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周嘉蘅离开之前, 姜抒以又指使他去给自己倒水。
要鲜榨橙汁,而且要加冰。
本以为人上来的时候会直接扔给她瓶矿泉水告诉她爱喝不喝,毕竟走的时候眼神仿佛要直接暗杀她这个狗胆包天企图谋朝篡位的仇敌。
没想到橙汁还真端上来了, 只不过来的人不是周嘉蘅, 是闻芋。
闻芋一进来,不管不顾地将橙汁放到一边,人先坐到她面前,难以置信地问她:“这是你让周嘉蘅给弄的?”
“是啊,怎么了?”
姜抒以绕过她拿起橙汁, 喝了一口,随即皱眉。
“怎么这么酸?”
“所以我在问,你给周嘉蘅下蛊了吗?”闻芋不可思议地说, “我刚刚下楼的时候,听见他在问管家榨汁机在哪!”
姜抒以:“?”
“我就觉得很奇怪, 别墅里不是有厨师吗,他在那折腾什么,于是我就偷偷在楼梯上看。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说到这里,闻芋倒吸一口凉气。
“他在剥橙子, 还问管家榨汁机是怎么用的!!!”
姜抒以:“……”
确实不像姓周那位祖宗会做的事。
也难怪这杯橙汁没加糖。
姜抒以“哦”了一声,刚吸了两口果汁, 突然想起什么, 问:“那他人呢?”
闻芋:“不知道,他让我把果汁端上来,然后我就上来了。”
姜抒以:“……”
那您还挺听话的。
但是——
这居然是周嘉蘅亲手做的吗?
姜抒以有些迷茫, 于是她给这杯橙汁拍了张特写, 发给周嘉蘅。
【姜抒以】:“Hello,我是周嘉蘅的爸爸, 所以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真正的周嘉蘅了。”
【姜抒以】:“听说你绑架了我儿子周嘉蘅,作为我国的好公民,你肯定知道绑架人是违法的。”
【姜抒以】:“但为了我儿的性命,我决定跟你跟你做一个交易。”
【姜抒以】:“我不报警抓你,换你给我做儿子怎么样?我原来的儿子你随便找个理由灭口吧。”
【姜抒以】:“怎么样?这笔买卖是不是很划算?”
五分钟后。
【zjhszdg】:“……”
【zjhszdg】:“闭嘴。”
姜抒以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继而问闻芋:“有什么节目没有?”
闻芋:“有啊,他们刚才说要打麻将。”
“行。”她豪迈地将杯中剩余的果汁一饮而尽,“走,挣钱去!”
“你不是受伤了吗?”闻芋怔愣地指了指她贴着纱布片的脚,“麻将房在一楼。”
“不就下层楼,很难吗?”姜抒以轻笑了下,“走吧,伤个脚而已,还没到领残疾人证的地步。”
“真的不痛吗?”闻芋格外担忧地望着她的脚。
“不痛,真的。”
为了防止她不相信,姜抒以还特地走了两步给她看。
“行吧。”闻芋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你觉得没事就行。”-
倒也不是没事。
只能说是——
太痛了好吗!!!
一开始下地走路的时候觉得痛感不怎么强烈,她就天真地以为其实这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结果在下楼梯的时候,报应来了。
别墅提供的拖鞋是软胶制的,走在平地上还没什么感觉,但当踩在楼梯上时,拖鞋会中间随着脚踩在台阶中间折成两半。
每一步。
每一步!!!
伤口都他爹的跟压在冰锥上一样!!!!!!
可她Flag立下了,这时候说什么也不能露陷。
因此姜某人只能强忍着痛,装作若无其事地往下走。
好不容易走下楼梯时,额间已经出了一层细汗了。
“你要不行就回去躺着吧。”闻芋憋着笑看她一瘸一拐从旋转楼梯上往下“爬”,“打麻将比命重要吗?”
