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出面◎

    谣言之事很容易解决,令李霄真正在意的是对方是否对叶静枫做过什么,如若她赶在这个当口怀孕,谣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离开寿安宫,他径直前往公主府,临近大门看到曹正引着温院正入府,心里“咯噔”一声,紧走几步追上去。

    “温院正,快给娘娘看看。”知语挽着温院正的胳膊将他拉到叶静枫身前。

    “娘娘这是怎么了?”温院正打量着叶静枫的面容神情凝重。

    大夫就怕催,催了就是有急症。

    “娘娘的月事推迟了,许是有孕了!”知语兴高采烈。

    这是好事,温院正眉眼舒展:“推迟了几日?”

    “三日。”知语清脆道。

    “……”温院正捋了捋胡须:“三日啊……”

    月事差三两日不是很正常么。

    他瞧着一屋子喜气洋洋的宫人,默了默道:“让老夫先给娘娘把脉。”

    温院正集中精神倾注了全部的注意力,诊断了许久。

    李霄走到门口没有入内,静静地等候。

    成亲时日尚短,有没有孕不打紧,他只盼别出其他问题。

    半晌,温院正抬起头道:“恕老夫医术有限,日子太浅,尚无法诊断出是否有孕,怎么也要再过半月才好下定论。”

    三日,就算有孕也还不足月呢,他尽力了,什么也没诊出来。

    宫人们又是遗憾,又是充满期待,知语道:“那就再等半月。”

    叶静枫听出了温院正的意思,只是稍稍推迟几日根本不是有孕,细想起来,成亲之前也有过几次。

    好丢脸,她双颊浮起两团浅粉,由浅至深。

    李霄弯唇,对守在门口的宫人使了个眼色,悄然离去。

    他要是这会儿走进去,他的小皇后一准会羞得躲他几日。

    知语一本正经地询问温院正:“劳烦您说说,娘娘现在可需忌口?”

    知语缠着温院正把怀孕初期需要注意的事宜都问了一遍,待温院正一一道明后,才将送他出府。

    跨出府门没走几步,迎面遇上一早候在此处的李霄,他毕恭毕敬地拱手:“微臣参见皇上。”

    李霄问道:“皇后的身子如何。”

    “尚无法确定是否有孕。”温院正如实道。

    李霄再问:“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没有,娘娘身体很好。”温院正补充道:“怀上龙嗣只是时间的问题。”

    李霄彻底宽了心:“去吧。”

    温院正退后两步,携背药箱的宫人离去。

    温院正一走,叶静枫开始兴师问罪,训斥知语:“本宫都说了,再等等,你偏不听,让温院正白跑一趟。”

    知语咧嘴一笑:“若是真的呢,温院正说了,要忌酒,娘娘可要注意着些,别把小皇子灌醉了。”

    叶静枫瞪眼。

    知语赶在她再次开口前转移话头:“外头送来了新话本子,奴婢念给娘娘听,给娘娘赔罪。”

    她挤了挤眼睛,嗓音揶揄:“是有关前朝公主和新朝国君的故事。”

    帝后恩爱有目共睹,坊间的文人以两人为原型杜撰了很多美丽的爱情故事。

    叶静枫自然感兴趣。

    知语翻开书页,发挥她的好嗓子,字句清晰,绘声绘色。

    这本书讲的是泥腿子出身的新朝国君对养尊处优的前朝公主一见钟情,封她为后,对她一心一意,殊不知这位前朝公主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复仇而来,对新朝国君使了美人计,勾得他沉迷床第之欢,不理朝政。

    念到这里,知语顿住,脸色难看。

    叶静枫催促:“你倒是继续念啊。”

    这类故事为了吸引人开头都是这样设定的,后面再来个反转,前朝公主被新朝国君的真心打动,放弃复仇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生下很多子嗣,有男有女,成为一代贤后,百姓安居乐业,皆大欢喜。

    知语道:“没了,这本还没写完。”

    叶静枫看得分明,后面还有很多呢,伸出手:“你把书给本宫,本宫自己看。”

    知语双手背后:“娘娘别看了,后面都是胡编乱造。”

    故事不都是胡编乱造吗,叶静枫板起脸:“拿来。”

    知语不敢违抗,只好交给她。

    叶静枫翻看了后续,沉下脸。

    没有反转,追随前朝公主的旧部已经死绝了,她一早失去了生育能力,心知复国无望,此番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

