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天门山翼装飞行世锦赛?预备

    “想要学会如何进行翼装飞行运动,  就首先要了解翼装飞行的原理和等级。”

    教练远远看着白绿色的苍穹,解说道。

    这是沈梧云第一次没有在学习课程前搜索这项运动,所以他全神贯注地听着教练的话,不错过一句一字。

    “翼装飞行的天际滑翔之所以能安全实现,主要得益于翼装特有的翼膜构造,就是在腋下和**的冲压式膨胀气囊——由高密度尼龙材料制成。”

    沈梧云不自觉将视线移向放置在一边的翼装飞行服上,黑色的像飞鼠一样的飞行服仿佛交织着危险与刺激。

    教练察觉到沈梧云注意力有所偏移,顺势昂首一指,“你可以亲自去感触一下,这种独特的材质是能让人翱翔的条件之一。”

    沈梧云拿起飞行服,指尖触摸到更为粗糙的、硬挺的质感,他指甲用力一压,肉眼几乎看不见压痕。

    沈梧云将手上的飞行服反复翻转来看,能在飞行运动服双腿、双臂和躯干间看到被缝制在上的大片结实的、收缩自如的、类似蝙蝠飞翼的翅膀。

    “天际滑翔运动员在跳离高台后,张开手脚便能展开翼膜,像飞鼠一样,当空气进入一个个鳍状的气囊时,就会充气使服装成翼状。”

    “由此产生浮力。”

    教练的语气中透出一丝稀薄的笑意,脸色被黑雾遮挡看不清楚,“但是人到底不像鸟儿一般,即便做出了类似飞鸟的翅膀,但也无法自如地控制。”

    沈梧云有些分不清教练是在嘲讽还是在自嘲。

    “在达到一定安全高度后,滑翔运动员需要打开降落伞减速降落到地面。”

    教练的语气平淡、波澜不惊,好像刚刚的莫名轻讽是沈梧云的错觉。

    沈梧云将飞行服的腿侧拉链拉开,拉下胸口缝制在一种独特面料上的拉链,  从上方穿进飞行服。

    胸前的布料具有很强力的弹性,拉链的开口很小,但仍能确保飞行员进入。

    除了胸前的特制布料,沈梧云刚一穿进飞行服,就感觉到一长条的坚硬横亘在胸前。

    沈梧云一顿,还没来得及疑惑,教练率先开口介绍道:“这是单一脱离式扶手。”

    “由于翼装飞行运动的危险性,翼装飞行服的各项剪裁、面料都经过慎重的选择,飞行服是由不同的面料拼制而成,确保在合适的位置发挥更好的作用。”

    教练掩藏在黑雾下的脸开始透露出一股邪性,里面好像有深邃的漩涡拉扯着沈梧云的心神。

    “所以……一切还来得及,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选择放弃的机会。”

    沈梧云的意识猛地一颤,瞬间清醒。

    教练声音娓娓,“毕竟,进行翼装飞行运动稍不注意就会丧命,你还年轻……”

    “不必了,”沈梧云打断了教练劝诱的话。

    “极度的高科技模拟出的系统空间,你们体现出的语言、态度都时常让我怀疑你们是否是真的人类,但你们到底只是被模拟出的一团虚拟数据。”

    他的声音坚定干脆,“过去我无时无刻不在死亡刀尖上行走,我也享受这种感觉。人类会害怕死亡,但对要坚持的事物不会。”

    “人性很复杂,你们很难把握住。”沈梧云说到这,语气轻缓至极。

    教练莫名从中听出了一丝对他的同情与关照,教练核心的大数据运算几秒,最终得出这种关照是对于他的智商层面。

    教练沉默半晌,他确实因为沈梧云上回的耍弄,所以决定使些小跘子,诱导沈梧云放弃做任务,但这也绝对不是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玉壶峰顶的云气四处飘摇,教练僵硬地转移话题,“既然你这么坚定,那就继续课程学习吧。”

    沈梧云对此没有意见,教练能继续认真教导是最好。

    因为翼装的升力有限,整体对从高空到落地的气流需求比较稳定。

    特别是风向不能变化太大,风速也不能太大,不然这都会导致升力突变,可能会引起瞬间掉高、速度突变,甚至翻滚等情况出现。

    沈梧云在峰顶观察着云雾,云雾一直只是悠悠扬扬地飘荡,风速刚好,适合飞行。

    教练:“可以了。”

    沈梧云点头,脚稍一用力,与地面形成一股向外的推力,整个人便从玉壶峰顶跳下去。

    跳下去的一瞬间,沈梧云感觉到由于自由落体产生的强烈的失重感,这种失重感让他心悸。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大的气流裹挟而来的阻力。

    沈梧云沉下眼睫,感受着空气阻力带来的推拉。

    这就是翼装飞行的原理,利用空气阻力,在减缓下降速度的同时形成向前飞行的动力。

    与跳伞不同,翼装飞行独特的飞鼠状设计能让人感受到与空气冲撞的特别的感觉。

    在高阔的蓝天中,跳伞能带给人无与伦比的宁静与安逸,仿佛上下俱寂,一切声音都被摒弃于耳后。

    但翼装飞行不同,它是强烈的在空中的失控与刺激感。

    因未知带来的紧张感慢慢消失,沈梧云更多感受到一种无拘无束,一种急速,好像是天空中一冲而下的飞鸟。

    即便翼装飞行足够危险,但它带来的感受让人上瘾。

    当运动员飞跃天空,飞跃山脉,飞跃城市之巅,会觉得自己像天空的鸟儿一样欢快又自在。

    在有限的时间里去更多想去的地方,触摸更高、更阔、更多的天空,真正的展翅高飞。

    这是体验过刺激感的极限运动员们无法拒绝的存在。

    骨子里的挑战因子在沸腾、在燃烧,在向下冲落时,沈梧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风声在耳边叫嚣,刺激好像烈火般要把他灼烧掉。

    翼装飞行的死亡率高达30%是否真实尚未可知,但经官方统计,翼装飞行的死亡率是高空飞行的5至8倍。

    翼装飞行事故原因包括撞击岩石、开伞失误、降落伞故障、天气突发状况等,这些大多都是在降落时发生。

    沈梧云稳住重心,在浮空中,系统在一定时期会显示高度,以供沈梧云判断。

    沈梧云微一凝神,打开降落伞伞盖,长条形的降落伞像弹簧一般从容器中扑弹出上空,撑开一片区域。

    也是这时,一种强大的向上的拉力与向下的重力形成对峙。

    拉力最后到底不敌重力,降落伞悠悠扬扬地向下缓缓降落。

    沈梧云的足底触及地面时,才有一种自己真真切切回到地面的感觉。

    从天空极限跳跃飞下的疯狂与悸动充满着魔幻,刚一落地,头还有些眩晕,腿部肌肉发软。

    沈梧云在降落点缓了一会儿,收回降落伞,心绪一动就从郁葱的山脚下回到了玉壶峰顶。

    教练沉吟了一会儿,点评道:“动作不错,状态也很稳定,没有慌乱。”

    “恭喜,你已经具备了一个合格的翼装飞行运动员该具有的素质。”教练最后笑道。

    “我宣布,翼装飞行学习已经结课。这片天地将只属于你,随你任意翱翔。”

    教练话音一落,他就化为蓝色的模拟碎片,消失在山谷间,只留下回音回荡。

    撞钟声徐徐在山谷间传开,好像禅声一般,将人从内到外都洗涤一番。

    ***

    还有五天就到了天门山翼装飞行世锦赛的开始时间。

    王庞拿着主办方提供的比赛路线与赛程信息预备去找沈梧云。

    他一想就知道沈梧云不会在娱乐公司,果然在南洋小区找到了他。

    王庞将几张A4大小的信息纸一一放在客厅桌上。

    沈梧云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张纸,细细看过去,都是详细讲述翼装飞行运动员们在比赛时的路线,起点与终点。

    沈梧云将其他A4纸拿过,一一看去,上面还详细讲述了各种注意事项,以及参赛流程。

    极其详细,沈梧云将其看完花了快二十分钟。

    “噢对了,除了这个,腾飞定制的翼装飞行服已经做好了,在寄送来的路上,大概明天就能到。”王庞将另一份信息纸整理好,放进公文包里。

    他整理完,又抬头问道:“咱们是什么时候走?”

    沈梧云思忖片刻,视线触及散乱在桌上的几张纸,“后天吧。”

    “好。”王庞点头。

    一天后,沈梧云将飞行服整理好,方便飞机托运。

    这次腾飞定制的飞行服选取的颜色与以往不同,不再是黑色或者银灰色,而是极其亮眼吸睛的红色。

    飞行服背面印着黄色的星星,正面的左上角缝制了国旗。

    看惯了沈梧云穿着黑或灰的服装,头一次看见沈梧云穿着这么亮眼的大红色,王庞都惊了。

    但看着沈梧云白净的脸庞、浓黑的眉目,不得不承认青年天生就适合这种亮眼嚣张的红。

    他天生就该立于高台,身披着属于他的荣耀。

    ……

    王庞早早就定好机票,时间到就立刻启程。

    这次陪同沈梧云的团队人员比起以往要多,王庞了解到这项运动比起之前沈梧云参加过的都要凶险异常。

    赶去天门山的路上,王庞不免担忧。

    但偶然瞥见沈梧云沉静的脸,又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赶到天门山后,王庞就联系了周边的酒店将他们的行李帮运到酒店。

    团队其余工作人员也跟着酒店人员去往酒店,而沈梧云和王庞需要去天门山登记信息。

    世界翼装联盟已在张家界举办了八届“天门山翼装飞行世锦赛”。

    这俨然已经成为全球影响力最大、竞技水平最高、竞赛组织最专业的翼装飞行运动赛事。

    沈梧云看着形似装酒用的玉壶峰,东、西、南面都是绝壁,苍拙古朴的绿意攀爬其上。

    夕阳西下,橙黄色的光晕染了周边的云层,像是高山上的小孩两侧的一抹红。

    王庞转头正准备说什么,就看见沈梧云眼眺远方,微微出神。

    这广阔无垠的天地,正静静等待着他聆听最浑厚的佛音。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这周可能都是两天一更新,宝宝们隔一天来看好了

    以上关于翼装飞行相关知识来自于知乎/搜狗

    第92章 天门山翼装飞行世锦赛?开始

    登记参赛信息的地方在天门山顶的广场上,  有一处临时搭建起的小棚子,里面摆着黄木桌椅。

    工作人员穿着红马甲坐在桌后,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桌面上整齐叠放好的纸质资料。

    这种登记参赛信息并不是跟报名时那样,而是为了记录选手的到场情况,方便主办方及时做出相应的安排。

    沈梧云和王庞走上前。

    工作人员敏锐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入目就是一张好看得仿若星辰坠地般的面容。

    沈梧云凑近工作人员,礼貌询问道:“请问这里是登记参赛信息的工作站吗?”

    工作人员眼瞧沈梧云的接近,距离近到可以清晰看见他脸上的细腻皮肤,还有卷而翘的眼睫,随着主人的说话而微微抖动。

    好一个美颜暴击!

    直让工作人员呆了呆,直到听见沈梧云好似疑惑轻“嗯”了一声,才回过神,连忙从桌面上抽出一张登记表,转向沈梧云。

    “啊,是、是的。这是登记表,您填写一下就好。”工作人员着急忙慌地回道,极力隐藏自己微烫的双颊。

    沈梧云接过登记表,冲工作人员礼貌一笑,低下头填写表格。

    工作人员这时用双手捂住自己脸的两边,眼睛不自觉又遛回到眼前的青年身上。

    真好看啊!工作人员在暗地里感慨一声,越看越觉得面前的青年长得像明星,并且还真有些眼熟。

    还不等工作人员仔细思考自己在哪见过青年,沈梧云已经将登记表上的信息全部填写完毕。

    “好了。”沈梧云将登记表递回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接过,匆匆扫视了一眼,  就将其放在一跺整齐的资料上。

    “好的,我们到时候就会将您的信息录入进电脑的。”

    工作人员将选手登记好的信息录入进系统后,  会在比赛当天正式生成编码,安装在卫星定位仪上。

    这样即使选手出现意外,也能尽可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该选手并移交医院进行救治。

    现实中的玉壶峰与系统空间中模拟出来的并无不同,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气流的变化。

    在系统空间中,由于教练的控制,气流并不像真的自然界那般随心所欲地流动,而是平直的、静止的,如非必要才会变得横冲直撞。

    而自然界的气流是毫无规律的,让人捉摸不定,这就需要一定的气流学习才能上手飞行。

    每个第一次的试跳,系统都会友情提示下降的高度,但之后的跳跃都需要沈梧云自己估算。

    所以后续的几次跳伞和飞行,沈梧云要么是撞上另一侧的峰壁,要么是开伞不及时,来不及降速就跌进树林里。

    好不容易能正常顺利地降落了,教练又控制气流满天飞旋,把沈梧云冲撞得七零八落。

    等到他的最终考核通过,沈梧云应对气流与危机的水平已经提高了不少。

    工作人员说完,就朝玉壶峰的方向一指,“信息登记完毕,就能去玉壶峰顶实地体验一下。”

