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中早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守夜的丫头迎了出来, 只瞧见王爷矫健的背影,还要进来却被苏培盛好意的挡在了外头。
王爷强大的占有欲,连侧福晋身边的婢女也常受牵连,尤其这个时候, 王爷更喜欢亲力亲为。
果真还是上位者们不一样的癖好。
屋子里只点着一盏小巧的挡灯, 明嫣身上裹着件月白的纱衫, 娇软无力躺在白玉的凉席上, 那小巧的玉足无助的靠在葱色的纱被上,犹如一件精雕玉琢的珍宝, 他爱不释手的捧在了手心里,美人儿便不满的娇哼了一声。
胤禛心头酥软的不行,给明嫣盖好了被子, 自己也躺在了她的身边将人紧紧的搂在怀中。
三十多载的人生中,他还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高兴过。
那无限的美景现在想起来还是叫人觉得血脉喷张,气息不稳。
他的姑娘在这种事情上跟他完美的契合更叫他回味无穷。
怎么会有这样适合他的叫他神魂颠倒的人存在。
上天待他果真不薄。
明嫣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玩这么刺激的事。
不过放在胤禛身上又觉得好像也不算什么。
他外表清冷内心却时常如火。
她微微笑着弯了弯唇角,一夜好眠。
天将亮的时候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第二日清晨难得的清凉,胤禛早早就醒了过来。
不用理会前朝的事情不用操心人情的来往, 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就有美人在侧,忽然觉得如果一直能过这样的日子, 什么皇位什么权势也可不要。
明嫣被亲醒了过来, 胤禛低笑着又亲了亲她的额头:“醒啦?”
明嫣翻过了身。
他的眼眸明亮, 满眼的戏谑,开了口却一本正经:“厨房的事情要不要爷帮你管?”
她的背影立刻就瞧着没有那么倔强了,迟疑的转头瞧了他一眼:“爷想怎么帮?”
胤禛瞧着她的娇软, 捉过她的手亲了亲:“自然是把那些不服管教的都换掉。”
明嫣不满的嘟着嘴:“爷就这么不信我?”
胤禛听得着语气,立刻就换成了格外沉稳的神态:“你的能力爷绝对是相信的,不过是怕你受了委屈而已。”
明嫣眉眼弯起来,笑的孩子一样欢快:“等再过几日爷在发配那些不懂规矩的也不迟。”
胤禛忍俊不禁:“怎么,这事情还不跟爷说,要卖关子?”
明嫣已经披着衣裳坐了起来:“反正到时候爷就知道了。”
收拾这么几个杂碎她还没放在眼中。
近日只怕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忙。
她依稀记得最近德妃会在畅春园中出事,这个事情她不会提早戳破,只会找准时机在关键时候解救德妃。
容嬷嬷在外头道:“福晋那边来人请王爷过去商议,两位新格格进门事宜。”
胤禛不由得心中一虚,没来由的去看明嫣。
她纤细的背影明显的一顿,仿若是格外的不高兴。
胤禛忙拉住了明嫣的手:“我……”
没想到明嫣却笑的一脸灿烂,转过了头看着胤禛:“都忘记恭喜王爷了。”
她笑的如此灿烂,甚至露出了小巧的虎牙,叫她显得格外的陌生。
胤禛慌的莫名其妙。
他一个大老爷们选秀过后得两个格格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为什么要慌?
