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同骑◎

    用过早膳,叶静枫照例前往寿安宫向太后请安,陪她喝茶聊天,增进婆媳感情。

    时间晚了些,不过二老也不希望儿媳妇一大早去打扰他们,现下这个时辰太上皇会去御花园遛鸟,只有太后在。

    骄阳长公主与叶静枫脚前脚后进门。

    新牌刚到手,叶静枫很想一试,道:“母后,皇妹,我们打叶子牌吧。”

    “好呀!”骄阳长公主一口应下,噙着恳求之色看向太后:“我很久都没玩了。”

    “哀家也是。”太后笑着附和。

    三人方落座,宫人上前禀报:“启禀太后,朝阳长公主求见。”

    “传她进来。”太后应道。

    骄阳长公主起身相迎:“大姐来的正好,我们结对子一起玩吧。”

    朝阳长公主瞧着这三缺一的架势没有拒绝。

    婆媳两人和姐妹两人分别结对,骄阳长公主拿起一张牌惊讶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金色的叶子牌,这牌面也很特别,居然是蓝色的菊花。”

    她看向叶静枫:“皇嫂这是从哪里买的,我也想要一副。”

    与此同时,太后和朝阳长公主也向叶静枫投去视线。

    叶静枫突然有些懊悔如此张扬,双颊慢慢浮出红润:“是皇上送本宫的。”

    话一出口,太后与朝阳长公主眼神变得微妙,多了一分揶揄,只骄阳长公主一脸认真道:“那回头我也让皇兄送我一副。”

    这四人差着辈分,不好相互贴纸条,用金叶子做赌注,太后手气极好,带着叶静枫连胜五盘。

    骄阳长公主扑在桌面上,哼哼唧唧:“不玩了,不玩了,一盘也不给赢。”

    帝王家的女儿也要嫁人,也要学会掌银钱,太后在这方面对她很严格。

    “玩这个本来就有输赢,要玩的是你,怕输的也是你。”太后取笑她。

    “我不是怕输。”骄阳长公主眼珠子一转:“今日要去太仆寺选马,我要去做些准备!”

    说完,她一溜烟跑掉,两张叶子牌随着她的动作散落在地。

    知语拾起叶子牌,用手帕轻轻擦拭干净放回桌面上。

    无事不登三宝殿,朝阳长公主始终没有道明来意就是不想被旁人听去,叶静枫起身:“母后与皇姐先聊着,我今日也要去选马,先回去准备一下。”

    朝阳长公主目光扫过她的小腹,提醒道:“北丹的马性子烈,皇后千万要当心。”

    “谢皇姐关心,本宫会小心的。”叶静枫从善如流。

    待叶静枫离开,朝阳长公主就不端架子了,一开口就是抱怨:“京城的世家女眷行事太霸道了,仗着钱多,首饰铺子和成衣铺子的新货一出就被包了,旁人就只能捡挑剩下的,街面上进项好的铺子都被占去了,北地来的女眷想找个赚钱的营生都难,我在宫外天天听她们向我诉苦,烦都烦死了。”

    太后沉了一口气:“那些世家在京城扎根百年,底蕴深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皇上已经给北地的官员安排了宅子,庄子,田地,铺子,虽然不多,也不会短了用度,路都是一步步走的,慢慢来吧,皇上也不好太偏颇。”

    从前为李家效力的人都得到了封赏,但北地本就不比京城富庶,论起家底心里不免有落差,不过京城的世家的确有抱团排外的情况出现。

    太后继续道:“过些日子皇上会让官府出面售卖早前从世家查抄的房契,地契,铺面,都在不错的位置,让她们去买吧。”

    世家再嚣张也不敢向皇上炫富,不会大包大揽,对从北地迁过来的人说是个好机会。

    后宅的事不好拿到朝堂上说,但又不能忽视,李霄提前向太后透了话。

    朝阳长公主展颜:“我回去就告诉她们把钱准备好。”

    话头一转,她道:“听闻杜表妹还是不肯相看婆家,不若就顺了她的意,让她入宫伺候皇上,也能给北地的官眷撑撑腰。”

    提到这事,太后眉心拢起折痕:“我们李家就是北地人,还能委屈了北地人吗,再说,皇上若是对她有意也不会拖到现在,哀家选杜如珊给骄阳当伴读,杜家应该明白哀家的意思。”

    杜如珍打小就钟情李霄,不顾她的劝说,总认为痴等下去就能如愿,可一等等到李家上位,等到李霄娶了皇后,把自己拖成老姑娘。

    杜如珊成为骄阳长公主的伴读,将来许亲的时候京城的名门望族由着她挑,算是对杜家的补偿。

    *

    回到公主府,叶静枫亲自用帕子将所有的叶子牌擦拭一遍放回盒子,收进妆台底层的抽屉里。

    牌就是用来玩的,可看到叶子牌落地,她突然就有些心疼,这可是李霄特地为她设计的牌面,日后再玩还是换一副牌吧。

    常甸上前禀报:“瑟舞公主差人传话,想出宫探望郭世子。”