    沈梧云微笑道谢,工作人员红着脸连连摆手说:“不用,都是我的本职工作。”

    他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登记表上被工整填写好的信息,字迹清晰、字体劲韧锋利,他看见上面填写的姓名。

    ——“沈梧云”。

    工作人员一愣,忙回神抬头去寻青年时,却只见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沈梧云和王庞乘缆车上了玉壶峰顶。

    已经有不少工作人员围聚在峰顶上,有的是在拆卸安全线,有的是在树立指示牌……

    沈梧云从缆车上下来时没吸引多少人的注意,一是戴了帽子,脸部只余下阴影令人看不清,二是这一天来的选手多,工作人员们又忙着手头上的事,也没心思余目光给他人。

    在起点处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招待选手们。

    已经有几名选手穿上翼装飞行服,准备体验试飞。

    这种试飞时期,主办方安排了救援直升机在上空时刻注意选手们的动静。

    一旦有选手出现危机,就能马上开展救援。

    但正式比赛时将不会有直升机时刻在上空待命,考虑到比赛的公平性以及突发性,没有人知道这名选手是否能依靠自己解决危机,贸然插手也许就让选手丧失了竞争的机会。

    更何况极限运动,本就是不畏生死。

    等到气流趋向稳定,几名选手就跳下了玉壶峰。

    工作人员盯着几名试跳选手几分钟,确定他们飞行状态良好,就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到沈梧云身上。

    工作人员脸上挂起礼貌又公办的微笑,“您也是来试飞的吧,现在气流不太稳定,要等待一会儿。”

    沈梧云视线朝下,云层被左来右去的风吹得来回晃荡,有的甚至被轻微吹散了,好似气球一戳就破。

    等待了几分钟,先前试飞的几名选手已经安全降落了,工作人员转头对沈梧云道:“可以了。”

    说完,向后退出几步,给沈梧云留出足够的空间。

    在等待的这几分钟里,沈梧云已经穿好了翼装飞行服。

    工作人员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与惊艳,旋即诚恳地赞叹,“您的飞行服很独特……但,也十分亮眼。”

    “谢谢。”沈梧云回笑,随即转头认真看向山谷间。

    此时的气流已经相对稳定,在系统空间中学习的经验告诉他是时候跳了。

    这样想着,沈梧云的肌肉先一步动作,顺着气流径直跳下去。

    在系统空间学习理论知识时,沈梧云也在现实中找到跳伞俱乐部进行现实练习,极力吸收学习到的知识,将它融会贯通于血液、肌肉,甚至细胞中。

    沈梧云感受到经过不断地练习得到的力量正在充盈全身。

    风从耳边刮过,与摩托和长板截然不同的感觉,与无规律又横冲直撞的气流直面接触,失重感像是清新的调节剂,让沈梧云不断在安宁与刺激的状态中穿插。

    这次世锦赛的路线与往届比赛的路线有略微的不同,但就是这点“略微”却让整场比赛的危险性大幅度增高。

    这条路线增添了“穿越天门”这一项,凶险异常。

    天门就是张家界天门洞,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天然穿山溶洞,深60米,是一个鬼斧神工、自然天成的奇观。

    这里对于气流的把握要求非常高,一不留神就会直接被拍死在峭崖上。

    沈梧云轻微眨了下眼,缓解一丝眼中的干涩。

    山谷间的风有些大,直吹进眼里,吹得眼睛有些生疼,好像刀子般刮着眼膜。

    通天大道蜿蜒而上的终点便是天门洞,游人晃眼一看,只觉得不仅九十九层台阶令人眩晕,从天门洞一泄而出的天光也让人晕眩。

    风仍然十分强悍,有力地灌入沈梧云的飞行服中,膨胀充气。

    沈梧云目测出高度,还有时间,即便穿越天门洞后,也来得及开伞。

    思及此,沈梧云也没有多犹豫,直冲而下。

    几个工作人员一看就知道他是冲着天门洞而去的,被沈梧云的动作弄得猝不及防。

    王庞还有些不明所以,他只知道翼装飞行危险度比其他极限运动都要高,但并不明白几个工作人员为何面色突然变得严肃。

    他探头去寻沈梧云,只觉得他与之前的动作并无不同,但工作人员的表情还是让他心中一慌。

    “那个……”王庞踟躇两下,还是问道,“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工作人员好像才回过神,看见王庞慌张的神色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连忙跟他解释:“倒也没有,只是这名选手是目前第一个第一次试飞就尝试穿越天门洞的,我只是很惊讶。”

    “即便有问题,救援直升机也能及时赶到。”

    在听到工作人员的这番话后,王庞狂跳的一颗心骤然安定了。

    他呼出一口气,再看沈梧云时,发现他已经成功越过天门洞,正在开伞降落了。

    虽然王庞不懂,但他听工作人员的语气也知道穿越天门洞恐怕是一件难度极高的事情,看着沈梧云成功穿越,心中不免自豪。

    沈梧云在试飞前就跟王庞说好,在山下等他。

    王庞见沈梧云就快到降落点了,也就赶紧乘缆车下山。

    沈梧云控制着降落伞,在落地的一瞬间便拖拽住降落伞,让它收紧防止被风吹跑。

    王庞也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询问:“感觉怎么样?”

    “很爽。”沈梧云难得嘴角扯出大笑的弧度。

    王庞看着青年意气风发、恣意狂放的样子,内心某个热血的因子也被感染沸腾,跟着大笑起来。

    远处又降落了一名选手,王庞移目看过去,感觉像是一名小孩。

    看见正脸,未脱稚气的面孔证实王庞的猜测。

    王庞不禁皱眉,没多大怎么就来参加这么危险的运动。

    小孩也察觉到他人的视线,看过去,对王庞吐露了两下舌头,一副调皮乖觉的样子。

    王庞一愣,刚想说什么就被沈梧云喊住了。

    沈梧云回程的步子大,王庞差点有些跟不上,他忙乱之际回头看了眼,小孩身量也小,穿脱飞行服的姿势稍显滑稽。

    “现在怎么小孩也来参加这么危险的运动?”回到酒店,王庞还是不解,没忍住问出了疑惑。

    沈梧云平淡地看了他一眼,“进行翼装飞行,从山上跳下去,并不是为了个人私利拿生命冒险,也不是为了获得个人的涅槃,而是为了比现在更优秀。”*

    “这条道路是自己走的,我们何必置喙。”

    ***

    翼装飞行这项运动足够小众,到来的观众也没有之前比赛的人数多。

    山谷间空旷浩大,不够齐整的加油声显得分外细小与嘈杂,偶尔格外突出的呐喊声反而衬得寂寥。

    相应的,参加比赛的选手人数也少,只有四十名。

    来的大多都是西方面孔,只有两三名亚洲人,其中就有两名极为显眼。

    一人是长相惊艳,一人是太过于稚嫩,十分让人怀疑是否成年。

    少年也注意到了沈梧云,他不加掩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声嘟囔:“怎么感觉比我还不靠谱。”

    沈梧云耳力好,自然也听到了少年的话,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少年,少年顿时就怂了,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另一边的西方人群里突然传出动静,一名人高马大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微一愣,视线从少年移向沈梧云。

    西方人突然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

    少年莫名其妙,“詹姆斯,你笑什么?”

    沈梧云无趣地移开目光,经历的事多了,他不用猜都知道这人想说什么。

    詹姆斯指着少年,语气夸张十分欠揍,“不是吧!我还以为你们亚洲人有你一个小矮子就够了,没想到又来一个,还是个娘炮!”

    少年顿时露出隐忍的表情,他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沈梧云看着少年,突然上前揽住少年将他带离让他尴尬的地方,期间没看詹姆斯一眼。

    詹姆斯气得大叫,沈梧云依旧没理。

    少年用稀奇的眼神看了眼在后面跳脚的詹姆斯,又用这种眼神看向沈梧云。

    “我头一次看见詹姆斯这样,你不知道他这人最恨别人瞧不起他了!”少年语气里带着一丝崇拜。

    “你不怕他吗?”

    沈梧云有些好笑,“只有小孩才会怕他。”

    “喂!”

    眼见少年有些炸毛了,沈梧云认真解释道:“规章里规定了,严禁冲突斗殴,一经发现即取消比赛资格。”

    “我叫向果,你叫什么?”少年问。

    “我叫沈梧云。”

    “好吧,沈梧云。”

    “?”

    少年神色突然变得正经,“即便你帮了我,我也是不会放水的,我不会给你争夺第十名的机会。”

    因为沈梧云是新面孔,所以少年认定沈梧云的水平并不高。

    沈梧云哑然失笑,“我知道了。”

    就在说话的功夫,解说员已经就位了。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来到我们一年一度的天门山翼装飞行世锦赛!我们的选手已经就位了!这次将会有四十名选手参加比赛,他们的参赛信息已经被录入进大屏幕上了。”

    在观众席旁的高大电子屏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白色文字,有中文也有英文。

    是各组选手以及每名选手的参赛记录与跳伞次数。

    在一众选手四位数的跳伞次数中,有一名选手三位数的数据格外显眼。

    观众们对着数据看下去,发现这次参赛选手中竟然有一名的参赛纪录为0,而跳伞次数也只有200余次!

    这是什么情况?

    跳伞次数不超过1000次,就属于新手中的新手,而他竟然还敢参加天门山翼装飞行比赛?

    疯了吧!!

    就连解说员看见眼前的电脑屏,也愣住了。

    向果原先还兴致冲冲地找着沈梧云的信息,但看到他的数据,顿时骇然地瞪大了眼看向沈梧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詹姆斯也看见了数据,在后面放肆大笑,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但不管外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沈梧云仍然平静地站在候赛区。

    好像这世界都不能干扰到他。

    这是他的路,在他开始的那一刻,这就是他注定会走完的路了。

    而这条路直通天门洞,是真正的通天!

    作者有话要说:

    比赛流程是我瞎写的噢,因为查不到相关的资料

    *引用于知乎

    第93章 天门山翼装飞行赛?开始

    现场一片哗然,  各种各样的窸窣的声音响起,覆盖了原先的呐喊声和加油声。

    先前登记信息的工作人员愣愣地看着电子屏上显示的信息和数据。

    他听到身后有观众在小声咬耳。

    “我靠,不是吧,才两百多跳!这人是真的敢啊!”

    “……别出生命危险才好,我看是为了刺激不是看别人找死的!”

    “天哪,我觉得这个叫沈梧云的,能不出事就是万事大吉了,名次就别想了。”

    “但是,你们真的不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在哪见过这个名字?”这名观众想了半天没想出来。

    工作人员将视线从电子屏上移向远处的候赛区,那里人头攒动。

    但人群好像自动分割开来,外面是摩肩接踵的参赛选手们,里面是一名姿态挺拔的青年。

    沈梧云的气质太过于独特,远远地就能感受到他平静无波的气场。

    好像他天生就是高飞的鹰,不必同这些蝇营蚁聚的人一般。

    这片蓝天就是他展翅的辽阔舞台,展示他的力量,展示他的锐利。

    即便身后关于青年各种负面消极的话语频频响起,议论纷纷,但工作人员心中莫名有种预感,沈梧云他会突破所有的人预期,带来惊喜。

    他相信青年能的。

    玉壶峰顶的候赛区里。

    詹姆斯放出一阵又一阵的嘲笑声,除了他以外的选手都默契保持着讶然的安静。

    整个候赛区只能听到詹姆斯不加掩饰的大嗓门,嘲讽的意味越来越浓。

    向果看着沈梧云,眼神里奠满了担忧,虽然他年纪小,但在他热爱的领域他懂得一点也不比别人少。

    要知道他的跳伞次数都有一千一百次,而才只跳伞两百多次就敢登上天门山挑战翼装飞行,简直可以用“不怕死”来形容。

    这下别说拿名次了,能够安全降落都算是走了狗屎运。

    向果想到自己试飞降落时看到了沈梧云,按理他应该也是试飞降落在那,但跳伞次数才两百次就能安全飞越天门山?

    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王庞听着耳边不停的讨论声,他心中不安地询问一边的观众,“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都开始讨论起来了?”

