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来人,其他同学的反应更是激烈,班里顿时炸开了锅,又瞬间止沸,议论声压到最低音量。
“熊金硕?”
“他怎么可能进a班?分班榜上也没有他的名字啊。”
“天哪,以后我们班还不得让他搞翻天?”
……
班主任敲了敲桌子,整个教室安静下来。
“熊金硕同学,你去找位置坐下吧。”蒋敏说完,继续讲起新学期的注意事项。
熊金硕两手空空,连本装样子的书都没带,穿过一堆人惊惧的目光,走向班级唯一一个空位。
湛翎北把书包重新放回去,心想着这到底是所什么破学校,分班随意也就算了,连教学资源也克扣,课桌还没有学生多。
也不知道邢迈干啥去了,第一天上学就迟到,要不是他帮着占座,待会来就只有讲台能坐了。
“呦,还挺巧。”走到湛翎北面前,熊金硕凶巴巴的臭脸瞬间绽放,音量完全不加控制,“我们还真是挺有缘分。”
闻声,所有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定格在最后一排。
就连班主任的讲话都跟着短暂停顿。
湛翎北瞪了熊金硕一眼,毫不客气道:“看来这届a班的质量还真不怎么样。”
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当面怼熊老大。
教室里的气氛愈发诡异。
代菲和她的小姐妹紧张到爆,一个劲给林霄使眼色,让林霄赶紧发消息给长腿帅哥提个醒。
得罪了熊老大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林霄被妹子威胁的眼神催得手忙脚乱,点开短信,一句“别惹祖宗”还没打全,就听熊金硕朗声大笑。
“我就是个插班的,质量不敢当,倒是你让我挺意外的,没想到你四肢发达,竟然还是个学习的料。”
湛翎北没心情跟他掐,往讲台方向看了一眼,放低音量:“上课呢,一边去。”
言外之意:别挨着老子。
熊金硕倒也不生气,非常好脾气地拿起他的书包,放到后面储物柜上,很自觉在他旁边坐下来:“谢占座。”
滚。
不要熊脸。
湛翎北小暴脾气说来就来,上脚就要踹人,姿势刚摆好,周敏敲了敲黑板:“现在我们班的同学已经来齐了,下面大家按座位次序排着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班主任不经意说出的“来齐”二字,像口大钟,撞得湛翎北脑瓜嗡嗡作响。
信号被干扰得厉害,湛翎北陷入宕机状态,班级所有声音都被自动屏蔽在外。
他拿着笔,一下一下地扎着课本。
难道邢迈选的文科?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竟然连人学文学理都不知道,就扬言要跟人家一个班,真是太可笑了。
占了半天的座,竟然是给熊大留的,能愚蠢到这种程度,湛翎北自己都震惊。
不过新同桌比他想象得要省心得多,来报了个到,第二节课就找不到人影。
湛翎北在座位上趴了一上午,林霄过来采访两次,每次他都直接挂上耳机,拒绝回答。
没什么可说的,说就是脸疼。
直到上午最后一节课,湛翎北还是没精打采。
不知道现在去找校长换班级还来不来得及。
其实他的文科比理科要好一些,来这里之前,他一直都是想选文科的,跟贺姿仪重视文科没有多大关系,而是他的佛系信号对文科的接受度更强一些。
在化学课本上把文科科目写了一遍,湛翎北放下笔,觉得放学可以找校长谈谈,既然分班这么随意,换一下文理应该也不难吧。
思考片刻,他轻轻推了推前面的男生,问道:“你认识邢迈吗?”
男生看了眼讲台,转过头,小声说:“迈神,全一中没有不认识的。”
湛翎北问道:“你知道他在哪个班吗?”
“a班啊。”男生回答的理所当然。
猜想被证实,湛翎北更加坚定了换班的决心,介于此前盲目自信的阴影,他确认道:“文科?”
