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小时后,港城。
地处北归回线以南,港城从没有冬季,非要区分,大约冬季多雨。
连樱推着箱子,手机上是一个地址。
合岸传媒在香港的办公地。
她从官网上抄下的。
叶青送她去机场时喋喋不休。
“你别疯,现在我们回家还来得及。”
“青,我是樱花,樱花风一吹就飞。”
“你答应你爸的,不入圈!”
“我只是去拍个电影,不等于入圈,再说,我成年了,我以后做什么,我自己能决定。”
叶青管不了她,只能用皱眉和不安的眼神,表达反对。
“记得保密哦,别告诉六叔。”
叶家国内国外两房,在曾祖父去世时闹得很僵,叶青这些年只和六叔有联系。
大部分时候,都是六叔向叶青打听连樱好不好。
叶青拒绝承诺。
“我尽量。但你家里人自己发现的话,我可没办法。”
连樱耸肩,无所谓。
“没事,我搞得定。”
爸爸嘴硬心软,其他家人也是,连樱从来都有坚实的后盾。
她预定了合岸港城办事处隔壁的酒店,办入住时,恰好碰到一支来港城演出的乐队也在checkin。
在前台耽搁了半小时,才拿到门卡。
放下行李,化了个淡妆,拿上牛皮纸袋出门。
心情忐忑。
不知道蒋其岸会不会高兴?
但弗兰应该会高兴,她最终决定接,蒋其岸曾经的嘲讽就得收回去。
合岸甜美严谨的前台问她是否有预约?
连樱拿出牛皮纸袋,“我想找……”
她本来想说“蒋其岸”,可犹豫了下,改成“弗兰”。
港城人没有“fu”“hu”不分,但他们会“fu”“fo”不分。
“佛总?对不起,我们无法帮您联系高层。”
“没关系,您能帮我转交这个吗?她看到会懂的。”
前台接过,连樱又后悔。
“麻烦您拍张照就好,这东西不太方便给您。”
前台抽出来,看到“一日情人”时惊了下,赶紧拍了张照,进办公区汇报。
过了一会儿,她小跑着回来,正好赶上前台电话响了三声。
“好的,她还在。”
前台把电话交给连樱。
是弗兰。
“连小姐?”
“兰姨,是我。”
“是刚到吗?”
“嗯。”
“剧本……”
“我接,兰姨,我想好了,我接。”
“好。”
弗兰让连樱把电话还给前台。
在一连串点头后,前台搁下电话,态度从之前的客套热情多加了两分讨好。
“连小姐,请您留个联系方式还有酒店地址,佛总会派人去找您。”
连樱写了下来。
事情落定,她脚步轻快地走出办公楼。
下雨,她没有伞。
酒店和大楼只有几百米的距离,本想冲一把,可又舍不得手里的纸袋。
蒋其岸精心保管的,她也是,一路的飞机,她都把袋子小心捧在怀里。
她在大楼前等雨停,还小声地哼着歌。
是那首《新生》。
“连小姐!还好!您还没走!”
合岸传媒的前台从楼上追出来,这次身后还跟着个留络腮胡的纤瘦男人。
男人举着手机给连樱,弗兰在电话那头。
“兰姨?”
“连小姐,那个剧本麻烦交给这个手机的主人,他叫周正央。”
连樱认识周正央,看过他很多的片。
“好。”本来一口答应,但周正央伸手时,连樱下意识护住,“兰姨,这东西是……”
是蒋其岸和她换的。
两个电话的时长,弗兰终于在那边笑出声来,“连小姐,我知道东西的重要性,但你得给我,让我得拿去敲门,咱们的老板可不好随意打扰。”
“好吧,麻烦你了……”
连樱把东西给了周正央,“周导,谢谢。”
周正央一直在观察她,像精密仪器在扫描的那种观察。
“连小姐知道卡从南吗?”
“那当然,卡卡,是您的御用女主角。”
“算不上。”周正央小心地从前台手里拿过一个塑料外壳,把牛皮纸袋装进去,“连小姐乍一看和卡从南有些像。”
“乍一看?”
