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男人在外面不能这么随便……

    这天是个大太阳天, 云家小院子里被太阳烘照得暖洋洋的,远处依稀从传来阵阵蝉鸣, 院子里却很静谧,只有地上的光斑随着云的流动微微晃动。

    云阑公司今天休假,他在院子里练习走路,手术之后,他恢复得很快,目前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自己一个人走了,只是行走姿势看起来和常人还稍微有些差别。

    “哥,哥,你休息一下吧。”云蒹很殷勤, 扶着他在树下竹椅上坐下, 给他倒了一大杯凉茶, 泡的花草茶, 味道微苦,刻意提早泡好放凉的, 装在搪瓷缸里, 在这酷暑的夏日喝着格外解渴。

    云阑长得很好,可是以前残疾的时候, 脸上总带着一丝遮掩不住的阴霾,最近诸事顺利,他人气质也变了,如今头发剪短了, 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看起来整洁修长,走在街上也很是惹眼。

    云阑刚接过杯子,云蒹又殷勤的拿毛巾给他擦干额上沁出的汗珠。

    云阑斜睨了她一眼, “说,有什么事情吧。”

    云蒹眨巴眨巴眼睛,“哥哥,就是,现在不是暑假么,我想出去玩。”

    “去哪?”云阑喝了口茶,“和谁?”

    云蒹就把林雪遇和她说的情况一五一十转述。

    “四个男生?只有一个女生?”云阑微微皱眉。

    虽说妹妹现在成年了,高中也毕业了,但是他做哥哥的,依旧对这种事情有天生的提防。

    “都是同学,我们很熟的。”云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她没有太多的男女性别之分的意识,安全问题就更不操心了,只有别人操心的份。

    她把去的几个人的名字都叽叽喳喳的告诉了云阑。

    云阑对林雪遇略有耳闻,林家家风很严格,林雪遇他也知道,有他领头,确实让人放心不少。

    “你们去多久?”毕竟他也不想扫妹妹的兴致。

    “两天,在山上住一晚上就回。”

    时间短,距离也近,云阑便没再多追问了,只是交代了一番安全问题,然后叫她回来时打电话,他叫人开车去接她。

    “啊,这个不用,雪遇说他们会直接送我回家来。”云蒹声音轻快的说。

    雪遇。

    云阑皱眉,觉得这两字莫名其妙有些扎耳朵。

    云蒹这边得到了许可,步伐轻快的回屋收拾行李去了,她办事向来很快,心里藏不住事情,想什么就一定要第一时间做了。

    她给林雪遇回了信息,哼着歌儿,心情非常好。

    千澄湖在当地负有盛名,雪上是夏季消暑的一个好去处,千澄雪山上的雪里温泉更是当地一绝,也在云蒹他们的游览计划里,云蒹倒是中意那边生着的几支草药。

    那里灵气很盛,妖怪不少,云蒹前几天做药正缺药材,这一次一箭双雕。

    约定好的时间很快到了,云蒹本来还想问他们集合地点在哪里,不料林雪遇直接打电话告诉她,他到了大门口。

    少年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挺拔得像是一颗小白杨,站在云家院子门口,微微羞涩的等着她出来。

    云蒹背着一个简单的黑色猫咪头双肩包,百褶裙下露出了一双纤细修长的双腿,她之前打扮很朴素,尤其在学校时,很少会穿这种显露线条的衣服。

    少年视线落在她身上,很快移开,不好意思再多盯着看。

    云蒹倒是丝毫没注意到,她还在心里默记着自己要找的草药名册,直到上车后,她才发现,车后座上只有他们两个,莫子奇几个人都不在。

    “他们坐一辆车,已经先过去了。”林雪遇温声解释。

    千澄湖离这边不是很远,走高速路开车约莫三小时就可以到,林家的车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但是后座很宽敞,几乎听不到引擎声,云蒹不是很喜欢闲聊的人,夏天的午后很容易让人犯困,她坐着坐着,眼皮便开始耷拉下来,浓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

    林雪遇注意到了,他轻轻拉下车窗上的小窗帘,调整位置,注意不让一丝太阳照到她的眼睛。

    女孩侧脸光洁得像是瓷釉,没有半分瑕疵,唇微微翘着。

    她身上有种很香的味道,淡而清幽,足以让人目眩神迷。

    让人闻着,就忍不住想一口吃下去的味道。

    等他回过神,注意到自己已经呆呆的盯着她看了很久,他忙撤回视线,耳根发热,好在云蒹睡着了,没有注意到。

    *

    云蒹在车上睡了长长一觉,醒来时人已经到了千澄湖度假山庄。

    林雪遇已经把所有行程都安排好了,包括住的地方,晚饭,晚上游玩的行程,云蒹以前没有跟过旅行团,想着自己花这么一小笔钱,可以享受到这么周到的服务,顿时觉得值大发了。

    莫子奇因为初中的那件事情,心里还是有些芥蒂,怕云蒹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虽然看她样子,似乎完全不在意了,可是他也摸不准她到底是装的,还是真忘了。

    他第一次见林雪遇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如果云蒹以后真成了他女朋友,这关系也是必须打点的,所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云蒹。

    可惜真看不出什么,云蒹胃口很好,晚饭时,云蒹和剩下唯一的一个女生彭月坐在一边,林雪遇挑了她对面的位置。

    他低声和她说话,把她喜欢吃的菜布在她面前,自然而然,云蒹似乎也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彭月也是女生,却没这个待遇。

    剩下三人默契的互相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有了一些计较。

    吃完饭后,林雪遇提议,“这边的晚集很好玩,我们可以去逛逛,然后顺便到雪山脚下走走消食。”

    云蒹摸了摸自己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答应了下来。

    彭月和莫子奇几个人走着走着,就消失在了人群里,只剩下林雪遇和云蒹。

    云蒹来这个世界后,一直就学习,倒是很少来这种地方,她看什么都新奇,林雪遇就耐心的一桩桩给她讲解,顺便买了一大堆用不上的小玩意儿,林雪遇拎着。

    任由谁看到了,应该都会觉得这是一对珠联璧合的小情侣。

    *

    荧惑很久没有回过人间了,他记性很好,记得路。

    回来之后,他去了陆宅一趟,完成了一些必须做到事情,随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她。

    她身上被他留下了标记的气味。

    以前荧惑生活在西荒,周围都是野兽,野兽习惯用气味标记自己的领地,只有同族可以闻到,他妖力强大,又恶名在外,已经很久没人敢入侵过他的领地了。

    他是独占欲和领地意识都很强,纵然变成了人,原型是野兽的事实也无法改变,很多东西是刻在了骨子里的,他们对自己认定的伴侣忠贞不一,如果伴侣半路去世了,很多人也一辈子都不会再找新的伴侣。

    但是相反,他们也会对伴侣有同样的要求。

    很久之前,西荒流传过一个传说,他们族内的一个女人,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喜欢上一个外族凤鸟男人,最后,凤鸟和兽族习性不同,男人一开始也和她如漆似胶,百年之后或许是腻烦了,又或许是暴露本性了,他移情别恋上了一只小河妖。

    可惜这恋爱的苗头刚萌生没多久,被女人知道了。

    随后发生的是一出震惊西荒的惨剧,最后的结果是,他们族内通婚开始越来越多,外人听到他们的名号都自动退缩了,纵然西荒重家的男男女女都长着一张好脸,可惜还是小命要紧,无福消受这种残暴的美色。

    陆却一开始劝说他不要再去找云蒹了,虽然他不说,也有这个原因在其中,他不想看到最后两人也闹出什么悲剧。

    平时荧惑沉默寡言,在云蒹面前话很少,但是并没不能掩盖他的本性,尤其这次化形之后,他体内的妖族血脉浓度甚至比之前要上升了。

    云蒹逛夜市逛得很开心,前面有个小糖人摊子,老板是个老爷爷,捏出的糖人插在了一个靶子上,惟妙惟肖,云蒹看到最上头的是只小兔子,红眼睛,三瓣嘴都用糖丝勾勒出来了,她仰着脸,从下往上看,越看越喜欢。

    林雪遇在隔壁摊子,落后她几步,他微笑看着她的背影,准备上前问她喜欢哪个。

    云蒹已经摸出了自己钱包,她个子不够,够不到最上面插着的那个小兔子,“老板,我要这个。”

    她摸出零钱,兴高采烈的说。

    她想买了回去送给隔壁的兔子精,让他把耳朵借给她摸摸,隔壁兔子搬家来没多久,一双耳朵长长软软,红眼睛,毛乎乎的。

    那个她看中的兔子糖人被取了下来,握在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里。

    云蒹扭头,她才发现,夜色里,有个人无声无息的走在了她后头,她以为是林雪遇,没在意,如今才发现不对。

    他比林雪遇要高挑,一身黑衣,身形融在夜幕里,一双黑幽幽的狭长眼睛,垂着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他眉目明明是陌生的,但又透着股奇异的熟悉感,生得很美。

    “你是?”云蒹歪了歪头,他没有收回手,云蒹感觉到了他指尖传来的温度,体温很低,两人指尖相触,她觉得有些异样,可是他依旧没有收回手。

    不但没有收回手,他甚至就着那个糖人,一分分,把她的手纳入了自己手中。

    她手很软,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对他而言,这是不知多久之后的久别重逢。

    似乎这还是第一次,他能名正言顺的站在她面前,他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僭越,毕竟,以前,更亲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他全身都被她摸过了,虽然是原型,但是在他的观念里,原身比化形的身体重要得多,在他作为妖兽还极年轻的岁数里,他大半时间,都是以原身度过的。

    他想化回原型,把她卷在自己的腹部,用长毛裹住,用自己的气味把她包裹,这是支撑他走过那段剜骨之痛的化形期的最大动力。

    云蒹完全是莫名的,她仰脸,打量着这个握住她手的男人。

    她忽然想起,之前朋友神神秘秘给她说的事情,一些在外头靠皮囊吃软饭的男人。

    看他这皮囊,倒是确实可以吃软饭,都长在了她的喜好上,是恰到好处,把男人的英气和漂亮糅合在一起的模样。乌黑的眉睫,肤色极白,唇却是淡粉的,明明气质很冷,或许是因为那双嘴唇,又显出几分不知道哪离来的脆弱。

    可是她也没软饭给人吃。

    “男人在外面不能这么随便。”云蒹抽回手,一本正经的教育他。

    怎么能随随便便在外面握女生的手,长得好看也要自爱。

    第42章 兽族本性

    随便的男人?

    他的理解能力是没有问题的, 听到这句话后,当即愣在了原地。

    他的巢穴没有让任何雌性进过, 肚皮上的毛毛和尾巴到现在都没有人被人碰过,对猫科类属的妖兽而言,原身的尾巴是很重要的隐私部位,就算是她,他也恪守了规矩,在他们真正确定关系之前不会让她碰。

    现在,骤然受到这种指控,他当然无法接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翻腾。

    他眼珠很黑, 神情冷淡, 但是似乎有了细微的表情变化。

    云蒹粗神经, 几百年来也没学会去体会别人的心情, 她本来就比别人要略微无情一点,草木本无心, 当然也不会察觉到他的心情变化。

    何况荧惑原本就不是会把情绪摆在脸上的人, 。

    但他天生的本性就是敏感又高傲的,猫科多少都如此, 何况他的血统和实力都算是佼佼者,只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经历,强行把这层敏感牢牢裹在了外壳里。

    教育他之后,云蒹想走, 脚步没抬起。

    那个兔子糖人还紧紧握在他的手指间。

    那个年轻男人没有再和她有肢体接触, 只是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目光看着她。

    林雪遇也追上了她,灯光昏暗。他用狐疑的目光盯着不远处那个陌生男人, 不过见云蒹对他并不在意,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继续逛逛吗?”他问,

    “你玩儿吧。”云蒹说,“我有些事情,等下回来找你,放心,我就在这附近。”

    “云蒹!”林雪遇阻拦不了她,只能看着她朝着远处跑去。

    那个男人没走远,他似乎习惯了灯光阴暗的地方,云蒹跑了一段,气喘吁吁,撑着自己膝盖。

    其实仔细端详,他年龄并不大,看起来也就十九,可能不到二十的模样,五官她并不熟悉看,可以确定自己之前是没有见过他的。

    她越发狐疑。

    那个男人忽然走近,她手里被塞了一个什么。

    云蒹凑到亮处一看。

    是那个兔子糖人。

    莫非,他一直这么拿着?