    那观众一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这估计是个刚入圈的,难得耐心解释道:“想要进行翼装飞行需要跳伞次数达到两百,但这也就是及格线。天门山气流多,凶险异常,稍不注意就能将人带飞几公里,直接拍死在峭崖上的也有,一般只有跳伞次数过了一千的运动员才敢来尝试。”

    “跳伞次数才两百!简直让人想都不敢想!大家都不知道这名选手对气流的把控到位了没有,只有经验足够丰富的运动员才敢挑战混乱的气流,才能知道如何应对。”

    王庞听到这名观众的解释,顿时无措,“这,这么厉害……”

    观众深以为然地点头,“不然你以为。很多像这样的新手,跳的次数少,跳的地形单一,极限的程度、操控的经验、紧急应变的经验、遇险后心理承受的经验都很少!一旦遇险,啧,就怕真出生命危机。”

    “天门山飞行属于低空山间飞行,云雾影响视线视野,乱流气旋多,在飞行中一旦偏离方向撞到任何东西都很难身还,这么多年已有两名选手葬身于这片林海了……”

    观众还在继续科普着,但王庞有些耳鸣了。

    王庞看着候赛区里乌泱泱一群人,尝试着从里面寻找沈梧云,但不知是关心则乱,明明那么显眼的一个人,他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但就算找到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王庞心里明白,沈梧云看似性格乖顺,很好相处,但只要他认定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走下去。

    他心下一紧,想到沈梧云的试飞,语气不解地自说自话,“可是上次明明就试飞成功了啊,还穿越了天门洞,怎么、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呢……”

    “你说什么?”观众猛地转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王庞一惊,条件反射性地回答:“我说,明明已经试飞成功了,还穿越了天门洞。”

    观众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分外扭曲与滑稽,不敢置信与惊讶佩服的情绪不停地交错。

    观众的嘴反复张合,好像准备说什么,但被比赛即将开始的声音打断了。

    电子屏上黑幕白字打上的选手信息也被解说员和同声翻译的身影取代。

    解说员震惊过后,优秀的专业素养让他很快恢复过来,立刻对此次参赛的选手进行简略的介绍。

    进行翼装飞行运动的爱好者们本来就不多,每年参赛的人员也就那么几十个,大多都是老熟人了,只偶尔会出现几个新鲜面孔。

    但解说员还是尽职尽责地介绍,没有半分敷衍。

    介绍到沈梧云时,他顿了两秒,就恢复如常地继续道:“这也是一名中国选手,根据组委会上传的资料显示没有参加过正规比赛,跳伞次数为236次,让我们祝这名选手好运。”

    王庞被解说员的介绍吸引,他认真地听了听,发现这次参赛的选手无一不是有过参加好几场比赛的经验,有很多甚至常年徘徊在前三名。

    这些选手无论是跳伞次数还是比赛成绩都比沈梧云要高得多。

    王庞本就担忧的心思变得更为忧虑,这就像是发现满级大佬里混入一名小白新手一般,排除巧合的因素,就只能说明这场比赛的难度大,所以门槛自然就高了。

    “这里同大家强调,出于过去的经验教训,这届比赛我们积极寻求与腾飞的合作,改进了技术,每一名选手都将佩戴定位更加准确的卫星定位仪,即便真有紧急情况出现,我们也会在第一时间开展救援,确保不会在发生之前那样的情况。”

    解说员强调的这番话关于原因说得不明不白,即便主办方对过去发生的事情讳莫如深,但观众们都知道这针对的是哪件事。

    沈梧云垂眸看向在自己降落伞容器的背带上扣挂着的卫星定位仪,属于沈梧云特有的编号被印刻在定位仪上。

    黑色光滑的仪器表面滑过几丝冷光,一闪一烁的红色光点昭示着定位仪在正常运转中。

    沈梧云拨弄了两下定位仪,就收回手,抖搂自己的装备开始检查是否故障。

    这次比赛把选手分为五组,每组八名选手,沈梧云排在最后一组。

    “第一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可以看到选手们已经摆好了起跳姿势!”解说员语气十分慷慨激昂。

    黑色无人机也十分配合地将镜头移向玉壶峰顶,把这八名选手的背影全都收揽进镜头里。

    观众们将视线全都聚集到电子屏上,一切的议论声和加油声都被默契地摒蔽在外,消失不见。

    等到风速逐渐趋于稳定,裁判员举起**预备开始。

    **声一响,几道蝙蝠状的身影齐刷刷地跳下玉壶峰。

    沈梧云的眼睛半分不眨地盯着电子屏幕,在脑海中判断着气流走向。

    远处的山崖峭壁尖锐,山峰向上拱起高出白茫茫一片的云层。

    渐厚的云层,大片大片绿色的枝叶树木将这些山峰覆盖,只偶尔有石色的山岩露出。

    无人机旋桨不断旋转,默默向下靠近绝壁。

    被无人机镜头照摄着的都是虚无缥缈的云雾,渐渐凝实形成层,让人向下看不真切。

    先前几道飞行的身影潜入云层后,就如同隐形了一般,再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候赛区里陷入一阵静默,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来。

    即便参加比赛的选手翼装飞行的次数很多,经验丰富,水平也高,但没有人能保证这些选手都能平安归来。

    翼装飞行,是一项与死神搏斗的运动。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选手们的表情都十分凝重,谁都不清楚这是不是他们最后一场比赛。

    但这短暂的静默很快就被打破了。

    詹姆斯的声音异常突兀地响起,“你就算看得再认真,也不会因此就能平稳完成比赛。天门山难度比你想象中要大,像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我见得多了,跳个小型沙漠就觉得自己水平足够了,最后多得是因此丧命。”

    “要我说,你们中国人就不应该参加这种比赛,看着一个比一个瘦弱。呵,一个十八岁的小孩火急火燎来参加就够好笑的了,这下又来了个才跳两百次的!”詹姆斯被自己的话逗笑了,笑得直不起腰来。

    其他与詹姆斯一起的选手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沈梧云把目光从笑红了脸的詹姆斯身上移开,没有再关注周边任何人,而是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电子屏幕上。

    一边詹姆斯见沈梧云又是这种态度,内心嘲笑了句胆小鬼,“哼”了声便没趣似的走了。

    其他选手也跟着散了。

    第一组比赛已经结束,第二组比赛预备开始。

    向果在这时不声不响地凑过来,一声不吭。

    沈梧云扭头看他,只看见小孩垂着头,唉声叹气的模样。

    沈梧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原因,好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不怕吗?”向果犹豫了许久才开口,“你不难过吗?”

    向果只要一想到自己要是被一群人窸窣地议论,他就浑身不舒服。

    “虽然詹姆斯说得很过分,但是他说的有道理,你才跳伞两百多次,就来参加天门山翼装比赛,这真的很危险!”

    向果担忧地看着沈梧云。

    沈梧云脸上泛起微笑,抬手揉乱了向果的头发,少年人的发梢如同他本人一般,直白却又柔软,“谢谢。”

    向果被分在第三组参加比赛,与詹姆斯一起。

    第二组的第一名已经开始降落,他需要前往准备区进行赛前准备。

    向果直直地盯着沈梧云看了几秒,最后认真道:“一定要活着回来。”

    “一定,一定要!”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会的。”

    向果眼里的担忧被斗志取代,他也认真地承诺道:“我也不会输的!”

    第三组比赛开始。

    沈梧云看向大屏幕,向果小小的体型在一众庞大的身影中显得分外突出。

    詹姆斯虽然为人狂傲,但是实力强劲,遥遥领先。

    没有什么意外的,詹姆斯在这组第一,向果排在这一组的第四名。

    沈梧云预估他的总排名就在第十。

    第四组选手上场,几分钟后比赛结束。

    沈梧云起身在指示牌的指引下来到准备区,穿好飞行服。

    在一众选手的黑、灰色调中,沈梧云红色的飞行服就十分亮眼。

    几乎是出现的一瞬间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在观看席的詹姆斯嗤笑一声,“哗众取宠。”

    就连原本一直保持安静的观众席也忍不住又传出声响,无他,这几年采用亮色的飞行服基本没有出现过。

    不管外界如何纷扰,沈梧云都始终面不改色。

    山峰下的云雾不再无规律地飘荡,裁判员再一次举起手中的**。

    枪声一响,沈梧云便丝毫没有畏惧地一冲而下。

    他张开双臂,用身体在山谷里划出一道极速而优美的弧线。

    向下的过程中,短暂的失重感过后便是长久的寂静无声。

    耳边只有山风灌入飞行服的鳍状的气囊时产生的呼呼声,与风冲撞飞行服发出的猎猎声响。

    蝙蝠飞翼状的飞行服增加了人体的迎风面积,从而增加了升力。

    当下入缥缈又凝实的云层后,沈梧云周围的气旋开始变得稳定。

    古拙苍朴的绿意蜿蜒在这些奇形怪状、鳞次栉比的自然铸成的山岩上。

    这些巧合形成的自然形状被人们赋予各种各样的意义,而运动员们就从这些“意义”中穿驰而过。

    “翼装飞行在刺激的同时也伴随着与大自然的直接接触。阻止孕育我们生命的地方走向毁灭,这才是这项运动的意义。”

    解说员的声音在无边空谷中响起,声音碰撞着岩壁产生回音。

    在系统空间中练习滑雪时,沈梧云还找不到他进行这些运动的意义。

    直到帕特里克的出现,有什么东西种植于沈梧云心里,开始慢慢地随着时间发芽。

    但直到此刻,沈梧云还是不能明确说出“意义”是什么。

    大自然生成的气流旋绕在他周围,这就像是一场豪赌,把身体交给自然,交给风。

    他的心在不受控制地狂跳,沈梧云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因为生理带来的肾上激素飙升,是因为他心中的感觉。

    沈梧云没有想要多么远大的意义。

    他知道,自己走在极限运动路上的意义,就是

    ——想要热爱地赢。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冒头.jpg

    这段连载期间就不看评论了,正文完结后会一一评论的,投雷也会每条都感谢!

    第94章 天门山翼装飞行赛?结束

    在离地一千多米的距离,  人的视野被无限延伸、拉大,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囊括其中。

    沈梧云匀速向下、向前飞,不论是起飞的气流还是此刻的风速都十分有力而稳定,这是很好的体验。

    虽然他的翼装飞行次数远远比不上其他翼装运动员们,但没有日夜的训练、无限的轮回重复,让他具备应对天门山的充足经验。

    他飞行的速度并不算快,处于这一组的中上游。

    爱好极限运动的人并不是疯子,相反比起其他人要更加谨慎。

    虽然比赛前天空放晴,云雾相比前几日要显得稀薄很多,但重峦叠嶂的山岭气候最是多变。

    在没完全摸清现在的风况前,沈梧云并不会贸然加速。

    气流规律地向左飘动,沈梧云微眯起眼,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不说天门山,即便是其他平原的气流也不会一直保持着朝同一个方向规律地移动,这片刻的平静却像是内里掩藏着风雨欲来的危机,而这危机马上会抑制不住要喷涌而出。

    果然,在平稳飞行19秒后,就偏离了轨道,急速下降百米。

    翼装飞行的速度比起汽油摩托在赛道上行驶的速度也丝毫不逊,在稳定状态下通常能够达到200公里、小时,这能够将翼装飞行的滑降比提高到8:1,即在每下降1英尺的同时前进8英尺。

    在极短时间内急剧下降百米,说明此时的气流极其不稳定。

    沈梧云正快速向天门山台形主山体方向飞行,他与天门洞的距离不足七公里——这意味着他可能无法及时穿越天门洞,  甚至来不及开伞。

    但这种情况并不是只针对沈梧云一人,这组比赛所有的运动员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这场气流突兀地变化将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耳廓的风在强烈的撕扯着翼装运动员们的意志,  窸窣的气流声像是在耳边小声叫嚣。

    来自大自然毫无遮掩的恶意随着气流好似要钻进人的耳道里,侵入人的大脑,不停地重复:“认输吧。”

    “认输吧。”

    “认输吧。”

    苍壮的山棱、突起硬冷的峭壁,通通都给包裹在绿色林层下,让人一眼过去只能看到绿。

    绿,是苍茫林海的古拙的绿意。

    绿,是顽强向上的生长的绿意。

    绿,是所有翼装运动员们的眼底无限的绿意。

    但这股绿意现在逐渐布满红光,是沈梧云眼中的斗志与不服在燃烧。

    他不信,即便是这样的风力又如何,即便是这样复杂的气流又如何,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还有机会穿过这片乱流!

