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吹散盛夏的炎热, 云朵卷着橘光在天边翻涌。
那一瞬间，姜抒以只觉得自己心脏的跳动都停止了，像是疯了一样, 半点呼吸都感受不到。
直至男人抱着玫瑰走向她, 花香逐渐飘至鼻尖时，她仿佛才有到了实感。
怎么又……回来了？
“这不是要给小祖宗过生日么。”
他笑得有些痞气，是她许久许久都没有见到过的颜色。
姜抒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将心中所想全说了出来。
她尴尬地摸了摸脖子，勉强哦了一声当作是回应。
说完之后，场面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半晌, 她听见脑袋顶上传来一道略微不满的声音。
“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么？”
说完后大概是觉得不够惨，于是又补多了一句——
“快五天了。”
“不要。”
他不提醒还好，一提醒姜抒以心情又郁闷了。
“你值得。”
周嘉蘅气笑了：“我怎么就值得了？”
姜抒以又不说话了。
不是不想说, 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平时很努力去避免想起这件事，但只要他站在面前, 就总能令她轻而易举地想起。
她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感觉——
难堪、狼狈，还有小秘密被发现后的、如同被人看光了一般的、铺天盖地的羞耻感。
不单止是Heartbeat，还有发现周嘉蘅早就看穿了她与Alex拙劣演技的那刻，都是这般的难以言说。
正是这种难以消逝的感受, 才会令她对这件事如此在意。
就算是被人骂矫情也好、心眼小也罢，如果听不见正式的解释和道歉, 这件事在她心中永远都会成为一个疙瘩。
沉默了有些时间, 她才听见脑袋顶上再次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姜抒以的第一反应是——
这人在叹个什么劲？
该叹气的不应该是她么？
还没等她把个中缘由想明白，便听他语调沉沉地说：“我没有在耍你玩。”
姜抒以脑子里的各种腹诽倏然间消失。
他在说Heartbeat那件事。
“我只是——”
周嘉蘅迟疑了下，似是有些自嘲。
“只是害怕罢了。”
这一瞬间, 姜抒以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周嘉蘅。
说他在Heartbeat加她却不表明身份。
还要匿名跟她聊了那么长一段时间。
是因为。
害怕？？？
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她的疑惑就这么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让人一看便知。周嘉蘅顿了两秒，语调有些嘲讽。
“害怕跟你说了我是谁后, 你直接连app都卸了。”
人总是纠结而矛盾的。
每个人都一样。
他更是与常人没有任何不同。
就算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却还是气到想要报复她；就算清楚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了，却依旧忍不住去靠近她。
好像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对面站着的人是她，他就毫无办法。
连平时清晰无比的逻辑在这一时刻都会变得杂乱无章。
如果说一开始克制不住的接近是出于恼意和不甘，那么在知道真相的那刻，留给他的只剩下无尽的后怕。
就是因为太清楚她有多讨厌自己，所以才不敢坦诚。
害怕她在看见他的名字后，再一次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如今的她，确实也做到了，直接一声不吭地，从南湖跑来了雁声村。
若不是那天他冲动地杀去了速音，可能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躲去了哪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能再把她弄丢了-
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变暗，晚霞泛在云边，透过云层落入花丛里，像是打翻了的颜料，倾洒在烂漫油画中。
姜抒以在听见他的话后，那股奇妙又难以言说的情愫又一次开始在身体里跳跃。
不得不说，周嘉蘅对她的了解是真的很透彻。
如果当时的她得知屏幕对面的人是周嘉蘅，那她一定会干脆利落地将app卸载。
可他口中的“害怕”是……
姜抒以忽地瞪大了双眼：“你那会就喜欢上我了吗？”
要这么说来，她与周嘉蘅开始频繁在Heartbeat聊天，应该是……
她努力想了好一会儿，但着实是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候她好像才刚回国、遇见周嘉蘅没多久。
“准确来说。”
周嘉蘅的话将她从回忆中拽了回来，姜抒以抬头，恰好撞进他深邃眼中，仍然是含了几分自嘲的笑意。
“应该是高中。”
即使他没怎么在学校里出风头，学生时期的他仍旧经常能收到情书，亦或是被人堵在班门口表白。
他向来对此毫无感觉，甚至觉得这么隔三岔五被拦下来是件很麻烦的事，也会觉得是这帮幼稚又聒噪的人不适合他。
直至后来他和姜抒以分班，他走出课室门的时候，经常能看见同班的男生围着她，凑在一起不知道是在学习还是谈天说地。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碍眼。