    荧惑抿着唇,之前见她看这个糖人看了许久,想必是很中意,他其实并不喜欢草食类动物,它们也都怕他。

    因为秉性相差太多,它们过于软弱,弱小,习惯群居,哪一点都是和他相悖的。

    其实,他看向眼前的女孩——这几点都和人类习性很像。

    不过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喜欢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他原身毕竟是兽,兽族习性依旧占据了主导,本性大于理智,他也不懂人类社会里的“爱”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分别。

    云蒹越发觉得他奇怪。

    “谢谢。”半晌,她说,“要不要去喝点什么?”

    咖啡店。

    云蒹慢吞吞的啃着那个小糖人,视线更多的落在对面男人的脸上。

    她随口提出的邀约,没想到他也乖乖和她一起去了,没有犹豫,倒是更加让云蒹加剧了一些对他职业的怀疑。

    “你是做什么的呀?”云蒹想起她看过的一些失足男大学生的报道。

    荧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算是他最原本,没有任何伪装过的身份和模样,他也不想再虚构些什么身份,谎言来欺骗她。

    “无业吗?”云蒹问。

    果然,是因为说不出口吗?

    他说话了,语调硬邦邦,“……帮雇佣我的人做一些……护卫的工作。”

    很年轻,清澈的音色。

    云蒹,“是不是类似保镖,警卫?”

    她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且不说他看起来还没成年几年,这也不像是很能打的人啊,这种模样,谁会请他去做保镖啊。

    他手指正握在杯子上,是云蒹给他点的一杯巧克力雪顶咖啡,手指长而骨节分明,是双很漂亮灵敏的手,但并不像是做苦力或者练家子的手。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手指飞快收了回去,云蒹目光从下往上挪,他喉结动了动,被她盯得显然很难受,但是也一言不发忍下来了,由着她继续这么看着。

    他僵硬的喝了一口咖啡,唇边沾了奶油,他自己也毫无察觉。

    云蒹对人类男性并不了解,也没有透过穿得严严实实的衣服,裸眼x光的本事,当然看不出什么,只是觉得他和她想象,和在书本里读过的保镖不一样。

    见她挪开视线,他显而易见松了口气,唇紧紧抿起,又喝了口饮料。

    荧惑并不习惯喝这种甜腻的人类饮料,他本体是肉食动物,但是,想到是她买的,也勉强想努力一口口喝完。

    他心情很乱,也很差。

    原本满心欢喜都被打乱,但是,这也让他之前被冲昏的头脑恢复了部分理智。

    云蒹捡到他时,显然并不知道他的真身,更不可能知道他们族内习性,陆青荧也不是真正的他,他头脑发热,被本能支配,用自己最原本真实的模样陡然跑来。

    她对他的不理解和陌生,也是完全正常的,更何况,之前他就知道,真正的他,并不受欢迎。

    在他来这趟之前,陆却也警告过他,“你要考虑清楚。”

    在支付了这么大的代价后,很可能依旧水中捞月。

    他性格执拗偏执,一意孤行,陆却知道,他做的决定是不可能会回头的。

    喝完那杯饮料后,他站起身。

    “你要走了?”云蒹问。

    他站在门口,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夜雨,被风斜斜的吹往室内,他漆黑的眉睫被染上了朦胧的水雾,黑发也被打湿了,虽然依旧没有表情,整个人都显出了几分不真实的脆弱的漂亮。

    不知为何,她站起身,不假思索的扯住了他的衣角。

    荧惑顿时止住了脚步,眸子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如果她想要他回去的话……

    倘若她招招手,他无法拒绝。

    “云蒹。”她这是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林雪遇打着一把伞,不远处亮着昏黄的车灯。

    散着散着步,说是自由行动。云蒹不见了,这附近有些乱,现在还下起了雨,林雪遇急匆匆的叫人拿了伞,一直在这附近找她,

    见到那个穿黑衣的男人时,林雪遇眉心一跳。

    那个男人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凭本能,他感觉到一种极端危险的压迫感。

    他们种族与世无争,最不喜欢争斗,林雪遇犹豫的看向云蒹,他不知道云蒹和他是什么关系?或者,又是被她体质吸引过来的什么邪物?

    云蒹倒是并不畏惧他,相反,她对他挺感兴趣。

    荧惑视线已经从她身上转到了林雪遇身上,死死盯着他。

    林雪遇背脊有些发冷,像是在丛林里,被猎捕的大型肉食动物摄住一般,那是种极端危险而恐怖的体验。

    她可以不接受他,反正他一直很孤独,大不了,就这么走完剩下的日子。

    但是不等于,他会看着别的雄性接近云蒹。

    以他高傲的性格,是不可能做出强迫的事情来的,但是属于他的,他最核心,最宝贝的领土,是不可能拱手让人的。

    林雪遇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云蒹把账单结了,她再迟钝,也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出来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她扬了扬手里钱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困惑的说,“你们做什么?我刚已经去付钱了。”

    林雪遇知道她完全没领会到,他勉强笑了笑,“今晚下雨,露天温泉可能泡不了,改天吧。”

    “嗯。”云蒹本来也对温泉兴趣不是那么大。

    “回去吧。”林雪遇说,“我答应过你哥哥看好你,现在很晚了。”

    咖啡店上挂的时钟已经走到了十点。

    对了,还有那个男人……云蒹回头找他,居然已经没有半点影子了。

    那个神秘男人,脚步轻得没半点声音。

    “已经走了。”林雪遇轻声说,盯着外面雨幕,“云蒹,他很危险,离他远一点。”

    云蒹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危险,这种脆弱,漂亮,单纯的人类,能对她有什么威胁呢。

    她想,他要是真到了找不着工作,难以为生的地步,她还能帮帮忙呢。

    不过,她手指轻轻扣着桌沿,流浪猫和流浪人多少还是不一样的吧,云阑肯定是打死都不可能同意她捡一个大活人回家的。

    第43章 他的分内之事

    晚上果然一直滴滴答答的下着小雨, 原本计划是去泡私人温泉,不料因为这场忽如其来的雨, 计划被迫搁置。

    云蒹洗完澡,刚吹干头发,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她打开门一看,是莫子奇。

    云蒹问,“有什么事?”

    “林哥叫我来问问你,玩不玩扑克,或者狼人杀?”可能是见她语气不太好,莫子奇讪笑了几声, “我们都在林哥房间里, 反正没事, 不如一起来通个宵。”

    云蒹说, “不玩,要睡觉。”

    “哈哈, 这么冷淡啊。”莫子奇说, “都是朋友,也是老同学了。”

    “冷淡?”云蒹奇怪道。

    她长的很甜, 皮肤白,偏圆的杏眼,其实原本是甜妹长相,莫子奇现在看她老觉得有些不对劲, 让他思忖起来, 以前记忆里的云蒹真的是这个样子么?

    “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去睡觉了。”云蒹随手把门带上了。

    说实话她不是很喜欢林雪遇这帮朋友,读取原身之前的记忆后,她很难对之前那帮和白悠混在一起的人提起什么好感。

    天色晚了些, 等察觉到周围人类都睡着之后,她换了身衣服,独自出了房间。

    酒店包含一个位于山顶的露天温泉,因为下雨暂时停止了运营。

    温泉周围是天然的山景,从高处往下看,云雾缭绕,下着小雨,鞋子不久就被打湿了,袜子黏在脚上很不舒服,云蒹索性把鞋脱了,光着脚踩在草地。

    脚丫子沾了泥巴,她不在意这些,或许是因为原身的关系,她对土地有本能的亲近感。

    在采到了一兜子需要的药草后,云蒹在温泉旁坐下,望着山下一望无际的白雾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不远处可以隐约看到千澄湖水。

    她有点想念师父了,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可以从这个世界回去。

    云蒹托着腮,双眼放空,看着山下。

    夜半的山里很安静,她听到身后草木叶子轻微的窸窣声,回头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是她昨天在咖啡店见到的那个男人,正站在一颗松树下。

    夜色太浓,云蒹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轮廓,或许是因为那个男人太让人印象深刻,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怎么到处都能看到你?”这是她心里话。

    之前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简直奇奇怪怪,不过细究起来,她反应其实也很诡异,大半夜,一个小姑娘在山上遇到陌生男人,半点不害怕。

    “路过。”男人声音声音有些沙哑,“不是来找你的。”

    云蒹上下打量他,“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她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没吱声,但是也没有否认。

    “给。”云蒹在篮子里翻找出了一株草药,扔给他,“止血用的。”

    男人没接,药草落在了地上,云蒹有些不高兴了。

    “你不是不认识我?” 男人冷淡的说,“你对每个陌生人都这么好?”

    朦胧月色下,他肌肤苍白,一双墨色眸子很清澈,仔细看瞳孔形状似乎和常人有些不同,神情看着竟然有些猫一般的高傲。

    看不出来,倒是挺记仇。

    云蒹一声不吭,就这么扭头,对他视而不见,转过身子继续眺望远方,只当身后没有这个人。

    等她再起身时,地上药草已经没了。

    切。

    夜深了,山上有些冷,云蒹起身背起自己的篓子,准备再往后山看看。

    人间本来灵气不足,因为工业建设和环境污染,城市里基本没有什么好药草,云蒹少有机会来这种还算纯天然的山野里,打算一次性把之后准备交货的草药都备齐。

    她夜视能力很好,只是山路崎岖,很不好走,她在一个陡坡前停了下来,鼻翼稍微耸动,闻到了对面浓郁的灵草味道。

    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仰脸看着面前的陡坡,倒像是有些苦恼。

    她身子忽然一轻,没等她来记得说什么,荧惑抱起她,翻过了那个坎,他身高腿长,抱着她像是不需要用什么力气一样,越过那个山坡后,他已经飞快把她放了下来,退后了好几步,像是要和她划分出界限一般。

    云蒹目不斜视,找到了灵草堆,这附近地形很特殊,周围被群山环抱,里头是个小小的凹槽,显然人迹罕至,正中央竟然有个小小温泉。

    因为周围山坡陡峭,这个池子面积又小,所以没有被酒店的人发掘,云蒹采好药草,觉得有些乏,她索性在温泉旁坐下,把鞋袜脱了,把双腿浸了进去。

    她没带泳衣,也不太想在这种野外脱光。

    这个男人似乎对温泉没有半点兴趣,就这么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也不靠近。

    “你叫什么?”云蒹问。

    半晌,就在云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开口,“荧惑。”

    名字也毫无印象。

    云蒹眨巴了眼睛,难道是原身认识的人?她自以为记性很不错,可是搜寻记忆怎么也记不起,云蒹盯着他夜色里的脸,再度搜寻了一下记忆,忽然想起了什么。

    是之前她见过的那个叫重珮的男人,虽然气质完全不同,但是两人五官轮廓总让人显得隐隐相似。

    “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的亲戚?”云蒹迟疑着说。

    “你认错了人。”他脸色更加沉了下去,一口否认,“我没有亲戚。”