“这不是废话吗?”姜抒以白她一眼,“有种待会你别碰麻将桌一下。”
“没种。”闻芋耸了耸肩,“反正痛的又不是我。”
……说的也是。
姜抒以麻木着一张脸,心里在想——
走都走到这里了,痛也痛了好一会儿了,这麻将要是打不上那可就太亏了。
幸好,尽管身体上受罪,到了麻将桌上后,灵魂终于得到了救赎。
姜抒以今晚的手气特别顺,好到一连摸了好几把,赢得Alex直呼她出老千。
她对Alex和闻芋哀怨的眼神视若无睹,高兴得拿起桌上倒满了的酒杯一饮而尽,喝完了才回味过来里头有酒精味。
不过不怎么浓,所以没太在意。
“技术差手气臭就老实承认。”姜抒以将手中的幺鸡往牌桌上一甩,“别说姐姐不照顾你,要这张是吧?”
“我会因为一张牌就屈服吗?”Alex冷笑一声,“一条杠能值多少钱?”
她颇为嫌弃地瞟了他一眼,在下一圈摸牌时,指腹盖住牌面摸了摸,随即将所有牌一推:“糊了。”
完了还要幸灾乐祸地说:“一条杠确实是不值钱,不过好歹能回那么丁点的血。”
“你这样赢下去,回到南湖该请吃饭了。”薛纵笑道。
在一桌人的大呼小叫中,姜抒以带着满意的笑暂离战场,打算去个洗手间再回来继续。
路过甘曜那桌时,他们在玩德州扑克,说笑声被自动麻将机洗牌的声音盖住,离近了才能听到一些,大概也是有意或是无意间提起的——
“周嘉蘅人哪去了?怎么一晚上没见到?”
“好像晚饭那会儿出去后就没见着他人了。”
“追老婆都追到这里来了,突然玩失踪是怎么回事?”
“说不定搞小惊喜去了。”
“一个破小岛能搞什么小惊喜?”
……
都是些没价值的话。
什么小惊喜,还不如说他又跑哪里去搞网易云更能令人信服一点。
说是这么说,上洗手间的时候,姜抒以还是不免会想起甘曜他们说的话。
他不会真这么土,追到个小岛上,发现这里适合留点纪念,所以大半夜“找惊喜”去了吧?
她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周嘉蘅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吗?
每年的生日礼物都是她挑好了后他付钱,哪来的惊喜可言。
人应该不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转性吧?
有些想法一旦冒了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加上酒精渐渐有些上脑,以至于姜抒以险些一头撞上洗手间的玻璃门。
好在她及时刹住了车,然而这个刹车的后果就是好不容易歇了会的伤口再一次开始叫嚣,疯狂找存在感。
“嘶……”
姜抒以倒吸一口凉气。
结果她刚扶着墙、龇牙咧嘴地从洗手间里出去,就与拉开客厅大门的周嘉蘅照了个面。
他眼眸中压了点烦躁,像是分明不想做某件事,却又不得不去做——
姜抒以的目光随之落到他手边、被潮汐打湿的运动鞋。
啪,酒醒了。
那双运动鞋,是她遗漏在沙滩上的。
哦。
那就不是“不得不去”,而是“被逼着去”了。
可她也没逼他去啊,她不是好声好气求他去的么。
姜抒以想了半天,最终归结为——
是周嘉蘅仅剩的良心所迫。
“你怎么下来了?”见到她,周嘉蘅眉心不自觉拧起,“不是说痛到路都走不了?”
哪有那么娇弱,被贝壳划拉伤了而已,又不是直接断腿了。
就是这句话她只敢在心里说,毕竟在沙滩上装残非要人背的是她本人没错。
姜抒以不自在地讪笑两声:“那倒也没有连两步路都不能走。”
她觉得她现在就像是个第一次出来作案就遇上警/察的不称职小贼,本来就已经做贼心虚了,看见他手边那双鞋时,愧疚感也随之攀升至心头。
他大晚上跑沙滩上替她找鞋,她则在别墅里喝果汁打麻将。
好家伙,这可显得她没良心了。
“我下楼……”
姜抒以望见吧台上的高脚杯,灵机一动。
“我下楼倒果汁喝,刚才那杯喝完了。”
周嘉蘅不疑有他,将鞋子递给迎上来的管家拿去清洗,在门口接了泵免洗洗手液后往里走。
没想到还没走到麻将房,门倏地从内向外打开。
薛纵一脸兴奋地从里面出来朝她挥手,唤她的嗓音激情宣扬。
“Kelly你这厕所要上半年吗?大家伙就等你回来了!”
