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溪和把被季霆扯烂的情趣内衣扔进了垃圾桶里,打包垃圾提下楼。老爷子出门锻炼,餐桌上老太太一个人在慢条斯理地对着早间新闻吃早餐。
脖子上有季医生留下的红痕,陶溪和明明穿了高领毛衣遮挡,此刻仍心虚地扯了扯领口,“早安奶奶。”她把垃圾放到门外,洗了手坐上餐桌,逗着脚边的勤勤玩儿。
老太太把鸡蛋油饼豆浆收到一边,把吐司花生酱香肠果汁推到陶溪和面前。陶溪和说过很多次,不用顾及她的饮食习惯准备两份早餐,但老爷子从来不遵守。
陶家的一日三餐,只有晚餐归老太太负责,其余及下午茶都是老爷子亲手准备。
陶溪和啃油饼的时候顺便跟老太太说“季医生让我明天跟他去领证。”
老太太收回看电视新闻的目光,盈盈一笑“那你去吗?”
“我说考虑考虑。”
“女孩儿矜持点儿没错。”老太太赞许。心里落下一块巨石,迫不及待想把老爷子召唤回家分享喜悦。
“那要是我最后没同意呢?”陶溪和又问。
老太太剥着一颗鸡蛋,激动地手指都打颤,“那就是你傻。”
季霆发来微信[起了吗?送你去上班?]
陶溪和今早不准备去工作室,她要去某品牌总部洽谈推广合作,那地儿离平京医院不近。她回[你忙吧,我们不顺路。]
出门后,陶溪和先去扔垃圾。看见季医生皱着眉头从自家院子里走出来,她站定,等着跟他打个招呼后再上自己车。
季霆刚被陈秋阳“挑逗”,脸色看上去像个被妈妈抓包早恋的高中生。
昨夜的确有点过激,送完陶溪和,他回到书房整理“战场”,才发现弄脏的钢琴有多难清理。地上那枚安全套被他扔进包在纸巾里扔进垃圾桶,垃圾当晚就被他提到院子外扔掉。
可后半夜他做梦,仍梦见安全套还搁置在钢琴旁的地板上,还被陈秋阳抓包。他睡得很不好,前半夜消耗了体力,后半夜睡噩梦不断,晨起神思倦怠。
坐上餐桌后,他扶着后脑勺活动了一下筋骨,一低头,发现某个空白餐盘里放置一条看上去有点熟悉的项链,当场感觉脑袋充血。
陈秋阳放了杯刚榨好的果蔬汁在季霆面前,轻飘飘地说“项链断了,回头你给溪和买条新的吧。”然后把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说里头是他要借的一百万。
季霆佯装镇定地把项链收进裤子口袋里,“她上回落我车上的。”
“唔。”陈秋阳是看戏心态。
“我提了去领证的事儿,现在等她答复。”季霆试图用这句话堵上陈秋阳万一再开玩笑的嘴。
陈秋阳果然不讲话了,笑意盎然地收起挑逗儿子的心思。
季霆出门时,塞给陈秋阳一张借条,上面的还款日期写的是一年后。
陈秋阳算了算他的年薪,把借条扔进厨余垃圾里,又忍不住冲他的背影喊“今晚你带溪和去你那儿吧,昨夜不知道家里什么动静,小懒睡得不安稳,一直乱叫。”
昨晚小懒何时乱叫了?季医生再一次羞愤地摔门而出。
“早。”陶溪和跟季霆打招呼。
“早。”季霆瞧了眼陶溪和的脸色,到底比自己年轻了五六岁,脸色一点疲惫也没有。又想,她当然气色好,累的又不是她。
陶溪和开了锁,利落地往车里钻。季霆叫住她,走到车窗边上,问“还生气吗?”
他还惦记着这茬呢。陶溪和拉一下毛衣领口,露出那块咬痕给他看。
季医生的脸又红了。他扯烂了她的衣服,扯断了她的项链,竟然还把她啃出伤来了。他诚心道歉“抱歉,我下次注意。”
陶溪和才不是真的责怪他这一点,笑着问“下次,什么时候?”
或许是明天。如果领证的话。
季霆脑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然后被这个想法给惊住了。他现在满脑子在想什么呢!
“明天。”他破罐子破摔了。总不能一直占下风。他越来越排斥陶溪和“老手”的姿态。
陶溪和没有接这句话,她歪一下头,笑了笑,一双明亮的眼眸里注入一点得意。升起车窗,走了。
季霆想,她这幅态度,大概率明天是会放自己的鸽子了。那他怕被放鸽子吗?
怕什么,反正他主动迈出这一步了,她不同意那就是她的问题了。长辈们这边他算是有了交代。
换白大褂时,季医生又想,要是真被放鸽子怎么办?
留给他纠结的时间不多。他上午有台颅内动脉瘤介入手术,下手术台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匆匆填了几口肚子,就被科主任叫去办公室聊最近医院选拔援非医疗队成员的事情。
主任的意思很明确,他是科室几位青年医生里最优秀的一个,有技术、有活力、有体力,语言也过关,最重要的是,他未婚。
未婚,顾虑就少。一般遇上救援志愿行动,未婚的医护总比拖家带口的医护们要积极。
换做是以前,季霆会毫不犹豫地报名。今天他说“报名截止日期还有一个月呢,我先考虑考虑。”
主任笑呵呵的“好,好好考虑。”
刚回办公室,上午做介入手术的患者穿刺点出现血肿,做完应急处理,季霆每半小时都要回病房巡视一遍。
黄昏将至时,徐子骞从门诊回来,带回来一则八卦——科室某位四十出头的副主任医师要二婚了。
“老徐,你说婚姻里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季霆顺势思考婚姻的哲学。
徐子骞捧着水杯说“平衡。”
“平衡?”
