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其岸一走,司炎彬绷着的弦松开,长长松了口气。
他转头问周正央:“老板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也不说两句?”
周正央呵斥了他,“少管闲事!”
“行。不过老板眼光还是那么毒,这朵樱花不错,一部又要有摇钱树了吧?”
周正央狠狠地剜他一眼,“你能不能先管好你自己,都没入组,公司先给你压热搜花了那么多钱,这片不拿奖你等着弗总拿刀砍了你。”
“那也挺好,死她刀下,我死得其所。”
周正央拿司炎彬这个死心眼没辙,他心烦气躁,决心明天还是不拍司炎彬的戏。
可拍连樱吗?
那也由不得他作主,得看那尊大佛的安排。
脑壳疼的不行,周正央给弗兰发了条微信。
周正央:【你们一部没个正常人。】
弗兰秒回:【恭喜周导,您也是。】
心口更疼了,周导通知助理:“剧组明天放假,我要去采风,谁也不许烦我。”
*
连樱走的时候特意挑了绕开主片场的路线。
片场和舞台一样,台前华丽的背后,是台下数以百计的工作人员在勤劳忙碌。
几个场务看见她路过,笑着打招呼。
人都有眼睛,今天以前,他们只当她是空降的新人。
无人处,可能还要损一句“资源小姐”。
可不过一场戏后,风向一转,她变成了有天赋的新星。
即使他们不知道,这天赋被激发的方式。
蒋其岸,真不愧是老谋深算的黑心商人,竟然用十天特殊的早安哄得她没了方向,又用轻易的剥夺和出现,换来她悸动的神态。
他早就算好了今天,只等她落入陷阱。
比之更难过的,是连樱不能确定,除了今天的拍摄外,还有多少是蒋其岸算好的。
这黑心商人会不会只是为了让她拍戏,才哄她做女朋友。
想想只有心寒。
凉风吹过,连樱拢了拢大衣领口,把手抄进衣袋里。
衣袋里装着她的手机。
冷冰冰,像她现在的心情。
她把手抽了出来,情愿冻到手发红,也不想碰手机。
快走到酒店前,手被人握住。
这双手和它的主人一样消瘦,骨节分明的指尖握住她柔弱的掌心,轻轻摩挲几下后猛地拽了一下。
连樱的下颚又一次被他抬起,被动看向了他。
蒋其岸今日没有穿衬衫或者风衣,黑色的冲锋衣配褐色工装裤和一双姜黄色的工靴,和他那头不羁的头发搭配,倒也没有违和的地方。
这人总是这样,在各种风格里来回自由切换,毫无征兆又毫不违和。
连樱木着脸,仰面瞧他。
“你来了。”
语气冷风还硬。
蒋其岸放开她的下颚,转而揉了揉她的后颈。
他的黑眸里有一点温度,或许是在笑,可却不牵动嘴角。
语气倒还是那般淡薄,“刚才笑了。”眼神也钉在她身上。
连樱被刺到了痛处。
他明知她的笑的来源,也不会不明白她现在逃避的原因,但他还是要翻出来。
连樱用劲挣脱他的手,逃出他的阴影。
可他往前走了两步,用身体拦住她的去路。
他再度卡住她的下巴,抬起,端详片刻,指腹擦过嘴角,评价了一句:“伤口好了。”
连樱被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激怒,再次打掉了他的手。
“你就是故意哄我,故意消失,故意让我心里不舒服,又最后出现在片场。你早就知道我第一天入不了戏,拍不好,对不对!”
“对。”
他倒是诚实,一点也不遮掩。
被确认一切的连樱吼了他,“对你个头啊!”她狠狠推了一把,绕开他要跑。
蒋其岸拽住她的细腕。
“你放开,再不放开我就不拍了。”
蒋其岸没松手。
“可以。”
连樱的心沉了沉。
“那放手。”
却收获了更用力的拽动。
蒋其岸微叹了一声,拽着她往古镇里走。
青石板路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去除水渍,没有搭镜的偏僻巷口,老奶奶摆出摊子,卖着江南的早点。
一锅冒着茶香的茶叶蛋,一锅煮开的豆浆,还有一面藤草蓝上摆着绿油油的艾草饼。
老奶奶在用一枚木章,往热腾腾刚出炉的艾草饼上盖花印。
蒋其岸递了张零钱。
“两枚。”
老奶奶收了,用透明塑料袋装好。
“当心烫喽。”
蒋其岸点头,一手拎着,一手依然紧紧拽住连樱的手腕。
直到走到一座彩虹桥前。
他坐在阶梯上,拍了拍膝盖。
连樱没理他,黑脸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她听到蒋其岸又叹了下气,然后把装青草饼的袋子放在桥墩上,站起来伸手,把连樱拦腰抱起又坐了下来。
“诶!你干什么!”
他长臂捞过塑料袋,“脏。”
“你自己不脏吗?”
他拿出一枚青草饼,说:“冷。”
“你不冷吗?”
