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答案有着落了，也可能是因为面前的少年过于耀眼，总之他此时非常愉悦。
邢迈是个挺神奇的人，在他身上湛翎北时常能见到贺姿仪和湛耀礼综合在一起的气质，淡然平和，对大部人在意的事情漠不关心，情绪永远压在理智之下……
可有时候，湛翎北又觉得这个判断似乎并不准确。
邢迈和他们身上还是有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现在还想不明白。
邢迈从书包里翻出几页纸递给他，湛翎北得了便宜还卖乖，努力克制着原地大跳的冲动，很不要脸的说：“邢考官，你这么直接帮助考生作弊，是不是不太好啊？”
“那算了。”邢迈把手收回去，“你加油。”
湛翎北急了，一把夺过试题答案：“别啊，我就开一玩笑，放心，这事我有经验，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邢迈嘴角轻挑：“你有经验？”
嘴瓢说秃噜了，湛翎北干呛两声：“就…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今天的事，我听穆小九说了。”邢迈不打算继续逗他，严肃道，“他们的事以后你别再参与了，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可以帮忙通知一下老师或者学校保安，不要自己去惹这些事。”
“如果我不愿意帮忙通知呢？”湛翎北问道。
可能以往的经历里，他自己多数都是惹事的一方，所以他对有事没事找老师的行为挺烦的。
“那你通知我。”邢迈说，“我来通知学校。”
湛翎北翻出旧账：“等你电话打通，我战斗都结束八百年了。”
邢迈：“……”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湛翎北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擅长“切磋”。
尤其想到熊大走之前留下的那几句话，湛翎北也觉得他管多了。
如果被欺负的人换成梁速，那这事他必管，一条战线上的兄弟，这是仗义。
可胖眼镜不一样，他和他又没什么交情，只是撞上天时地利和他心情不爽才会出手，下次缺一个条件，他可能都不会多管。
所以他也有些后悔，很多时候无法好人到底的盲目英雄主义，对当事人而言也不一定是好事。
因为拉起的仇恨最后可能还得当事人来背。
“这件事，我是不是又惹麻烦了？”湛翎北把手里的白纸卷成筒，来回搓揉，被答案调动起来的心情沉了沉。
听到“又惹麻烦”四个字，邢迈愣了一下。
可能是他没什么共情心的问题，刚才那么说，他只是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没必要盲目站队把自己也扯进一堆烂事里。
很显然湛翎北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更在意自己是不是又给别人惹了麻烦。
或者说湛翎北更在意的是他之前说过“嫌他麻烦”的那句话。
这家伙还挺记仇。
“胖眼镜怎么得罪的熊大？”见邢迈不出声，湛翎北又换了个话题。
邢迈：“胖眼镜？熊大？”
湛翎北回忆了一下刚才邢迈提到的名字，解释：“就那什么小九和熊……”
“熊金硕。”邢迈说。
“嗯，就是他。”湛翎北点头，“这人的姓和气质特别吻合。”
邢迈：“……”
“这事我也是刚才听穆小九解释才知道的。”邢迈说。
“上学期期末考试前一周，熊金硕找到穆小九，商量考试的时候提前半小时交卷给他们发答案，穆小九不敢拒绝，就答应了。”
“为此熊金硕还特意找人承包了穆小九一个周的饭，让他专注复习。”
“考试的时候，穆小九真给熊金硕发了答案，可是考试成绩出来，穆小九级部前十，而熊金硕完全排不上名次。”
湛翎北听明白了：“所以穆小九故意给他发了错误答案？”
其实关于故意错发答案的事穆小九并没有承认。
穆小九的原话是：“选择题答案我确实没标题号，可不会做的题我都空出来了，他自己抄错位，赖谁？我也承认确实因为着急，有些填空题题号写错了，可他一个费尽心思进a班的人，连闭区间和坐标都分辨不清，单调性和奇偶性都能填错，怪我吗？”
穆小九的解释似乎并没有什么毛病，可就是错误犯得过于完美，邢迈才不信。
没有证据的话，按道理他不应该乱说，哪怕就是别人亲口承认的铁证，他也没有到处宣扬的权利。
可是面对湛翎北的询问，邢迈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只是想告诉湛翎北，他并没有惹麻烦，这件事本身就存在着很多麻烦。
“靠。”湛翎北气骂道，“我是熊大，我特么也揍他，不想干的事就别答应，这是理。明明答应了，又背后摆人家一道，就是欠揍，没别的。”
邢迈没说话。
湛翎北琢磨了一会，觉得二好学生动不动就把揍人挂嘴边有点立不住人设，随即又补充道：“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熊大的做法就对，熊大也有问题，揍人是不对的。”
邢迈反问：“不是换你，你也揍？”
湛翎北噎住了：“这个……你等我一分钟，我想想怎么圆。”
邢迈：“……”
想了一会，湛翎北决定上升点价值：“想揍和真揍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想揍人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利，真揍人没人有这个权利。”
ok.