“也可以说是公平。现在这个时代嘛,家世、背景、学历、能力以及兴趣爱好这些,这些条件能达到基本匹配的夫妻越来越多,这正是大众追求婚姻公平的结果。”
公平?
季医生忽然想,他跟陶溪和打小认识,知根知底,除却主观感情,他们俩算得上是世俗定义里的良配。他不在乎世俗对婚姻的界定,他目前跟陶溪和也算合拍,起码肉体上非常合拍,那他最后需要的一个平衡点是什么?
他细思了一下,矛头仍回到感情上,陶溪和心里有别人,而他只把她当成妹妹,这或许是他唯一在乎的公平。
那如果这个平衡日后被打破,他们的婚姻会是什么走向?
再说吧。陶溪和那边到现在都没有个准信,这婚结不结的成还不一定呢。
季医生停止胡思乱想,起身去巡视术后并发症的患者。
陶溪和到了该品牌的品宣部之后,才得知这事跟辜铭有关。品牌经理笑得和蔼可亲“小辜总亲□□代过,陶小姐的事业是在为女性谋福利,这正契合我们品牌的理念。”
难怪一个区区十五万的广告投放需要出动对方的品牌经理,这是辜铭,不,源头仍是陶洲和,赏赐给她的一个进展。
陶溪和被挫败感席卷,理了理头绪,十五万这个数字倒是不夸张,她们现阶段的流量值这个价码,辜铭预算拟的精确,算是有心了。
初步谈完后,陶溪和起身告辞。品牌经理送了她几份头部产品,让她带给工作室的姑娘们,又道“回头我约上小辜总,大家一起吃饭。”
陶溪和一上车就给辜铭打了个电话过去,先道谢,而后邀请他过段日子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晚餐跟方幼宜在附近的商场随便吃了一口。方幼宜聊一个学姐的离婚案子时,陶溪和顺嘴告诉她“我准备嫁给季医生了,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哈?这么急?你怀孕了?不对啊,你不是刚跟他睡没几天吗?”方幼宜震惊道。
陶溪和“哈哈”笑了几声后,拿出说“今天天气还不错”的语气,对方幼宜说“我爱了他十年,当然,如果你认同初中生也懂爱情的话,那我爱了他十四年,快要十五年。”
从她的十二岁开始。
这句话让方幼宜彻底呆住。几分钟后,她伸手摸了下陶溪和的脸“可以啊你。”
然后她没跟陶溪和追忆她的暗恋史,而是当场推了几个婚礼策划给她。
祝福呀。这种事情是值得放礼花庆祝的。
方幼宜替她高兴。高兴的事情,不必刨根问底。
陶溪和今晚也没有跟方幼宜追溯过去的心情,散场后,她开车去了孟家。
睡在孟君好的床上时,陶溪和感觉到踏实。孟君好问她真的想好了吗?她点头“除了他,我没想过爱别人。”
两个人紧紧相拥。
“溪和,祝福你。”孟君好有些哽咽。
“谢谢你君好,谢谢你这些年愿意听我喋喋不休。”
十八号这一天,平京下了不知道是今年第几场的大雪。
季霆在闹铃声中醒来,下楼的时候开始后悔他昨夜因为有所期待,住在了父母家。
陶溪和整夜未归。他昨晚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她说在朋友家玩,没说哪个朋友。
那这婚就是不结了吧。他想。
他这夜没有做梦,睡眠质量出奇的高。只是醒来不觉得畅快。
餐桌上没有人,早餐也很简单。季霆呆滞地喝掉一杯牛奶后,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亏他昨天临走时特地请好了假。
他现在没有休假的心情,他只想穿上他的白大褂,拿他的笔灯去照病人的眼睛,拿他的听诊器去聆听病人器官里的声音。他还想立刻上手术台,做一台注意力需要高度集中的手术。
换鞋的时候,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没急着看,穿好鞋,边推开门边拿手机看。
陶溪和说[我懒得多跑一趟,直接在民政局门口等你。你去我家拿下我的户口本吧,谢谢。]
季医生赶到时,陶溪和穿了件昨晚在商场买的新外套站在民政局的大门前,她的脸白白的,小小的,和满地洁净的雪一样,她的眼睛闪闪的,亮晶晶的,像极了她小时候甜声甜语地叫他“季霆哥哥”时,散发出来的灵动光芒。
进门的时候,陶溪和牵住了季霆的手。季霆低下头,心里的念头是,给她补买项链时,再顺便买一个钻戒吧。
他有一百万呢。
除了拍照时两个人稍显局促,拍了好几次才成功,其他一切都很顺利。工作人员核对资料时看到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户籍和住址,多八卦了一句“邻居?”
“对。”
“嗯。”
盖章之前,季霆给陶洲和打去电话。当着陶溪和的面。
陶溪和没有认真听季霆跟陶洲和说了什么。她看见两个红本子被工作人员放到某个机器上,她的心跳如同她十八岁那一年,长途跋涉跑到那个偏僻的部队卫生院,在西南漫天的星光下,偷偷献上自己初吻时那般,激昂、鲜活、生动。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