    不用她细说,荧惑知道她说的是谁,心头难以抑制的浮涌出一股能称之为暴躁的情绪。

    他和重珮是双生子,却拥有迥然不同的命运。

    重珮万人之上,是家族的骄傲,而他从小被放逐,承受诅咒,他对家族和重珮都没什么感情,也谈不上仇视。

    不过,如果他想染指他现在拥有的唯一的宝物,他会在自己死之前杀了重珮。

    云蒹权当他在敷衍自己,也懒得想太多了,干脆舒舒服的泡起了温泉,荧惑一直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男人个子很高,腰背笔挺,站得很直,并没有上前来打扰她,似乎一直留神在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是个很警觉的人,虽然云蒹不觉得现在会遇到什么危险——那男人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山野里时刻竖起耳朵,保持着高度警惕的某些猫科动物。

    但是他对自己没有敌意,这是她可以完全确定的,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一种本能的直觉,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非但没有敌意,反而,倒像是……在很别扭的表达出想要和她亲近一些的意思。

    云蒹对人类不熟悉,但是从小到大,接触过很多野兽,她单纯把对以前和小动物相处经验挪用过来了。

    云蒹想起他之前说自己做点护卫的工作,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是不是职业病犯了。

    云蒹休息好了,穿好鞋袜,背起背篓准备离开,男人脚步无声无息,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靠近了,也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已经又像来时那样把她打横抱起,无声无息的越过了山涧。

    他动作没有任何冒犯,很规矩,到了酒店前就把她放了下来。

    晨光微熹,已经到了清晨,他微微眯了眯眼,像是被阳光刺到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瞳孔颜色黑中透着一丝淡淡的暗红。

    “谢谢你啦。”云蒹说,冲他笑了笑。

    她其实平时笑的时候不多,偶尔真心实意的笑显得格外好看。

    他呆了一瞬,很快移开了目光,因为肤色苍白,耳后浮起的淡淡的红格外明显。

    “没事。”他低声说。

    这是他的分内之事。

    云蒹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他已经离开了,和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且快。

    一晚上没睡,云蒹回旅馆倒头就睡了一上午。

    醒来时看到手机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林雪遇打来的,她拨了一个回去,林雪遇问她要不要下午一起出去玩,云蒹说要睡觉,婉言拒绝了。

    “林哥。”王海说,“这到底算是约出来了还是没约出来。”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他们一行人现在都差不多知道了林雪遇的小心思,知道他想追云蒹,也明白这次出来玩儿的意义,但是云蒹来了后就一直窝在酒店,干什么都不参加,和没出来也差不多了吧。

    林雪遇没说话。

    其实他能模糊感觉到,云蒹对他应该是不讨厌的,但是好感具体有多少他也说不上来。

    他喜欢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云蒹对于他们家族和他本人而言意义都很大。

    “可能因为之前高三太累了。”林雪遇笑着说,“她想多休息,大家也不要去打扰她了。”

    这边云蒹在酒店房间里把昨天收集到的药草排开分类,打包装好。

    夏天阳光极好,晒干后再出售给专门的收购灵草的药铺,也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这也算是她目前最大的外快收入来源了。

    还要感谢昨天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她想了想,琢磨了一下。

    他就这么走了,也没有给她留下什么联系方式。

    第44章 登堂入室

    千澄湖之旅结束后, 林雪遇后来又邀她出去玩,约她看电影和溜冰, 被云蒹拒绝了。

    她比较忙,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位面世界,她现在忙着准备,想给云家和云阑多留下一点资产,让他们之后能过得更好,之前同意去千澄湖也是为了采摘药草,这些活动她是真的没什么兴趣。

    后来他还上门了一次,云蒹正好不在家,去面包店了, 云阑在家休假, 林雪遇气质好, 说话温文尔雅, 还含蓄的表达了一下自己对云蒹的好感。

    云蒹成年了,也高考完马上大学了, 云阑倒是不是什么老古板, 只不过本能的还是对云蒹这么早谈恋爱有些抵触。

    等云蒹回家,他提起这件事, 紧张兮兮的问云蒹。

    云蒹倒是也没想到林雪遇会直接上门,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实话实话,“哥, 我不想那么早谈恋爱, 对他也就是普通朋友。”

    云阑这才放心。

    暑假过得很快,云蒹生活规律,每天刷刷妖怪论坛, 里面有个专门版面是收购灵草,价格不菲,去面包店看一圈,毕竟也是云家父母留下来的财产,云蒹拿卖灵草的钱把店面装修了一下,又雇了个信得过的小姐姐当代理店长,生意蒸蒸日上。

    云阑工作也很顺利。

    转眼间,就到了大学要开学的时候,S大校区在市中心,离着坐落在郊区的云家有很大一段距离,云蒹念的医学,课程很繁忙,想要经常回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因为她要忙药草的事情,加上一些和常人不太一样的生活习惯,云蒹委婉点和哥哥提了一下想要出去租房子住的事情,云阑同意了,给学校写了申请和承诺书,于是开学几个月后,云蒹顺利的在离学校十分钟路程的地方租到了一间小房子。

    屋子大概五十平,一室一厅,很干净,有个小阳台,采光良好,周围环境也不错,房东是个二十四五的叫魏采的上班族女生,就住在云蒹对面,云阑上门观摩后总算也放心了,不过他还是加了房东联系方式,他专门请了一天假来帮云蒹收拾屋子。

    “你哥哥对你真好。”等云阑走后,魏采羡慕的说。

    她是独生女,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

    确实。

    所以云蒹也想尽自己所能,在自己离开后安置好云阑,她也没有选择权,都是系统说了算,说不定哪天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去原来的世界了。

    “对了,这是你的东西吗?”魏采和她一起吃了顿晚饭,指着一个大纸箱问云蒹。

    很大,搁在云蒹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

    纸箱外贴了张纸条,写着她的名字,字迹很大很潦草,但是确实是她的名字,应该不至于是重名。

    云蒹把纸箱打开,最上层是个装满了药草的包裹,正好是云蒹最近在论坛接的活儿有几支很难找的,成色都很好;中层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手机,云蒹上大学后要用电脑,云阑前几天说过段时间带她去买,云蒹自己没放在心上,然后最底层,云蒹伸手一摸,表情顿时变得很精彩。

    竟然是叠在一起的黄金,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好像不像是假的。

    ……这是谁寄过来的,她脑子里过了一遍,竟然一下想到了一个最可能的人。

    竹吟打开门,站在阳台上,实在忍不住,对着夜空叫了一声,“喂,你在这附近吧?能听到吧,能听到就赶紧出来。”

    她把那个纸箱打开,搬到阳台上,见还是没有回音,她说,“你不出来,我把东西都扔了。”

    半晌还是没有回音。

    云蒹倒是也不能真的把东西扔了。

    她正思忖着怎么办,第二天,她就在校园里遇到了他。

    一个很生气,很有情绪的荧惑。

    他并不擅长遮掩情绪,不高兴了也是一眼就能看穿。

    云蒹尽量平复了一下语气,“你也是S大的?”

    经过这两次事情,云蒹基本已经认定他不是人了,但是本体是什么她看不穿,证明他修为可能在她之上,那么至少也应该是个名噪一时的大妖了。

    倒是他意外地单纯,情绪写在脸上,眼下明显是不高兴了。

    云蒹把他拽进了学校的咖啡厅,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

    “你不需要送我这些东西。”云蒹手指揉了揉额角,尽量委婉的说,“你送我这些我也很困扰。”

    荧惑没吭声。

    按照他们族的传统,筑巢,觅食,抵御敌人都是雄性应该做的事情,他打算从现在开始学习,把这些事情做好。

    云蒹和他商量着说,“那要不,那些药草我给钱给你吧,按照市场价,别的你你拿回去。”

    “不要。”他想都不想。

    “……”云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那你想要什么。”

    他说不上来,明显一副很倔油盐不进的样子。

    眼下快十二点了,云蒹自己肚子叫了一声,肚子上了一上午的课程,她现在肚子也饿了,没心力和他在这里磨叽下去了。

    “你现在饿不饿,不然午饭我请你吧。”云蒹在人类社会历练久了,想起人类好像有个简单传统,经久不衰的还人情模式——请人吃饭。

    边吃边慢慢商量。

    云蒹带着他出了学校,找了一家小饭馆。

    荧惑吃相挺好看,食量倒是不大,云蒹吃着吃着,偶尔抬头看他,发现他没有吃东西,而是在看她,两人目光相撞,他就飞快的移开视线。

    云蒹,“……”

    吃完饭之后,云蒹和他两人顺着街道散步,S大周围很多店铺,商业街很繁荣,前面有个冰激凌店,云蒹觉得他晚饭没吃多少,于是跑了过去,排队给他买了一支冰激凌,选了香草味的。

    排队的不少男生给女朋友买,或者几个闺蜜一起买,像是她买来给男生吃挺少见。

    荧惑有些迟疑的接过,啃了一口,云蒹见他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冰激凌,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没有吃过冰激凌啊?”

    其实看他年龄也不大,很年轻,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应该就是上大学不久的年龄,和她的同学差不多。

    他没做声,默认了,不过还是认真吃完了,奶白色的冰激凌香草沾到了唇边,他略带困惑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冰冰凉凉,甜丝丝,对他而言确实是很陌生的味道。

    可爱。

    云蒹脑子里竟然莫名其妙冒出了这个形容词。

    她踮起脚,给他擦了擦唇边的奶油,他又脸红了,别别扭扭的,也没有躲开。

    大学城周围不少成双结对的年轻男女,两人年龄外貌都很登对,回头率还挺高。

    现在正是人流量大的时候,两人溜达着,谁也没说要分开,关于那些物品怎么处置现在都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来,他性格倔,说不要就扔了,云蒹很无语,但是也实在没法真扔了。

    前面路过一个奶奶,牵着一条白色的小博美,正路过云蒹二人,博美在她脚边停下,嗷嗷的叫着,舔了舔她的鞋子。

    云蒹从小受动物欢迎,也见怪不怪,蹲下身逗了逗博美。

    “你喜欢狗?”她才注意到一旁荧惑表情不太好。

    “还好吧。”云蒹说,“挺喜欢的。”

    那只小狗像是有些害怕荧惑,不靠近他,就光对着云蒹撒欢儿。

    他不是很高兴,唇微微抿着,直到小狗离开,见云蒹还宠着它摆手,更不高兴了。

    云蒹说,“其实我更喜欢猫。

    “以前我家里收留过一只受伤的小黑猫。”云蒹说,“后来他伤好了,就自己离开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她语气说的平淡,荧惑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只是听到她说喜欢猫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又红了,倒是再没有之前的一脸不高兴了。

    走完了这段路程,云蒹想了个主意,她打算把那些都折合成钱,存到银行里去,到时候还卡给他。

    云蒹下午还有课程,回学校后就和他分开了。

    “对了,我现在晚上基本都自己在家做饭,你要是没地方吃饭可以过来。”云蒹说。

    男人垂着眼看着她,没说好没说不好。

    医学生课程很多,云蒹对人类医学挺感兴趣的,以前她接触的相关都是师父教给她的中医,她还选修了药学相关课程,专门有一节课是讲解各种草药的,她听得津津有味。

    上大学还是挺有意思的。

    云蒹觉得自己收他那些东西不太好意思,和他客气一下,她没想到的是,晚上他居然真的来了,半点都没和她客气。

    他穿着一身黑衣,身高腿长,站在他门口,很惹眼,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神情倒是看不出多少不耐烦。

    第45章 给摸摸尾巴

    云蒹甚至还看到他脚边放着一个袋子。

    “这是什么?”