    无人机还尽职尽责地悬在高空中进行拍摄,但为了不影响到选手的发挥,无人机悬停的地方离运动员们有一公里多的距离。

    云层遮挡在运动员与无人机的镜头前,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飞鼠般的身影。

    解说员将脸贴进面前的显示屏,越来越近,好像急于看清每一位选手的动态。

    气流的变化在经验丰富的解说员面前无所遁形。

    现场的气氛罕见的压抑与紧张,一种难言的静默弥散开来。

    王庞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他能意识到大概是有什么不对的情况,他看向电子屏里的解说员,好像在看着救兵。

    解说员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沉重地吐出:“出乎我们意料的,天门山的气候变化非常快,短短时间气流便不再稳定,而是开始毫无规律地冲撞,选手们的速度已经趋向高速,一旦遇到突如其来的气流,很可能失控,处理不当还可能撞到其他物体。”

    “考虑到天门山风况的复杂,在比赛前我们工作人员会专门做测风点,规划飞行路线,一旦风变,就立刻通知换备用方案返回。”

    另一边的技术人员已经操控着对讲机指示参赛的运动员们按备用路线返航降落。

    GPS开始重新定位,将规划出的原定路线更改为备用路线。

    解说员语气中夹带着安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这些我们都有提前与选手沟通,以目前的风况,按备用路线返回是最为保险的。”

    从解说员的口稳中揣测出情况并不十分严峻,王庞紧张的心放下了一半。

    观众们听到同声翻译表达出的解说员的话语,都不约而同感到怅然,他们奔赴千里赶来就是希望观看一场刺激完整的比赛,但天门山复杂的风况却斩断了他们的希望。

    但这些不可控的因素也是极限运动组成的一部分。

    毕竟翼装飞行不是让人去改变自然,什么在山谷间修个跑到平台方便人降落,旁边修个医院方便人抢救。

    说到底这项运动是在敬畏大自然,运用自己的智慧与技术挑战人体飞行极限。

    这时,有经验的翼装运动员已经着手准备改变原路线,不前方就是山区的停车场——这便是主办方专人规划的避险降落点。

    一直飞行在队伍前列的翼装运动员摆动身子,调转方向,向右顺风绕过山体,在不远处的停车场开伞降落。

    其余运动员们也在稳住被突然变化的气流冲撞的身形后,预备跟着降落。

    最开始着手改变原路线的选手已经成功降落在停车场上,被山谷上的摄像头投射在电子屏上。

    紧接着的就是一个随一个的翼装运动员。

    观众席间原本压抑紧张的气氛被打破,人们长舒一口气。

    从看到第一名运动员安全降落开始,就知道主办方测量的这条备用路线是没问题的。

    清脆稀拉的掌声从观众席间传出,很快掌声变得浑厚与整齐,所有观众的脸上都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

    即便这场比赛并不完整,但选手们对生命的谨慎与负责仍然值得他们鼓掌。

    摄像头从降落在停车场上的运动员们一一扫过,王庞越看越脸色煞白。

    沈梧云呢??!

    在好几个选手都接连降落后,也有许多观众察觉到人数不对。

    难道还有选手中途出现失误,没有安全降落?观众们心头一紧。

    突然一种清晰的破空声没有被他们忽略,精准的捕捉到这一丝细微又锐利的声音。

    一直悬停在山谷间的无人机灵活的反应,敏锐调整摄像头对准产生动静的方向。

    被白亮稀薄的光线照射的云雾中有身影若隐若现,无人机在智能反馈下缓缓向下接近,这道红色的身影越来越明晰。

    看见如此亮眼的颜色,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名选手就是沈梧云。

    解说员愕然地盯着眼前的显示屏,看清镜头拍摄下来的画面,惊叫道:“等等!沈梧云没有选择按备用路线下降,他好像准备要坚持完成比赛!”

    观众们都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盯着硕大的电子屏,解说员嘴角张合愈来愈大,“但是天知道这名选手的跳伞次数也才两百多啊!即便他在天门山试飞次数有六次,但是想要突破混乱的气流只靠这点是远远不够的!”

    没错,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翼装飞行运动员,充沛的体力、足够的经验、精确的判断力和迅速的反应能力,这几个条件必不可少。

    翼装飞行的速度区间在190-220km/h,滞空时间大概在2-4分钟之内,因此对气流精准的把握要求非常高。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比赛已经进行了一分钟,这意味着沈梧云必须在三分钟之内完成降落,但除了后方的停车场和天门洞后的降落点,在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供降落。

    沈梧云已经错过了停车场,只能选择穿越天门洞,但还要突破乱流的阻隔,三分钟的时间能来得及吗?

    此刻所有旁观人员的心里都冒出这个疑问,来得及吗?

    向果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抓紧,攥成一团不安的团线。

    三分钟,时间太短了。

    詹姆斯看着这一幕,出口轻嘲,“有够不自量力的。”

    向果听见这句话,却无法反驳。

    这种凶险的风况,一个只跳两百多次的新手还敢继续飞行,可不是自不量力么。

    此刻的沈梧云注意力达到了高度的集中,他的脑海中没有旁人所想的那些担忧,只有无穷无尽的野火在燃烧。

    谁说一定要正面突破横冲直撞的气流?强行避绕过气流一样可以!

    他利用肢体运动来掌控滑翔方向,准确地转弯以及控制飞行的方向和速度。

    混乱复杂的气流不断冽刮着沈梧云的面庞,冲撞挤压着身穿的飞行服,好像要把他狠狠地拍打出去。

    耳边的高度表不停地闪烁,上面检测的高度数值飞速变化,700尺、650尺、600尺……

    路线仪发出的警报声响彻在沈梧云的耳边,“已偏离路线……已偏离路线……”

    警报声与心跳声逐步重合在一起。

    沈梧云眼神锐利,思绪前所未有的冷静,山岚变得无比的寂静,整个世界只有他和气流在对抗。

    沈梧云摆动身体,运用大转弯角度直接绕开!

    速度没减,飞过在前方的凹山,不远处就是高大伫立的天门洞。

    解说员不敢置信地猛地站起身,扯着持续使用已经变得干哑的嗓子嘶吼道:“他绕开了气流!我只能说这是非常绝妙的想法!可以看出他对气流的把握很高,直接避开乱流的范围,但这还没有结束,他需要在两分钟内穿越天门洞!”

    两分钟。

    沈梧云在心中估算出时间,眼神坚定,够了!

    他不再控制住速度,而是开始向前俯冲。

    天门洞一线天,连接着通天大道好像要切断天和地的联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电子屏里的画面。

    身着红色飞行服的青年跃上天门洞,原本吞云吐雾的天门洞突然变得明朗似镜。

    画面中洞口好似一线天光,沈梧云像只高飞的苍鹰从洞口中斜冲过,岩燕飞舞环绕在他身周。

    天气有些燥旱,从洞顶喷涌出的水柱在洞口旋开,散如点点梅花,形似梅花,颜也似梅花。

    “是红色的梅花水啊!象征吉祥的天水!”

    身披红色五星的青年穿越天门洞的一刹那,天光大亮。

    光线眩影也闪烁了,好像看见了天神。

    另一边树立着的计时器也显示用时时间:两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也是两天一更,么么么么哒!

    【注意!】这里我给小沈开了金手指,请宝宝们千万不要学习小沈的做法,现实中没有这么幸运,一定!一定要按照官方的要求!所有装备都要确认完好无误,不要逞强!

    第95章 天门山翼装飞行赛?结束2

    这一幕如梦如幻,  几乎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沈梧云疾鹰一样的身影像是穿针引线般连接了整座山脉。

    这名中国青年真的做到了?他真的成功穿越了天门洞?

    难得一见的红色梅花雨竟然也在这时流泻,就好像是上天都为沈梧云所叹服。

    王庞揉了揉眼,确认此时自己眼中没有碍眼的雾气,才抬头盯住上方的红色身影。

    真的成功了?穿越天门洞?

    解说员的声音在此刻适时响起,解答王庞的疑问,“沈梧云的技术足够过关,这让他能够穿越天门山,但这一步还没有结束,最后的安全降落也极其重要,这是事故的高发阶段。”

    在场的所有观众和选手都齐齐把目光投向电子屏里的青年。

    沈梧云穿过天门洞后鲜艳亮眼的身影就被厚厚的岩层遮挡,只能透过无人机拍摄的画面看到他。

    有经验的人都清楚,安全降落,只要顺利开伞就成功了一大半。

    但问题是他能吗?

    詹姆斯在观看区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心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握了握拳头,既希望沈梧云能顺利降落,却又在内心隐秘着一丝期待,如果他出事故就好了。

    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闹得他心神不定,不知不觉盯了沈梧云好几分钟。

    向果瞥了詹姆斯一眼,看见他紧握着的拳头,嘴角扯出嘲意,“呵呵。”

    詹姆斯听到向果的讥讽声,原本复杂的心情顿时被愤怒的恼意给覆盖。

    他瞪大眼盯着沈梧云,像是要把那件红色的飞行服盯出一个洞来。

    只要沈梧云出事了,只要沈梧云降落失败了,他就可以立马起身让向果这个小屁孩好看,让他尝尝自己拳头的滋味。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沈梧云没有成功。

    詹姆斯愤怒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期待,内心默念着失败吧、失败吧、失败吧……

    但他这一丝期待注定轮空。

    “距飞行服的滞空极限时间还有两分钟,以沈梧云对气流的把握与应对程度,他一定能成功降落。”

    解说员的话音一落,密林中硕大的充气长条形降落伞打开了,像一朵红色小花在半空中盛开。

    降落伞悠悠扬扬地从空中缓缓下降,最终沉入密林中,在沈梧云标准的操作下,泄气滩在地面上。

    现场一阵静默,观众席旁的计时器默默跳动着,最终嘀嗒一声将数字定格在最后。

    两分半。

    这一清脆作响的嘀嗒声就好像是某种按键,将无形的开关打开。

    顿时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整齐有序的掌声,像是波涌的声浪般从观众席这头传到那头,没有停歇过。

    有观众无法控制地发出尖叫声,他们发誓这绝对是他们见到过的最精彩的翼装飞行!

    两分半成功穿越天门洞!这世界上还有人能做到吗?

    王庞一直悬在空中的心终于重重放下了,他如释重负地长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詹姆斯原本紧握着的拳头像是突然没了筋骨,在沈梧云收起降落伞的一刹那松开了。

    詹姆斯本还有些不想相信,他本来还可以自欺欺人是计时器出现故障了,但计时器下面显示的最快速度——220km/h却清楚地让他意识到,这是真的。

    他看着周围惊喜的观众们,一瞬间,詹姆斯感觉自己好像失掉了整个世界。

    向果早已不关心詹姆斯的动态,他得承认在这天之后沈梧云正式取代詹姆斯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要说,沈梧云就是他心里翼装飞行第一厉害的人。

    所有完整完成比赛的选手的比赛用时都被电脑输入进系统中,按照用时长短排序,最后投放在电子屏上。

    即便没有系统的输入,所有人也都明白沈梧云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但解说员还是安静等待着系统的录入,直到电子屏变得亮白,很快就有黑色字体被呈现上去。

    沈梧云的中英文书写稳稳占据第一名的位置,他名字旁边还有一个个小小的王冠图样,更是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这场比赛的最高荣誉者是谁。

    “我宣布,本届天门山翼装飞行世锦赛的冠军是来自中国的沈梧云!让我们为他送上最热烈的掌声!”解说员带头激动地鼓掌,本来已经停下的掌声与呐喊声再次响起。

    沈梧云即便是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

    他永远是那么淡然,那么波澜不惊,好像这一切都没什么好惊讶的。

    的确是没什么好惊讶的,向果看着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领奖的青年,笑了。

    他今日所获得的荣耀与掌声都是过去的他夜以继日的努力拼搏来的。

    原本像一座大山一般来自西方运动员比赛垄断的压力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向果想到自己因为每次翼装飞行比赛名单一眼望去全是外国人的名字,而在十八岁这年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踏上这条路。

    他看着自己的排名,鼻子突然有些酸涩,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颁奖台处十分的热闹,许许多多的记者围绕在距颁奖台一米远的地方,负责人一给前三名选手颁发完奖杯与奖牌,记者们就一窝蜂地凑上前。

    沈梧云手拿着黄金色沉甸甸的奖杯接受采访。

    一名中国女记者凭借着娇小的身型挤在最前方,举着话筒问道:“第一次参加翼装飞行世锦赛就拿到了冠军,请问您此时此刻的想法是什么?有什么想对其他人说的吗?”

    她似乎也分外激动,语速异常的快,但沈梧云还是听清了。

    在一片尖叫与鲜花的簇拥下,沈梧云一笑,“我想对所有不看好的人说,只有危险的人,没有危险的运动。”

    “外国人能做到什么样,我会向世界证明,中国人也可以!*”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向果大睁着眼,牢牢看着站在领奖台上的青年。

    他红色的飞行服还没有换下,五星的图案像映衬般闪烁着光芒。

    这片红色是最适合他的颜色,是天生的荣光。

    “我还想对你说,”沈梧云转过头视线准确落在眼里满是讶然的少年身上。

    “各位观众朋友们,我们本次翼装飞行世锦赛已经正式结束了,感谢大家的陪伴!我们下次再见——”

    解说员最后的结束致词还在进行,观众们激动的交谈声仍在响起,但这些混合热闹的声音都渐渐远去,好像蒙了层膜,被屏蔽在另一个世界。

    在里面的世界,向果只能听见一个人的说话声,只能听见沈梧云的声音,分外清晰。

    听见他说:“极限运动的终点:一个是死亡,一个是恐惧,当你眼里没有这两样东西,为了喜欢的事物不向任何一样东西妥协,那你眼里一定是无边无际的星空和自由。*”

    “仰望星空的人,不应该被嘲笑。”这句话穿过一束一束的婴麦与月桂花,穿过一层一层的人群,穿过大片大片的林木进入向果的耳里。

    长久以来家人的不理解与反对、观众们的失望、西方选手的压迫造成的情绪好像突然有了突破口。

    一直被压抑的情绪想要宣泄,他突然想哭了,所以他哭了。

    唰拉的泪水从向果眼里奔涌而下,少年的骄傲与不屈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他内里的一层柔软。

    “你说得对,”向果眼里还在冒出眼泪,但他笑得很开心,“仰望星空的人,不应该被嘲笑。”

    “我记住了。”向果轻声回道,他和沈梧云的距离相隔较远,但想他就是知道,他一定懂。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内心中生长出来,这东西充满了力量与温度,至少足够支撑他坚定地走下去。

    向果转头冲着一脸颓然、表情沮丧的詹姆斯喊了一声,“詹姆斯。”

    詹姆斯抬头,就看见面前这个在他眼里体型瘦小的中国少年上下唇一碰,“你这个混蛋。”

    詹姆斯眼睛一眨,突然愣住了。

    “下次换我来打败你。”向果昂起头,眼中有什么在闪烁。

    詹姆斯感觉自己心中好像有种莫名的情绪在不断胀大,似乎就快要胀破了,但最后也只是充盈住他的整个心房。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哼,”詹姆斯整理了片刻情绪,又再次恢复了傲气,“那就来吧,我等着你。”

    另一边的沈梧云不知道向果和詹姆斯的对话,他短暂回答完记者们的问题,就走出人群的包围圈。

    王庞将沈梧云手里的奖杯和奖牌小心收好,看着它们露出不经意的微笑,这些可都是宝贝啊!

