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溪边提着鱼回来,阳光恰好落在肩头,一路穿过树林行走,脚踩着落叶发出沙沙声响。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尤其是自打池星洲说了那句话之后,林绡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午餐是烤鱼,煮鱼,有池星洲从小超市带回来的调料包,林绡正全力烹饪,脑子里没有从前做过饭的记忆,她也只是凭直觉,目前看来做得还不错,色香味俱全。


    兴许她从前就是个厨艺不错的人。


    屋外头,池星洲还在杀鱼,得赶紧趁着午时阳光正烈将所有鱼处理好,抹上盐巴,然后用一根细而结实的绳子将鱼从头穿到尾,再挂在屋檐下即可,这样做成的风干鱼可以保存很久。


    在这样的末世下,每一份食物都是那样来之不易。


    期间林绡也会偶尔抬头看一眼门外,少年专注却又笨手笨脚努力想做好的模样着实吸引人,像这样年纪的孩子,大抵是没干过杀鱼这种血腥活儿的。


    或许是心有感应有人在看自己,池星洲也微微抬头往里看,眼神再次对视上,林绡局促又尴尬,慌忙说:“饭马上好了。”


    池星洲扬起唇角一笑:“我很快弄好就来。”灿烂又动人,干净又纯粹。


    后边林绡都没敢再抬头往外看。


    米面是小木屋原本就有的,或许是原本住在这里的主人买的,林绡没到这里之前,池星洲一个人从未做过米面,今天也是他这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吃到米饭,白花花热腾腾的米饭。


    米饭是林绡用铁锅煮的,之后才做得鱼。


    “好香,你辛苦了。”池星洲缅腆看了她一眼。


    “我不辛苦,我也没做什么,你杀鱼才比较累。”林绡不太习惯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整个人都变得不太自然。


    安静吃着,池星洲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嗯?”林绡没太听清。


    池星洲赶紧笑笑:“没事,你做的很好吃。”


    笑过之后,埋着头的他眼底不由浮上一层阴郁,不知怎得,他心里总有一种预感,她不属于这里,她总会离开,总会离他远去。


    一旦产生这样的想法,池星洲整个人心情都糟透了,陷入无以复加的低沉。


    午饭后,池星洲又继续出门拾柴火,简直是满满精力无处发泄。


    林绡闲来无事,将收拾屋子时留下的东西找出来,是她觉得可能用得上的都被她装进这个铁盒里,盘腿席地而坐,林绡打开铁盒。


    盒子里有一张微皱的全国地图,还有一张富川市周遭局部详细地图,上面有路线布局,公路铁路高速公路都很明晰。除此以外,还有一只没电的手电筒,几袋蔬菜种子,虽然不会种地,说不定日后也用得上。


    林绡将地图摊开在地板上,俯着身子认真揣摩端详,而后在那张局部地图上找到他们目前大概所在的位置。


    原来她从城里出来并没多远,她记得那座桥,她甚至还能找到原先住在富川那对夫妇家所在的街道,林绡就是从这条街上逃脱的,然后七拐八绕,最后到了这。


    收留她的夫妇说是在一条河边捡回的她,林绡怎么也没找到那条河。


    而且环绕在富川市的周围,有好几条河,到底哪条才是。


    富川市的东面有一条河淌过,纤细的食指往地图上挪动,一直到地图的最东面沿海,有一座城市的名字跳入眼前。


    “上都…”


    陌生却又熟悉,她好像去过这里,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此时,池星洲拾柴回来,见林绡苦思冥想的模样不禁放下柴火上前关切:“你还好吗?”


    林绡摇摇头,她觉得不好,她的脑子快要炸裂一样疼。


    零碎的片段画面开始涌入,她在逃脱,在逃脱谁的追捕,到底是谁。


    林绡控制不住抱住头部,是撕裂一般的疼。


    池星洲在一旁吓坏了,几乎没想太多立即上前抱住她安抚:“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别勉强自己。”


    怀里的女孩浑身战栗发抖,池星洲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这样抱着她,一遍遍温柔顺着她的后背。


    这种不适的感觉好一会才得以平复,发现自己正被池星洲抱着,林绡一时有些尴尬,窘迫,局促。


    “抱…抱歉。”池星洲赶紧突兀地放开手。


    林绡的眼眶微微湿润,似乎是方才难受时憋出的泪花,她望着池星洲努力憋出一个笑容:“傻子,你干嘛和我道歉。”


    “我…你…我抱…”池星洲支支吾吾也没答上来,索性放弃组织语言,直言道:“你刚刚的模样令人心疼,答应我以后别再勉强回忆从前的事了好吗?”