    “菜, 肉。”他言简意赅的说。

    云蒹打开那个袋子一看,种类很丰富, 有四五种新鲜蔬菜,牛羊肉,甚至还有几种海鲜。

    云蒹把大部分都放进了冰箱,准备之后他来了再做,她厨艺有限,高级材料也处理不来。

    荧惑倒是没有嫌弃她厨艺不好,吃的比在饭店还多一些,云蒹发现他似乎不是很在意食物的味道,更注意食物种类, 而且偏向肉食, 对素菜不是很感兴趣。

    可能本体是某种肉食动物吧。

    后来, 次数多了, 荧惑上她的门也比之前自然了些,不再那么拘谨, 他在她柜子里居然拥有了自己的餐具, 云蒹想着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每次云阑来的时候她都需要提前把他的专用餐具收起来——她想想都觉得神奇, 这么多年,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做事这么遮遮掩掩,而且还是一件她想不出有多少意义的事情。

    某天,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在门口看到他时, 他不觉得等待很烦, 云蒹却实在看不下去了。

    “钥匙。”她朝他一扔。

    他接住了,却像是仿佛没有明白意思一般,略带迷茫的看着她。

    “你以后要来可以自己直接开门。”云蒹只能明说, “别在外面等了。”

    他生得漂亮,一张脸很扎眼,站在那里也不是个办法,之前魏采已经问过她一次了,问他是谁,是不是男朋友。

    当然不是。

    云蒹怕麻烦,懒得解释,干脆给他钥匙好了,反正根据两人这么久的相处,她也不觉得他会在屋子里做什么坏事。

    他沉默着收起了钥匙,云蒹很少见他情绪这么好的时候,虽然他本人明显是在压抑着不表现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对他而言,意义似乎很是重大。

    或许是因为长相原因,云蒹总觉得他身上有种易碎的脆弱感,像是某种琉璃,眉宇间多萦绕着雾霭般,隐隐的抑郁。

    她情绪也变好了——于她而言,也是很陌生的情绪。

    晚饭是荧惑做的,云蒹等着吃饭,他厨艺比她好,后来慢慢的,做饭多的人就变成了他,给钥匙给他后,有时候云蒹下课回家,都能闻到饭菜香,他已经先提前预备好了饭菜。

    “捡了个田螺姑娘。”云蒹忍不住嘀咕。

    荧惑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他不是田螺——这句话被他默默压了回去。

    这天荧惑提前过来时,在屋外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云蒹不在家时,他情绪很淡,见到了陆却也没什么笑脸。

    陆却一耸肩,倒是自来熟,不亲自来,挤进了屋子,他环顾了四周一圈,看到桌子上挨着的两个水杯,餐桌上的成对的餐具后,眉毛越扬越高。

    “怎么没你睡的床啊?”他往门虚掩着的卧室里一看。

    是一张小单人床,明显是女生一个人用的,荧惑太高了,也睡不下。

    荧惑把门关上,脸色一沉,“滚。”

    “你这是打算从良,当家庭主夫了吗?”陆却也不恼,嬉皮笑脸。

    可以看出他现在过得还算安稳,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陆却希望他可以得愿以偿,不会后悔。

    从认识他开始,他一生基本都过得动荡。

    他无权对别人的选择说什么,而且荧惑从小性格就倔,认定的事情,选择的道路不会回头,陆却能为他做的也很少。

    这天傍晚,天下着小雨,云蒹有晚课,下课后,果然,她在教学楼下看到了他。

    她最近给荧惑也买了手机,给他把自己的号码存了进去。

    这天他给她发了个信息,就三个字,“下雨了。”

    云蒹竟然心领神会了他的意思——意思是她没带伞,他会过来。

    他话少,两人并肩在校园走着,迎面遇到一个陌生女生,她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就在盯着荧惑,三人擦肩而过时,女生竟然鼓起勇气,把他们拦住了。

    “你好,我,我是你的影迷,喜欢你很久了,请问……可以,可以给我一张签名么。”说到后面,她脸通红,声音都有些发颤。

    荧惑眉微皱着。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云蒹说。

    下着雨,天色也不是很好,女生闻言擦了擦眼镜上的水珠,仔细一看,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我以为你男朋友是重珮。”

    她就觉得奇怪,以重珮现在的咖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和个女生亲密的打着伞肩并肩。

    其实仔细看,他们还是有不小区别的,重珮五官更加秾艳些,气质更是完全不像,只是两人身形极像,五官轮廓也相似。

    男朋友……

    云蒹倒是没在意,荧惑原本冷着脸,现在闻言垂着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一起回家,路过街道时,霓虹灯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路边就是重珮的巨幅广告。

    男人唇角微微扬起,坐在沙发上,一身高定西装,侧脸线条干净利落,他似乎天生就是睥睨者,自信和张扬即使隔着镜头,也能完完整整的传达出来。

    “他现在好像很红啊。”云蒹没想到重珮竟然真的当明星去了。

    她刚拿手机度了一下重珮的词条,才发现他现在竟然这么红了,粉丝不计其数,前段时间还演了一个爆红的古装电视剧,他很适合那个太子角色,也很适合古装,他身上有种养尊处优的气质,那只能是从小培养出来的。

    “所有人都喜欢他。”荧惑面无表情的说。

    他这话不带什么情绪,并不存在仇恨或是艳羡,似乎只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云蒹仰脸看向身侧男人面容,再看看广告牌上重珮的脸。

    倒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忽然觉得她不会再像几个月前那样混淆他们了,现在她甚至觉得两人完全不像了,荧惑是荧惑,重珮是重珮。

    “其实我更喜欢你。”她随口说。

    重珮性格她确实不喜欢,而且她也和他不熟,荧惑虽然来历不明,但是对她是好的,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两相比较,当然还是荧惑好一些。

    夜色里,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脸克制不住的红了,好在云蒹并没有注意到,他步伐加快了些,看到雨水,又放慢了,把伞朝着云蒹方向倾斜过去。

    荧惑送她回家,他现在吃完饭后在她屋子里留的时间也变长了,云蒹学习不那么忙的时候,偶尔和他聊聊天。

    “你原身是什么哇?”云蒹捧着杯果酒,第10086次问他这个问题。

    反正不是狗。

    他不吭声。

    “虽然你来历不明。”云蒹真挚的说,“但我觉得你应该是好人。”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动了他,他抿着唇,“不是。”

    这是上次她做玩悬赏任务送的果酒,荧惑不喝,她一个人倒了杯,打算喝了暖暖身子,山莓酿的果酒,味道酸酸甜甜,很对她的口味。

    “那你有尾巴吗?”女孩儿脸色微红,原本她坐在他的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挪了过去,在他身侧坐下,荧惑身子有些僵硬,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好看。”半晌,他声音沙哑的回答。

    “没事,给我看看嘛。”云蒹以前从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她眸子发亮,语气很诚恳,“我不会嫌弃你的。”

    他睫毛颤了颤。

    ……

    摸着毛茸茸的,长而蓬松,云蒹轻轻搓了搓。

    他脸红得吓人,一声不吭,身子都是僵硬的……于是下一个瞬间,耳朵也不受控制的冒出来了。

    ……

    第二天,云蒹清醒过来,她睡得不错,荧惑早已经离开了,她记忆倒是没有缺失,只是回想了一下昨晚,并不记得自己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荧惑一个星期没有出现。

    再然后,下个星期一,又回来了,她感觉荧惑变得更加古怪了。

    似乎对她更加不加掩饰的好,吃饭时也会坐得离她更近。

    他经常给她带回来一些莫名其妙的礼物,不知道他是哪里搜集来的,都稀奇古怪,最多的是各种花和食物。

    云蒹啃着一个果子,面前桌上摆着一根漂亮的尾羽,流光溢彩,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不知道是什么灵兽身上薅下来的。

    云蒹叹了口气。

    这是他们种族的习性吗,会给自己的饲养者带回各种各样的礼物?

    第46章 你难道不是小狗勾?……

    摸尾巴事件之后, 云蒹又假装无意,和他提起过几次, 均以被拒绝告终。

    她还是很怀念毛茸茸的手感的,好像比她之前摸过的兔子豹子都要好……不过她真的认不出来是什么品种,比猫的尾巴要蓬松,比兔子尾巴要长,倒是她觉得更接近狐狸尾巴一些。

    云蒹实在忍不住问,“你原身到底是什么?”

    “这有啥,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云蒹不太能理解。

    “莫非是不好意思?”云蒹说,“海豚?小猪?还是哈士奇?”

    越说越离谱。

    她知道荧惑讨厌狗子,故意拽了几个可爱小狗勾名, 果然见他表情越来越沉, 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比她高不少, 居高临下的。

    云蒹故意往他手心里呵了一口气,他果然闪电般的缩回了手, 耳根一下红了。

    她一下笑了, 荧惑反应过来后,脸一沉, 就要往屋子里走,被云蒹拖住了手,她笑得双眼弯弯,比起平时总是淡漠的表情极其生动。

    “小狗勾, 再给我摸摸尾巴嘛。”她追着他, 知道他最讨厌狗,故意这么说给他听,顺便第10086次复述那天晚上的事情, 还故意颠倒黑白,“当时不是你主动给我摸的?”

    随着轻轻的一声,他直接消失不见了,云蒹笑得前仰后合。

    又隐身了。

    原本是间小小的简陋的屋子,他最近的出现让她多了很多新的情绪,都是以前未曾体验过的。

    医学生课程很重,云蒹有时候回来时很晚,屋子里经常还亮着灯,她远远一看就知道,是荧惑来了。

    人生的前许多年,她也师父住在一起,但是师父行踪不明,云蒹经常一个人在家,以前她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倒是觉得,能有一个人一起很不错。

    这种日子过得很平淡,但是快乐。

    转眼间大一已经快结束了,天气一天不一天炎热,系统进度条基本都满了,她已经做好准备,甚至最近在琢磨着要提前立个遗嘱,就怕自己哪天忽然就被拽出这个世界。

    一天她下课回家,屋子里不见他,直到她打开门,才发现看到荧惑在阳台上,像是在看夕阳。

    神情很淡漠,夕阳映照在他白皙的面庞上,让她觉得他今天和平时很不一样,像有什么不对劲,她轻轻嗅了嗅,也没有闻到血腥味,应该是没受伤的。

    “怎么了?”云蒹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或许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看起来挺忧郁。

    他只是说,“没事。”

    “有什么烦心事情吗?”云蒹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宽宏大量的拿出了饲主对照顾的小宠物般的关怀,“是不是缺钱了?还是想要什么。”

    其实云蒹很清楚他不缺赚钱的渠道,本来就没见他缺过钱,现在这个社会大妖怪要过得好也很简单的,妖族没有人类的法律,现在也还是实力为尊,强者掌握话语权。

    虽然云蒹知道他以前说什么当保镖基本是鬼扯,但是他这种实力真的愿意去当的话,少不得人雇佣。

    “不缺。”他似乎是笑了,唇微微扬起了一点,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抑郁似乎完全消失了。

    云蒹刚想继续说什么,见他视线陡然一转。

    “有人找。”荧惑目光看向楼下的街道,简单的说。

    云蒹从他身后望过去,不远处,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云蒹自己不太关注这些,只知道应该是人类的某个豪车品牌。

    “来找我的?”云蒹有些疑惑。

    上大学后,因为老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加上课业繁忙,云蒹基本没有什么新社交,加上现在家里时不时出现荧惑,她现在很少再带朋友回家,来这里之后,除了偶尔上门的房东和云阑,基本没几个人过来。

    所以会有谁来找她?