圆的非常完美。
这口才，他自己都佩服。
邢迈笑了一会，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你认为熊d…金硕只有揍人是不对的？”
没想到还有追问，湛翎北认真思考后，坚定回答：“当然考试作弊也是不对的，尤其拉人跟他一起作弊的行为，就更为可耻了。”
邢迈点点头，眼睛弯起漂亮的弧度，对听到的回答表示满意：“原来湛老师也是这么想的。”
湛翎北给杆就敢爬：“必须的。”
邢迈指了指他手里的纸筒：“所以这份试卷，还请湛老师回去认真做。”
湛翎北：“……”
爬到杆顶，举起胜利的大旗，湛翎北还没来得及招摇，就被晴天霹雳炸的外焦里嫩。
打开心心念念的“试题答案”看了一眼，竟然是上次那份被他抛弃的闭卷试题。
他瞬间崩溃。
“你不用这样。”邢迈笑了笑，“这份题挺简单的。”
“是对你而言的简单还是对我的简单？”湛翎北问。
邢迈想了想，决定用灭绝人性的事实给他点信心：“对我来说这就是答案。”
湛翎北：“！！！”
邢迈到底有没有一颗豆腐心，他目前无法考证，但是邢迈的刀子嘴，已经得到官方认证。
此人有毒。
湛翎北做梦都不会想到，曾经连不上的那些信号，有一天会全部攒到一起，在“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的预言变成现实后，无情又残酷地带给他一次又一次暴击。
其实他最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他会因为一个少年的话，真的在意学习这件事。
认真收起试卷，湛翎北也算知足，毕竟相比那份变态试题，这已经是恩赐了。
他骑着电动车把邢迈送到学校大门口，对邢考官开的后门表示深深的感谢：“我保证，回去肯定认真做，绝对不辜负邢考官的信任。”
邢迈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朝他挥了挥手，往校门方向走去。
“邢迈。”
盯着少年的背影，湛翎北突然开口：“如果我能跟你考上一个班，我们就和解行不行？”
邢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疑问：“你想跟我一个班？”
湛翎北重拾自信：“你更应该关注的是后面那句话。”
之前所有的不愉快，统统翻篇。
真心实意交个朋友，行不行？
邢迈站在原地与他对视一眼，突然笑出了声，又迅速收住，唯有眼角还带着未褪的笑意。
湛翎北知道自己水平确实不行，所以也不介意让邢迈看个笑话，只是在他笑完后，又非常执着地问了一遍：“可以吗？”
邢迈继续向前走，走了两步回头说道：“随你。”
盯着邢迈踏进校门，湛翎北才离开。
走出没多远，他在路边停下，像个反射弧八百里的二傻子，对着路边的电线杆比了个狠狠的欧耶手势。
又骑车上路。
湛翎北这次没找梁速帮忙，也没上网搜题，闭卷他又记不住公式，于是他找出高一课本，对着例题，一道一道研究。
这份试题确实如邢迈说的那样很简单，大部分题直接就是公式的变形，没有太多弯弯绕绕，即使闭卷作答，沉下心来他拿个及格分也不成问题。
更何况在没人监督，完全开卷的状态。
90％的题都算完后，湛老师的自信心又回来了，科科满分的牛皮干瘪许久，又产生逐渐膨胀的趋势。
在一题都不能放过的精神支撑下，他战斗到凌晨三点。
上了十几年学，湛翎北在学习上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放下笔那一刻，他自己都感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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