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再见◎

    一日之初,纪德起床将自己收拾好,来到马厩,刷马槽,铲马粪,清理干草碎,认真细致。

    不出意外,接下来的一二十年他会与白玉糕日日相伴,把白玉糕伺候好了,他就好过。

    待将马厩打扫干净,蓝琉璃跃上围栏,冲着白玉糕懒洋洋地叫了一声,白玉糕用嘴唇拱了拱它的软毛。

    纪德笑了笑,去取干草,转头迎上朝阳有些晃眼,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扑通一声跪下:“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天呐,皇上穿着朝服不去金霞殿,来马厩干什么?

    “平身。”李霄从纪德手中接过干草投进马槽,看着白玉糕吃完,又从纪德手中接过一盆谷物添进去,然后伸出一只手去摸白玉糕的脸。

    白玉糕偏头,别起双耳。

    李霄动作一顿,转身离开。

    白玉糕认叶静枫为主,对纪德很亲近,对蓝琉璃很友善,唯独对他这个男主人很排斥。

    来日方长,他一定会让这头小倔驴接纳他!

    白玉糕现在还个野丫头,需要进一步学习服从指令,白日有空,叶静枫骑在马背上配合纪德驯养。

    常甸来报:“启禀娘娘,瑟舞公主在宫外求见。”

    “把她带过来。”叶静枫应道。

    瑟舞公主过来的时候叶静枫还在马背上,她利落地翻身下马。

    瑟舞公主眉心微拢:“是皇上驯服的?这么快!”

    她猜测李霄将它驯服后,对它进行反复鞭打,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迫使它如此顺从。

    马的记忆很长久,用这种方式驯服的马对人只有畏惧,缺少灵性。

    纪德笑眯眯解释:“公主说错了,这匹马是娘娘驯服的,如今也只认娘娘,旁人不给骑,不给摸。”

    “那可真是难得。”瑟舞公主啧啧称奇,一般都是驯服之后再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培养感情才会认主。

    不过仔细想来,当初是这匹马主动选择了叶静枫,所以更容易接受吧。

    叶静枫问道:“不知公主见本宫有何事?”

    瑟舞公主目光将叶静枫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才开口:“我想学大商的礼仪,娘娘能不能安排个人教我?”

    她认真想过,倘若一直是客居的身份,便如郭弘乐所说,不必理会旁人的看法,可她要在大商生活一辈子,和亲之后,如非性命攸关或是关乎两国关系,北丹不会顾及她,她不想因为这种事被人说嘴。

    崔家老夫人说的没错,她是该入乡随俗了,叶静枫是大商的公主,一言一行合乎礼仪,请她帮忙最合适。

    叶静枫痛快应道:“当然可以。”

    转头吩咐常甸:“把余嬷嬷找来。”

    前些日子北丹大首领正式发来国书提出和亲的意向。

    瑟舞公主孤身一人在大商多有不便,她一早物色了余嬷嬷照看她,余嬷嬷与许嬷嬷年岁相仿,也是宫中的老人,经验丰富,行事谨慎。

    她原本打算赐婚后再送到她身边,提前些时日也无妨。

    待人带到,叶静枫向瑟舞公主介绍:“余嬷嬷是宫中的教习女官,就让她来指点公主。”

    接着对余嬷嬷道:“余嬷嬷,今后你就跟着瑟舞公主,听从她的吩咐,莫要怠慢,否则本宫严惩不贷。”

    “奴婢遵命。”余嬷嬷恭顺应下,向瑟舞公主屈身见礼,而后自行走到瑟舞公主身后半步站定。

    瑟舞公主道:“多谢娘娘。”

    瑟舞公主粗枝大叶,叶静枫猜测她不会无故提这样的请求,委婉问道:“不知崔将军对公主可有尽责?”

    瑟舞公主含笑应道:“崔将军对我很好。”

    崔志勇会陪她练功,陪她去京外跑马,为她作画,与郭弘乐不同,画的都是山川河流,大气秀美,崔家女眷对她十分热情,一有空就拉着她一起插花,煮茶,扶琴,做女红,探讨相夫教子之道,不管她感不感兴趣,心意还是领了。

    “那就好。”瑟舞公主不说,叶静枫没有深挖。

    瑟舞公主离开后,叶静枫正欲上马,常甸再次禀报:“启禀娘娘,瑞阳长公主求见。”

    叶静枫顿住:“把她带到凤栖宫。”

    *

    稍顷,叶静枫换了一身装束来到凤栖宫外殿落座。

    叶静婷屈身:“妹妹见过皇姐。”

    叶静枫注意到,对比之前几次见面,她面上看过去平和多了。

    叶静婷的事一直都有传到宫里,早前齐璟一直避着她,自从李霄下旨让两人在京城过礼,两人关系有所缓和,经常同进同出,不曾惹出事端。

    日子过得顺,心态自然就好,她猜测应是这个缘故,道:“起来吧。”

    “谢皇姐。”叶静婷起身,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信封交给宫婢:“这里面是妹妹花费很多心思托人打听到的生子秘方,听说喝过的人都生了儿子,妹妹把它送给皇姐,望皇姐能够早日诞下皇嗣,传承江山社稷。”

