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某个打字软件,上面只有两个字:
是我。
这明显不是一只普通的仓鼠能够做出来的。
是我。
是谁不言而喻。
晏彻按在桌沿的手加大力道,面上却丝毫不显。
许子凌在他面前蹦蹦跶跶,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小毛线团在粽栗色的桌面上格外显眼,尤其是肚子上洁白的一团。
晏彻垂下眼睑,沉声问道:“你是谁?”
许子凌用爪子在键盘上笨拙地按下几个键,胖胖的身体窝在空格键下方,就像一团灰色的棉花。
几个字母组成汉字,落在“是我”之后:
我叫许子凌。
许子凌。
晏彻默默记住这个名字。
许子凌觉得这画面有点搞笑,本来上次说好了下次好好见上一面的,但是现在竟然演变成了一人一仓鼠见面。
晏彻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弄得许子凌有些忐忑。
现在的晏彻最接近书里的那个晏彻,喜怒不形于色,孤高而自傲,久居上位后变得阴晴不定,他能轻而易举地看穿你,但是你看不懂他。
许子凌的情绪一般都写在脸上,非常好懂。觉察到晏彻的性质不高,他也耷拉下脑袋瓜子,细细的金色胡须也垂了下来。
晏彻用轻轻食指点了点桌子,“向我证明。”
他的表情不像许子凌见到他时这么开心,反而很冷静,极致地冷静。
许子凌看向开心地在外面嚎叫的小黄狗,慢腾腾地在键盘上滚来滚去,按出一段字来:
——这是我们在高二的时候,在绿地公园上遇到的流浪狗。因为是在摩托车的阴影底下捡到的它所以我当时说要叫他摩托车,后来我们在电玩城还抽到了一个很像它的手办。
晏彻用指腹揉了揉他的脑袋,“继续。”
许子凌被他弄得毛发凌乱,用爪子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灰毛毛之后,才继续晃晃悠悠地用爪子按键盘。
晏彻也不着急,等着他自己打字。
——我们一起去看过县城的晚会,第一次是你初中时我还是空气的时候,第二次是你念高中了我作为顾星时的时候。
——哦对了,那一次我还吃了桂花糕、鱿鱼圈、糯米鸡、章鱼小丸子、杯面,后来还买了泡泡圈吹泡泡。
尽管是过去了很久的事,许子凌惊奇地发现一探寻起来仍是历历在目。
尤其是他吃过的东西,每一样的味道他都记得住。
真实的记忆,总是令人记忆深刻的。
鱿鱼圈很香很好吃,但是糯米鸡没有什么肉。
想得有些想流口水了。
晏彻喟叹一声,“你来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语调很平,没有任何起伏。
相比起以前,他的情绪更加隐蔽,通过表情很难猜测他现在在想什么,那些公司副总都猜不透晏彻的想法,更何况许子凌。
许子凌心里有些忐忑,惴惴不安地在键盘上敲打出字符:
你不开心了吗?
晏彻勾了勾唇,眸色深沉,“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是现在过来。”
这件事解释起来很复杂,牵扯到一系列的问题,许子凌挠了挠脑袋。
——现在好像出了点事故,我本来想要好好见你的,但是只能变成一只仓鼠。
他想把系统的事简单说一下,但是他试图打下的字都变成了一串乱码。
——?&
许子凌不信邪,气鼓鼓地重新打下一串字符。
——&
涉及系统的话全都打不出来。
许子凌快急哭了,肥硕仓鼠打字的速度都变快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是由于不可抗力,现在没办法解释……
“没事了。”晏彻揉了揉眉心,制止了他的动作。
许子凌就像小学生被老师喊停一样乖巧地坐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晏彻。
现在的晏彻真的很有压迫感,也很难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对他来说只是睡了一觉,但是晏彻却是实打实地过了许多年。很多感情有可能会随着时间逐渐暗淡,直至消磨。
许子凌想起他以前看过的一千零一夜里渔夫和恶魔的故事。
渔夫从海底捞出一个黄洞瓶子,里面封印了一只恶魔,恶魔说他要把渔夫杀掉。
渔夫好奇地问他:“我把你救出来了,你应该报答我,为什么要杀了我?”