“嗯。”周正央眯着眼退后一步,却摇摇头,“但仔细看,是卡从南像你。”
他没头没脑地说完,把自己的伞递给连樱,然后向外走。
“周导,伞给您。”
周正央德高望重、又上了年纪,连樱不敢拿他的伞,害他淋雨。
“我每到这个季节,都会来港城看雨。”
周正央抱着东西,匆匆迈入雨帘。
等他消失在人群中,连樱才发觉,他没去柏林。
他的新片正在展映,他却在港城看雨。
合岸传媒的人都挺有个性,从老板到导演,都是。
接着,不过是在等待中度过的漫漫长日。
《青空》在柏林拿了个独立评委会奖,比起周正央之前的金熊银熊,差了点意思。
周正央肯定是无所谓的,但对主演而言不是。
女主角卡从南,也就是卡卡,连上了好几次热搜。
粉丝不过是那些话:大放异彩、未来可期、前途无量。
黑子也只有那些车轱辘:资源强捧、后继无力、在家抠脚。
尤其是卡卡在青空后,迟迟没有进组,之前《一日情人》舔饼失败的事被翻来覆去地讲。
更恰好,周正央在《青空》获奖后发了个微博,只有一张照片,拍的是一卷全新的16mm胶片和一台九十年代生产的摄像机。
配合之前被删掉的选角微博,网友猜测,周正央已经选好演员,准备开机了。
青空清空,他已站在新的路口。
黑子最狠,撂下一句话:只有卡粉会卡在老面皮里不出来,看看人家周导,大气!
这些有的没的,连樱都看在眼里,她5g冲浪,从不落下任何关心的八卦。
但都没过心。
叶青后来说,小樱花不是没心,而是流心,喜欢的关心的事物多如流水,永远能把她填的满满当当。
要关心的事多了,等待的空虚便少了。
比如,在等待的日子,她去追了那支checkin时碰到的乐队。
追随乐队一家家地换livehouse,一场不落地听乐队演出。
听到连乐队里最沉默的鼓手,在早餐厅遇见她,都会点头打招呼。
“hi,樱。”
“morning,chii!”
连樱和鼓手chii擦肩而过,挑了靠玻璃窗的两人位,掰着无花果当早餐。
chii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连樱挑了挑眉,很是意外。
她追live时听别的歌迷说,chii天生高冷,全身上下只有手会“说话”。
chii也有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正好盖住他一半的眼睛。
不爱说话、中短发、高冷,结合在一起,让连樱想到了一个人。
就算没有chii,连樱也总会想起他。
比如chii现在坐下的时候,连樱想起,距离她去合岸传媒已过去一周。
蒋其岸依然没有出现。
chii主动自我介绍,并问:“你叫什么?”
“连樱。”
连樱很意外chii的到来。
chii他不肯给歌迷签名,连樱为此连续三天在livehouse外等他,可还是没等到。
这人有个性,歌迷都知道。
“你是为了追我到港城来的吗?”chii皱着眉,语气像质问。
连樱愣了愣,指甲掐破了无花果的皮,流了半手汁水半手籽。
“不是,凑巧碰到,很喜欢你们。”
“那你……”chii也会打量她,但目光游移,定不下来,“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住一家酒店,还全程追live?”
连樱知道他怀疑什么了。
“有啊,我很随缘的。”
上一个这么随缘的对象,她还在等他。
chii以为她是钓系,决定绕过所有弯子,直接翻开掌心。
里面躺着一个电话。
“别追了,我把电话给你。”
“……”
“以后常联系,你目的达成,我关注到你了。”
“……”
真误会了,大哥。
太油腻了,大哥。
“不用,我今晚不会去livehouse了。”
“为什么?”
“你不是让我别追了吗?”连樱青着脸没好气。
连樱大口咬着无花果,汁水圈沾在嘴角和手指,这种动作本是她家教从来不许的行为。
曾祖母看见一定训她:吃没吃相。
但现在,她要粗鲁赶客了。
chii一直没走,一盘无花果被连樱都吃完了,他还黏在座位上。
他眼睛半藏,看不见光,但笑容看得见。
“我挺喜欢你的,我住21楼,电话和微信号相同,晚上收场你和我联系。”
连樱擦着指尖,眼尾都不想扫过他。。
“说了不用,肯定不用。”
“为什么?你明明在等……”
“我是在等要紧的人。”
“你别吹了,天天追演出的人哪里有要紧事?”
chii要把掌心往她眼睛前凑,结果,手腕被拦截。
接着,他整个人都被拽了起来,直接被甩到了餐桌一米开外。
座椅上换了人,餐桌旁多了人。
“这位先生,联系方式我会拍下来,连小姐如果有需要,我负责派工作人员联系你。”
一名保镖抓着chii的掌心,冯涞则拿着手机对chii的掌心连拍了十几张照片。
拍完,冯涞还给连樱展示了下。
“连小姐,我拍的很仔细,绝对不会漏掉任何一位数字。”
冯涞说话狗里狗气暗含嘲讽,把心高气傲的chii气到心梗。
“你谁啊?”
“不好意思,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冯涞,你记不住也不要紧。我这个级别,不会直接对接你,以后如果连小姐想起你,都是助理的助理给你打电话。”
冯涞握住chii的肩膀,强制带着他往外走。
“我的title是高级助理,上面还有一个总助,下面还有行政助理。啊呀,这么说来,以后对接你的其实是助理的助理的助理了。”
chii的脸色比烟灰底还丑陋。
连樱噗嗤笑出来,看向餐桌对面的“新人”。
“蒋其岸,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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