女子不得善妒只应该一心一意的辅佐丈夫,他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的价值观在这片刻的时间里明显受到了冲击,瞧着明嫣的身影转过了月白底的帐幔,皱眉坐在床上。
容嬷嬷就等在门口。
胤禛烦躁的起了身,苏培盛招手示意丫头们进去侍候穿戴,胤禛到走的时候明嫣也没有出来。
夜晚下了雨,窗户开着外头的石榴花落了一地。
明嫣托腮坐在窗前,宽大的衣袖滑下去,露出纤细雪白的手腕。
胤禛的背影中似乎也透着一丝懊恼,路过院中的一滩水渍,直接踩了上去溅起了阵阵的水花。
她抿嘴浅笑,像是红云般盛开的合欢花。
有些事情慢慢做着自就成了。
容嬷嬷从外领着刘奇家的过来,这妇人三十多岁生的干净齐整,站在明嫣的面前,规规矩矩的行礼。
明嫣坐在摇椅上微微晃着闭上了眼。
屋中的水晶缸里,放满了应季果蔬,自然的芬芳飘散出来,格外的清新。
刘奇家的识趣的道:“昨儿的事情王爷和福晋没有说,王五媳妇几个人就越发的嚣张起来,早起送来的几只野兔子,她们把一半都拿回了自己家中。”
明嫣淡笑了笑,似在听着刘奇家的说话又似乎没听,过了片刻才淡淡道:“你只看清楚她们做了什么,把柄都握在手中,再过两日我同你说的时候就是你该动手的时候了。”
刘奇家的还是摸不透明嫣的路数,垂眸立在边上,只瞧着那雪白的玉足上挑着一双葱色的绣花鞋鞋尖儿的流苏也微微的晃。
华美精巧。
她心悦臣服的应了是,行礼告退。
风吹进来,珍珠帘子晃起来,屋中的光线似乎也变得迷离。
新进门的这两位格格其中的一位耿氏,生下了五阿哥弘昼倒也是个有福气的。
另外一个刘格格书中没有过多描述,毕竟原书中到了这会子,女主已经独占鳌头,再往后进来的这些人不过充数。
福晋的语调不紧不慢,胤禛却有些漫不经心,躺在凉榻上透过月洞窗看着外面满池的荷花,满脑子都是那张灿烂的笑脸。
怎么可以开心成那样?
福晋笑着示意丫头们将井水里派的凉凉的瓜果端了上来,笑着道:“庄子上新鲜东西,王爷尝一尝。”
胤禛这才转过了头,淡淡道:“这些小事福晋看着安排就是。”
福晋笑了笑:“圆明园里就这点子地方,几位妹妹都占了一处,新来的两个,王爷瞧着放在哪里好?”
她说着话手中拿着个半旧的抹额不断的摩挲,似乎是格外想念。
胤禛看了两眼,一顿道:“这是大格格前两年做的第一件针线?”
到底是胤禛疼爱孩子,这些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福晋笑起来:“可不是,那会子才刚会做,非要给我做个抹额给爷做个荷包,十个手指头上扎的都是血窟窿,举到我跟前来还笑嘻嘻的叫我看,一眨眼也嫁人了。”
大格格聪慧善良又懂事。
胤禛也笑了起来。
说起来几个长大的孩子里头,福晋把大格格教养的最好。
他道:“过两日叫人去接回来在园子里住几日松快松快才是。”
福晋眉开眼笑:“她们新婚夫妻不好叫分开来,过些日子再说吧。”
说的也是。
说起大格格两个人的心也好似凑到了一起,又有了从前的温情。
福晋瞧着差不多火候才徐徐道:“王爷的意思不想叫李妹妹在教养弘时呢?”
胤禛微顿,眼底里的额欢喜立刻散了干净,一片幽深。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他一直觉得福晋大度雍容不争不抢,是个品德高尚令人刮目相看的女子,可这些日子细看下来,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福晋。
就比如现在。
他淡淡的道:“不过是在琢磨这事情,过些日子再说。”
福晋也冷淡了下来,半响没有言语。
她正室嫡妻在身边养一个孩子有什么不可?
听说昨儿夜里两个人还偷偷跑了出去。
王爷把一个侧室捧在手心里宠着,她不过要养个儿子为什么不可以?!
她哪一样不比那个钮钴禄明嫣强?!
