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童谊继父并没有将童谊卖得很远, 也就在临淅市区隔壁的城市。
只不过那户人家下个月就要迁去北方罢了。
算盘倒是打得很精,等去了新地方,没有人会对他们凭空多出来的小孩生疑。
去的路上高宇报了警, 有证据有警察, 那户人家几乎没有抵抗,就把人给带了出来。
见到人时,不到10岁的小女孩脸上还挂着泪珠,双马尾散了一边,乱七八糟地搭在肩上。
见到姜抒以和吴老师时愣了下, 然后一头栽进了她怀中。
哭起来却是很小声,生怕人再次将她遗弃了一般。
更加出乎人意料的是,去派出所录口供的时候, 民警告诉他们,童谊母亲压根就没有同继父登记结婚, 所以童谊已经没有监护人了。
童谊的学费一直是童母交的,童母去世后,继父不仅不愿意再替她花钱,还想要钻空子拿童谊去换钱。
从派出所出来后, 童谊跟吴老师和姜抒以道谢。
吴老师眼中含满了怜惜,摸了摸她的脑袋, 而后想起什么, 朝姜抒以身后几人努了努嘴:“是这几个哥哥姐姐帮了你才对,快谢谢人家。”
于是童谊又对着Stella和高宇一一道谢过去。
只是在轮到周嘉蘅时,她话到嘴边忽地噎了一下, 漂亮的眼镜望了望姜抒以, 又望回他,脆生生地喊:“谢谢叔叔!”
周嘉蘅:“?”
周嘉蘅:“???”
他气笑了, 蹲下来用力捏了下童谊的脸蛋:“凭什么他们是哥哥姐姐,我就是叔叔?”
“因为姜老师说……”
童谊下意识就要老实回答,结果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姜抒以猛地打断。
“该回去了吧?天色不早了,她明天还要上学的。”
“童谊这两天住哪儿?”
吴老师想起那间阴沉沉的小屋,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原来那个家不能回去了,但是等福利院那边接收还需要一点时间。”
“这有什么难的?”Stella爽快地说,“跟我们住一块儿就行了。”
吴老师想着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同意了下来:“行,那福利院接收之前,童谊就麻烦你们了。”
“走吧,路老师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Stella看了眼从出现后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的某人,十分有眼色地搂着童谊往他们车上走。
“Kelly你坐你男朋友的车吧,我们车坐不下了。”
撂下这句话,仿佛怕被她死缠烂打似的,眨个眼的时间人就上车去了。
姜抒以:“……”
其实从跟车去买童谊的那户人家时,姜抒以就已经感受到了大狗勾情绪不太对,因此她等到高宇那架五人座的车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方才磨磨蹭蹭地回身。
“走吗?我饿了。”
周嘉蘅听见她小心翼翼的语气,轻嗤了声,没说什么,率先调头上了车。
姜抒以急忙亦步亦趋跟上去。
谁知上车之后,氛围再次陷入了新一轮的尴尬。
姜抒以坐在副驾驶,脑子疯狂回想她以前都是怎么哄这个大别扭的。
结果她发现,在她记忆中的,跟周嘉蘅发生矛盾的解决方式,基本上都是说好话哄他。
并且几句就够了,只需要几句,他就算脸还臭着,也会勉强理她一下。
但是今天……
姜抒以戳了下他的手臂:“男朋友,我们去约个会?”
“……”
大狗勾眼皮掀都没有掀一下。
“去吃什么呀,我真的饿了。”
她嗓音软软的,最后一个字音调转了几个弯,娇撒得明明白白。
他冷笑了声:“你还吃得下?”
“吃得下的。”
她点头如捣蒜,又去牵他的手。
察觉到他并没有在抗拒后,放心同他十指相扣,还捏了捏他的手指。
大狗勾依旧不为所动。
“……”
行。
你就接着给我作。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姜抒以松开他的手,拿出手机,一边打字一边念出声。
“男、朋、友、生、气、了、要、怎、么、哄?”
几秒钟后,她“哦”了一声,而后对着手机屏幕,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一字一句地开始朗诵——
“哥哥,你帅得我激情狂奔到天台跳热情桑巴,帅得我泪水流到这个世界不再缺水。”
“哇,哥哥这发光的美貌是真实存在的吗?我是不是在哪本教科书上见过你?”