他把青草饼塞到了连樱嘴边,“哄你。”
朝阳就在蒋其岸身后,说这话的他,正泛着柔和的光。
光能化开冰,虽然慢,但总是在化开。
连樱因委屈而坚硬的心软了下来,伸手要接,但蒋其岸摇摇头。
他要捧着喂她。
连樱没吃过这样的东西,不甜不腻,软软糯糯的,每一口都会黏住牙齿。
“像汤圆的皮。”她如此评价,“但没有糖。”
蒋其岸静静看着她吃东西,黑眸里是专注认真的光,她一口一口,终于快咬到他的手指。
连樱真的咬了上去,双腮收缩,吮了一下,牙齿上下轻轻磕在他指腹和指甲上。
他眼底沉了沉,但没有动作。
连樱放开,去拿另一枚,捧在手里歪头问:“你要吗?”
蒋其岸摇头,连樱打开袋子取了出来。
这一枚失去了刚才的烫,因为凉,也没有刚才的软糯。
她咬得略费力,一点点地前进,终于要统统消灭。
在唇齿要咬下最后一口的时候,蒋其岸的薄唇凑了过来。
他明明摇过头,可现在突然要从她牙间来抢。
蛮横地一咬,最后一口艾草饼生生被夺了过去。
他吞咽的动作难以形容的性感,连樱呆了呆,又一拳锤在了他肩上。
“口水脏死了!”
蒋其岸抬眸,定定地看向她,说的和这枚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你今天没叫我。”
连樱不傻,她就是生气,才不叫他的名字。
她早就觉出,蒋其岸对她叫他,有点执念。
那晚在公寓,她叫得越绵,他便越兴奋。
连樱别过了脑袋,不去看他。
本以为蒋其岸会和之前那样,钳制她的下颚迫使她对视。
哪知他这回多了几分耐心。
就这么任由她回避他,坐在他膝头,沉默下去。
古镇的背景音乐是安静,夜晚如此,白天也是如此。
极偶尔的,有婆婆提着水桶到河边舀水,看见彩虹桥上的变扭男女会多看一眼,但想到家里灶上的饭菜又匆忙提了水往回走。
天地只剩他们和他们的对峙。
蒋其岸的呼吸就在连樱的耳边,时不时拂过她的发梢,拂过她的耳朵。
连樱突然回头,鼻尖擦过他面颊,又猛地往后退了点,差点跌下去。
蒋其岸伸手扶住她的腰,不让她往后倒。
连樱心慌了下,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旁的情绪。
下意识地伸手攀住他的肩膀,最后,带着点委屈,咬了下他的脖子。
“蒋其岸,是不是以后收不到这么多故事了?”
真相虽残忍,但连樱尚有理智,不至于为此大哭大闹。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下。
好了,这句连解释都没有的“嗯”,让连樱想要大哭大闹。
但她除了理智,还有自尊。
她强撑着风轻云淡,哼笑着问:“你怎么那么心机呢?真是黑心商人,是怕我演不好,砸你的场子吗?”
情绪不好,人间小话痨的话匣子一旦打开,比往日更细更密
“其实没必要,大老板你给我签份巨贵的合同,打上满满的违约金,做不好就封杀就让我还钱,你什么都不亏的,何必呢?”
还有一句,她没说出来。
何必呢?何必还要多个女朋友的桎梏?
蒋其岸依然在看她,黑眸无波无澜,听着她抱怨,听着她撒气。
只到了这里,打断她。
“你和我,没有违约金。”
“什么意思?”
他皱了皱眉,露出不想解释的不耐烦。
连樱却要刨根问底。
“没有违约金的是剧还是……还是……做你女朋友?”
蒋其岸眸色沉了沉,答:“一回事。”
“你的意思,我想不拍就不拍,想分手就能分手?”
蒋其岸以沉默应对,但连樱读出了那个“对”的意思。
连樱垂眸,脑海一片乱麻。
她不知道,这算宽容,还算无所谓。
良久,久到大约是阳光到头顶的时候,蒋其岸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冰冷的薄唇贴上她的额角。
同时,伸手去摸自己的衣袋,递了一本小册子给连樱。
她打开,是过去这些日子早安故事的合集。
原来这些故事写在巴掌大的纸张上。
他轻巧地说:“错了。”
连樱把册子放在自己的衣袋里。
和解,没有宣之于口,但她收下的那刻,和解就已经达成。
蒋其岸抱她起来,拉着她在古镇里走走。
一前一后,拉长了时间的进度。
话多的还是连樱。
“蒋其岸,这些到底是谁写的?”
他没回答。
“肯定不是你,你那么忙,哪有空写这些。”
他停下脚步,回首瞥了她眼。
“真的是你吗?那你不该当老板,该当编剧。”
他脚步快了点。
“不过也是啊,编剧不能挣那么多钱,你心那么黑,还是要把时间都花在挣大钱上。”
他回眸刀了她一眼。
“你别不服气啊,你就是黑心,你这回算玩弄我感情,我们没完,我超级记仇的。”
蒋其岸突然回身,捂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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