人一旦失了平常心,所有的事情便都开始翻天覆地。
胤禛站起来出了屋子,福晋端坐在凉榻上,犹如一尊雕塑。
圆光罩外种着一株梨树,树上已经挂了果子,金光和翠绿的树叶一起摇曳,树下的珐琅绣墩上,那女子梳着家常的燕尾,鬓边一朵海棠绒花,月白的裙裾堆叠在青色的绣鞋上,手中的牙丝编织嵌染牙花鸟宫扇在那双纤细白皙的手中荡出醉人的清风。
哥窑葵瓣口盘里盛着红色的樱桃,釉里红花卉玉壶春瓶里插着一支粉白的牡丹。
纤纤素手从文竹金漆里柿子盒中捏出了一块话梅糖,放进了樱桃红唇中含着,似是喜欢这酸甜的味道,山河锦绣的眉眼,卷着几许淡淡的笑意,惊艳了这个炎热的午后。
含玉在旁躬身道:“主子,刘格格和耿格格来给主子请安了。”
明嫣这才抬了眸。
清亮的眼眸像是烟雨的江南,雾蒙蒙的隔着万重山水,在闲暇的光阴里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淡淡的瞧着刘氏和耿氏,仿若她们的昂扬斗志万般期许不过细小尘埃。
一个眼神就叫为新人的些许傲气和自持荡然无存,甚至生出了卑微和惶恐。
刘氏和耿氏垂了眸,甩着帕子蹲身行礼:“妾刘氏,妾耿氏给明侧福晋请安,明侧福晋吉祥。”
昨儿晚上就都抬了进来。
这会子福晋叫人领着往各处请安。
明嫣些微打量了几眼。
耿氏生的更漂亮些,珠圆玉润的艳丽,银红的旗服裹着丰盈又年轻的身子,有种朝气蓬勃的妩媚,微微垂着眸瞧不见眼底的神色,不过看姿态却也是个不示弱的。
刘氏便是个小家碧玉的模样,细眉长目的温和,到底年岁不大,感觉到明嫣的目光不自然的收了收手中的帕子。
明嫣淡笑了笑:“两位妹妹不必如此多礼,含玉。”
含玉用盘子托了早就备好的见面礼,两支一样的喜鹊登梅的发钗,精巧华贵又寓意好。
两人接过来又蹲身谢礼。
明侧福晋是后宅中最财大气粗的一位,光是赏赐的东西出手就这样与众不同。
旁边的宝娟这才笑着开了口:“福晋说了,叫耿格格以后就安置在明侧福晋的院子里,往后替明侧福晋分忧排难。”
明嫣便又瞧了这位乖顺的站在一边的耿格格。
丰盈的手腕上带着一对银镀金的镯子,乌黑的发髻上只有鲜花做装饰,可放在人堆中还是能叫人眼前一亮。
福晋越会做事了。
将漂亮的耿氏安排在她的眼前说是来帮她的,倒不如说是因为胤禛时常来她这里,为了叫胤禛看见耿氏,分走她的宠爱的。
只是福晋未免太小瞧了她。
也太轻看了胤禛。
她若是怕人分走胤禛的宠爱也走不到今日。
明嫣淡笑着道:“既是福晋说了,含玉带着耿格格下去安置吧。”
好说话的叫宝娟一愣。
福晋都交代了,要是明侧福晋敢不答应立刻叫她去请示王爷,也叫王爷瞧瞧这一位小肚鸡肠的嘴脸。
谁知道明侧福晋好说话成了这样?
可她在细看又觉得明侧福晋的淡漠其实很有道理。
耿格格在普通人中确实算的漂亮,且有个好生养的身子,可是放到了明侧福晋跟前,这一份明亮立刻就显得黯淡无光起来,叫人觉得,不过如此。
她回过神来忙蹲身行礼,领着刘氏一并出了院子。
耿清秋不由得抬起了头。
明嫣却看也没有看她,搭着云秀的手起了身,笑盈盈的说着今儿夜里的安排:“难得七月七,你们也松快松快,晚上的穿针赛谁若赢了,我赏五十两银子。”
丫头们听着高兴坏了,一群丫头恭恭敬敬的行礼谢恩。
竹几舍里头的气氛欢快中又透着规矩和雅致,远不是圆明园中别处可比较。
含玉在旁笑着道:“格格这边请。”
耿清秋笑向着含玉点头。
她才走了一年的时间,再回来这里竟然已经翻天覆地。
大阿哥去世,宋氏疯癫,那个从外头进来的小姑娘摇身一变取代了她的地位活成了原女主一样的人物,光彩夺目不可企及。
而她却成了一个家世贫寒,卑微的匍匐在她脚下求得一点地位的小小的格格。
她深吸了一口气。
眼底里的阴霾和冰凉一闪而过。
她若不是真正的女主角又怎的会再一次归来?