待化学老师讲完一个例题,男生把课本竖起来,缩着脖子:“怎么可能,迈神选文科,岳老都不会同意的。”
湛翎北指间转动的签字笔掉落,眉毛狰狞扭曲,陷入沉默。
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瞬间被拍得稀碎。
五脏六腑像是被塞了一堆石头,坠得憋闷。
提起偶像,男生来了兴致,语气里满是崇拜:“不过迈神文科确实挺强的,但他理科无敌。”
如果情商稍微在线,这个时候就应该顺着对方的小激动,夸一下人家的偶像,可湛翎北心中郁结的疑团越来越大,完全没心思虚情假意。
他只关心自己到底哪里想错了,寻思一会,弱弱问道:“一个年级好几个a班?”
男生回答得干脆:“就一个啊。”
湛翎北:“……”
猜想一次次被否定,湛翎北受够了,拿出手机,决定亲自问一下邢迈,到底怎么回事?
还没找到号码,前面男同学趁着老师在黑板写方程式的间隙又转过头:“你不会也迷恋迈神,想跟迈神一个班吧?”
湛翎北自动忽略“也迷恋”三个字,问道:“有问题吗?”
男生轻声叹气,道出自己心中的遗憾:“那得跳级,迈神高三啊。”
湛翎北:“……”
男生还在惋惜生不逢时,湛翎北没再说话,也没再听课,听男生感慨完便塞上双耳机,调高音量,趴在桌子上。
昨晚就睡了两个小时,又亢奋了一早上,这会彻底颓下来,迷迷糊糊有些困。
因为“熊金硕朋友”的这个身份,没有人敢再来烦他,就连林霄吃了两次闭门羹之后,也放弃了。
“新晋校草和校霸是挚友”的炸裂新闻短短一上午就传遍全校。
直到吃完午饭的同学陆续回到教室,湛翎北才睡醒,肚子有些饿,他关上音乐摘掉耳机,背起书闷头往外走。
出了门才想起,下午还得回来,不用背书包,不过背了也就背了,他懒得再送回去。
去车棚的路上,时不时便有路过的学生朝他指指点点。
湛翎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什么问题,又拿出手机照了下自己的脸,也跟平时差不多,就脑门微微泛红,刚才趴太久的缘故,除此没有别的异常。
于是他从包里找出鸭舌帽,戴好压低。
他并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眼神,就是觉得有些烦,眼不见心为净。
拐到去车棚的小路上,一阵吵闹声传来。
几个男生围在一堆,吃着午饭。
“卧槽,湛翎北还真特么跟熊金硕混在了一起,你们敢信?”林霄恨恨地咬着卷饼。
“这有什么新鲜的。”穆小九打了个嗝,哼笑一声,料事如神的自信里带着深深的鄙夷,“这事我昨天就知道。”
林霄难以置信,连忙咽下嘴里的食物,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提起这茬,穆小九非常气愤,控诉里时不时夹杂着破音:“就上次熊狗抄错答案那事,昨天我点背,从南墙胡同那走的时候,被熊狗和他的小弟们堵了,我费尽心思解释半天,没想到最后没被熊狗他们虐,倒被湛翎北踹了一顿。”
林霄音量陡然放大:“湛翎北为什么揍你?熊狗和你的梁子,关他屁事?”
“你听我说啊。”穆小九断章取义添枝加叶,“我跟熊狗解释的时候,湛翎北刚好从胡同路过,看到是我,他毫不犹豫出头挑衅熊狗,我他妈当时还特别感动,谁知他竟是想借机报复。”
“他报复你什么?”林霄满怀疑问。
穆小九看了眼在场的同村校友,刻意捎带上所有人,拉拢成一个阵营,抑扬顿挫道:“还不是因为上次下大雨,在村口,我们、为迈神、抱不平,跟他打架的事。”
“不可能,这事翻篇了。”林霄说,“迈神对他什么样,他不可能没数,哪怕看在迈神的份上,他也不会为这事报复你。”
“我本来也这么想的,所以我看他跟熊狗有称兄道弟的意思,想劝阻他,就跟他提了一嘴迈神……”
“你有病?”林霄踢了穆小九一脚,余光瞟过始终一言不发的邢迈,见他脸色愈发阴沉,赶紧出言打断,“没事扯迈神干嘛?”