    叶静枫心思一动,道:“本宫要去太仆寺选马,正好顺路,问问她愿不愿意同路。”

    不多时,常甸回传:“瑟舞公主已经做好准备了。”

    ……

    承安侯府,郭弘乐与五位友人坐在庭院里,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一边打牌一边吃着瓜果,好不惬意。

    郭弘乐所中的毒已经清干净了,只剩些皮外伤还没有彻底愈合,他以身体为由辞官,以防万一,在新官上任前还要装一装,留在家里养病。

    管家匆匆上前禀报:“大少爷,皇后娘娘和瑟舞公主登门探望大少爷。”

    怕什么来什么。

    郭弘乐打了个激灵,将手中的叶子牌往桌面上一丢,急急道:“快,快把这些都收起来!”

    时间紧迫,下人来不及收起叶子牌直接抬着桌子跑,慌乱之下其中一人拌了一脚,叶子牌散落满地。

    郭弘乐头皮一紧:“快捡起来!”

    几位公子哥顾不得身份,一个个弯着腰帮忙捡纸牌。

    “这就是犬子的院子。”承安侯亲自为叶静枫和瑟舞公主引路,特意拔高了嗓音提醒儿子。

    瑟舞公主对这里很熟悉,一点都不见外,率先跨进院门。

    只见郭弘乐白着一张脸躺在一张躺椅上,他的五位友人围了一圈。

    萧公子左手端着一个果盘,右手用竹签戳着一瓣桃子,对郭弘乐道:“郭少爷吃一瓣桃子吧,清甜爽口。”

    郭弘乐虚弱地摆摆手,表示吃不下。

    花公子将一个茶杯送到他嘴边:“那喝口水,润润嗓子。”

    郭弘乐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配合不够默契,呛进鼻子里了,他欠着身子一顿猛咳,眼圈都红了。

    承安侯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你们还不快向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见礼。”

    闻言,几人似乎这才注意到来人,慌忙向两人见礼,郭弘乐动作慢了半拍,一副强撑的神情。

    叶静枫柔声道:“郭世子身体不适,就免了吧。”

    郭弘乐重新躺回去,承安侯拱手:“老臣代犬子谢娘娘恩典。”

    瑟舞公主走上前,郭弘乐愧疚道:“是在下思虑不周,害公主涉险。”

    “你也是好意,不是你的错,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去求皇上恢复你的官职。”郭弘乐差点把命都搭上了,瑟舞公主并未对他不满。

    如果瑟舞公主主动要求,李霄保不齐就应了,郭弘乐心里“咯噔”一声,有气无力道:“公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那毒的毒性极烈,即便解了,对身体造成的损伤也无法恢复,时不时会感到胸闷气短,不能再为朝廷效力,咳咳……不过公主请放心,皇上定会安排一个更好的人选担任接待使一职。”

    瑟舞公主心下动容,郭弘乐本就弱不经风,为了救她,落得生活不能自理,没有半分怨言不说,还反过来安慰她,他对她真是太痴情了。

    简单攀谈了几句,叶静枫留下补品与瑟舞公主一并离开,跨出院门的时候,她忽地一顿转头,刚好捕捉到郭弘乐眉飞色舞的模样,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一早从太医口中获悉了他的病情,郭弘乐做戏用力过猛,反倒令她起了疑心。

    郭弘乐面色讪讪,叶静枫没有为难他,收回视线。

    瑟舞公主心心念念惦记着郭弘乐,她此番前来是想看看两人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如果两人都有意,就成全他们,如今看来,郭弘乐对瑟舞公主的照顾是出于职责所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

    待两人离府,郭弘乐问承安侯:“皇上安排了谁接替我?”

    “骠骑将军的长子崔志勇。”承安侯道。

    闻言,郭弘乐彻底放下心中的担子,崔家是将门,定会安排军中好手护着她。

    瑟舞公主性情直率,天真可爱,虽然经常闹出笑话,那也是两地民风的差异所致,两人相处这么久也算有几分情意,他希望她能够平安无事。

    他看向几位友人:“咱们继续!”