上苍既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定然是要一心将她捧上去的,她绝不会辜负了这一番美意。
这后宅里凡是欠了她的人,她定会一样样叫她们还回来!
宝娟将刘氏带去了年氏的院子。
年氏吸取了前一次的教训,这一次一直照着嬷嬷们的意思在院中走动,刘氏跟着宝娟站在阳光充沛的院子里,白净细嫩的面庞一会就晒得通红,年氏也没有停下来看一眼刘氏。
宝娟便也垂眸站在一边等着。
新人进门必定要先受一受前头长辈们的磋磨,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道理。
可是先前在明嫣那里紧张的一言不发的刘氏这会子到了年氏这里也不是好说话的。
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抚着额头道:“我晕太阳。”
年氏顿住了脚步,转眸看向了刘氏。
细眉长目的刘氏竟有些她的味道,纤细瘦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凄惨的跌坐在地上。
她勾唇笑了笑。
就算一样的都是格格,她这样子有子嗣的人也不是刘氏这种新进门的能比拟的。
她并不看刘氏而是向着宝娟道:“你怎么来呢?”
宝娟忙上前行礼:“福晋叫奴婢领着两位新格格过来请安,耿格格已经安顿在了明侧福晋的院子里,刘格格往后就安顿在您这里了。”
年氏接过荷香捧来的白水喝了两口,淡淡道:“我如今快要生了,见不得跟前有生人,姑娘还是带着刘格格回去的好。”
她大着肚子站在那里就是最好的挡箭牌,别说是福晋就是王爷来了她说不行就是不行。
宝娟又哪里不懂这些道理。
可要这样领回去,也说不过去。
她堆着笑脸还要再说两句,年氏却搭着荷香的手转身进了屋子。
留下还跌坐在地上的刘氏。
宝娟将刘氏扶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道:“这院子里能到这一步谁不是人精,年格格叫您站一会您就站一会子,这样子叫人赶出去,岂不是大家面上无光?又或者给您另安排院子,您觉得王爷会想起您?”
刘氏这才后怕起来,抓住了宝娟的手:“姑娘帮帮我?”
宝娟摔开了手。
这种姿色一般脑子也不太好使的人她可不愿意沾上。
弘历跟几个小太监在院子里踢球,一会子就满头大汗,十五公主躺在摇椅上满目惊讶,转头看明嫣。
见她穿着家常的衣裳一手拿着帕子一手端着弘历自己专用的黄杨木根雕水杯,满目笑意。
十五公主委婉道:“他才这么小,这么热的天可别晒伤了。”
明嫣笑看了看十五公主。
十五公主专门上门来看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心知肚明。
十九岁的女孩子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养尊处优的公主并没有高高在上的疏离,相反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
抬眸打量明嫣,见明嫣也在看她不由得涨红了脸颊。
明嫣笑着请十五公主吃甜瓜:“他一个男孩子晒一晒不妨事,跑一跑动一动才能阳气充沛不生病,我哥哥小时候我额涅就是这么养他的,所以别瞧着他瘦,他打小就比一般旗人家的孩子力气大,前些日子听说皇上考校百官的骑射,他才在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
十五公主白净的脸蛋红成了一个苹果。
知道明嫣明白你她的心思,窘迫了片刻反倒坦然了:“你是个通透明白的,我也不再你跟前扭捏,旗人家的女子,要什么自己想办法,我就是想叫你替我问问,你哥哥到底愿不愿意娶我?”
十五公主求一求皇上,皇上开了口事情自然就成了,可十五公主越过了所有人通过明嫣来开口就说明她心中有情,也期望景深待她也有情。
只要有真情实意,这世间的诸多难题就都能迎刃而解。
明嫣觉得十五公主挺不错的。
样貌品行家世样样都好,最重要的是心里有她哥哥。
她抿嘴直笑:“行,我一定亲自问问。”
西边的厢房这会子整个的沐浴在夕阳中,屋子里还没有上冰盆,格外的炎热,新分过来的两个小丫头探究的打量着端坐在榻上的耿清秋。
耿清秋微微抬眸就能瞧见坐在院中和十五公主一起乘凉的明嫣。
高贵的公主面前竟更显出一份高雅,谈笑风生间令人如沐春风。
她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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