“看到哥哥这么靓仔,我羞愧到哭泣,哭泣到打鸣,打鸣打到把我邻居从梦中惊醒,醒来后叫了全村的鸡跟我一起接着打鸣。”
“哥哥刀削般的侧颜,每一帧画面都是电影镜头,每一幕都值得作为博物馆的藏品被珍藏,供给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瞻仰。”
“你的眉毛是古人一刀劈珠穆朗玛峰劈成的吗?你的眼睛是由璀璨星河汇聚而成的吗?你的眼睫毛也能在我的心尖儿上跳《胡桃夹子》吗……”
最后一段还没念完,周嘉蘅终于忍无可忍。
“你闭嘴。”
就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刹那,姜抒以飞快地倾身上前,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瓣。
然后,成功看见他的动作僵住,仿佛他那里的时间就此停止了一般。
耳根也红了,是喝醉了那般的艳红,叫人光是坐在他对面,都无需触碰他,都能感觉到他身体骤然上升的温度。
如同被人无端调戏的少女,羞意恼意一同浮上心头,想给对方点颜色看看,但又不知该从何做起,只能任自己被绯红的脸庞和耳朵出卖。
还真挺可爱的,她想-
周嘉蘅垂眸,她脸上闪着恶作剧成功后的狡黠,对自己的成果心满意足。
得意洋洋的,唇角快扬到天上去了,让人忍不住就想毁掉这份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快乐。
因此就在姜抒以准备退出战场的那刻,下巴倏然间被他捏住。
紧接着,一个含了恼意的吻压着她的唇线落下来。
同之前的吻完全不同,这个吻载满了男人的情绪,不知到底是在发泄在惩罚,还是只是一个单纯的情人之间的吻。
姜抒以什么都察觉不出来,只能感受到他跟掠夺城池般闯进她的领地扫荡,在每一处即使是不允许的地方留下独属于他的气息。
她被他吻得头昏脑胀,渐渐有了呼吸不畅的感觉,又鬼使神差地想要回应他。
然而,在察觉到她打算回应的念头时,周嘉蘅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呼吸有些粗重,抵在在她唇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不是让你等我?”
他咬的那一下说痛吧,就跟收起了利刃的狗勾爪子在那处挠了一下似的,也不是很痛,甚至还有点儿痒。
偏偏衬得那句话颇有了点怨妇味儿,仿佛她是那种在外面沾花惹草不知道归家的渣女,紧紧逼视着她的目光与说话的语气似乎也挂上了点幽怨。
分明前一刻姜抒以还觉得自己是个铁血无情大将军,转瞬间就成了举白旗的败兵,软着嗓音求饶。
“我担心再等下去童谊会出事嘛。再说了,我也没受伤呀。”
说完了还怕他不信一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扭来扭去,非要给他亲眼验证一下她的完好无损。
没理会她的动作,他语气很凶,却漏了藏不住的无可奈何。
“如果我再晚两秒,看你现在还能像现在这么开心么。”
姜抒以知道他心软了,轻笑着捉住他的手。
“没有什么“如果”,因为我男朋友来保护我啦。”
就差跳到他脑袋顶上宣布胜利了。
“……”
周嘉蘅终于败下阵来,揉了揉被她气疼了的太阳穴。
“想吃什么?”-
后来童谊的继父到底怎么样了,姜抒以没有再去关注过,只知道这个人渣从被他们抓到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能从里面出来过。
也有听村里的人说起童母,在丈夫去世后穷困潦倒,为了能有好日子过,才跟这个在镇上开早餐店的男人在一起。
没曾想差点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至于为什么没有结婚证——
吴老师当时不屑地说:“估计是连那点结婚的钱都不想出吧?”
离谱是离谱了点,倒也不是做不出来。
毕竟就算是在大城市里,还有人情人节礼物让女朋友到付的呢。
“贩/卖/人/口判多少年来着?”
同直播间里的观众说起这件事时,Stella问了一嘴。
高宇道:“我那天查了一下,是五年以上十年以下。”
那大概是要往最严重了判。
姜抒以喝了口水,若有所思地想。
她有听到过周嘉蘅同许助理提起过这件事,反正肯定不会是便宜他。
说到底也就是多给他找点罪名罢了,譬如说虐待儿童之类的。
但姜抒以最最担心的还是童谊。
不到10岁的孩子成了孤儿,还险些被一个没有法律关系的“继父”卖给别人,更别说她在继父家是否遭遇过虐待或是其他非人的待遇。
回想起每次在班里见到她时的模样,或许上学就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事情了吧。
可以远离噩梦一样的家,远离把她当作一件可供买卖的商品的“继父”。
幸而后几天在家里见到童谊时,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
周嘉蘅将她送到家门口,是童谊来开的门。
大概是Stella给她编了两条麻花辫,看起来很是斯文乖巧,一点儿都没有在学校时那股活泼的劲儿。
周末两人出去约会回来,见着姜抒以,她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就是一句——
“姜老师你回来啦?周叔叔呢?”
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叔叔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啦,基本上我每周四都要开组会开到12点,白天也有课,所以今天只有这一更啦~
我想补充一下我上一章没说完的,关于童谊这个片段的初衷。
我在学习女性主义这门课的时候,在课上看到了不少将女性作为商品的例子,即把女性当作商品当作货币去进行等价或非等价的交换,最近的例子就是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那件事。
后来在我决定要写支教的时候,我去查了一下关于支教的资料,我发现其实有些去支教的人说,那边的小孩很多其实根本就不想上学,他们的环境和受到的教育让他们觉得上学并不是一件能改变人生的事←一开始我也觉得”这不应该是21世纪该发生的事情“。但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时代在往前走,思想却不一定是在往前走的。
最终设定了这样一个片段,说是警醒吗,其实也不是,对于我来说,写文也算是我在这个时间段,我的思想和我在关注什么事情的一个记录。这就是童谊这个小女孩出现在这篇文里的初衷。至于为什么没有按照我查到的资料去进行一个刻画,是因为再怎么说,我认为起码我应该通过我的文带给读者快乐,而不是难受。
谢谢大家看我碎碎念叨到这里,发个红包浅感谢一下吧>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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