    回到家已经下午四五点了,沈梧云没有吃飞机餐,现在肚子都是空的。

    沈梧云从冰箱里掏出一个鸡蛋和挂面,胡乱切碎西红柿,最后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好在还有豆瓣酱可以调剂,入口不算难吃。

    马不停蹄地各处飞去参加比赛,好不容易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能够停下来休息。

    沈梧云不想浪费,吃完简单的晚餐就瘫在沙发上,随意点开电视。

    电视里的频道还停留在沈梧云上次看过的体育频道,上面正在播放已经结束了的冬奥会的相关项目。

    “2月25号结束的单板滑雪在国内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冠军是来自挪威的帕特里克……”

    熟悉的名字让沈梧云原本懒散的神经瞬间精神了许多,他看向电视。

    电视里男主持人煞有介事地点头,“没错,单板滑雪看起来的确很酷,在年轻人的群体中掀起了一阵学习的热潮……”

    男主持人说了一会儿,女主持人将话题扯回到冬奥会单板滑雪比赛上,“帕特里克拿到冠军的比赛也是十分精彩,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回放吧。”

    电视的画面一转,就变成漫天飞雪的雪山。

    现场十分的安静,只能听见工作人员准备与小声交谈的声音。

    比赛开始的信号一响,一道亮丽的身影从U型雪道上一跃出一条完美的弧线。

    沈梧云只看背影就能认出,是好久不见的帕特里克。

    他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如约踏上了冬奥会的赛场。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张树鹏

    *来自刘安

    抱歉,更新晚了呜呜

    第96章 内转四周偏转转体1980

    沈梧云的视野完全被那道在雪坡上驰骋的身影所占据。

    帕特里克身上穿着在新疆野雪公园的那件暗红色滑雪服,  本不艳丽的颜色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有活力。

    挪威国旗样式的小型图标被缝制在暗红色的滑雪服上,随着帕特里克的动作一闪而过。

    滑雪板像是有了生命,多了自主意识,在他的双脚下自如地旋转、滑动,留下飘逸流转的长条雪痕。

    帕特里克身体微侧,双腿弯曲,随着坡度的陡增,他猛然一跃入空中,双手抱着膝盖用以维持平衡。

    从落差超过十米的U型助滑雪坡上滑下,在顺滑的雪道上快速地移动划出一道道曲线,整个人犹如一条在水里自由摆尾的鱼。

    他的身姿自由地向前伸展,独属于他的极致流畅的身体美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在滑雪这项运动舞台上,有种与生俱来的表现力,不需要多做什么动作,只是向下滑行便能轻松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沈梧云没有去系统学习过单板滑雪,但学习滑板的经验,让他很容易看出帕特里克的重心很明显的向后移。

    这大概是为了更好地进行豚跳,维持空中姿势的稳定摆平。

    单板滑雪与滑板最大的不同就是它的双脚是完全固定在长条形的滑雪板上,无法踩尾,所以需要借助向后的重心。

    这是单板滑雪中的大跳台比赛。

    帕特里克的速度愈来愈快,在助滑阶段不停地加压用于滑行。

    助滑区前面紧接着的便是大跳台。

    冬奥会的跟拍摄像很稳,即便是在高速运动下仍然画质清晰,没有丝毫抖动。

    摄像跟帕特里克跟得很紧,镜头前的人能很清楚地看到帕特里克的动作变化。

    他的面部都被遮挡在雪镜与护帽下,  只能看到他微抿的唇角。

    很快,他的身影在向上——他已经滑上大跳台。

    不过须臾,  他便顺着一路向下助滑的惯性从大跳台上腾飞到半空中。

    动作丝滑迅速,几乎让人产生他要冲破空气的错觉。

    他在半空中快速地翻转、挪腾着他的身体,做出不同的空中动作,或是空翻或是抓板。

    不受阻碍般的、流利的滑雪动作,几乎看不出帕特里克曾经膝盖严重骨折。

    虽然如此,但是沈梧云知道两三个月的时间根本无法让帕特里克的膝盖完全恢复,更别提他还要进行单板滑雪的训练,这对膝盖又是持久的损伤。

    沈梧云明白运动训练带来身体上的是怎样的痛处,明白心中的不甘,所以他也更加理解帕特里克的选择。

    帕特里克像是一团复活而生的烈火,哪怕是将生命在这个舞台上燃烧殆尽,也要在所有人的心中留下灰烬,也要证明他来过、他做到过。

    记忆中躺在病床上只能默默等待着死亡到来的时光让沈梧云不甘,四肢渐渐麻木,好像不属于那具残破的身体,就像是生不如死。

    好在一切都重新来过,他的肌肉微微颤栗,似乎在提醒他这都是过去的事。

    将近一年的极限训练生成的力量带给他安全感,让他从难言的记忆中脱离。

    沈梧云看着在半空中翻转动作的帕特里克,真心实意地为他庆喜。

    至少,此时此刻在雪道上跳跃的他,是活着的。

    帕特里克的腾空高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90米,他就像是个癫狂的杂技演员,手抓着单板,在空中双腿带动单板持续不断地翻滚、旋转。

    落地时带起一片稀散的雪花,助滑跳跃产生的动力惯性让帕特里克在广阔的雪地上滑出悠扬的雪线。

    电视机里传来解说员与同事小声交谈探讨的声音,“是吗?是不是?”

    “如果我没有数错的话,那估计就是。”

    即便收音并不清楚,但还是能感觉到两人语气中的兴奋。

    随后响起解说员难以自控般激动的声音,“我的天!在帕特里克膝盖重伤后,他竟然做出了内转四周偏转转体1980!这是什么概念,就是他在空中整整转体五周!哪怕是在Winter Games上也只有选手做出了四周转体1800,这是第一次有选手在冬奥会的赛场上做出了四周1980,这简直就是参赛史上的奇迹!”

    解说员话音一落,周边混乱嘈杂的讨论声在原本安静旷大的雪场上就显得格外清晰。

    讨论声中“冠军”两字出现的越为频繁,现场所有人都知道帕特里克的这一跳就逆转了他与前一名的差距。

    电视中画面很快跳转到比赛结束后的颁奖现场。

    帕特里克摘下滑雪帽,浅棕色的散乱的发丝吹在风中,阳光渗入雪地里折射出彩光。

    他一手高举象征着滑雪大跳台比赛最高荣誉的金色奖杯,另一只手拿着奖牌抵在唇边。

    他好像看见了什么,微微侧头转向另一边,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

    记者们举着长筒照相机将这一刻“咔嚓”一声就永远定格在相片纸上。

    沈梧云顺着帕特里克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了莱蒙托夫半边侧影。

    画面再次变化,又回到最开始的男女主持人的录播间,他们继续其他选手比赛表现的回顾。

    沈梧云不再将注意力放在电视上,他垂下眼睑,看着茶杯里在绿色茶水中上下沉浮的绿影,淡淡一笑。

    沈梧云突然抬起头,看向靠在客厅角落里的黑色滑板,心中做了某种决定。

    ***

    一个电话,就将沈梧云从上海叫去了首都。

    在电话里,于小飞和沈梧云反复确认了时间没冲突,就让他尽快赶到滑板基地进行训练。

    六月初奥运会就正式开幕了,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时间很紧迫,不难怪于小飞这么着急。

    接沈梧云的除了于小飞,来的人还有刘果橙。

    沈梧云一下飞机,于小飞就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刘果橙没有说话,只是冲沈梧云微一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坐上车,看着不断向后的窗外的景色,让沈梧云有点恍惚。

    他好像又回到初去滑板基地的路上,无限的云从蓝天中伸展,他有些出神。

    直到汽车稳稳停在水泥铸成的基地前,沈梧云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于小飞抽出车钥匙,笑着问道。

    “没什么。”沈梧云摇头。

    三人还没进入基地,远远的就看见吴教练等待的身影。

    他们连忙加快步伐,不让吴教练久等。

    几人走进基地,在里面的街式训练场上训练的滑板运动员察觉到有人来了,抬头看见沈梧云,冲他一笑,挥手问好。

    属于运动员们的友好气息传至沈梧云跟前。

    沈梧云回以一笑,点头就当回应了。

    一拐角就是刘果橙他们的办公室,办公室内明亮的白炽灯散发光热,方卓坐在办公桌前整理需要采办的滑板装备。

    几人的脚步声提醒了方卓,他从电脑前抬头,看见被几人围在中间的青年,一愣旋即笑开了脸,“沈哥,你就回来啦!”

    这回轮到沈梧云一愣,他还陷在方卓所说的“回来”里,刘果橙就接过话头,“没剩多少时间了,还不回来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语气是往常的公事公办。

    方卓讪讪一笑,就听到刘果橙问他,“你选好适合的滑板了吗?”

    方卓瞬间变得正经,认真回道:“选出好几个了,还在想购买哪一个。”

    “那就这几天选好,滑板组装和运输也要十几天。”刘果橙吩咐道。

    方卓点头,应了声。

    沈梧云意识到这大概与他有关,出声询问道:“这是在采购什么滑板?”

    于小飞在一边出口解释说:“我们仔细观察过你之前使用的滑板,觉得性能不一定适合后续的比赛,所以准备跟你采购一个新的滑板。”

    方卓点头,表示就是这个原因。

    沈梧云轻眨了两下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于小飞察觉到沈梧云的情绪变化,连忙又说:“当然你要是不太愿意,也没关系,一切以你的意愿为准。”

    这话说得刘果橙有些不满,他皱起眉,眼里满是不赞同,“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让沈梧云带着滑板参赛,一场比赛的胜利,不仅取决于选手实力,还需要装备的辅助。”

    瞬间两边陷入僵持。

    就在吴教练开口说话前,沈梧云沉声道:“我想一想吧。”

    刘果橙虽然仍在皱眉,但到底没再说出反对的话,一起参加比赛久了,滑板就相当于是滑手们的灵魂伙伴,不舍也是自然的。

    但在这种重要比赛前,也需要理智对待,必要时也应当割舍。

    方卓一见气氛不太对,早就默默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将自己选出的几个滑板加入收藏,随后一一对比数据。

    沈梧云站立的前方就是刘果橙的办公桌,上面摆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几个少年的合影。

    照片的背景是沈梧云熟悉的德国柏林大教堂。

    站在最中间的少年就是十二年前的陈默,他手里提着黑色的滑板,滑板中间是金色的狂草字样,他就这样看着镜头,笑容肆意。

    刘果橙见沈梧云看着自己桌上的照片出神,想到青年如今也就跟六年前的陈默一样的年纪,语气瞬间就软了。

    出口的瞬间有一丝别扭,“如果你的确不习惯的话,继续使用你原来的滑板也不是不可以——”

    “我愿意。”

    “额?”沈梧云突然说出的话打断了刘果橙,他怔住了。

    “但是我希望换个滑板。”

    办公室里的几人都等着沈梧云接下来的话。

    “我想带着这个黑色的滑板踏进奥运会的赛场。”沈梧云声音干脆。

    刘果橙顺着沈梧云的眼神看去,将视线停留在相片里,陈默手提着的黑色滑板。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全文收尾了!

    第97章 同过去道别

    “……”刘果橙一时没能说出话,  词句在唇舌间反复咀嚼想出口,最终又咽下。

    于小飞走上前拿起相框,透着玻璃镜面看过去,照片上陈默手提着的滑板上书写的字清晰可见。

    亮堂堂的办公室内窗帘被拉开,窗外的树影隐隐绰绰地印刻在玻璃窗户上。

    一阵静默的氛围弥散在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沉浸在惊讶中。

    最后还是于小飞勉强组织好语言,他看了眼其他人,随后转向沈梧云道:“我记得这是陈默在2008年去德国参加比赛时使用的滑板,因为有磨损的原因,比赛完后他就送给了一名滑板爱好者。”

    “虽然这种定制的滑板性能很好,但也被持续使用过,不一定比全新的滑板好。陈默的滑板都有损坏,我们也没有保存完好的滑板,照片里的这个也被他送给一名德国人了。”

    于小飞的言下之意便是这种想法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委婉地劝说沈梧云放弃。

    “我有。”

    沈梧云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但又着实惊到了众人。

    有?这是什么意思?

