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种茶是奥克兰的一位贵族从他那遥远的领地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赫里去拜访埃菲公爵，而是邀请埃菲公爵前来，我们女王大人如此柔弱，自然也是害怕埃菲公爵再动点什么小心思的。
很显然，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再聪明也没有用。
赫里还是很惜命的。
两人在那场决斗后，埃菲公爵痛失亲卫一人，女王的那名小骑士也显然受了重伤，一时之间两人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但面对女王这次的邀请，公爵大人还是前来了。
女王优雅地为埃菲演示了一遍该如何泡这种新式的茶叶。
今天女王用的茶壶都是埃菲所没有见过的，素白的底色莹润明亮，勾勒的纹饰精致小巧，细长壶嘴宛如天鹅优雅修长的脖颈，看上去实在精美绝伦。
埃菲一来便被这泡茶的茶具吸引了目光，他轻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
埃菲此前从没见过这种材质的茶具。
这毫无疑问是件艺术品，像陶，他却从没见过这样洁白细腻的陶，比玻璃更内敛，也不像金银那样明晃晃的奢华。
这种材质像美人的肌肤，温润又柔美，在女王的指尖被轻轻捏着，让人不仅感叹只有这样的茶具才配得上如此高雅美丽的女王。
赫里女王泡了一杯花茶放在埃菲的面前，她轻笑道：“这是瓷。”
“ci？”埃菲不由得拿起茶壶细细摩挲着，舌头还不能很好地发出这样的音节。
他带着厚茧的手指都生怕弄疼了这白瓷似的。
“这是我最近炼制出来的。”赫里说。
埃菲有些惊讶，因为这看上去并不像是可以随便弄出来的东西，但他也确实听闻过这位女王这一年是有些商业天赋的。
譬如最近风靡贵族的香皂、香水等据说都是她发明的。
这甚至还带动了贵族们轰轰烈烈的洗澡运动，毕竟他们从前并不怎么喜欢洗澡，但一些贵族夫人自听闻赫里如此白皙细腻的皮肤是因为每天使用那种香皂后，便也忍不住偷偷开始定期洗澡，这带动了一大批人跟风，渐渐大家也都发现洗澡并没有那么可怕。
洗的白白净净，再喷上一点女王配置的香水，弄的现在贵族的宴会上到处都是漫天的香气。
实际上，再好闻的香水，喷多了就都不那么好闻了。
这些小发明让赫里很是赚了一笔，几乎让她成了奥克兰历代最富裕的王后。
“公爵大人，一个好消息就是，这种瓷并不难炼制，实际上可以实现量产，只需要一点特殊的土和一个烧瓷的炉子。”
埃菲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种瓷也会成为女王经营销售的一种商品，想到这里埃菲都忍不住眼热了。
毕竟比起女王此前的一些小发明只在女性间较为流行，这次的瓷器一旦出现在市场上，毫无疑问一定会引起一阵狂热的追捧！
到时候那些人钱袋子的钱都会一点点变成女王的私库，甚至整个王国的贵族都会变成女王个人的钱袋子。
埃菲有些嫉妒地想道。
他无法想象这里头的利润有多大，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那些贵族对精美物饰的追求。
“公爵大人，实际上，我准备将这种瓷的炼制方法无偿赏赐给曾经对王国有重大贡献的贵族。”
埃菲听到这里，喝茶的手都停住了，舌头还差点被茶水烫了一下。
“女王陛下，您要捐献这种……茶壶？”埃菲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仅是茶壶，还有花瓶、吃饭的餐碟、茶杯等等……哦，只要大家想要的，什么都可以做成瓷的，只要懂得炼制瓷的方法。”赫里说。
可以说，赫里将这个方法交给谁，就相当于给了谁一座金山，而且还是几辈子都用不完的那种，只要这个方法一天不被他人摸索出来。
埃菲按捺下心中的翻涌的思绪，此刻他看向女王的眼神已经冷静了下来：“你想做什么？”
“公爵大人未免也太多虑了。”赫里捂着嘴轻笑了一声。
埃菲看着手里的茶水，瓷器中的茶水似乎都带着股清透。
“这种瓷器目前炼制方法具有很高的技巧性，到时候我会在首都开设课程，专门教授炼制瓷器的方法，当然，只针对那些对国家有重大贡献的贵族，埃菲公爵您当然是在名单里面的。”
埃菲心中有一瞬间怀疑这位女王是否是想要把他们这些贵族召集起来，然后在课上弄点手脚，让他们全部死于非命什么的，但是如果女王真这样做，国家估计也就完了。
特别还是在这个开战前的紧要关头。
难道是为了激赏他们，让他们好好作战吗？
埃菲公爵思索了片刻也只是沉默不语。
两人喝着茶，却都静默无语，各怀心思。
“公爵大人，我自上任以来，在管理国家上可犯过什么大的错误？”赫里忽而开口问。