    故事的结尾,前朝公主与新朝国君双双死在一场大火中,因着国君没有留下子嗣,各方争夺皇位,致使民不聊生,最终被异国吞并,百姓们成了亡国奴,生不如死,下场凄惨。

    尽管这只是个故事,叶静枫的心还是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谁编的破故事,奴婢拿去烧火。”知语从叶静枫手中接过话本子,走向灶房。

    叶静枫五指收拢攥紧衣摆。

    这本书前半部分全然是依照她与李霄所写,从子嗣的部分开始急转直下,她尚未生养,百姓们看了会不会联想到她与李霄,从而产生恐慌?

    利用话本子和说书的段子煽动民心的事屡见不鲜,这本书会不会也是如此?

    晚间就寝,叶静枫枕着李霄的肩头问道:“杜家和崔家的事解决了吗?”

    李霄语气沉重:“杜家想让崔家出一位嫡子,待杜如珊及笄后娶她过门,崔家不肯。”

    “这也太过了。”叶静枫惊怔。

    别说是嫡子,就是庶子也不可能娶一个残废当正妻。

    再者,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杜如珊逞强所致,还是在杜家发生的,即便崔家有责任也不当赔上一个嫡子。

    李霄不置可否。

    杜家仗着是太后的表亲,平日里处事就有些霸道,另一方面,杜家此举不仅仅是在逼迫崔家,也是在逼迫他。

    他没有妥协,也没有出面调停,若是处理不当,那就不是两派之争,而是帝王偏颇,动摇朝纲。

    暂时先拖着了。

    叶静枫再道:“近日可还有别的事?”

    关于话本子,关于她生养子嗣之事。

    “有啊。”李霄笑着道:“太常寺卿上书,要在谷神庙的谷神大人旁边塑一尊谷神娘娘像,朕允了。”

    去年谷神娘娘第一次出现,今年地里收成特别好,百姓们觉得这是谷神大人娶了谷神娘娘的缘故,想赶在秋收祭祀前,为谷神娘娘塑像,讨两位神仙欢心。

    叶静枫露出笑容:“还有呢?”

    “没有了,该睡觉了。”李霄侧过身封住她的唇。

    从今日之举可以看出,叶静枫正在满心期待他们的孩子,把谣言之事告诉她,会让她徒添忧思。

    看来是她多心了,叶静枫放松下来。

    李霄将一只手伸到褥子底下抽出避火图,问道:“到第几页来着?”

    “没有了,都试过了。”

    “那明日再去寻一本新的。”

    *

    转日,叶静枫睡得很沉,李霄轻手轻脚地走出寝房,自行更衣梳洗,上朝前照例先去了马厩。

    喂过饲料,他伸手去摸白玉糕的脸,白玉糕耳朵抖了抖,没有避开。

    这头小倔驴终于被他打动了,李霄龙颜大悦,一直到朝会上都挂着笑脸。

    朝臣汇报了几件不痛不痒的小事,李霄一一作出决断。

    末了,葛舟尧扬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皇上。”归德将军上前一步。

    皇后不能生养之事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言官们充耳不闻,绝口不提,其他人似乎也不想触这个眉头。

    没办法,只能由他来了。

    他道:“近日臣在坊间听到一则消息,说是……说是皇后娘娘凤体有恙。”

    话一出口,京城世家官员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摆出事不关己的姿态静观其变。

    上一个利用坊间谣言意图插手后宫的人坟头都长草了,也就北地来的官员与李家人亲厚才敢开这个口。

    “皇后人在后宫之中,坊间的消息岂能当真?”李霄似笑非笑,眼底透着冷意。

    “消息称皇后娘娘于子嗣有碍,此事关乎国本,臣不敢怠慢。”归德将军言辞恳切。

    “有劳杜将军挂心,皇后身体安康,并无异样。”李霄正色回道。

    “这臣就放心了。”归德将军如释负重,再道:“既然皇后娘娘身体无恙,那是否可以主持选秀了?”

