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樱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又是一阵响动,弗兰的声音回归。
“对不起,他去忙了。”
“嗯。”连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能不能提问。
但弗兰好像具有透过电话审视人心的功能。
“是不是想问他在忙什么?”
踌躇片刻,连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是。”
“出了些紧急事故,你到了我给你解释。”
电话挂断的匆忙。
这个清晨却因为这个电话,不再孤寂寒冷。
连樱用剩余的时间给自己打包,在港城不过多住三天,她多了两个箱子的行李。
都是舒乐挑的衣服包包和首饰,风格各异。
游秘书的意思,她很快就要在聚光灯下暴露,现在开始就要注意“包装”。
连樱对此颇为麻木。
曾祖母几十年前就能出国定居,她家的条件从来都是中上,而叶青那个冷淡的性格偶尔的爆发点,就是购物。
她曾经陪叶青扫荡整个哈罗德,只因为那天小姑妈受了气。
这几天,极偶尔的,连樱会对舒乐的搭配提出意见。
游秘书听见了一次后,吩咐舒乐,以后除了正式场合,其他让连樱自己决定。
“连小姐比我们有经验。”
游秘书做事一板一眼,浑身透着专业精干,能获得她的肯定,连樱多少有点虚荣和满足。
她最后收拾的是唱片、小说,还有蒋其岸的两件礼物:手稿和打火机。
手稿放在箱子的夹层中间,打火机放在随身的手包里。
等舒乐敲门时,连樱已经换好了适宜申城的衣服。
鸡心领的浅咖色毛衣配牛仔裤,一件羊绒大衣备着做外套。
“连小姐已经知道了?”
“嗯,我接到了电话。”
舒乐这才发现,这房间还有电话。
“那我们等下吃点早餐,上飞机前,还有一堂台词课。”
她们一起下楼。
大屋的楼梯和其他装饰一样浮夸,旋转楼梯配雕花扶手,螺旋向下,走下去时总觉下面应该有个舞会在等自己。
可其实没有,大部分时候,等着的都是厨师或老师。
最后一节在港城的台词课,老师让连樱试试咬着笔杆。
“习惯打开口腔,发音才能清楚。”
这堂课,连樱的进步微乎及微。
她道歉的时候,老师意味深长地说:“你还没进入节奏。”
连樱顿时羞愧难当,她心思拴在别处。
“我去年在纽约看过你的戏。”老师收拾东西的时候随口提起,“我来教你之前,有很多期待。”
她都不敢看老师的眼睛。
这天,连樱午饭也没用,就带着一支笔,车上练,候机练,安检时也在练。
直到安检搜出那个打火机。
“小姐,这个不能上飞机。”
连樱一下吐掉嘴里的笔,舌头都被刮了下。
她倒吸着冷气喊:“我把内胆拿掉,马上马上!”
游秘书拿文件去交涉,很快又回来。
“连小姐,要我帮忙吗?”
连樱正在手忙脚乱拆卸。
蒋其岸只说过一次怎么拆,还说得断断续续。
好不容易才去掉了打火机内胆和火条。
游秘书拿了密封袋,把危险物之外的金属件装起来。
她安慰连樱,“弗总安排了公务机,带的上去。”
安检扫了一遍,同意放行。
坐上宽敞的公务机,连樱惊魂未定。
连嘴角刮破出的血都没发现。
舒乐给她拿来湿纸巾,“擦一擦,破皮了。”
她接过按了按嘴角,一丝猩红印在纸巾上。
“还好,打火机还在。”
转而是懊丧,和蒋其岸有关的事,她总之容易出差错。
飞机划破云层时,连樱猛然意识到,十天的时间,她从西半球换到了东半球。
横跨欧亚万里,将开始全然不同的生活。
只因为他。
今晨接电话前的后悔倒不再明显。
可难以抑制的胡思乱想在脑海里一个个蹦出来。
以至于飞机降落见到弗兰的时候,连樱开口问的第一句是——
“我没那么值钱,值得拐卖,对吧?”
弗兰愣了下,哈哈大笑。
“不值不值,这一趟飞机加油钱你都不够。”
“真的?”
弗兰这次开口,带着点凡尔赛的味道。
“庞巴迪7000,蒋其岸对他弟都没这么大方。”
“他有弟弟?”
“嗯。”弗兰的眼圈青黑,揉着额角浮出无奈,“不省心的玩意儿,我们这回都被他连累的。”
“跳楼?”
连樱在伦敦听见过一耳。
弗兰长叹,“跳楼在里面,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之前一度很棘手,不过蒋其岸有自己的手腕。”
话题终结在此。
弗兰给她说下面的安排:“大概两周后开拍,那时候蛟州迎春花开,适合取景,在这之前你好好在申城准备,也可以出去玩玩。等电影官宣,就没那么容易出去到处跑了。”
说到电影,连樱提起被抽回的合同。
“我的合同……”
弗兰挥手,“你和蒋其岸说去,我不管。”
“您不是一部的主管?”