    荧惑没说错,几分钟后,她屋子里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喂。”云蒹本来在想荧惑其实没必要回避,不过只是一眨眼间,他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刻意隐身了。

    上门的人很出乎她的意料。

    竟然是久违的林雪遇,高考完后,云蒹很久没见过他了,眼下他似乎精神不是很好,气色不好,见她露出了一个略带勉强的笑容。

    另外两人,一个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气质很好,雍容华贵,眉眼和林雪遇有些像,还有一位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可能是保镖或者司机之类的人物。

    云蒹客气的请他们进屋落座。

    林妈妈教养显然很好,她似乎对云蒹很是熟悉,上来先客套了几句,问了问她最近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云小姐是有一个哥哥吧。”她说,“最近,我先生的公司在和你哥哥的公司谈合同,我见过他几次,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

    云蒹点头,听出了她话里似乎有些弦外之音。

    “妈……”林雪遇似乎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轻轻拉了拉她的手,似乎想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林妈妈没有理会他。

    “雪遇经常在家里提到你。”她笑着对云蒹说,“今天一见,才知道,确实很让人喜欢。”

    这个发展有些出乎云蒹的意料,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妈妈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望着她和蔼地说,“小云你现在是不是也还没有男朋友,不然,你看我们家雪遇怎么样?”

    林雪遇脸涨红了,“妈!”

    云蒹,“……”

    她尽量委婉地说,“谢谢阿姨喜欢了,只是我最近还没有想过谈恋爱的事情。”

    林雪遇唇抿得紧紧的,虽然已经知道大概率是这个答复,他心实在忍不住一分分下沉。

    林妈妈似乎也不意外得到这个答案,她喝了口茶,不急不恼,“我家雪遇从小身体不好,我们家族的事情不知道你以前有没有听雪遇提起过。”

    “我以前怀他的时候遇到过一点不好的事情。”林妈妈缓缓说,“导致雪遇先天不足,是我亏欠了他的。”

    “其实,雪遇的寿命可能就这两三年了。”她说,“我们家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

    “想来想去,现在能救雪遇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她握着云蒹的手,“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和雪遇是朋友,想必也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你的学业我们可以帮忙,你哥哥的事业我们可以帮忙,可以保他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只要……”

    “妈,你别说了。”林雪遇耸然站了起来,“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他确实喜欢云蒹,并不是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愿意,他年龄毕竟不大,依旧有着残余的少年人的尊严,眼下只觉得耳朵都烧得火辣辣,来时林妈妈只是说想来见见云蒹,他完全没预料到会是现在这种状况。

    云蒹很久没说话。

    “实在不好意思。”她语气有些冷淡,“我没法接受这种交易。”

    因为本体原因,她在治愈方面确实有大能,对未来的道侣的大有裨益,只不过这么多年她过得自由自在,没人能有本事强迫她做什么,加上她无情无欲,所以这么多年她自己都差不多忘记了这件事情。

    “那云小姐能接受另外一个交易吗?”林妈妈不愧在人类社会纵横了这么多年,或许是她意料之中的回复,她竟然可以保持表情不变,“我知道云小姐有在论坛上接一些寻找药材的生意。”

    “你听说过月光草吗?”她朝着身后保镖示意,保镖从包里拿出了资料递给云蒹。

    云蒹仔细看了资料。

    她对于奇珍异宝一贯很有兴趣。

    “月光草生长在北方极寒的洛山山顶。”林妈妈说,“人类没法到达的地方,而且附近有一只熊妖在看守,因为我们种族不耐寒,也不擅长纷争,所以一直没办法取到想要的东西。”

    集体位置不确定,洛山山顶也是个很大的范围,所以,还需要有能力准确搜索。

    “云小姐如果可以帮我们取来月光草的话,其余条件不变,我们阖家上下都会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她站起身,竟然想给云蒹鞠躬,被她提前拦了下来。

    云蒹简单的说,“我可以尽量试试。”

    林家人走后,她继续翻看着资料,顾自说,“人都走了,你还躲着干什么,出来吧。”

    他果然还在,看不出什么表情,“那里很危险。”

    “没事。”云蒹说。

    其实她本体也不耐寒,没去过那么北的地方,不过她想的是,他们可以保障云阑的下半辈子,她自己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她怕自己走了云阑接受不了又开始颓废,如果可以借这次解决后顾之忧,也不错。

    “而且我也不想看着别人去死。”她说,“好歹朋友一场。”

    她手指曲起,边看资料边思考,轻轻敲着茶几。

    “那只熊妖你对付不了。”他说,“那根草是他的命。”

    “不试试谁知道。”云蒹说,语气还是轻轻松松,满不在乎,“再说,万一没了就没了呗,大不了去之前我多买几份保险。”

    他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你要去为这种人卖命?”荧惑很少这么对她说话,大部分时间,其实他非常包容,“没了就没了?”

    从小生长在西荒严酷的自然环境,和各种野兽搏杀,他能捱过那段时光,大部分时间靠的只是一股活下来的信念。

    云蒹,“……”见他还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她逐渐也有点不高兴了。

    云蒹从小到大散养惯了,从来没被约束过,她做决定也很少考虑别人的意见。

    “我去了又不一定会死。”她说,“我不去林雪遇估计就要死了。”

    “你的意思是他的命比你重要?”荧惑语气越发冰冷,“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去嫁给他?”

    “你也不是我的什么人。”云蒹莫名的恼火,脾气一下上来了,“我不需要你的东西,你也不要管我的事情了,好吗?”

    她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都转成钱存在这里了,给你,你拿走,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

    他脸色苍白,彻底沉默了。

    云蒹以为按照他的脾气,应该会和她吵架,可是他什么也没说。

    云蒹看到他的背影,陡然发现,他最近瘦了那么多,原本修长的身形显得更加单薄,她心里莫名一凉,想追上去。

    初见时她能察觉到他的气息,知道他是个修为很高的大妖,或许是因为最近太忙,而却没有多注意过,这几个月他气息似乎变得衰微了,再近一些日子,她已经察觉不到了,应该是他自己刻意隐藏了起来。

    第二天晚饭,荧惑没有出现。

    他什么都没拿走,那张卡依旧静静地停留在茶几上,他的茶杯,餐具都摆在碗柜里。

    第三天,他还是没有出现。

    云蒹开始做去洛山的准备了,正好遇到暑假,足足有两个月时间,来得及一趟短途旅行了。

    因为怕云阑担心,她说是要去实习,住在医院里,暂时不会回来,云阑现在对她很放心,也没有多怀疑什么。

    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

    第47章 愿意让我对你负责吗?

    票已经买好了, 可能要用到的工具也都备好了,云蒹收拾停当, 她把林妈妈给的资料和洛山的地图都存在了手机里,这几天也找很多相关资料,基本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最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行程,云蒹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天已经黑沉了下去,屋子里黑灯瞎火,她忘记开灯了,她摁灭了手机,走过去开灯。

    屋子里静悄悄的, 荧惑不在。

    其实之前他在的时候话也不多, 云蒹现在都想不太明白他们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她现在还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但是她能在他身上感觉到一种熟悉感,而且她莫名的相信, 他对她没有敌意。

    就这么一天天过了下来, 云蒹其实是个冷心冷肺的人,每天都会见面, 她偶尔也会和他说说学校的事情,夏天给他买冰激凌吃,冬天给他买保暖的衣物。

    他每月都会带来很多东西,偶尔也会出去接接活儿, 几天半月不回来, 然后云蒹卡里就会多出一笔巨款,她退给他也不要,后来云蒹索性把那张卡放在了自家玄关旁的鞋柜上, 荧惑没动,她也没动,就这么一直放着了。

    受人恩惠,她就也开始投桃报李,荧惑来的时候就身上那么一身黑衣,最开始他基本不吃什么,像是餐风饮露的神仙一样。

    后来她给他添置了一些物品,带他去吃附近各种各样的人类美食,偶尔出去玩时也会问他要不要一起。

    她打开柜门,这一年里他留下的痕迹很少,几件衣服都洗得很干净,折好放在了一个小柜子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皂荚香——云蒹有些发愣,她以前觉得自己对他算是上心了,但是,她伸手拿起那堆衣服数了数,来回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三四件。

    她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浮现了上来。

    到底是为什么?

    晚饭云蒹没什么食欲,尤其看到荧惑摆在柜子里的餐具后。

    两人吃完饭洗碗,原本是一人一天,她经常说学习累,工作累,心累,脑子累,日常偷懒,这么久也数不清他比她多承担了多少收拾的活儿。

    好在他也没有介意的样子。

    云蒹早早睡了,她想起最后一次见他时的背影,越想心里越不舒服……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情感,她以前算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做事很利落,想到什么就去做了,很少纠结,也很少后悔。

    之后如果他一直不回来了,她要去哪里找他呢?

    洛山位于北宁省最北的一个小村庄,飞机,火车,然后出租,最后到摩托,云蒹换了三四个交通工具,终于从县城到了村庄,村子里人口很少,年轻人很少,只有老人和一些留守儿童,还有就是来这个极北之地的背包族。

    云蒹在县城找的导游,是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叫胡刚,因为林家给的经费非常充足,为了方便,云蒹直接包了他,叫他一路跟着她进村。

    “小姑娘,我最多就能带你到半山腰。”胡刚说,“那再往上可不兴去了,再多钱都雇不到人的。”

    云蒹正在系登山靴的带子,她把鞋带绑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围巾和帽子,都是也不意外,“大叔,那山上有什么,为什么不能去?”

    “冷,气压低,天气不好,而且有野兽,熊,豹子什么的。”胡刚说,“我看你也还个大学生,这么年轻,别为了赶时髦尝鲜去送命,在山腰拍个照也就够了。”

    “到目前为止,山顶从没人上去过。”胡刚说,“你也不可能上得去的。”

    他看这个小姑娘也就不到二十的模样,脸白生生的,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想着估计是为了来这里猎奇拍照发朋友圈。

    “没事,大叔,那你到时候送我到半山腰就行了。”云蒹笑了笑。

    胡刚见她油盐不进,也没办法。

    好在是个七月,没有冬天弥漫的风雪,白天时路比较好走,等到半山腰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胡刚又劝说了她一次,见她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能叹气走了。

    云蒹开始孤身一人往山顶跋涉。

    天色越来越晚,几乎全黑的时候,竟然开始下去了雨,路况越来越差,护目镜是全是水珠,云蒹呼了一口气,把护目镜摘了,放进了背包里,随着海拔越来越高,气温也随着降低,这是一场猝然来临的暴雨,云蒹来之前查过天气预报,今天预报的原本是晴天。

    她确实不耐寒,更喜欢温暖湿润的地方。

    云蒹打开了手电筒,在雨水里投出一条光柱来。

    不知从深山的哪里,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咆哮声,混在在雨声里,显得更加可怖。

    她打开存在手机,这附近有个叫回石窟的洞窟,按照林家给的地图,上头勾绘了几个月光草可能生长的地方,第一个就是这个回石窟,云蒹再度确认了一遍方位,朝着那个方向继续跋涉。

    她体能还可以,只是在这种温度下行走,比平时体力消耗要快不少。

    听到背后树丛断裂的声音和破空声时,她正站在回石窟的门口,云蒹瞳孔扩大,动作敏捷,已经扔下了背包,整个人飞快的往左侧翻滚,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淡淡的月光下,倒塌的树木前,站着的是一头足足有两层楼高的巨大黑熊。