“我不是觉得他跟迈神的关系还挺好,想借此来劝他吗?”看到邢迈寒气逼人的表情,穆小九越发卖力黑踩拉仇恨,寻找认同,“没想到我提起迈神后,湛翎北完全不给面子,还把我暴揍了一顿。”
穆小九说的诚恳,差点声泪俱下,林霄思路也跟着跑偏,他眉眼挤作一团,切齿道:“没想到湛翎北这孙子居然这么记仇。”
得到认可,穆小九还不忘占据道德制高点,补充道:“最可气的不是这个,本来上次也是我们挑事在先,他揍我一顿,我也无话可说,可这个人极其不要脸,做了□□还想立牌坊,跟我演苦情大局观,骗的我被他踹得浑身疼,还特么像个傻子似的对他感激涕零……”
“穆小九,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邢迈冷言打断,“这话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邢迈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路过车棚,被林霄拉住被动听了半天劣质的是非编排,他本没想插话,可穆小九越说越过分,实在让人听下去。
穆小九被邢迈的突然打断扰乱了思路,磕磕绊绊道:“那不是…因为…昨天我还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嘛。”
邢迈冷冷地刮了他一眼:“你也知道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以后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谁说我没有证据。”穆小九急得涨红了脸,一条一条清数,语速极快。
“迈神,昨天你也在场,我带着保安回去帮他的时候,你应该能看出他当时的态度,分明就是不想招供熊狗。”
“我不信他真跟熊狗他们打起来,身上能一点伤都没有,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没有伤太假,所以还特意装病给我看,想让我感激他。”
邢迈面色凛冽,沉声质问道:“这叫证据?”
“靠,这孙子还真特么不要脸。”林霄瞪大眼睛,早上吃的闭门羹,闷结成球,在不明所以的迷宫里弹来弹去,终于找到了出口。
“我有证据。”林霄语气坚定,“今天早晨上课前湛翎北一直拿书包挡着邻座的座位,说是给朋友占的,我心想,整个理a能称得上他朋友的人,除了我没别人,还舔着脸去跟他套近乎,最后发现座位竟然是给熊金硕留的。”
湛翎北站在几米外,拳头数次握紧,又数次松开,最后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竟然笑了。
很好。
真的很好。
好到他自己都信了。
无言以对,无以反驳。
鸭舌帽拿起,倒扣在脑袋上,湛翎北面带微笑,迈着均匀的步伐,旁若无人从一堆人身边经过。
邢迈向来不喜欢参与这种极其没有营养的编排胡扯,本想离开,听到林霄说起“占座”的时候,又收住脚步多留了一会。
然后就看到从旁边经过的湛翎北。
湛翎北连个眼神都没留下,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邢迈视线随着他的步伐,停在自行车前,又跟随他的车速一点一点向自己拉近。
刚才叽叽歪歪的几个人见到湛翎北之后,吓得瞬间噤声,几秒钟功夫便跑得没了影。
只有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况,他完全没有经验,大脑像是开了个口,有用没用的东西统统清空。
最后只剩下林霄刚才那句“说是给朋友占的。”
还有昨天湛翎北那句“如果我能跟你考上一个班,我们就和解行不行?”
邢迈往路中间走了两步,他习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不会把精力放到别人的心思上,他连自己的心思都不在意。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却做不到视而不见。
湛翎北骑着自行车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邢迈抬了抬手,想叫停他解释一下,至于要解释什么,怎么解释,他一无所知。
或许说什么都行。
听他说也行。
生气的、愤怒的、嘲讽的、恨骂的话都行。
只要别冷着就行。
可湛翎北的车速很快,他抬起手,还没来得及展开五指,人便从他面前消失,带起的阵风扑面而来,吹得他睫毛轻颤。
邢迈回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湛翎北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聚焦点消失,视线里一片虚无,他才缓缓垂下眼睑。
刚才七嘴八舌的指控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
即便他并没有参与讨论,即便那些莫须有的指控他全不认同。
此时此刻,他还是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
第一次感受到不知所措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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