    他终于可以继续当他的纨绔了。

    *

    叶静枫和瑟舞公主在承安侯府耽搁了一下,骄阳长公主带着两个伴读先一步到了太仆寺。

    太仆寺将这批良驹进行了详细的划分,分别圈养。

    李霄为骄阳长公主物色的骑术老师是骠骑将军之女崔雯倩,她道:“马天性骄傲,又很聪慧,北丹的马是散养的,性子尤为刚烈,会欺人,你们年纪小,身量还没有长开,又是初学,选一匹两岁到三岁之间的母马,母马性情相对温和,体型比较小,带回去让底下的人驯服,精心饲养一段时日便可骑乘。”

    骄阳长公主听取崔雯倩的话,选了一匹栗色的马,色泽温和,似有阳光笼罩,只有两岁大,性情似乎很活泼,一直在跑动。

    苏洮洮选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张扬,优雅,是京城贵女们的偏爱,两岁半大。

    杜如珊从旁观察了许久,目光转向另一侧的马圈,里面有一匹通体黑色的马,与黑旋风是同一品种,模样也有几分相似,黑旋风在战场上踢死了好些敌人,在北地很出名,被戏说可以攒军功。

    机会难得,她父亲未必能分到一匹,要挑自然要挑最好的。

    她道:“我想要那匹。”

    那是公马,崔雯倩道:“对现在的你来说太危险了。”

    “我早就会骑马了。”杜如珊不以为意。

    “杜小姐身子矜贵,不可冒这个险。”崔雯倩坚持。

    “老师请放心,我大姐骑术好,她骑的就是公马,我会让她教我驯服的。”杜如珊显出几分轻蔑。

    崔雯倩敛下唇角,这话不就是说她的骑术不及杜家大小姐才会畏首畏尾,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她没好气道:“既然如此,就随你吧。”

    太仆寺的马夫将被选中的马牵出马圈,移交给骄阳长公主几人的随侍。

    离开的时候,一行人遇上叶静枫的凤辇,骄阳长公主上前打招呼:“皇嫂也是来选马的吗?”

    “嗯,本宫也要学骑马。”叶静枫如实道。

    “太好了,等我们都学会了,可以一起去跑马踏青。”骄阳长公主欢快道。

    杜如珊听进耳中暗暗撇嘴,叶静枫也就是出身好,处处不及她大姐,却抢了她大姐的姻缘。

    接下来要学习如何喂马,与马相处,骄阳长公主先行一步,叶静枫与瑟舞公主跟着太仆寺的官员走向马场。

    官员毕恭毕敬地介绍道:“左边的马圈里是公马,右边的马圈里是母马,各个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娘娘只需选一个合眼缘的就好。”

    不懂马的人是会脸盲的,在她看来只有色彩之分,黑的,红的,白的,花的,一时间很难做抉择。

    就在她观望的时候,一匹通体雪白的母马向她的方向走来。

    它的鬃毛额外纤长随风飘舞,步伐稳健,慢条斯理,蹄子抬得有些高,蹄声清脆而有节奏,肌肉的线条匀称,看上去优雅贵气。

    许是它的特别,叶静枫一眼就喜欢上了,壮着胆子靠近围栏。

    白马停在围栏边缘,探出头咬住她的袖子开始咀嚼。

    “娘娘!”知语惊呼一声拉开叶静枫。

    瑟舞公主托起叶静枫的袖子闻了一下,道:“你衣服上熏了花草的香气,看来正对了它的胃口。”

    “它与本宫有缘,就选它吧。”叶静枫露出笑容。

    瑟舞公主看着来自故土的马心底涌出了一股强烈的思乡之情,她这辈子怕是回不去了,有些感伤道:“我帮你驯马。”

    “这件事就不劳烦公主了,朕会亲自为皇后驯马。”李霄远远接话。

    北丹人擅长养马,驯马,他就知道瑟舞公主会想插一杠,听闻此事后便马不停蹄地追过来。

    崔志勇适时走上前:“在下崔志勇,也是来选马的,听闻瑟舞公主擅长此道,可否请公主为在下参详。”

    李霄为瑟舞公主介绍:“这位是骠骑将军府上的公子,朕任命他接替郭世子负责公主在京事务,保护公主的安全。”

    叶静枫暗暗打量,崔志勇身量高大强健,常年在军中训练,肤色略深,与瑟舞公主站在一起都能把她衬白了,从外表看去两人很登对。

    瑟舞公主怔了怔:“可以。”

    崔志勇带着瑟舞公主去选马,李霄对叶静枫道:“我们回宫吧。”

    “不用等他们吗?”叶静枫问道。

    李霄牵起叶静枫的手:“不必,崔小将军知道该怎么做。”

    他已经与崔家过话,崔志勇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瑟舞公主自愿接受指婚。

    虽说是和亲,也可以是一桩良缘。

    走出马场,叶静枫正要上马车,李霄挑唇:“既然要学骑马,就先熟悉一下马,坐在马车里可不成。”

    陈武牵着黑旋风走上前,李霄翻上马背,俯身向叶静枫伸出一只手:“来。”

    夕阳为他英俊的面容覆上一层暖色,投在地面上的剪影高大修长。

    叶静枫抬头,双眼含笑,向他张开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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