恶魔回答:在他被封印的第一个世纪,他想的是如果有人能救了他,他会给他一辈子也用不完的钱。
在他被封印的第二个世纪,他想的是如果有人救了他,他会给他挖出深埋地底的稀有的宝藏。
在他被封印的第三个世纪,有人救了他他就满足他任意三个愿望。
整整三个世纪他没有获救,至此后他想的:如果有人来救了我,我就杀了他。
……
许子凌收起发散思维,悄咪咪地偷瞄了一眼晏彻,他确实很沉得住气,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许子凌问他,他是真的很想知道晏彻的经历,他很想跟晏彻分享自己的人生。
晏彻眯了眯眼睛,按在桌沿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他轻描淡写的把自己摸爬滚打的经历掩饰过去。但是许子凌能从他平淡的语气里知道他的过去并不容易。
许子凌用毛茸茸的仓鼠爪子,捧住他的脸,蹭了蹭他的脸颊。
他越是这样他越感到心疼。
明明他们已经约定好今后的人生,两个人要一起走,但是他还是遗憾的缺少了某一段。
许子凌的动作太大,把自己搞得一头栽进杯子里。
“叽——”
伴随着鼠鼠的一声惨叫声,他整只鼠埋进了水里。
湿淋淋地从水里冒出头来后,所有的毛都沾了水变得沉甸甸的,紧紧贴在他的圆脸上。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是重成了一颗实心的球。
他自己从水里爬出来,由于找不重心,走起路来磕磕绊绊的,在路径上留下一串水脚印子。
晏彻终于扬起了嘴唇,把他拢在手心里。
“我带你去洗个澡。”
晏彻把他从桌子上捞起来,,带到洗手间里。用一个小瓷碗临时搭成了小仓鼠的洗澡盆。还拿了一个沐浴球和小黄鸭给他玩。
许子凌:?
完了说不清了。现在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学龄前儿童。
把他连鼠带碗放在洗手池里,晏彻接了一盆温水倒进去,往浴球上挤了点沐浴露。
仓鼠被他rua得头要秃了,直到全身上下都沾满泡沫。
许子凌忍不住脸红,虽然他现在身体上是一只小仓鼠,但是他的心里还是一个人,让别人给他洗澡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许子凌有些窘迫,努力向他表达他想要自己洗澡的要求。
晏彻的表情云淡风轻,看不出有什么介意的,只是淡淡道:
“这个盆很高,你很你恐怕很容易溺水。而且你的爪子没办法碰到自己的背后吧?”
可恶!
他现在圆得跟颗球似的,怎么可能洗的到自己的背后。
晏彻的话非常正经有道理,他就没坚持,任着自己被另一双大手揉。
“可,可是……”许子凌嚅嗫着,脸上有些红。
他怎么觉得怪怪的。
小仓鼠的腰被揉着,毛皮痒痒的酸酸的,让他忍不住发笑,他的痒痒肉好像很容易被挠到。
但是晏彻的表情很正常,又让他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晏彻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把他的嘴巴轻轻拉开,白白嫩嫩的小尖牙露了一颗。
仓鼠忍不住四处乱动动,想要躲开他的动作。
洗完澡后一只香喷喷的小仓鼠从重新出炉。毛发湿湿的,耷拉在毛皮上,显得十分可爱,犹如一团被水沾湿了的毛球晏彻。
拿起吹风机开了最小一档的风力,把他的毛毛全部吹干。
许子凌差点被吹风机的风吹下桌子。晏彻伸出手把他半拢住,尽管是这样,他也被吹得前俯后仰。
晏彻用指腹揉了揉他的脸颊。
洗完澡后晏彻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
仓鼠的天性让他拒绝不了软绵绵的被窝,许子凌看到晏彻的床铺就走不动道了。
晏彻的被子是黑色的真丝质地,看上去很有质感,他已经能想象到上面是软绵绵,凉凉的,滑滑的……
晏彻自然地用掌心包裹住他的脑袋揉着,“困了,先放你上去眯一会?”
许子凌:这不好吧。
但还是口嫌体正直的爬了上去,躺在床上就像躺在一堆棉花云朵上一样,飘乎乎的让他昏昏欲睡。
周围都是熟悉的味道,许子凌很快就睡着了。
晏彻看了他一会就出去了。
……
小黄狗还在庭院里嚎叫,眼滚滚的眼睛看起来很兴奋。
晏彻眸中流露出笑意,蹲下去揉了揉他的头。久违的鼓励了它:“这是你做的唯一一件不是蠢事的事。”
小黄狗非常不经夸,伸出舌头哈气,围着他转了几圈。
“没想到你比我还早就遇到他了,竟然能认得出他。”
晏彻随意地逗弄着他的下巴,摩托车高兴地回应了他一声。
想到刚才小傻瓜试探的语气,晏彻忍不住发笑。
他不喜欢他了吗?怎么可能。他想占有他想到要发狂了。
晏彻当然是故意的,他想让他心疼他也好,觉得愧疚也好,总而言之就是让他不想再离开他。
他并不是不信任他,恰恰相反,他是不信任自己,是他没有安全感,所以事情一定要百分百掌控在他的手里。
为此,短暂的牺牲是必须的。
他对许子凌的感情了如指掌,小傻子实在是太好懂了,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又这样单纯真挚,他早就沉溺于他的感情之中了。
他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小傻子更加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也让他不再舍得离开。
晏彻目光乍一看是平静的,仔细看才能看见眼底的疯狂。
这次居然变成仓鼠了,晏彻随意地把飞盘丢出去,摩托车马上跑去追。
晏彻愉悦到要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可以把它放在口袋里,随时随地带出门不管做什么他们都不用分开。
是仓鼠啊,很好。
像前两次一样,突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而这次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终于有能力让他再也跑不掉了。
晏彻垂下眼睛遮住眼底惊人的占有欲,是他再回来的,既然来了就别想再逃。
作者有话要说:
这男人是有点心机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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