觉得围着她的男生，真的很碍眼。
“那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周嘉蘅垂眸，看见小姑娘明显因为他的答案而错愕的表情。
他心情骤然间变好，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她的脸蛋，眼尾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因为你那时候成绩太差了，我怕你跟我谈恋爱会考不上大学。”
“……”
姜抒以凶巴巴拍掉他的手。
“我成绩哪里差了？我也就偏了一点点科而已。”
说完还怕他不相信似的，用食指和拇指冲他比出一个很小很小的范围区间。
“喏，就这么点。”
周嘉蘅似笑非笑地望着那个区间：“嗯，也就是历史快满分和数学36分那么点的差别而已。”
姜抒以：“……”
两秒之后，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印象太深刻了。”想起了有趣的事，他眼中笑意不断蔓延，“那天姜叔叔都追到我家来了。”
“……”
姜抒以掉头就走。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慢悠悠跟上来的声音。
“先把花收一下再走？”
小姑娘立刻加快了速度。
他失笑，提速追了上去。
几分钟后，Stella和高宇见到的就是这么的场景——
姜抒以抱着一束野花，跟逃难似的往他们那儿飞奔，身后跟着个眼熟的长腿男人，不紧不慢地跟着。
看见他们，姜抒以仿佛看见了救星：“走走走，咱们不是要去临淅市区吃饭吗？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
“欸等等。”Stella懵了一下，而后猛地想起来什么似的挡在高宇手中的摄像机前，余光瞟了她身后的男人一眼，“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
“不好意思，今天借一下你们同事。”
她话音刚落，姜抒以肩头出现一只手，愣是直接将人给带走了。
Stella：“？？？”
高宇：“？？？”
漆黑一片的直播间：“？？？”-
估计事防止被她发现，周嘉蘅并没有将车停在原来的地方，而是停在了雁声村出口的拐角。
姜抒以挣扎了许久，直至到达了车门前，他有意松了力，她才成功从他的怀抱中脱离出来。
“你这是干嘛？”她无语至极，抬手将他推远了些，“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给你过生日。”
姜抒以用了几分力，他没有防备，被她推得踉跄两步，却也没有生气，弯着好看的唇角盯着她看。
他的嘴唇很薄，不需要点缀，天生带了点儿红调，刻意勾着笑时，就像个出来迷惑人的男妖精。
“我为什么需要你给我过生日？”
姜抒以白他一眼。
“没看见我的朋友们都在等我吗？”
闻言，他轻啧了声，似是不满，又掺了几分调笑。
“我至今还没谈过恋爱，所以想试试给女朋友过生日的滋味，可以吗？”
靠。
他到底从哪学的这些招数。
平时不用就算了，真说出来怎么就这么的——
惹人心痒。
她没有回应，周嘉蘅也没有着急，等了一会才复而问。
“可以吗？”
这回，姜抒以总算是有了动静。
她低下头，伸手拨弄着自己怀里捧着的那束五彩缤纷的野花，装作不甚在意地说——
“就，勉强答应你吧。”-
在她说出那句话之后，周嘉蘅手上那束香槟玫瑰自然而然就交到了她的手上。
只是一个人捧两束未免有些太多了，姜抒以便将它们都放到了腿上。
倒是这部车里的另一个人，大概是孤寡了多年终于有了个女朋友，就算再怎么伪装好像都挡不住他的兴奋——
即使是在开车，都要时不时腾出只手来握住她的，生怕她半路跳车跑了似的。
姜抒以把他这种行为归结为没见过世面。
偏偏人开着车时又诡异地静了下来，几乎没怎么跟她说话。
姜抒以目光从两人交握的手转到他精致的侧脸上，心里头突然萌生了逗弄他的心思，便问道。
“你定了餐厅吗？”
“没有。”他捏了捏她的手指，“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有啊。”姜抒以早有准备，打开手机导航，输入了个地名，“你跟着导航走就行。”
半小时后，两人站在了临淅市商业街门口。
这时候的周嘉蘅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迟疑片刻，问：“餐厅在这里面吗？”
“是啊。”怕他逃跑似的，姜抒以主动牵起了他的手，指着一处笑得两眼弯弯，“看，就在那。”
周嘉蘅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未见其名，先闻其声——
“天下美食，人间美味，国家领导人最爱的臭豆腐，领导人招待外宾的金牌小吃。我们的臭豆腐从生产地空运而来，不好吃不要钱，不正宗当场赔现金一万，欢迎大家前来品尝。”
入眼处，几个大字深入人心——
正宗臭豆腐。
周嘉蘅：“……”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蘅：你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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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臭豆腐广告词改编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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