    于小飞在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圈,问道:“你是……有陈默的滑板?”

    沈梧云点头,随即解释,“之前同团队一起拍摄旅游节目时去到德国,机缘巧合下购买到了陈默前辈的滑板。”

    众人又是一愣,办公室里又陷入短暂的安静。

    “那滑板的磨损程度怎么样?”于小飞顿了顿,想到正题再次询问道。

    沈梧云没再回答,而是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尼龙制滑板包放下,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景象。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两个上下搭在一起的滑板,上面那个不管是桥、滑轮还是板面都有一定的磨损,  以桥和板面的折损最为严重。

    而下面被垫着的滑板,虽然被遮挡看不清板面,但只看其他部分都能看出是没有使用多久的痕迹。

    刘果橙几乎一眼就能认出哪个是陈默的滑板,他沉默地伸手提起黑色滑板,翻转成背面,好像仍然能够通过熟悉的金迹狂草字样感受到青年的肆意盎然。

    一边的于小飞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实在没有想到,我们没能保存到的完整滑板,最后竟然会流到你这里。”

    “真是有够巧的。”刘果橙盯着手上的滑板,好像又看到了让他思念的那个人。

    刘果橙缓了片刻,整理好情绪,抬头严肃地看向沈梧云,“你真的想好了。”

    “我想好了。”沈梧云语气认真。

    “好。”刘果橙小心地将滑板递给方卓,“这个滑板磨损的地方还能修好吗?”

    方卓小心翼翼地接过滑板,“啊,能修!只要原配件有,就还能修。”

    “只是……”方卓双手捧着滑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板面损伤有些严重了,就算换了新桥也不一定足够牢固,不可能滑完整个赛季。”

    沈梧云也早就检查过这个滑板,对方卓说的话有心理准备。

    “没关系,”沈梧云淡淡道,“我只需要在最后的一场决赛里同它一起赢就好了。”

    方卓同于小飞和刘果橙对视了一眼,最后方卓点了点头,“那好,我会尽量把它修复到最好,至少撑过一场比赛。”

    “谢谢。”沈梧云莞尔一笑。

    方卓一见连忙空出一只手来摆手,滑板太重了,动作幅度又有些许大,导致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不用不用。”方卓垂头看了眼被自己夹着的滑板,语气骤然低沉,“这也算是圆了默哥的梦。”

    “噢,”方卓又想到什么连忙抬起头,问道,“那你半决赛是用……?”

    方卓对着沈梧云狂眨眼,期间瞄了刘果橙好几次。

    “就使用你们帮我重新挑选的吧,我之前使用的滑板确实不够顺滑。”沈梧云瞬间明白方卓的意思。

    “好嘞!”方卓一喜,又换成双手捧起滑板,招呼一声,“那我现在就找技术人员去修复!”

    说完他就一溜烟从办公室里跑出去,远远的都能听见他喊人的亢奋的声音。

    于小飞看着方卓欢快地跑出去的背影,不禁笑骂一声,“这小家伙!”

    吴教练也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就连刘果橙的面色也和缓下来。

    办公室内原本难言的气氛像破冰一般,瞬间有了轻快的变化。

    “既然这样,那就现在开始训练吧。”刘果橙神色再次变得凝重,把目光放到沈梧云身上。

    “这次,你不再只是面对参加比赛的一少部分人,你即将面对的是全世界的选手。”

    “但是我身后有你们,”沈梧云手指滑向木质相框框起的照片,低声道:“还有他,和他们。”

    刘果橙一愣,嘴角终于扯出点笑意,“你说得对。”

    ……

    冬去春又来,时光仿佛被抹上了流动的色彩,在天际留下不同的颜色。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每一天都在重复同样的训练,50米计时跑、垂直纵跳、身体下Y字平衡和抗眩晕能力等等。

    两个月训练以来的沈梧云,全身四肢原本覆上薄薄的一层肌肉更加厚实,一举一动都蕴藏着力量感。

    下午的训练结束,沈梧云拨开自己额前被汗水打湿而黏腻在一起的刘海,皱起眉头,原本秀气的脸瞬间添上一股凌厉的气势。

    背部也出了一层细汗,头发浅浅地搭在上面,十分不好受。

    一年的时间没有去修剪头发,头发已经长了很长,长至肩胛骨的位置。

    原本稍显亮丽的红褐色也已经褪成了暗调的红色,在发尾甚至褪成了暗金色。

    沈梧云将已经遮住眼睑的刘海捋向后,回到宿舍换了件衣服就走出基地。

    基地虽然处在比较偏远的位置,但旁边该有的商店也还是一应俱全。

    沈梧云走进一家理发店,老板是一名稍显年轻的男人。

    老板顶着一头狂傲不羁的凌乱的头发,背靠在结账柜台前,优哉游哉地看着手机。

    店门口的风铃声顺着沈梧云开门的动作响起,老板没抬头继续盯着手机看,语气懒散地招呼了一声,“这位女士或者是先生,您是来洗头还是来剪发啊!”

    沈梧云四处打量了一下,整体店面凌乱,但细看各种设施的摆放却有固有的规律,随处可见的小装饰品让这家店多了些设计感。

    老板久久没听到来人的回话,才疑惑地抬起头,看见沈梧云就愣住了。

    面前的人穿着白色的卫衣和运动裤,刘海被随意的撩在脑后,露出完美的眉骨,他皮肤白皙,暗红色的头发更显他秾丽的风华。

    老板细细观察了几眼,以他多年的从业经验,一眼就能看出来人无论是皮相还是骨相都是绝佳。

    这不当明星还真是浪费了……老板在心里啧啧叹道。

    人是视觉动物,对长相美丽的人总是多了几分耐心。

    老板来了兴趣,又问了一遍,“帅哥,你是洗头还是剪发?”

    面前的人好像才有反应,转头回答道:“剪发。”

    “剪发啊,”老板又重复了一遍,笑道:“行,那你跟我来吧。”

    你?

    沈梧云刚准备动的脚步停下了,老板好像察觉到沈梧云的疑问,伸手拉开店里的遮帘,“这里就我一人,既是老板也是理发师。”

    沈梧云跟着老板进到店面后方,用水细细地将长发打湿,揉搓了几下。

    “嚯,帅哥你头发还挺长,留了很久吧!”老板洗头的过程中感慨一句。

    “嗯,有一年了。”沈梧云回答。

    “那可真不容易。”

    水流从老板的手指间顺着沈梧云的发梢间流淌下来,淌过沈梧云的耳边一直流进他的脖颈。

    十多分钟后老板拿起毛巾包住沈梧云的头发,把他带到椅子上坐着。

    老板转身拿出剪刀,把沈梧云头上的毛巾取下,边取边问:“是想把刘海剪短,对吧?”

    “不是,全剪成寸头吧。”沈梧云语气淡淡。

    老板被他吓住了,原本放毛巾的手一顿,在沈梧云抬眼看去时,讪讪一笑。

    他拿起剪刀,活动了两下,“那我开始了。”

    老板先把沈梧云的头发扎起,发尾的一抹金色从他的指缝间闪过。

    老板突然有些不忍,剪刀迟迟没有落下,他挑起沈梧云的发丝,“你这发尾的金色还挺好看的,确定要全剪了?”

    沈梧云抬眼,从镜子中一眼看过去,老板挑起的发尾金色烨烨,周围泛着柔光。

    “那就留下一段吧。”沈梧云垂下眼不再看。

    “OK,你是客户你最大。”老板手起刀落,技术一流,几下就将沈梧云的头发剪了个干净,只在脑后留下一撮长发。

    老板最后用吹风机吹了片刻,说:“可以了,你看看。”

    “谢谢。”沈梧云将最后一撮长发扎至脑后,零星的碎发从额前垂下。

    “不用谢,反正你付钱。”老板哼着歌返回柜台。

    老板将账单打给沈梧云,上身前倾好奇地盯着低头付款的青年。

    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帅哥,你这头发留了一年了,怎么舍得剪的?”

    旁边的收款机发出到账的声音,沈梧云将手机放回兜里,对老板笑了笑,语气轻柔怅然。

    “我只是想跟过去做道别,是时候开始新的时代了。”

    属于他的时代。

    不论是对前世还是系统,都该做个了结。

    老板听闻,也笑了,“小孩,我有没有说过你很适合荧幕,简直是——天生的电视脸。”

    沈梧云推开门,回头,阳光落在他眼睫上镀了层金边。

    “没准你还真在电视上见到我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开始日更哦

    第98章 黑色滑板

    一推开店门,  浅浅的一层黄昏就笼罩在他身上。

    沈梧云抬起头,云朵飘荡在粉色与橙色相间的地方,被染上了几抹不伦不类的颜色。

    整片大地都被画上了太阳西下的颜色,晚风寂静,就连来往的车辆也少得可怜,一阵春转夏特有的凉意迎面吹来。

    沈梧云闭上眼,呼吸了几口新鲜的风,气流清新的味道从鼻腔涌上大脑皮层。

    他默默吹了半晌的风,在周边的路人就在以为这小孩脑子有病时,他反扣上鸭舌帽,走回基地。

    没有了大片的长发无遮挡地覆在背上,沈梧云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

    方卓站在训练场边东张西望,手里拿着什么,神情寻觅,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不知是方卓的眼睛尖,还是沈梧云的气质实在是过于散漫,与周围格格不入,方卓一眼就锁定到了沈梧云身上。

    “沈哥!——”方卓刚抬起手左右摇摆,出口的话就陡然停顿下来。

    他停下挥手的动作,好像有些不确定,上半身向前倾好像在仔细辨认来人是谁。

    “怎么了?”沈梧云由远及近,顺手摘掉帽子,将被帽子压乱的额前碎发向后撩,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方卓眨了几下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梧云,半晌才愣愣地问道:“沈哥,你剪头发了啊!”

    又有碎发落回额前,  发梢带来麻痒的触感,但这回沈梧云没有再撩上脑后,而是任好几缕碎发垂落。

    “嗯。头发太长了,碍事,就找理发店剪掉了。”

    方卓好像在这一刻产生了无比强的好奇心,他绕着沈梧云左右瞧了瞧,才发现他脑后其实还留下了一簇长发被随意扎在后脑勺下方。

    方卓看着这一簇头发,条件反射性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后脑勺,嘿嘿一笑,“别说,还真有个性的。”

    沈梧云低眸扫过方卓手里拿着的一张白纸,上面画着滑板的模型,旁边还零散标注了相关数据。

    他抬眸询问:“你找我是想来说滑板的事?”

    方卓听见沈梧云的问话了,才猛然回想起自己来找沈梧云的正事。

    哎呀,他这个脑子!方卓懊恼地一拍自己的脑门,连忙点头,“嗐,我差点忘了。默哥的滑板已经修复好了,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就是使用几次的话,估计又松了。”

    方卓说到这里,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在为自己的修复能力感到抱歉。

    “没关系。”

    沈梧云确实没觉得有什么,陈默的滑板本身使用强度高,损伤不小,能修复到这种程度也已经很不错了。

    方卓领着沈梧云走去紧挨着基地的小型工具间。

    方卓打开卷帘门,里面杂乱地摆放着各种工具,电钻、螺丝刀到处都是。

    一打开门,一股子木屑的味道扑鼻而来。

    方卓踢开地上的各种工具,向里走。

    中间的高脚桌上放着被仪器固定着的黑色滑板,重新修复过的黑色更加具有光泽感,不再像蒙了层雾般灰暗。

    只有板面的金色字迹仍然有些模糊不清,透着过往的痕迹。

    方卓见沈梧云的目光落在那上面,解释道:“我没有修复默哥写的这几个字。”

    沈梧云从仪器上小心地取下滑板,伸手一寸寸抚过黑金相间的板面,“08年的他写下的,就让这一切都留在08年吧。”

    沈梧云的手指滑过金色的笔迹,眼里有淡淡的光,“这个’默‘字写得很开。”

    他观察得很仔细,几乎是将滑板的每一寸都细细扫过一面。

    方卓看了眼被沈梧云细长白皙的指骨遮盖的狂草字迹,思绪有一刻地飘远,随即很快回过神。

    “默哥在圈内有个很有名的称呼,其他爱好者们都叫他’黑犬‘。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默哥写得有些开吧。”

    方卓解释到这,苦笑了一声,“原先大家都是在本名和外号中选择性称呼,自从默哥出事后,大家提起他都只叫’黑犬‘了。”

    就像是这是一件晦暗的、难言的,只要一提起就会将所有人的心都刀割得血淋淋般的事情。

    卷帘门被一寸寸放下,小型工具间里的灯被关掉,光影晦暗不明,与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被彻底隔离。

    沈梧云抱着这块滑板,沉甸甸的重量让他的肌肉向上拱起,隐隐约约好像还能透过浅薄的皮层窥见里面的青筋与血管。

    “我测量检查过的理论数据都没问题,现在就要看实践起来是什么情况。”方卓从训练场旁边的桌子上拿起记录的纸和笔。

    木质地板制的训练场在一大早上就被打扫清理了一次,一到运动员们休息的时间又会被再次清理一遍。

    所以此时的地面十分光洁,几乎能映着白炽灯照出沈梧云的样子。

    沈梧云再次盯着黑色的滑板看了一眼,就将有金色字迹的这一面翻转向后,将滑板放在地面上。

    方卓从口袋里掏出计时表,“开始吗?”