姜抒以:“……”
“回来?”不等她有所反应,门背面的男人哂笑了下,“回来做什么?”
门后还有人?
薛纵愣了下,探过头去一看——哟,是未来大舅子啊。
瞬间更兴奋了。
“蘅哥,我们在打麻将呢!曜哥他们在玩德州扑克,一起来玩么?”
看见某人脸色迅速黑掉的姜抒以:“……”
谢谢。
待会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待会你要是死了,那可千万别挨上我。
“不、不玩了吧……”姜抒以定了定神,“我脚受伤了,不宜进行娱乐项目。”
“脚受伤了?”
闻言,薛纵立马看向她的脚,果然看见了两截固定用的医用胶带。
姜抒以当时嫌弃用纱布裹住脚难看,只让周嘉蘅给她贴了那种正方形的小块纱布。
他迟疑了两秒,目光从她的手到脚再到手,似是在确认什么:“你刚才也没有用脚打麻将吧……”
这话说得居然还有点不确定。
姜抒以:“……”
说得很好,以后不许再说了。
“我……还是不打了。”再三衡量,姜抒以还是觉得命比麻将重要,“我先回房间休息……”
“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话没说完,周嘉蘅就冷笑着打断她,意有所指地说,“这里有的是人背你回房间。”
偏偏小太阳薛纵听不懂他的话中有话,还以为是未来大舅子在给他机会,立刻兴高采烈地接话。
“对啊,别担心,待会儿我会背你上去的。”
姜抒以:“……”
别说话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没看到我就快英年早逝了吗?-
“Kelly,你这伤怎么弄的?”
用不着五分钟,这间房里的人全知道了她受伤这件事。
姜抒以:“在沙滩上踩到裂开的贝壳了。”
薛纵:“伤得很严重吗?”
“不是很严重。”她下意识回头望了眼,周嘉蘅正在等人切牌,没功夫关心他们这儿的动静,顷刻间松了口气,“口子也不是特别深。”
这一场麻将打得姜抒以心惊胆战,总是时不时回头观察一下周嘉蘅的脸色。
幸而他看上去与平时区别不大,偶尔还会露出几分淡淡的笑容。
至于这笑几分真几分假,她可没这个胆量去考究。
正是因为如此,她后续手气很差,老觉得后面有个人盯着自己,因而一直都心不在焉,连跪好几把,把前面赢的钱全都还了回去。
到了散场那会儿,已经倒赔了一笔。
只是这会儿她不敢多抱怨,一心想着赶紧离开这个修罗场,匆匆转账完就想跑。
几乎是意料之中的,还没踏出大门,身后就有人叫住她。
“你这瘸腿能爬上楼?”
“应该能吧?”姜抒以尬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怎么能试?”
周嘉蘅声音不大,却足以令人闻风而来。
薛纵大步走到她面前蹲下,侧脸看她时眼里充满了担忧。
“万一你这一试伤口又重了该怎么办?上来吧,我背你回屋。”
他这话一出,本来还沉浸在散场前余欢的人们陡然间静了音。
十几道目光在三人身上打转了个好几遍,复杂中透露着一丝想跑的欲/望。
“你该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薛纵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焦点中心,甚至还笑着同姜抒以打趣,“没事的,伤者为大。”
“……”
他说的是“伤者为大”,听在姜抒以耳里就是纯纯的“死者为重”。
深夜寂静,远处有鸟飞过,尖锐地嚎了两句。
小太阳终于意识到了房里气氛不对。
他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望向他表哥:“怎么了?这么安静。”
甘曜瞥了眼身边气压很低却一言不发的祖宗,握拳轻咳了一声。
“你凑什么热闹?小孩子家家的出来打什么麻将,赶紧滚回你房间写paper去。”
他跟周嘉蘅是大学舍友,关系由大学延续到现在铁得很,也曾经在他的钱包中看见过姜抒以的照片,直觉告诉他这与周嘉蘅绝不是单纯的兄妹关系。
在青延那天看他的态度是默许,便顺理成章当成了小两口闹别扭时的情/趣,也没有同薛纵说明。
只是这“情/趣”到现在了还没闹完,未免久了些,不知道这出戏码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当然啦,周嘉蘅不说,他也就权当不知道,以免惹祸上身。
至于这位表弟……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薛纵见他不停地用眼神瞟身边那位大舅子,恍然大悟:人家哥哥在呢,他怎么能莽着脑袋就冲上去献殷勤?这肯定不合适。
思及此,他默默起身,急忙找了个借口离开。
眼看着这场闹剧的主角之一都跑了,其他人也纷纷找借口离开,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别扭的兄妹”。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尴尬到姜抒以想当场刨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的地步。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她终于憋不住了,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他面前,抬头冲他讨好地笑。
“周嘉蘅,我走不动了,你背我上去好不好?”