    来了来了,京城世家官员眼底流光跳跃。

    此事若是成了,大家都获益。

    李霄从葛舟尧手里接过茶盏,轻抿一口,放到龙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皇上生气了,全场肃然。

    李霄冷声道:“朕不会选秀,后宫有皇后足矣。”

    归德将军跪下:“臣知皇后娘娘乃叶氏公主之尊,可皇上不仅仅是叶氏的驸马,还是大商的国君,皇嗣之事关乎国本,皇后娘娘与皇上成亲已三月有余,至今未孕,理当选秀纳妃,为皇上开枝散叶。”

    “只是三个月而已,成亲三年,五年,十年才有孕,大有人在。”李霄道。

    “皇上,大商等不起,百姓们也等不起,坊间之所以出现传言也是百姓们忧虑所致。”归德将军言之凿凿:“皇后娘娘即为一国之母,当为皇上着想,为江山社稷着想,而不是以公主之名,行妒妇之举。”

    他从杜如珊口中得知,叶静枫养尊处优,好吃懒做,又在宫宴上亲眼看到叶静枫以公主自居,干预李霄的决策,嚣张跋扈,在他看来,李霄是碍于她叶氏的身份才立她为后,根本不可能真心喜欢她那样的女子,帝后恩爱不过是假象。

    如此,他将矛头指向叶静枫,一来向叶静枫施压,二来给李霄搭了一个台阶。

    “放肆!”李霄愤然起身。

    “皇上息怒。”群臣跪伏。

    “皇上,臣句句肺腑。”归德将军道。

    “皇上既非谋朝篡位,皇后娘娘身为叶氏嫡女,以公主自居有何不可,皇后娘娘以身犯险,远赴边塞收复失地,于国功不可没,杜将军口中的罔顾江山社稷从何而来,杜将军所言是欺凌皇后娘娘娘家无人在朝吗?”沈劫边说边跨进大殿的门槛。

    “表国舅。”李霄语气平缓地唤了一声。

    以沈劫的身份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一声便是得到了许可。

    沈劫是白身,向李霄行了一个跪礼,起身后道:“在下总算知道,杜将军的两位嫡女为何胆敢对皇后娘娘不敬,原是杜将军没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对皇后不敬,那就是蔑视皇族,这个罪名他可担待不起,归德将军怒目而视:“你莫要信口雌黄!”

    沈劫面向上首:“那日在宫宴上,草民偶然听见杜家姐妹言辞间对皇后娘娘不敬,皇后娘娘如今只有一个妹妹远在东地,草民虽说只是表亲怎好置之不顾,便多留意了几分。”

    当晚回去以后他就派人去查了,这一查,查到了对方竟是李霄的桃花债,且还没有死心,他便往杜家安查了人手。

    他继续道:“随后竟让草民发现,杜家大小姐竟然偷偷安排人去散播皇后的谣言,还在马匹上动手脚,致使胞妹至残。”

    他扭头看向归德将军:“杜将军上奏皇后娘娘是妒妇,应选秀纳妃,纳谁,纳杜将军家里的毒妇?”

    “大殿之上,岂容你血口喷人!”归德将军面向上首:“皇上,周公子定是为皇后娘娘之事报复臣,才会胡乱编排,小女知书达理,怎敢对皇后娘娘不敬,姐妹相残更是无稽之谈。”

    沈劫不疾不徐:“将军府的马夫,杜大小姐安排的家丁,以及被家丁买通散播谣言之人此刻都在宫门外,他们可以证明在下所言非虚。”

    “好哇,原来是你的两个女儿有龃龉,却怪到我女儿头上,还要赖上我儿子。”骠骑将军当即跳脚。

    北丹公主没娶到,女儿的名声被败坏,还差点被塞个残废儿媳,简直要怄死他了。

    “不可能!”归德将军极力辩解。

    “朱正豪。”李霄点名。

    沈劫说什么叶静枫娘家无人,说什么只有一个妹妹,说什么只好由表亲出面帮扶,是故意在戳他的肺管子,叶静枫有他这个皇上还不够吗。

    他火气冲天,咬牙切齿:“这件事交由你处理,若表国舅所言属实,严惩不贷。”

    “是。”朱正豪领命走出大殿,前往宫门。

    沈劫是谁,昔日的周国公世子,他既然出手就不可能出错。

    吏部尚书暗自下决心,回去就给女儿上官雅萍议亲,免得赴杜如珍的后尘。

    与此同时,其他有此意的官员也绝了念头,纳妃之事无论是哪一派,有李霄和周玉韵两人在,谁碰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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