    沈梧云右脚踏上滑板,两边肌肉使力踩板左右晃了晃,听到方卓的询问,冲他微一点头,示意可以。

    方卓摁下计时表的时间几乎和沈梧云滑下训练场的动作同时发生。

    沈梧云没有大力动作,相反比较轻柔,原本凌乱的碎发具有的凌厉感被这丝轻柔中和。

    他绕着整片方形的训练场滑了一圈,再次经过方卓时,方卓看着计时表上的时间,道:“正好两分钟整。”

    两分钟……

    沈梧云踩上滑板初次滑行时,大脑里就一个感觉:顺畅、丝滑。

    极致流畅的滑行体验侧面反映了脚下滑板的优越的性能。

    滑行测试完,就是一系列的动作测试。

    前方是几米唱的滑杆,沈梧云一个豚跳,转九十度角后桥先越过杆子,跳上滑杆,滑板板面与滑杆呈一个叉的形状。

    他的核心肌肉群十分有力,即便是在向上的跳跃中,重心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稳,太稳了!方卓在一边看着沈梧云的动作,感叹道。

    沈梧云眼神凝视前方,眼里好像映着整片训练场上的障碍,又好像其实什么也没有。

    沈梧云双脚压住板面,借助斜向下的角度产生的惯性,瞬间呲掉整个杆子。

    即便是时间间隔不短的两次跳跃,滑板的桥与板面仍然衔接得很牢固,跳下来的那一刻滑轮抖动两下便稳住,防震感极强。

    沈梧云又接连做了好几个动作,确定没有任何阻涩与不流畅的感觉,便抱起滑板走出训练场。

    方卓将笔放下,抄起记录板就迎上沈梧云。

    “沈哥,感觉怎么样?”

    自己看是一回事,当事人真实的感受才是检验的最靠谱的答案。

    “感觉不错。”沈梧云给出肯定的答复。

    方卓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够成功修复,但其实早有预兆,修复过程进行得很顺利,大概是滑板同它的主人一般,被随意抛弃的命运感到不甘心。

    办公室里陆续出来其他工作人员,刘果橙在最后一个。

    他一出来,就与沈梧云对视了一眼,顿时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

    “剪头了?”说是疑问句,但语气十分笃定。

    “剪了。”

    刘果橙又左右看了几眼,瞧见沈梧云后脑勺留有的小辫子,表情略显怪异,“剪了好,你不剪我还要提醒你,先前的头发太长了,遮住了视野。”

    沈梧云“嗯”了一声。

    “后天的碗池资格赛,能行吗?”

    刘果橙不再问的有没有把握,而是能不能行。

    “我想我能。”

    夕阳的余晖尽数落在青年身上,将他暗红色的发丝衬得更亮。

    ***

    转眼到了碗池资格赛当天,沈梧云在前一天就到了德国。

    奥运会比赛正式开始前,各项运动的运动员们都会早几天入住奥运村,沈梧云也算是提前来了。

    再次来到德国,看着周围古拙硬挺的建筑,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差不多的时间又回到同样的地点,依稀想起,当时的自己参加的第一场比赛也是滑板比赛。

    冥冥之中就像是一个轮回一样。

    沈梧云感受到自己手拎着的滑板厚重的重量,想起在柏林大教堂前老牧师的话——

    “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身上带有他的影子。”

    起初的沈梧云还有些不明所以,但现在他可以确定,老牧师口中的“他”就是陈默,那个十二年的陈默。

    老牧师评价他是“锐利凶猛的、伤害性高”,沈梧云能明显知道自己这一年变化了很多。

    那个过去自傲、尖锐的,回避的他已经从病床上站了起来。

    他不会再沉湎于早已过去的甚至是虚无的被凭空捏造的过去,而是会大步走向未来,奔赴属于他的荣耀。

    刘果橙和于小飞他们陪同沈梧云一起来到了德国,王庞杜撰了私人助理的身份也跟着一起来了。

    参加资格赛的运动员居住在比赛场旁边的酒店里,早早就在候赛区等待。

    这是最后一场资格赛,已经角逐出了三名选手。

    他们大概都接到了消息,所以对于沈梧云的临突然到来并不意外。

    反正对于突然变化的规则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评分细则没有改变,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太大区分。

    每个人投落在沈梧云身上的视线都涵盖着警惕与打量。

    虽说多一名选手的影响并不算大,但有着滑板世锦赛冠军的头衔,总是让人忍不住戒备。

    刘果橙他们人数众多,在观众席观看,而王庞由着助手的名头获得了进入候赛区的许可。

    沈梧云走进候赛区,对周边明里暗里的打量并不在意。

    这只是他最后踏上那块领奖台的一个过程,他的征途从这一刻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牧师和小沈买滑板都在最开始的几章提到

    第99章 资格赛?开始

    整个候赛区原本就足够凝固、莫名的气氛因为沈梧云的到来变得更为紧张。

    在另一边的观众席却分外热情,各种呐喊声与加油声此起彼伏,但这份热情却不能传递出去,抵达距离五十米的候赛区。

    好像这边的空气都僵直阻涩得能凝结出水来,冰冷的气息被裹挟着散发向所有的选手,夹带着紧张与潜藏的不安。

    沈梧云自始至终将注意力放在对面的解说台上,注意着比赛的动向,对周边的暗涌毫不关心。

    倒是王庞从其他选手似有若无的打量中察觉到不对劲,有些不安。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他总觉得其他三名选手有些……蠢蠢欲动?

    这三名选手之间不知用眼神传递了多少次信息,最后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所有的猜忌与打量都溶解在一名选手率先起身的动作里。

    这名选手小麦肤色,他站起身走进沈梧云,脸上挂起友好的笑容。

    沈梧云早在有人靠近时就察觉到了,他转头就看见一张外向笑容的脸。

    “你好,我叫克林顿,是三号选手。”

    “你好,我是沈梧云。”

    “我知道你,去年世锦赛碗池组的冠军。”

    沈梧云点头,他对克林顿是否了解他并不感兴趣。

    他等着克林顿转身离开,自己好专注于比赛现场的进度,但他等了一会儿,也没发现克林顿想离开的迹象。

    沈梧云:“?”

    沈梧云眼底的疑问太明显,小麦肤色的男子原本还准备迂回一下,见此就直截了当地说:“你很强,但我们也不遑多让。”

    试探。

    沈梧云很快明白克林顿前来是为了试探他,  只是这份试探很快转变为宣战。

    只有克林顿一个人想试探他么?

    沈梧云的眼神不着痕迹地一一扫过克林顿身后做着自己的事情,看起来漠不关心的两人。

    怎么可能。

    沈梧云微笑,  礼貌的说辞中掩藏着不耐烦的意味,“谢谢,那就比赛场上见吧。”

    说完,沈梧云就不再理克林顿,而是背过身继续注意着工作人员的动向。

    克林顿也不喜欢自讨没趣,接收到沈梧云拒绝的信号,没多做纠缠,而是干脆转身离开。

    克林顿一走向候赛区的另一边,其余两名选手就一齐涌上来,嘴唇不断翕动,应该是在与克林顿询问刚刚他和沈梧云的对话。

    王庞悄悄移目看过去,就看见这一幕。

    他又将目光移到身前岿然不动的沈梧云身上,弯腰凑过去小声提醒道:“小沈,那三名运动员好像在讨论你。”

    沈梧云没偏移半点目光,他淡淡一句,“我知道。”

    王庞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张口又不知道怎么说,他眼神接触到沈梧云淡淡的神情,一瞬间好像什么都不必说。

    最后王庞还是什么也没说,继续保持沉默。

    他想到从天门山玉壶峰顶一跃而下的沈梧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穿过狭窄的天门洞,像一只锐利的斜飞而过的苍鹰。

    一只注定高飞的鹰,何必在意自己起飞前跟自己争夺的秃鹫。

    王庞原本不安的心顿时稳定下来,面前的青年大概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怎样紧张不定的情绪,只要看见沈梧云就能恢复平静,好像就是认定他什么事情他都能迎刃而解,这种想法来的莫名却又非常合理。

    他就是能做到一切旁人做不到的事情,创造一个奇迹。

    比赛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开始,工作人员都在为了比赛的开始匆忙地跑来跑去做准备。

    观众席上的吵闹声似乎被隔了音,即使热闹非凡,但就是无法传递到候赛区。

    这是难得的安静时刻。

    王庞难得有时间仔细观察沈梧云的侧脸,他细细描摹,从饱满光洁的额头,到眼睫、鼻梁、嘴唇,再到修长的侧颈。

    每一寸都足以让人感叹是天造的美貌。

    他似乎很久没有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沈梧云的长相上,比起沈梧云本身的魅力,他的相貌几乎是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他身上由内向外散发的光芒,吸引着周边的人奔向。

    王庞的脸上不自觉扬起微笑,他很感谢,自己会选择回国,自己能遇见沈梧云。

    不论外界是如何的嘲讽,不必为注定从自己的世界路过的人停下脚步。

    如果你天生优秀,就去优秀吧。

    没有人能够阻挡你,除了你自己。

    对面解说员调试话筒和耳麦的声音将王庞的越飘越远的思绪拉近,他从出神中清醒过来。

    对面,解说员坐下解说台上的转椅,调整了两下话筒的高度,解说员旁的同声翻译也已就位。

    解说员清了清嗓,“咳咳,”确定没有问题,他冲旁边等待的工作人员比了个OK的手势。

    解说台下的工作人员微微点头,就穿过观众席走向另一边的工作室。

    很快,旁边的摄像机开启,红光亮得惊人。

    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也停下了匆匆奔忙的步伐,节奏开始变得慢下来。

    王庞这才意识到,这场比赛正式开始了。

    “各位先生们,女士们,我们的比赛即将开始,就允许我先介绍本次比赛的规则。”解说员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尝试着开口道。

    亢奋激昂的滑板爱好者们也停下了原本在不断呐喊、鼓劲的声音,这些混杂在一起可以震响耳膜的声音渐渐消泯,只余下不同颜色的横幅被风吹起波纹的摩擦声。

    “经过前面两场赛季的角逐,我们最后一场资格赛的比拼将有最后四位选手争夺奥运会参赛资格,他们的出场顺序按照第一次赛季的排名决定……”

    解说员的解说声还在继续,但一些爱好者们已经没有再听了。

    观众席间出现骚动,有一路追过来的观众明确知道前面只角逐出了三名选手,这第四个人是从何而来的?

    “这是什么情况?”

    “谁知道呢?难不成资格赛也有黑幕了?”

    “不是吧,这么不公平?突然空降一名选手?”

    其他工作人员很快察觉到观众席上的动静,连忙安排人跑到解说台一侧,提示解说员。

    解说员接收到消息,看着那边人头攒动的观众席,没再接着上一句的介绍,而是另起一句解释道。

    “出于组委会那边的安排,参赛人数有了一定的变化。由于之前组委会安排比赛的失误,导致该名参赛选手只能被迫参加碗池项目,由于街式与碗池的不互通性,所以临时决定该名选手再同目前积分排名最高的三名选手比赛一次,获胜即能拿到街式比赛直通票。”

    解说员性格耿直坦率,不会回避的官方答话,为了避免不弄巧成拙,只能实话实说。

    观众席间又是一阵惊呼,他们没想到规则竟然还能这样变化。

    这样一想,观众们看着沈梧云的眼神多了份怜爱,这小孩还挺可怜的。

    解说员顿了顿,视线从观众席一头扫向另一头,见观众席上的骚动已经渐渐平复下来,才继续开口说:“我们的比赛马上开始,第一号出场的选手已经在做准备了。”

    解说台边上的巨型LED显示屏上打出这场比赛的选手出场顺序,由于沈梧云之前没有参加积分赛,所以是排在最后一个出场。

    最先出场的是一名来自巴西的滑手,王庞对着电子屏上显示的名字,低头输入进手机紧急查询,最后将百科到的相关信息说与沈梧云听。

    “小沈,这名选手也参加了你上次比赛的世锦赛,不过只拿到了第七名的成绩。”

    “他好像一直没什么特别的,词条上的信息都没多少。”王庞看着手机,最后自己总结了一条。

    这名巴西滑手有些肉眼可见的紧张,他的放下滑板的手轻微抖动了几下,手的主人看起来极力想稳住情绪。

    他蹬腿加速,顺着碗池的弧度环绕着比赛场滑行,期间不断滑上碗池内的各种障碍。

    灰色水泥土的碗池在日光的照耀下,原本显得冷冽的弧度因为滑手们激情地滑动,而显得有温度、有力量。

    时间到了,一号选手完成了比赛。

    二号选手上场。

    王庞照例查找了资料,“嚯,二号排名在第五名,就差一点!”