“既然走不动那你是怎么下楼的?”他丝毫不给面子,“爬下来的?”
“……”
姜抒以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
换了平常她早就呛回去了,此刻理亏的人是她,只好软着嗓子哄他。
“我一个人待在楼上好无聊哦,大家都在玩,我也想玩嘛。”
她故意拖着尾调撒娇,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求他帮忙时也是这么一副腔调。
而他——
虽然脸上肯定要拿乔,但回回都拿她没办法,总会想方设法满足她。
现在的周嘉蘅依旧很吃这套,耳根不自觉就软了下来,扯了下唇角:“好玩吗?”
“不好玩。”姜抒以回答,“输钱了。”
周嘉蘅倒是没想到她认为“不好玩”的理由竟然会是这个,清清冷冷的眼中夹杂了抹笑,“下次还玩吗?”
“还玩的。”小姑娘老老实实回答。
“……”
他无言地揉乱了她的头发,听见她有些气恼地“喂”了一声,才蹲到她面前。
“上来。”
姜抒以没再放肆,直接跟只树袋熊似的趴到他背上。
然后感受着他的动作,站起来、往上掂了掂、抬脚跨过门槛。
这不是周嘉蘅第一次背她。
以前学他和别的男孩子爬墙爬摔了、在操场运动时受伤、太困了走不动路等时候,全是他背回去的。
狗东西还会不耐烦地说她好重,让她别每天都吃那么多。
结果该买的奶茶蛋糕一样不落。
姜抒以半张脸贴在他背上,安安静静地想。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注意他了吧,只是当时的她没有发现。
脑子逐渐混沌,适才褪下些许的酒精又开始往上窜,喝得不算很多,处于微醺的状态。
于是她重重叹口气,哀怨唤他:“周嘉蘅。”
“嗯?”
姜抒以:“你别去Air上班了,给我打工吧。”
他懒懒出声,对她的脑回路一清二楚:“去你家伺候你?”
“这不比你在Air香吗?”姜抒以双手一伸,虚虚搂住他脖子,“我是这辈子都不太想走路了,你全职背我算了,你想要多少工资都行,大不了我先赊账。”
周嘉蘅想了想:“什么工资都行?”
“那肯定不能狮子大张口。”她戳戳他的脖颈,“你知道打工人有多难做吗?”
“不太知道。”周嘉蘅道,“没给别人打工过。”
“那你给我打工的话……不就是人生第一次?”她想了想,还怪满意的,“那我勉强给你开高点吧。”
她问的问题奇奇怪怪,是平常绝对不会问出口的那一种。
周嘉蘅察觉出不对,眯着眼侧头一闻,果然闻到了她颈间的酒味。
“能有多高?”他噙着笑,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
姜抒以突然警觉。
“你是不是想给我下套?”
又醒了?
他正要开口,背上那人就洞察到了他的想法,颇为无语地说:“我只是喝了点酒,醉都没醉,又不是失智了。”
“是你自己说的。”
周嘉蘅推开她房间的门。
“跟我没关系。”
姜抒以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确有其事后,思考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对话,觉得这笔买卖还挺值当。
她沉默了一下,扣着他的脖子用力往上挪了挪:“那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
沾染了酒的温度的炙热气息喷洒在他脖颈上,连带着那一整块皮肤都变得滚烫。
周嘉蘅呼吸重了稍许,再开口时,嗓音不自觉地哑了半分。
“要你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家人们!久等了!今天抽两个100的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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