    是那只熊妖。

    云蒹手里紧紧捏着药包,保持着自己和它的距离,这是她特制出来的药粉,只要让她近身了,再能耐的妖怪,吸入了也得浑身麻痹至少半个小时。

    熊妖的身躯动了,比她的头还要大几乎一倍的爪子落了下来,云蒹屏住了呼吸,她需要把它引诱到最近的距离。

    熊妖的爪子没有落下,在离她头顶四五公分的地方停下了,像是被什么一股看不到的强大力量隔绝了,被迫停滞了下来。

    熊妖动作迟缓了下来,他围着她踱步。

    “你是谁?”面前高大的熊妖似俯身看向她,努力瞪大黄铜色的兽瞳,云蒹几乎可以闻到熊妖身上混着泥土和树木的浑浊的味道。

    他声音嘶哑,像是不习惯说话一样,说得缓慢,“我闻到了,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

    云蒹警觉的跟在他伸手,左手握着手电筒,右手依旧放在口袋里。

    “我叫熊培。”熊妖人形是个黑黑的,铁塔般的汉子,云蒹估计他的身高至少在两米以上,他步伐沉重,每一步都会在踩起四溅的水花。

    她随着熊妖走着,在心里默默记着路线,最终,熊妖在一间小木屋前停下了脚步。

    给她泡了热茶,不知道是什么茶叶,杯子边缘都裂开了,泛着黄,云蒹不动声色的嗅了嗅茶水的味道,随即旋转杯身,避开发黄的地方,啜饮了一口。

    熊妖走近了一些,她浑身都紧绷了起来,但他没做什么,只是弯腰,在她周身嗅了嗅,云蒹发现他一直眯着眼,许多熊妖视力极差,基本靠嗅觉认人。

    “你是他的什么人?”熊培问。

    云蒹,“他?”

    “我离开西荒太久了。”熊培说,“但记得这味道。”

    “他是谁?”

    “他没有名字。”熊培坐回了自己的椅子,庞大的身躯将椅子压得往下一沉。

    云蒹怀疑他是在这极北之地冻坏了脑子,说话颠三倒四,可能是太久没和人说话了,他说话很缓慢,发音咬字也有些不准。

    云蒹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的药草箱子,把话题拐开,“我需要一株月光草,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熊培说,“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谁。”云蒹警觉的说。

    “他。”熊培不知道从哪个抽屉里翻找出了一张泛着黄的白纸,男人粗大的手指握着炭笔,很别扭,在纸上勾勒着什么。

    那是一只巨兽,身躯遮天蔽日,有黑云一般的长毛,九条尾巴,在乌云密布的空中越过。

    他拿起笔,在巨兽的瞳孔位置点上了一点猩红,暗红色的瞳孔,他仿佛像是睁开了眼,凛冽寒凉的眸光冷冷凝视着着纸张之外的人。

    “那是他全盛时期的模样。”熊培竟然像是在怀念着什么一般,他指着自己右脸上那道深深的划痕,“这就是几百年前,那时候留下来的。”

    云蒹手握着茶杯,“他到底是什么?”

    “不祥之物。”熊培说,“是他们族人说的,为了全族的安全,所以被流放到了西荒。”

    “我认识的他,大部分时候说自己是孤儿。”

    ——我没有亲人。

    云蒹脑子里浮现出荧惑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她盯着纸张上的巨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或许是把她当成了什么人,熊培说话语气越来越温和。

    云蒹才知道,月光草五十年才会生长出一株,一直是由熊培培育着,用山顶云池的雪水灌溉,沐浴山巅最纯净的月光,细心呵护而成。

    “很多妖怪打它的主意。”熊培说,“想偷走抢走我的月光草,所以我必须强硬一些。”

    他像是在和朋友对话一般,这么客气和蔼的态度,云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再诈她。

    她原原本本把林雪遇的事情讲了一遍,熊培仔细听着,“所以,你是为了救你那位朋友才来的?”

    “对。”云蒹点头,“实不相瞒,我本体也是一棵药草,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保证不伤到它的灵根,只需要再过十年,又可以长出一株一模一样的月光草,你如果不相信……”

    “我相信你。”她没有想到,熊培竟然没怀疑她的意思,云蒹想给他立一张字据甚至都被拒绝了。

    云蒹在山上戴了三四天,给熊培看了看身体,对于妖怪而言,其实还在壮年,但是因为往年动荡的生活,积累了不少沉疴,云蒹给他留下了不少灵草。

    三天之后,她拿到了月光草,和熊培告别。

    “我送你下山。”熊培说。

    “不用啦,谢谢您,这路上很安全,我是一个人上来的。”云蒹婉言谢绝。

    “安全?”熊培奇怪道,“山腰以上就开始有很多小妖栖息了,你这种体质,一个人走太不安全了。”

    像是一株行走的延年益寿的灵药。

    云蒹,“……”可是她来时确实顺顺利利,什么都没有遇到过。

    熊培沉思了一瞬间,似乎了然了什么,“罢了,我还是送你到半山腰。”

    这场旅途就这么结束了。

    暑假过去了一半,她把月光草给了林家,林家对她千恩万谢,云蒹没要他们任何报酬,只要求他们按照合同办事,确保好云阑之后的生活。

    随后,她在家休息时,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来自则垣,上大学之后,云蒹再没和他联系了。

    则垣,“雪遇最近身体养好了很多,他要我来和你说谢谢,我自己也想说声,非常感谢你的帮忙。”

    云蒹,“按约定办事,没什么好谢的。”

    她瘫在阳台上一把躺椅上晒着太阳,提不起半点劲来,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则垣,“方便什么时候见个面?我现在就在S大附近。”

    “不方便。”云蒹一口回绝,“不想出门。”

    则垣听出她话里浓浓的倦怠,“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

    “没事我就挂了。”云蒹说。

    家里空荡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她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道久违的声音。

    “宿主,宿主,你已经离完成任务不远了。”竟然是系统的声音。

    云蒹说,“那你有没有什么报酬?”

    “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吗?”她缓慢的说,“哦,不是人,是个妖怪。”

    系统说,“对不起,我们没有这个服务喔,但是你要是把任务进度达到了百分之百,可以自由选择一个奖励。”

    没等她再多说什么,系统已经消失了。

    暑假过得很快,转眼九月开学,云蒹能闻到楼下桂花的香气。

    云蒹独自回家,有一道影子从她身边窜过,云蒹没来得及反应,迅速追了上去,她脑子里什么都忘了,追着那道身影,穿过大街小巷。

    ……终于追上了

    “喵呜。”

    是只完全陌生的小黑猫,绿眼睛,轻盈的站在墙上。

    云蒹沉默的站着,看着它轻快的翻过那面墙,朝着远处去了。

    她慢慢往巷子外走,夕阳把她的影子越拉越长,她差点撞上一个人。

    云蒹心情不好,面无表情,准备绕开他。

    “……等等。”等她反应过来后,云蒹瞪大了眼睛,“喂,你给我等着。”

    “荧惑!”

    她叫出他的名字,声音大得难以置信。

    ……

    “你又受伤了。”云蒹说。

    差不多三个月不见,他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基本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只是略微消瘦了一些,清瘦的下颌线条显得更加分明。

    “没有。”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金目给他留下的诅咒的是持续性的,永远不会愈合,因为他身体的衰弱,最近发作的频率变高了,每次他来找她之前都会刻意隐藏好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不知道是她的感觉变敏锐了,还是因为他力量更加衰竭。

    云蒹在他身旁坐下,递过一杯茶。

    “是我本体叶子泡的茶。”她正儿八经说,“很大补的,别人我都不给。”

    荧惑握着杯子的手僵住了。

    “逗你的。”云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荧惑,“……”

    “你最近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云蒹说,“之前你就不吃东西。”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之前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对不起,我上次不该这么对你说话。”云蒹看着他,“是我不对。”

    似乎是有生以来,在她记忆里,还是自己第一次对人心甘情愿的道歉。

    她以前不在乎别人,也不在乎别人的心情,做事遵循着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规律。

    倒是也没想象中不甘心。

    她走到沙发对面,在他身旁坐下,他轻轻说了声,“不用。”

    不用道歉。

    “是我不该那么问你。”他说。

    他侧脸很漂亮,眉睫深邃,灯光下有种脆弱的美感。

    这个男人力量明明很强大,独立且坚韧,也从不对任何人袒露自己的痛处,可是,她每每看着他,心里都会浮出这种感觉。

    云蒹手忍不住握了握他的手,他手掌比她大一圈,指骨修长分明,皮肤微凉,云蒹轻轻的握着他的尾指,拉了拉。

    荧惑由她握着,手指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触碰了一下。

    云蒹就知道了,他不在意这件事情了。

    “你脸怎么那么红?”云蒹说。

    她站起身,拂开他乌黑的额发,手覆盖在他的额上,用一种宣判般的语气说,“你发烧了。”

    她让他躺在自己床上,给他煮了粥,妖怪身体比人强很多,发烧于他们而言就是个小毛病,可能很多妖怪都不会注意到,就自己过去了,一般都不会超过一天。

    但是云蒹现在就想照顾他。

    荧惑也并没有反抗,他身高腿长,她的床显得有些狭窄,只能微微曲着身子,云蒹提出去找个旅馆,能更好的休息,被他拒绝了,宁愿这么凑合着。

    云蒹下课就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卧室看他,正好看到他睁开眼,在四处找她。

    云蒹放下书包,在床边半蹲下。

    不知道荧惑醒来了多久,一直定定的盯着她。

    他头昏脑涨,声音沙哑地说,“那天,你摸了我的尾巴。”

    男人额发被汗湿了,脸微微红着,瞳孔显出了原来暗红的颜色,是一种漂亮剔透的红,乌黑的睫毛眸子,或许是因为发热和汗水,那双眼显得清凌凌的,纯澈又惹人怜爱。

    这句话像是从嘴里硬拽出来的,他唇有些发白,手上力气也难以控制的变大了。

    在他来看,这已经算是私定终身了,他不是那种随便的妖。

    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去为林雪遇拼命有什么不对,何况他半点都听不得她这么轻贱自己的生命,所以才会那么不高兴。

    云蒹心里仿佛有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到了。

    “那你愿不愿意和我谈个恋爱?”云蒹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会负责的。”

    荧惑,“……”

    他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耳朵。

    “不愿意吗?”云蒹又重复了一遍,她知道他耳力很好,八百米之外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别说是当着面大声说了,莫非是因为发烧?

    他晕飘飘的,整个人载倒,躺回了床上,耳朵瞬间红透了。

    野猫被捡回了家。

    下课后,云蒹哼着歌儿,收拾完书包,就往家跑。

    顾南鸽本来想问她周末要不要出去玩,差点都拉不出她,“你最近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啊?”

    云蒹,“嗯?”

    “还是你家是藏了什么宝贝?”顾南鸽忍不住吐槽,“一下课就回去,周末也家里蹲。”

    云蒹只是笑了笑,“他脸皮比较薄。”

    随即,留下目瞪口呆的顾南鸽,她继续往家里赶了。

    虽然其实现实情况是,荧惑还没答应她。

    云蒹觉得很奇怪,他是喜欢她的吧,藏也藏不来,感觉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这种气息,在表达出喜欢。

    根据云蒹对他的观察,他交际圈很简单,没有任何别的异性,无论是人类还是非人类——至少她没有见过。

    要说他是什么那种不想负责的渣男,他似乎也没想占她便宜的意思,根据云蒹为数不多对恋爱的了解,都能看出他约摸也根本没谈过,比她都放不开。

    两人现在还停留在拉拉小手的阶段,很多时候还是她主动的。

    他尾巴还是不让她摸,但是经常会偷偷出现,高兴了会晃来晃去,缠在她的腰上,把她的腰缠得死紧的,比主人诚实多了,按他的说法,这是一个缩小版,云蒹越发想象不出来他原身体型到底有多大了。

    就连陆却也发现了蹊跷,忍不住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认识荧惑这么多年,陆却第一次看到他过得这么开心,虽然他依旧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表露情绪。

    “哦豁。”陆却想想就明白了,“什么时候办婚礼告诉我一声,我去随个礼。”

    他原本舒展的眉宇又压抑了下去,“你之前那种消除记忆的药,还有吗?”