“你不归一部管。”
弗兰意味深长地笑着。
车已经停在一幢滨江高楼下。
专梯送连樱到了顶层。
舒乐他们放下行李就离开,连樱自己走进屋,试图在门厅找双拖鞋。
失败。
门厅里连男式拖鞋都没有。
只有一排整齐的男式皮鞋,看尺寸,都是蒋其岸的。
她推着箱子进屋,尝试着喊:“蒋其岸?”
从厨房走出个佣人。
“您好,是连小姐吗?我带您去房间。”
她接过箱子,推到客厅东面的主卧。
客厅西面则是一面深黑玻璃墙。
她问:“那边是?”
佣人回答;“书房,先生嘱咐您先休息,他九点前回来。”
佣人把东西替她都搬到衣帽间,衣帽间已经空出一面,佣人接着就打开箱子要提她整理。
连樱坚持自己来。
佣人从善如流。
“有事您打内线,拨2就可以。”
剩下的时间和空间,都是连樱自己的。
三大箱子,一时间整理不完,她只选了自己偏爱的衣服。
走出衣帽间,又看见一排空着的书架。
连樱不自觉的嘴角上扬,从箱子里把书和唱片都搬上去。
书架只空了一排,上下都塞得满满当当。
连樱随便抽了几本,都是孤品。
上世纪披头士的第一张唱片,南美小众乐队的珍藏版,或者是旧书摊淘不到的诗集。
还有,就是各种影碟。
有这样的收藏,才能在伦敦和她聊一整天。
每一句都能接上。
连樱在想,像蒋其岸这样忙碌的商人,哪来那么多时间消化这些文艺品。
她总以为,是她这种无所事事的文艺女青年才会做这些事。
她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又把打火机和手稿放在书桌上。
抽了一本书翻看。
哲学书。
因为周正央那句“浅薄”,连樱才选了这本书。
虽然她知道,看与不看,区别不大。
她看书的习惯和看剧本差不多,脱掉鞋,盘在沙发里。
同时把那支笔含在嘴里,读这本哲学书练习台词。
翻译的文字更生涩,她还能顺带补习中文。
看到天黑而不觉。
抬头看时间时,离蒋其岸电话里说的九点,只差了十分钟。
连樱揉了揉酸疼的两颊,起身去客厅。
客厅没有开灯,连樱找到灯光按钮,全部调亮。
尤其是门口那盏。
她找了个靠近门的位置,刚坐下,深黑玻璃镜面突然透出光。
原来,这是面可调节的单向镜。
一转眼,镜子背后,灯火通明。
蒋其岸伏在凌乱的文件里,依旧带着他那头凌乱的中长发。
连带身上的白衬衫也有点皱巴巴。
连樱知道,自己那刻的笑容,一定很夸张。
可欣喜涌上胸膛,是无法克制的。
她向前奔了两步,又停住,卡在半路上,不前不后。
“蒋其岸。”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肩膀上夹着个电话,冷厉地警告:“告诉姓程的,下次拿我出气,不会这么容易过去了。”
说完,他把听筒摔了回去。
“我是不是来得不巧?”
蒋其岸摇头,伸手触碰一边的控制板,单向镜在她身后合上又打开。
反复两次。
他用行动说:我开的门。
“你一直在这儿?”
他点头,又伸手,这次向她。
“在这儿你怎么不出来打个招呼?”
她以为人不在,才在卧室等了一个下午。
“过来。”
轻轻两个字,换得连樱被蛊惑。
其他的质问都噎在喉咙间,吞掉。
她小跑了过去。
在离蒋其岸两步的地方又停住。
蒋其岸的手还伸着,却正好碰不到她。
“蒋其岸,我还是你什么都可以要的女朋友吗?”
蒋其岸皱了下眉头,没懂她的意思。
“还是不是?”
她质问的时候像撒娇。
蒋其岸倾身向前,把她拽了过来。
连樱跌坐在了他膝头。
他又用直接掰过连樱的下巴。
“是。”
“可她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蒋其岸的黑眸依然老样子,定定瞧人,深邃无波。
过了一会儿,他打开最近一个抽屉,拿出一个手机。
是在伦敦打断他们的那个。
他解了密码。
交到连樱手里。
“什么意思?我怎么输都行?”
蒋其岸点头。
“那我可什么都要。”
连樱坐在他膝头,他的手一点点从她的蝴蝶骨往下试探。
而她握着手机,一点点试探他底线。
“先给我打个电话。”
她拨了出去,响三下按掉。
“再加我的微信。”
她点开微信,里面是999+的未读,多到一度卡住。
“再给我发个消息。”
她歪着头,最后编辑了句“我是你男朋友”,发送。
蒋其岸静静看着她摆弄,每动一次,手便更往下一点。
直到——
“要不再录个我的指纹?”
他一手从后腰穿过臂弯,打掉了她手里的手机。
另一手抱住了她的膝弯。
连樱被他禁锢在怀中,一半身体与他紧紧相贴。
潮热升起,暗流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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