    软软少年难得态度坚硬了回,像个小大人。


    林绡的心一下软了,所有揪在一起的难受茫然恐惧不安统统在那一瞬间放下,她看着少年摇摇头,很乖地说:“不想了。”


    池星洲看到她这副软软的模样,情不自禁上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快天黑了,我们得收拾准备准备。”


    说完,他起身走开,林绡后知后觉跟着起身,好奇怪,刚刚被他摸头,也没有很厌烦的感觉。


    用黑布帘挡住窗户,不留一点透光的缝隙,将门关好反锁,再用重物抵挡住,一切就绪,迎接夜晚的到来。


    林绡还从小木屋里翻找出几本老旧的书,和林业知识有关,她并不感兴趣,却也为了打发时间开始翻着看。


    池星洲依然坐在火堆前削木条,埋头不说话。


    林绡轻轻抬手翻动书页,不知怎得她的眼皮跳得厉害,总感觉会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今夜依然能像之前那样平安无事度过吗?


    木柴静静烧着。


    屋外倏地传来动静声,林绡惊了一跳,池星洲也有所察觉,做出嘘声的手势。


    此刻屋内的两人神经都高度紧张,那根弦紧紧绷着。


    动静声越来越近,是熟悉地“斯哈斯哈”声音,从它们口中发出,一张一合,是原始饥饿到极致发出的本能行为,是逮到活物就能立马分尸的冲动。


    林绡心跳得厉害,声音大到几乎自己都可以听到心跳声。


    有一只上来台阶正在房子周围摸索打探,很快,它发现被挂在檐下的鱼,开始疯狂分食,紧跟着,有第二只来了,第三只,第四只……


    屋外热闹到几乎要打起来的架势。


    林绡怖栗极了,抱紧双腿不敢动,整个人忍不住地颤抖。


    池星洲发现这一点,即使自己也很怕,但他依然还是悄然挪动来到林绡身旁,抬手揽在她肩上,用唇语说:“别怕,它们进不来。”


    林绡原先还紧绷着,后试探性将脑袋靠在他胸口,这种浑身被包裹着的感觉,一下令人觉得放心安全不少。


    渐渐地,她开始贪念这种感觉,分不清是本意的放纵还是无意的依偎。


    它们吃完就会走,林绡这样想着,心里会好受许多。


    但只要想到白天辛苦抓得鱼都被这些恶心的家伙分食,又会感到一阵丧气。


    算了也罢,能保住小命才是要紧,鱼没了可以再抓呀,如果还有机会,一定不要傻里傻气挂在屋檐下招丧尸了。


    不知等了多久,门外吵闹的动静逐渐变小,两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眼看着正在烧得一根木柴因为失去下方支撑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事情的发生可能也就两秒,完全来不及人为阻止。


    果然,有了这道声音,门外那些个丧尸们可能意识到屋内有人,有活着的人,它们的食物,纷纷上前开始拍门,有了一个,第二个也效仿,连带本打算走开的丧尸也重新引回来。


    现在屋内的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丧尸随时都会破门而入。


    本不算结实的木头房子,如今在丧尸们的摧残下更加显得土崩瓦解。


    要说之前林绡只是简单地靠在人家池星洲身上,现在几乎是紧紧地回抱住对方,她真的怕死了,或许一个极度厌世的人到此刻生命真正遭受威胁时,反而会变得极度惜命?


    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池星洲内心也很慌,他不敢预料接下来的情况,可他不能表现出慌乱,尤其是林绡跟前,只好强装镇定。


    此时此刻因害怕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颇有一种末世下亡命天涯互相依偎的既视感。


    池星洲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孩,她看起来好像很依赖自己,忽然很享受这种被她抱着的感觉。


    明明是危急关头,他脑子里居然还在想这些东西,池星洲也对自己无语。


    两人抱着的姿势一直持续到天亮,林绡不大记得它们是何时离开的,或许在久久没听见屋内的动静后便四散开。


    她也不太记得自己是怎样睡着的,或许是池星洲的怀抱太温暖,或许是时间晚她太困倦。


    在窗子前确定门外安全,两人这才一前一后打开门走到屋外。


    昨天抓得鱼果然无一幸免,可以论得上一片狼藉来形容。


    “都怪我不好,我要是不把鱼挂在这里,昨夜就不会引得它们来,还差点入室…”池星洲不禁自责起来。


    林绡抬手摇摇他的胳膊,“没事啦,我们还都活着不是吗?”


    还活着,才是最大的幸事。


    池星洲依然很丧气的模样,林绡又说:“鱼没了可以再抓,可是你没了,谁陪我抓鱼呢?”


    不,她都在说些什么不经大脑的东西,林绡想纠正可已经来不及。


    池星洲忽然很感动地望着她,不由自主拾起她的两只手握紧,眼神坚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绡:(惊恐不知所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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