    到底是传承叶家还是李家的江山社稷就不好点明了。

    叶静枫才刚成婚,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叶静婷是好意,她柔声道:“皇妹有心了。”

    叶静婷跪下来,用帕子抹了抹眼皮,红了眼眶:“妹妹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做过很多错事,如今这世上妹妹只有皇姐可以依靠,希望皇姐能够不计前嫌原谅妹妹。”

    说着,她磕了一个头。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你也知道叶家只剩下你我,等你嫁到东地,本宫鞭长莫及,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今后要谨言慎行,莫要让人抓住错处。”叶静枫郑重嘱咐。

    “妹妹会牢记皇姐教诲。”叶静婷道:“妹妹有件事想求皇姐。”

    这就对了,叶静枫就没指望过这个妹妹会平白无故来关心她,向她忏悔,淡然道:“说吧。”

    “妹妹想请皇姐去府上为妹妹添妆。”叶静婷泪眼婆娑:“一辈子就这一次,妹妹不想孤零零地嫁人。”

    叶静枫身为叶静婷的姐姐,就算叶静婷不提,也会象征性地差人给她添妆,但人到与不到有很大差别。

    外面的人皆知这对姐妹关系不好,叶静枫亲临公主府就表明她还是看重这个妹妹,念及皇后的颜面旁人便不敢再轻视叶静婷。

    叶静枫沉吟良久,道:“可以。”

    她能体会叶静婷的感受,如果周玉韵不在,她的婚礼仪式一定不会那么圆满。

    再者,如果这份体面能让叶静婷在东地安度下半生,也算了却了她一桩心事。

    “多谢皇姐。”叶静婷喜极而泣:“妹妹嫁到东地后,会日日为皇姐祈福。”

    待叶静婷离去,叶静枫吩咐曹正:“把方子拿到太医院让太医验一下。”

    不多时,曹正去而复返:“太医说这方子不能确保生儿子,但可以养身,对生产有益处。”

    叶静枫舒了一口气,她与叶静婷的姐妹情是不可能修复的,她只盼她能够安分守己,不要挑事才好。

    *

    七月底,叶静枫乘坐凤辇自皇宫正门而出,从正街前往瑞阳长公主府,为确保安危,沿途清场。

    各家闻讯后暗自重新置办了贺礼,早前大家都准备敷衍了事,连婚宴都不打算到场,这下要重新掂量了。

    叶静婷一早带着下人在门口相迎,亲自搀扶叶静枫下马。

    这大概是这对姐妹有生以来最亲近的一次,叶静枫怔了怔,搭上叶静婷的手。

    走进府内,两人在湖边水榭落座,下人为姐妹两人分别呈上一个白色的汤盅。

    叶静婷打开盖子:“皇姐尝尝看,这是妹妹特地命人为皇姐熬煮的养身茶,里面加了桃胶,燕窝,枸杞,银耳,红枣,龙眼,冰糖,莲子。”

    知语拿出一根银针探入汤盅,取出后银针未变色,与叶静枫交换了一个眼色退下。

    叶静枫正欲品尝,从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伴着细碎的碰撞声。

    众人循声看去。

    叶静婷伺机将两个汤盅调换位置,看向发出声响的方向恼怒质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侍女战战兢兢走上前,跪地:“奴婢擦拭鱼缸的时候不小心脱手,鱼缸碎了……”

    “笨手笨脚,拖下去仗毙。”叶静婷厉声下令。

    侍女磕头讨饶:“求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

    侍女被拖走,叶静婷收回视线,愧疚道:“是妹妹御下不严,惊扰了皇姐。”

    “小事而已。”叶静枫轻描淡写。

    “皇姐从小就大度,妹妹每次犯错,都会原谅妹妹。”叶静婷把汤盅往前推了推:“皇姐快趁热喝了吧。”

    叶静枫端起汤盅抿了一口,味道不错,又喝了一大口才放下,忽地身子晃了晃。

    知语关切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本宫突然有些乏力。”叶静枫抬手扶额:“我们这就回去吧。”

    “都怪妹妹任性,劳烦皇姐走这一趟。”叶静婷起身搀扶叶静枫,将一行人送出府,一直等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做足了姿态。

    跨过门槛,小腹突然传来绞痛,她捂着小腹呻吟了一声:“好痛,本宫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侍女想了想道:“算算时间,殿下这是来月事了。”

    她压低嗓音又道:“殿下得手了吗?”

    “嗯。”叶静婷勾起唇角,眉头忽地一拧:“快扶本宫回房。”

    马车上,叶静枫嗓音噙着凉意:“让人留意瑞阳,有什么变故第一时间告诉本宫。”

    她不信任叶静婷,从一开始就有所防范,汤盅换过之后,又被她换回去了。

    里面究竟加了什么她不知道,叶静婷要受着什么,端看她对自己这个长姐抱着什么心思,不排除会死。

    作者有话说:

    每条评论我都会看,我不回是因为张口就是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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