午时的光照在她脸上，让她的美丽看上去又多了几分高贵朦胧。
面对这样的美貌，埃菲公爵曾经确实是心动的。
但是现在，他却明白这样的美或许并不是他可以轻易亵玩的。初见的惊艳过后，这些天埃菲越是了解就越发现女王看着柔弱，却从来都不是软弱的。
那么，女王上任以来有过什么重大的失误吗？
没有。
甚至可以说，一年里她确实将国家治理地井井有条了。
见埃菲并没有答话，赫里又问：“我确实做好了我应该做的事情，为什么你们却都觉得我一定做不好呢？”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应该退下来，将这个位置让给别人？”
赫里起身。
她看向外面。
从这个位置可以将首都的风景一览无余。
街道上有人在招募兵员，应征的队伍居然从街头排到了街尾，拐了个弯还没结束。
赫里前段时间下令，所有参军的人都能在战后得到抚恤金，英勇战死的会给立碑，并且抚恤金加倍。
从前的军队大都是各地的贵族领主带着各自的军官和雇佣兵组成，再夹杂着七成左右的农民兵，真正经过训练的正式兵员只占士兵总数的三成左右。这些经过训练的兵员由领主养着，战后的抚恤金也是由领地的领主出资，而占比最多兵员农民兵只能自带干粮去打仗，战后也没有抚恤金。
如今赫里下令国家出资给予这些农民兵更高的待遇。
众人参战的热情自然就高了许多，或者说，征兵的官员几乎从没见过这样狂热的征兵队伍。
人人都想参军，因为算下来，参军的福利待遇比自己种地要好太多了。
家里太穷的人参军也可以为家里节约一口粮食，就算死了，家里也有抚恤金，弟弟妹妹就不会再挨饿了。
赫里带着几个近卫，邀请埃菲在喝完茶之后同她一起去街上看看。
离得近了，这样庞大征兵队伍更是看得埃菲心惊。
他随手拉住了一位前去征兵的青年。
青年见喊住自己的好似是一位贵族大人，不由得有些唯唯诺诺。
埃菲看出了青年脸上的期待和向往不是作假，他确实是想要入伍当兵的。
埃菲没再问他，为什么要去当兵，毕竟女王募兵的福利连他的属下都有些心动。
他想了一个问题，说：“你们这么多人参军，要是最后女王给你们发不出钱呢？”
那青年挠了挠头，这人看上去有些贼眉鼠眼，并不像什么正派的人。
他说：“大人，我去当兵好歹当一天就是有一天饭吃的，要是女王发不出来钱，好歹我也在军队吃了这么久的饭，打仗花钱多，要是女王一时发不出来，那就欠着，等之后再给吧。”
“说不定回来时候，还能有点利息钱呢。”
从前参军要他们自带口粮，现在能在军队吃饱饭，这对他们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这青年并没有说什么为了国家，或者为了女王之类的话，他只是一个想要吃饱饭的普通人。他是记着他的钱的，甚至还贪婪地想着要点利息，但哪怕他这样的人也从没想过女王会不给他们钱。
这些人确确实实相信他们的女王。
这种信任让他们哪怕想着女王可能会欠着自己钱，却也不担心会不还给自己，总会还的。
这种莫名的信任来源于这一年里赫里的种种利民政策。
有人说，她不讨好贵族大臣，却讨好最普通的民众。
有人说她蠢，但埃菲却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气象，他心中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座尚未修缮完成的宫殿面前。
那宫殿修建得富丽堂皇，虽然没有完成，却也看出耗费不少。
如果建成，很可能成为奥克兰的一项地标建筑。
埃菲好似终于抓住了女王的把柄一样。
“这样未免太奢华了吧！”
他总是听闻这位女王多么多么喜好奢华。
女王却只是挑眉看了他一眼。
“公爵大人，这不是我的宫殿，是为那些前来上课的贵族居住的。”
宫殿巍峨高大，金碧辉煌，但在赫里说完这句话以后，埃菲的眼中却只出现了一座狰狞的囚牢。
埃菲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女王将瓷器的炼制方法赐予大贵族究竟是为了什么。
中央集权。
比起杀死大贵族再夺取他们领地的控制权而言，显然赫里采用的是一种更为温和的手段。
利用瓷器让这些大贵族从各自的领地来到中央，给他们贴心的住所，让他们沉浸在首都奢靡的生活里，用金钱腐蚀他们的心智，逐渐削弱他们对领地的控制权，最好将他们彻底留在中央，这样就可以慢慢将各地的权力收归中央。
而这一做法最大的优点就是，即使有人中途看透了女王的意图，却也很难反抗了。
毕竟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人总是贪婪成性的，白送上门的金币，很难有人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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