    陆却张大了嘴,半晌只挤出一句话,“你是不是疯了啊?”

    他舍不得了,之前原本只是想多和她见面,也不敢奢望亲近一些,但是现在他越来越喜欢她,每天从早上到晚上都在想她。

    看她对他笑,他的脸就发烫,想像他以前最看不起的狗一样,化回原身,对着她摇尾巴,让她尽情的抚摸他的皮毛。

    这可能就是热恋的感觉吧,他生平第一次尝到这种感觉,只想待在她身边,待在他们的巢穴里。

    可是他快死了。

    金目临死前的诅咒,他体内多年来压抑的力量,和他为了来她身边在自己身上施下的禁咒,都是以他余下的生命为代价的。

    他不想让云蒹再记起自己了,只让她继续当快快乐乐,没心没肺的小神仙。

    第48章 两人的小院

    “行了, 你现在什么情况。”陆却说,“让我来估算一下, 看你大概还能撑多久?”

    脱下上衣后,面前男人清挺宽阔的背脊上布满了奇异的暗金色纹路,映衬在他苍白的肤色上,显得出一种近乎妖异的艳治,从衣领下藏着的锁骨,一路往下蔓延到腰。

    陆却说,“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一旦过了命门,之后每天的发展速度只会比之前更快, 金目当年留下的诅咒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为了让他万劫不复, 重家当年实验残余的巨大力量已经还在他的体内, 如果这两股力量彻底失控,在体内爆炸, 神仙都在劫难逃。

    荧惑沉默不语, 自己命不久矣这个事实,从陆却嘴里说出来, 似乎并没有让他有多悲痛。

    他越长大,反而越发漠然,小时候那种野草一般蓬勃旺盛的求生欲似乎也都一并消失了。

    陆却极其讨厌他这一点,他不想再管这件事情, 却见荧惑在提笔写字, 神情依旧很平静。

    “我在西荒留下的所有东西,到时候麻烦你带给她。”写罢,他说。

    “那到时候说是哪来的, 彩票中的?”陆却想嘲讽。

    “随你。”荧惑把那张写完的卷轴收起,一弹指,卷轴卷起,变成了一个玄色的小圆筒,飞到了陆却手边。

    他做事向来利落,陆却对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说了声,“我有一坛刚到的上好桃花酒,要不要试试?”

    他有种难言的预感,这或许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你既然从不喜欢争抢和强求。”陆却忽然问,“为何在这件事情上这么不理智。”

    陆却早知道他天性实际并不喜欢纷争,本质上,他一切苦难的根源都来自重家,但是后来他成为一方大妖,陆却原本以为,他第一个要报复的就会是重家。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他行走妖界,对重家采取的是一种完全漠视的态度,也从不以重家后裔自居。

    而这一次,如若不是他一定要来人间,留在西荒,至少可保百年无忧,这一百年里,谁又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新的机缘?

    “我只是不想再那样活下去。”他抿了一口酒,

    漫长的幼生时期里,他脑子里很少想过别的事情,后来,鸿蒙既开,他开始慢慢有了神智和思维,也开始思索,自己为什么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再后来,他开始慢慢体验到越来越多的情感,以前那种关于活下去的执念反而开始逐渐消失,再后来,他来到了人间,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也遇到了她。

    他并不愿将行就木的了却残生,原本生如草芥,在他不算长的一生中,临死前有这么一段回忆,已经很满足了。

    ……

    云蒹翘着小脚,趴在自己的竹床上,现在虽然已经是夏天尾巴,马上即将进入秋天,但是依旧还有些燥热。

    她在看则垣发来的消息。

    最近白家和林家在商场上好像不怎么对付,白家斗争失败,元气大伤,恰好云阑的公司借了东风,抢走了他们一大半市场。

    则垣说林家并非刻意为之,只是简单的告诉了她一下结果,云蒹倒是也乐得看到这样的结局。

    这下,她对云阑的事情算是完全放心了,步算是给云阑完全铺好了道路,也算是对他和云家这么多年养育之恩的报答。

    至于白家人,云蒹已经懒得关心了。

    她注意力非常有限,不会有任何富余的心思去匀给不相干的人。

    放了手机,云蒹环顾了下周围,又开始慢慢盘算。

    最近赚了不少钱,手头比较宽裕,而且算是交男朋友了,她就搬了家,换到了一个带着小院子的平层,不过也不是什么豪宅,面积比较小,有点是位置好,有个小院子,两个卧室,也算是正式有了自己的小小落脚点。

    她把其中一个收拾给了荧惑,告诉他那就是他的房间了。

    院子里是不是还可以搭个葡萄架子,移栽几棵桃子树,樟树,柳树之类的,云蒹知道他原身是猫科动物,应该喜欢爬树,至于大小也没关系,稍微有些修为的妖兽本体都比较大,想要在这种人类聚集的地方以原身活动,学会把自己缩小点是每个妖的必修课。

    前天云蒹威逼利诱,从他嘴里撬出了个事实。

    至少他原身,要缩成一只普通体型的成年狸花猫大小是完全没问题的。

    院门被推开,云蒹耳朵一下竖了起来,她一骨碌从竹床上爬了起来。

    “到哪去了?”她倒是一直心直口快,想问就问了。

    “一个朋友家。”

    云蒹立马问,“男的还是女的?”

    夜色里,他唇角好像稍微弯了弯,“男的。”

    “哦。”云蒹说,“那给你留了冰西瓜,要不要吃。”

    盘子就搁在桌上,云蒹随手拿起一块,递到他唇边。

    他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这段时间,他好像没有之前那么不习惯她的接近了,他好像确实不习惯人近身——和性别没太大关系,是一种野性的警觉,本能的身体反应,现在他明显已经开始接纳她了,云蒹喜欢和他挨着坐着,靠在他怀里。

    顺手搂上了他的腰。

    好细。

    她还只来得及有这么一句感想。

    荧惑手里西瓜差点掉了,随后,她作乱的手就被一只大手按住了。

    “以后你别出去接那些乱七八糟的活儿吧。”云蒹嫌弃地说,“受伤太多缺血又要掉肉了。”

    大不了以后她养着他,反正横竖也不缺钱,她对自己的赚钱能力很有自信。

    他吃完了那块西瓜,过了近乎一分钟,云蒹才听到他很轻的一声嗯。

    云蒹满意了,盯着他的侧脸,淡淡的月色下,他肤色皎洁,鼻梁清秀高挺,唇是纤薄的淡红,让她越看越喜欢。

    她喜欢一种东西的方式很特别,会很想咬一口,尤其对于她,从第一眼见到他时,她便觉得他漂亮且脆弱,如今这种气质,让她想呵护,也想破坏。

    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云蒹皱眉。

    她很不高兴,在他们独处的时候有人过来打扰。

    云阑出差去了,那还会是谁?

    荧惑已经起身了,云蒹把他按下去,让他继续坐着,“我去。”

    他抿着唇,第一次违拗了她的意愿,云蒹能感觉到,一瞬间,他身体从上到下的紧绷,像是猫科动物进入战斗状态后,浑身体毛都会竖起,周围的气场似乎都有微妙的改变,他把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院门打开了。

    云蒹皱眉,眼前男人顶着一头灿烂的金发,五官极俊美,气质张扬,大晚上甚至还戴着一副墨镜。

    重珮摘了墨镜,墨镜下是一双暗红色的瞳孔。

    他似乎笑了笑,“云小姐,好久不见了。”

    “还有我的好弟弟。”

    第49章 属于他的一颗心

    两个身形相似的男人在这个狭小的院门口对峙着。

    “是不是觉得长得很像?”重珮对云蒹挑眉一笑, “他是从我们家逃出去的。”

    “哪里像了。”云蒹站在院门口,冲他笑, “一点也不像,他比你好看多了。”

    说这话时,她目光真诚,一双清澄的杏眼显得格外无辜,把重珮气了个半死,他从小众星捧月,最不缺的就是夸奖,对自己的上上下下,哪里都非常自信, 他不觉得自己会有哪里比不上那个被赶出家门的灾星。

    “你走开, 我有事找他。”重珮说。

    “对不起, 这是我家。”云蒹说, “该走的是你。”

    她握着一旁荧惑的手,轻轻捏了捏。

    她本能的感觉到, 从重珮出现后他的紧绷。

    她并不需要他的保护, 在这种情况下,她更想好好保护他。

    现在不再是他少年时代那个危机四伏的西荒了, 他在人间,有人和他在一起,他并不是孤单一个人。

    荧惑感觉到了手上的力道,他放松了一下自己, 确定她的手还在自己手心, 很柔软,能感到确实的温度,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很荒谬的, 但是依旧止不住,在看到重珮,尤其在她面前,的本能的不适。

    如果他可以选择,一辈子,他都不会想让他见到重珮,见到任何和重家有关,和他过去相关的一切。

    “你走吧。”云蒹说,“这里不欢迎你。”

    重珮视线越过她,投向她身后的男人,“和我回去。”

    他尽力平复了下心情,把自己的语调放平缓,“你想的话,带你的女朋友一起回去也可以。”

    “家族会重新接纳你。”他说,“不会再介意你过去的事情。”

    云蒹并不知道他家里的事情,荧惑从不对她提起,她自己无父无母,是云雾山上一颗野草,对这些东西也不在意,因此也从没有问起过。

    只有那天在熊培那里道听途说的一些过往。

    如果都是真的,现在他们竟然还好意思叫他回去?

    荧惑没做声,云蒹感觉到了他手指近乎失控的力道。

    重珮正在说着,喉咙像是被什么陡然掐住了,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般,他完全无法反抗这股力量。

    他们种族的血脉压制极其严重,下位者对上位者基本是完全无法反抗的,何况就算不算血脉,他本身的力量也要远低于荧惑。

    “咳……”他嘶哑着喉咙,死死盯着对面男人,拼尽全力说,“我知道你的秘密,我死了,你马上也……”

    话没说完,喉咙一松,重珮脸色铁青,整个人差点就双膝跪地。

    “滚吧。”荧惑平静地说,“你们加在一起也打不过我。”

    重珮哑着嗓子,死死盯着他,“如果说,家族里有人可以帮你解除这个诅咒,你还会愿意回去么?”

    荧惑正对着他,重珮跪着,他站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暗红色的瞳孔满是煞气,“我再说最后一遍,滚。”

    云蒹还是第一次见荧惑这种冰冷,煞气十足的模样,大部分时间,她觉得他像是一池冬日的湖水,静静泛着波澜,除去那天因为旅行的争执,他甚至没在她面前说过一句重话。

    大门被关上了。

    “什么诅咒?”云蒹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没有。”他低声说,面对她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云蒹视力很好,就在刚才,似乎一晃而过了什么,她身手敏捷的逮住了他,拉着他衣角,往下一拽。

    两人身高差实在有些大,他怕伤到她,早卸了力,被云蒹拉得身子一沉,云蒹扯开他的衣领,繁复的暗金色的纹路映衬在男人苍白的肌肤上,顺着锁骨往上爬,几乎已经快要蔓延到锁骨。

    “这是什么?”