    在沈梧云眼里,这些选手的动作好像都被放慢,他能看清楚他们的每一个招式,每一处脚位的变化,甚至能找出值得改进的地方。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二号选手也比赛完毕。

    比赛的进程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拉扯着,出奇的快。

    选手们之间的比赛交替都在观众们安静的观看中进行。

    克林顿是三号滑手,轮到他出场了。

    趁着克林顿走向比赛碗池的空隙,王庞又点开手机查了查。

    耳边传来王庞惊讶的声音,“这个克林顿竟然没有参加世锦赛!他好像是因为什么耽误了,错过了这场比赛。”

    “我看网上的词条说他的招式凶狠、锐利,毫不留情……”

    王庞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克林顿滑下碗池前,深深看了沈梧云一眼,眼里是志在必得。

    这是他最后一次抢夺奥运会资格的机会,他不会再错过!

    沈梧云始终沉静地看着。

    克林顿滑下碗池后就直奔人字脊,他加速向上滑。

    冲出人字脊的一瞬间,克林顿脚扣板面,带板离开弧面,用手抓板向下滑。

    离人字脊另一侧弧面很近的距离时,克林顿才松手,双腿自然探出,向下落上人字脊。

    跳跃落地产生的冲击力没有带给克林顿太多影响。

    他的动作很稳,落地后仍没有减速,甚至右脚蹬地加速——他是左脚在前。

    克林顿开始沿着碗池沿壁滑行,连续凸起的弯道让他像是脚踏冲浪板,随海上浪涛悦动那样。

    就连王庞也不得不承认,克林顿的实力确实非同小可,他的招式也十分惊人。

    有了克林顿的对比,前面两名滑手的水平就要显得略逊一点。

    克林顿最后一个招式结束,走出碗池。

    沈梧云按照指示前往入池的地方。

    这名中国青年气质注目,所有人的眼珠都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随着沈梧云的前进而移动。

    其他所有滑手都有可以周旋的余地,唯独他没有,他只有一次机会——那就是赢。

    他只有赢过所有人,才能得到公平的机会同世界顶尖的滑手一起在同一个舞台较量。

    第100章 资格赛?结束

    沈梧云抱着滑板,他没有使用陈默的黑色滑板,而是使用方卓精心挑选的定制滑板。

    流光般黑粉相间的滑板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熠熠的亮泽,流畅的喷漆图案从头贯穿到尾,透露出一股低调的酷炫。

    来自滑板特有的魅力吸引着无数的人为之疯狂,一米长不到的双翘滑板不知道凝结了多少滑板运动员的心力与心血。

    它承载着他们的梦。

    沈梧云走到入池区,将专为他定制的滑板放下。

    这两个月他一直在与这个滑板进行磨合,尝试着与它建立足够默契的联系。

    是那种从大脑顺着血管漂流到腿部肌肉,随性自然的联系,仿佛自己与滑板融为了一体,天生就能自如地滑行。

    沈梧云右脚一踩踏上滑板,熟悉的感觉从脚底传来,他就明白这种默契已经建立良好。

    比赛的倒计时开始,沈梧云趁着这段间隙看向观众席,眼神掠过一个又一个翘首以待的观众,将视线精准锁定到最后一排。

    于小飞他们就坐在最后一排,大概是刘果橙挑选的座位,最后一排高度很高,视野好,能将所有选手的动作都看得更清楚。

    沈梧云远眺的目光和吴教练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吴教练冲他温顺地一笑,嘴唇动了一下,好像说了什么。

    沈梧云眨了眨眼,距离有些远,其实看不太清吴教练的口型,但这并不妨碍沈梧云读懂他的话。

    吴教练坐在人声鼎沸的观众席上,  眼里只有站在入池口的青年。

    他知道这个距离沈梧云不能听到,所以只轻轻张口说了句,“你能行。”

    但看见沈梧云眼里流转的光芒,吴教练就知道沈梧云读懂了。

    碗池旁边站在立台上的裁判员已经举起了**,沈梧云从观众席收回目光,将注意力专注于眼前。

    “三、二、一……”裁判员在空旷的比赛场地大声地倒数,回音绕着观众席到候赛区转了一圈。

    沈梧云左腿蹬着地面,肌肉鼓起,里面蕴含着即将爆发的力量。

    “砰——!”一团散乱蓬松的白烟从**里一冲而上,又像是失去了能动力,很快就飘散在空气中了。

    沈梧云的眼神坚定,盯着眼下碗池凹陷的弧度,余光也一刻不放过裁判的动作。

    几乎是在裁判发枪的一瞬间,沈梧云便身形一动,脚向后蹬地,一下就从碗池边沿滑进碗池中心。

    虽然前两个月并没有着重练习碗池,但之前运动扎实的功底仍然给他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沈梧云掉入碗池的一瞬间就知道重心应该放在哪,脚部抓板足够稳当才能保持身体平衡。

    像是肌肉记忆一般,大脑还没运转,身体就先一步移动。

    与之前任何一种运动的风感都不同,从碗池底部滑下去,是柔和有劲的,夹带着温顺的凉意,没那么刚硬与冰冽。

    沈梧云紧紧盯着前面的火山。

    他没控制速度,顺着滑下碗池弧度的速度继续向前。

    由着惯性,他脚踩滑板直接滑上火山,在火山口的位置腾空跃起。

    火山的高度和碗池上端高度平齐,几乎从火山沿壁向上腾飞留滞的一刻能清晰看到碗池边场地的每一处角落。

    工作人员都停下手中的忙碌,而是抬头紧盯着他。

    沈梧云在滑上火山时便蹲下身,等到在火山口一跃而起,便顺势用手抓住滑板前端。

    跳起的高度够高,斜向下的板尾离火山口还有一定距离。

    沈梧云整个人飞跃火山口后,他立即将重心放低,身体前倾,滑板沿着火山岩壁向下滑。

    沈梧云的视线与工作人员们的视线一一交错,随着下行的动作,视线也逐渐下移。

    粗糙的水泥铸成的道具,一些细小的颗粒对滑手们的颠簸感很明显。

    沈

    梧云将脚踩实在滑板上,对脚下的滑板强有力的控制力让他能忽略这细小的颠簸感。

    也就几十秒的时间,沈梧云就溜过火山。

    “漂亮!”解说员完全不收敛地赞叹了一声,“四号选手的重心太稳了,整个动作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毫不夸张地说,滑板就像是长在了他脚上一样!除了姿态的稳定,动作也很标准!”

    解说员的声音停了下来,但沈梧云的动作还没停。

    火山的前方就是石色两侧弧度舒展的人字脊。

    沈梧云滑上人字脊,在人字脊两边交接的灰色缝接处,一扭胯身,滑板前端的桥连接着两个轮子直接卡在缝接处。

    随后前脚向下压,整个人又顺势掉了下去。

    解说员这时继续解说道:“噢,又是一个不错的动作!一招F/S S|mith Tail!这个动作一般是在碗池沿壁上用的,六号选手用在人字脊,这个想法十分巧妙。”

    其实不需要解说员解释补充,在场的观赛经验丰富的爱好者们都能看出,这个动作几乎没有在之前的任何比赛中出现过。

    另两名滑手听见解说员接二连三的称赞,顿时对自己的排名有些不自信。

    回到候赛区的克林顿转了转脖颈,看了眼旁边躁动的两名选手,沉着气道:“慌什么,不过是一个s|mith tail而已,只是放在了人字脊上做,取巧罢了,不见得水平就够好。”

    在克林顿转眼说话的时候,沈梧云借碗池弧面的加速,一踩板尾,整个人向上跃起,他收紧双腿快贴住腹部,滑板跃过在情人沙发上方。

    白亮的阳光打在沈梧云脸上,在其他人眼里发出炫彩的五色。

    沈梧云跳跃的幅度并不大,他将后轮落在情人沙发上端,前轮翘起,双脚压实,强有力的腹部肌肉让他能很好控制住脚下的滑板而不滑动。

    沈梧云运用蛇步扭转下身,将滑板转了整整九十度,前板“咔哒”一声落在情人沙发。

    沈梧云眼睫不受控制地微颤,停顿了一秒,趁视线中向下的斜坡还没变得扭曲,他左脚踩住板尾,右脚向上刷,一个豚跳落在地上。

    两名滑手正面看着沈梧云,几乎是在沈梧云踩板的一瞬就变了神色。

    克林顿看着眼前两名滑手的明显情绪变化,察觉到不妙。

    回过头就见沈梧云轻松一扭腰,滑板和情人沙发的边沿就像搭扣与底座般契合,“咔哒”一下便严丝合缝的卡在一起。

    克林顿好不容易维持的沉静的情绪顿时就如不断胀大的气泡一样,只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力度就能轻易戳破。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刹那的惊愕,几乎是出口的瞬间就将自己内心的情绪暴露无遗,“他、他怎么可能——”

    在最后,克林顿猛然刹住车,将后面的话吞咽回喉咙。

    解说员没控制住发出一声惊呼,这一声在空旷安静的比赛现场上显得格外清晰,但却没有引来他人的侧目,其他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沈梧云的动作。

    “哇哦!不敢置信的一个动作!四号选手竟然选择在情人沙发上做蛮牛,很大胆的一个想法,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动作做出来的效果太妙了!我几乎都要被他的表现出的能力所征服。”

    解说员毫不掩饰对沈梧云动作的喜爱与欣赏。

    观众们也被沈梧云这一操作给惊到了,谁也没想着觉得这动作难度小,先不说解说员的看法,单说这个动作让他们练一个月都不一定做得出来。

    有爱好者激动地挥摆着手,一边在自己的背包里寻找摄像机,一边冲着身旁的人喊道:“我草,你看到没有?那个动作——在情人沙发上做蛮牛!”

    “我看到了,”身旁的人无奈点头,“我还没瞎。”

    爱好者没找到相机,又着急忙慌地摇晃着身边的人,嘴里不停地喊着:“你拍照了吗?我靠,我竟然忘记记录了!我还想回头自己学一下。”

    身边的人被爱好者吵到没有办法,抽回被爱好者牵制住的胳膊,指了指对面的方向。

    “喏,看见摄像机了吗?所有比赛都被拍摄下来了,到时候你直接去网上截取不就行了。”

    爱好者扭头看见对面闪烁的红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忘了,忘了。”

    这样一场对话结束,两人再次将目光放到碗池里。

    他们好不容易从刚刚的蛮牛中缓过来,沈梧云又开始滑上碗池边缘,一扭身将滑板前轮卡在碗池边缘。

    此时他的速度还没有减下来,直接拿桥从碗池边缘呲过去。

    又是一片惊呼声。

    沈梧云踩住板尾,蛇步扭身将板头指向碗池地面,顺着弧面滑落下去。

    前方一座老虎坡一直等着沈梧云的光临。

    沈梧云神色不变,直接加速冲上去,速度很快,即便是上坡的摩擦力仍没有让滑板的速度降低多少,他腾空跳起。

    不像在系统空间,即使受伤带来的疼痛是一比一的真实,但伤口和疼痛会逐渐愈合,而不是如现实中一样,受伤就是真的会破皮流血疼痛。

    但沈梧云没有一点恐惧,他很清楚,从他心脏一寸一寸四处散发的麻痒来自于兴奋。

    克

    林顿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沈梧云,他一直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世锦赛冠军又怎样,还不是因为他错过了这场比赛。

    可现实狠狠地将他所有的自负与狂傲都踩在脚下。

    克林顿知道这一系列的动作下来,沈梧云的得分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

    但他就是不愿相信,哪怕是只有几分钟的自欺欺人也好。

    好像只要他相信了,他就彻底地输了。

    但克林顿的想法并不能改变最后的结果。

    沈梧云计划中的最后一个动作结束,计时器也嘀嗒一声响起,示意时间到了。

    评委们面不改色地进行评分,尽量不透露一分一毫。

    现场静默了好几分钟,等待着电子屏上显示最终排名。

    沈梧云将滑板好生收好,放进滑板包里。

    在外人看来,他似乎并不在意这场比赛的成绩。

    电子屏静默了几秒,很快显示出最后的成绩以及排名。

    第一名只有本次比赛的成绩,积分为零,其余选手均显示了整场赛季下来的最后积分数。

    最后决定滑手们是否能参加奥运赛就是这被打在显示屏上的数字。

    积分为零的滑手只有一名。

    沈梧云收拾好东西,将背包背在身后,抬头扫过排名。

    意料之中。

    克林顿积分最后排在第一,获得了参加奥运会滑板碗池比赛的资格。

    克林顿也还没走,他走到沈梧云前面,沈梧云正准备离开的步伐一滞。

    克林顿咬牙道:“你不用得意,我总有一天会打败你的。”

    按照规定,沈梧云也获得了参赛的资格,只不过比赛的项目为街式。

    “那真抱歉,”沈梧云微微一笑,笑意疏离,“我的目标并不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晚了,我先跪了ORZ

    今天晚上还有一章,这章是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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