。
祝青简自他身旁勒马停下,低头瞧向他面上笑容,便也笑道:“今闻旗开大哥高升,真是可喜可贺。”
“哈哈,承蒙世子照顾!”张旗开对他行了个军礼,春风得意,“都是您那晚让我连续巡查,我方能救火有功升了职,现在咱也是个六品官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张都统自己恪尽职守换来的!应得的,好好干!”祝青简微笑道。
寒暄过后,祝青简告别了张旗开,在去接李大人的路上,他总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够周全,心中难安。
感觉精神有些不济,他摇摇发沉的头,一挥马鞭,“驾!”在平坦官道上一路飞奔。
“你这小子,在家闲疯了罢!跑这么快!”祝远晖与一众士兵立时被他甩在了后方。
祝青简回头,大声笑道:“爹!敢不敢和我比上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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