    “……”

    云蒹,“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她用的命令的语气,不容置喙。

    云蒹把他一步步往墙边逼,她个子娇小,气势却一点不少,步步紧逼,他呼吸有些凌乱,完全没了之前在重珮面前的气势,却就是不吭声也不肯松手。

    “你怎么这么麻烦。”云蒹说,“让你给我看就给我看,忸怩什么,怕我吃了你?”

    明明她是颗草,他才是肉食动物,结果倒像是倒过来了。

    “不给我看是么?”云蒹脸一沉,“那你也别住我这里了。”

    她手被拉住,包在他修长的手掌中,荧惑低声说,“很丑,没什么好看的。”

    “是我的错。”

    重珮过来,之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他带来的麻烦。

    “为什么什么都是你的错。”云蒹嘀嘀咕咕,“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偶尔麻烦麻烦我,我也不会介意的。”

    他脸开始发烫,之前因为重珮出现,他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甚至起的一些阴暗的小心思,现在,仿佛都一下被熨平。

    “他真是你哥哥?为什么我感觉你这么不想让我见他?”云蒹顺口问。

    “从小,所有人都喜欢他。”良久,他低声说。

    很早以前,他第一次得知自己身份时,曾经想办法偷偷回过一次重家,那一次的经历,他对任何人都没提起过,那时,他衣衫褴褛,浑身是伤,拖着一条伤腿,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窗沿下,看到屋子里被众人簇拥在正中心的少年,众星捧月,万人之上。

    他们是云泥之别,那一次开始,他清晰的知道了这个事实。

    “难道是,你怕我也喜欢他?”云蒹不可思议。

    荧惑,“……”

    他别开脸,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云蒹实在忍不住想笑,她笑得眼睛弯弯,觉得他可爱到了极点,“他和你差别也太大了,我才不喜欢他。”

    自信又自恋的骚包男,属实是她最讨厌的类型。

    “行了,快脱。”云蒹问完后,想起正事。

    他还是没拗得过云蒹,被迫脱下了上衣。

    云蒹瞪大了眼。

    她手指轻轻从他的背脊上拂过,感觉到他身子紧绷。

    “别……”他制止了她的手,耳根红透了。

    “你之前是不是过得很辛苦……”云蒹轻声说。

    她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

    “不辛苦。”荧惑说,他是真的觉得没什么,要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存下来,每个妖都是如此罢了,他自觉没什么特殊的。

    “这也是以前一次意外留下的。”他轻轻握着云蒹的手,“一只金目鸟袭击了我,不过已经过去很久了,这些纹路很快就会消失,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云蒹并不太懂这些,以前师父没有给她教过妖族的术法,师父是个修道的人,她是颗草,委实也没有条件了解这些。

    她叫他伸出手,感受了一下他的脉象,确实很平稳。

    她心里头却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反正你这段时间别出去打工了。”她擅自代替他做了决定,“在家好好休息一下,我给你准备一些药。”

    “还有这个。”她进屋,很快拿出了一个盒子。

    “打开。”

    荧惑有些不明,但是还是听话的打开了,盒子里装着的是一颗圆滚滚的种子。

    云蒹说,“吃了它。”

    他并没有询问这是什么,直接吃下了。

    云蒹满意的说,“这下,以后不怕找不到你了。”

    荧惑,“……”

    “这是我的一部分。”她说得心安理得,“里面有我的灵力,除非你来找我消除,不然跑到哪里都跑不掉。”

    这是她第一次把“种子”给别人。

    晚上,她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忍不住抱了被子,偷偷摸摸去他房间。

    原本床只能睡一个人,她上去了,他就下来了。

    云蒹不太满意,嘟嘟囔囔,“你原身是什么?你要是可以化回原身,冬天睡觉我们就不用买厚被子了,可以睡在你的毛毛里,你应该有毛的吧,没有我就不喜欢了。”

    “……”

    毕竟累了,这么胡言乱语了很久,云蒹已经睡着了,进入了梦乡,还抱着他的一只手。

    荧惑在床边半蹲下,月光下,她睡得很香甜,长长翘翘的睫毛在瓷白的面颊上落下阴影,他看了很久。

    属于他的,或许是生平第一次,有一颗属于他的心。

    他内心忽然变得柔软而安定,酥酥麻麻,他悄悄凑近,生涩的低头凑近,在她鼻尖上轻轻一碰。

    他走出门,看到月亮,是一轮下弦月。

    属于他的时间,还有一个半月。

    第50章 奇怪的他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古老宅邸, 古色古香,似乎是用来贡奉神明所用, 里头没有人住的痕迹,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屋前的两座巨大的雕塑,一侧是纯白的九尾狐,九条巨大的尾巴向天际伸展开来,而另外一侧,是一只形似老虎的纯黑巨兽,背生双翼,威严十足。

    重珮进来时,重言正在凝视着那两座雕像, 听到儿子的脚步声, 他问, “情况怎么样?”

    时间快到了, 如果再不处理掉“他”的话,会酿成多大的灾祸, 重言自己也不清楚。

    重珮神情阴沉, “他不愿意回来,怎么办。”

    重言沉吟,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也算是我的亲生儿子,做出这个决定,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重言说。

    “是我们制造出来的麻烦。”重言说,“我们需要负责消灭。”

    重珮沉默不语, 虽然知道自己有个同胞兄弟, 但是这么多年,他却也没多实感,只觉得自己是正确的一方, 要做正确的事情,只是,昨天在重言那里知道一些事实之后,他忍不住想,如果当年母胎孕育的两个孩子里,不幸的那个是他,这么多年里,他是否能像那个人那样平静的接受自己的命运?

    *

    天气越来越冷,云蒹上次说要拿他的毛毛来缝被子,因为这件事情,导致他一周不愿意把尾巴给她摸了,云蒹气鼓鼓的,这天拉着他上街买衣服。

    服装店门口人来人往,荧惑给她提着东西,在休息处等着她。

    他长得很惹眼,大学街附近的服装店到处都是年轻小姑娘,云蒹平时是个粗神经,不太在意这些事情,她买衣服的过程中忍不住往外多看了几眼,见到不少路过时侧目看他。

    “这件是不是很好看。”云蒹换了衣服出来,是一件新毛衣,深红的颜色,她皮肤白,很衬她的肤色。

    “给你也买了一件一样的,过几天你换上,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她眸子亮晶晶的,拉着他说东说西。

    荧惑原本话少,基本只是听,回想起他遍体鳞伤来到人间的那天,以自己的身份重新遇到她,到现在,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现在可以以这种身份和她相处,度过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

    这段时间,他经常和云蒹在一起,大概了解了一下她是生活,她不缺追求者,普通的人类男人,到林雪遇那样受欢迎的非人,为什么会是他,甚至还是她主动说的。

    他实在是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愿意为他做这么多。

    “因为你长得好看。”云蒹不假思索。

    荧惑,“……”

    知道他要不高兴了,云蒹立马正经起来,“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熟悉。”

    她凝神细细思索,“像是在哪里见过,虽然我可以肯定没见过你。”

    意识到自己这话的前后矛盾,云蒹补充,“我可以确定,没有见过你,但是,你身上有种很熟悉,让人很亲近的感觉。”

    所以那时候,才不会觉得他对自己有恶意。

    至于喜欢上他,就是后话了。

    云蒹倒是不觉得喜欢上一个人,一定需要很长时间的酝酿,喜欢就是喜欢了,人世间不是也还个词叫做“一见钟情”

    荧惑沉默不语,握紧了她在自己掌心的手。

    两人逛完街,准备再外面吃饭,恰巧饭店在排队,云蒹拿了号出来,隔壁是一家新开的宠物店,主打各种猫咪。

    “要不要买一只。”大学生小情侣外宿的来买猫的不少,店主见他们两个有潜在顾客的倾向,忙热情的招揽客人。

    云蒹自己倒是有些想。

    小黑脸儿离开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了,云蒹后来得知他托朋友从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伤好回家了,她也就不再记挂了。

    后来想养宠物,出于种种原因,也一直没成功。

    现在他们住宅有个院落,其实很适合养宠物,猫猫狗狗都可以,但是她知道荧惑讨厌狗,想着养个猫猫说不定能和他亲近一些。

    店里猫猫品种还挺齐全,最漂亮的是一只一身纯白的布偶猫,亮蓝的眸子,还很亲人。

    “要不要买一只回去啊。”云蒹侧脸征求他的意见,“不知道会不会和你八字相克。”

    布偶猫缩在她怀里,纤弱的喵呜了一声,好像本能的在害怕荧惑。

    被他漆黑的眼睛盯着,猫咪“喵”了声,竟然直接从云蒹怀里挣脱逃走了,逃回了店主的怀里,瑟瑟发抖。

    云蒹,“……”

    荧惑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他倒是也不至于对这些灵智未开的小宠物有什么敌意,但是他知道自己天生就不讨动物喜欢。

    “对不起啊。”云蒹弯腰,“小猫咪,吓到你了。”

    “我买一些猫粮,给这只猫猫吃吧。”她对店主说,随后拉着荧惑走出了宠物店。

    “好可惜喔。”云蒹还在回味毛茸茸的手感。

    她侧脸看到荧惑不屑一顾的神情,忍不住说,“我知道,你想说你的毛毛更漂亮,更长更保暖是不是,但你又不给我摸!”

    周围人来人往,她这句话分贝有些过高了,闹得他面红耳赤的拉着她往回走。

    这天晚上睡觉前,她倒是感觉他格外不对劲一点。

    两人不住一个房间,不共用一个浴室,不共用任何物品,十点之后就不会再互相来另一个的房间了,进门前也都会习惯敲门。

    上次顾南鸽听到他们这种令人诧异的相处方式后,忍不住吐槽,“您们这叫男女朋友?这他妈,合租室友吧,还是那种男女授受不亲的,分别有家室的好舍友。”

    云蒹自己没谈过恋爱,总体而言,因为原身是草木,又清修了这么多年无情道的功法,她属于没有欲望的类型,也不知道人类和妖怪谈恋爱是怎么谈的,只是觉得荧惑这样一个男朋友也挺好的。

    事不多,不吵闹,没有过分的要求,模样还很养眼。

    这天晚上,他很异样。

    十点之后,云蒹还在看论文,看得眼睛有些酸。

    荧惑抱着她不肯撒手,从背后搂住她的腰,在她脖颈轻轻嗅着。

    云蒹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动物习性,她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他也不答,又去闻她头发,他比她高,长手长脚,把她一整个搂在自己怀里。

    云蒹,“?”

    她想起身,发现自己小腿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缠住了,动弹不得,应该是他的尾巴,云蒹穿着短睡裤,小腿露在外面,皮肤直接接触到他尾巴上的绒毛,触感说不出的奇妙。

    屋子里没开大灯,就她书桌上一盏阅读灯,根本看不到桌子下面的情况。

    只能看到他干净的眸子,瞳孔染着一点点暗红色,云蒹在心里计算他的心率,好像比平时快不少,呼吸也要急促一些。

    “你到底怎么了?”云蒹凑近了他,仔细的端详,她怕他生病。

    他由她坐在自己怀里,从锁骨到喉结,野兽致命的命门,都毫无防备的露在了她面前。

    她水润漂亮的唇近在眼前,一低头似乎就能碰到。

    云蒹感觉到缠绕在她小腿上的尾巴又收紧了,紧紧贴着她。

    她还是一脸无知无觉。

    “没什么。”他哑着嗓子说。

    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格再要求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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