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神奇的是,圣上竟然没有当场提刀砍人,但不知为何,何相等人心里反而越发的没底了。
叶朔又问了一句:“若是朕不允呢?”
不允更好啊,他们这回来本来就是来找茬的,求娶公主也只是个幌子罢了,他要是不点头他们当然更高兴。
但面上,呼延征却是一脸为难:“我等前来,本是好意,且是狼王本尊与公主做配,难不成,就算是这样周皇也觉得辱没了公主不成?”
“还是说,周皇瞧不上我等?更瞧不上我们北庭的狼王陛下?”
此所谓穷图匕现,北庭跟陈国终于露出了真面目,眼下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但凡他们大周这边敢不点头,只怕是下一瞬,北庭跟陈国就要大军压境了。
可不是么,如今大周势弱,在两者眼中,就犹如肥肉一样。
叶朔再问:“若是朕答应将公主许诺出去,你们可能保证不进攻我大周?”
那当然是……不能啦。
大周越是妥协,就越是证明他内里虚弱不堪,北庭跟陈国就只会拼命撕咬,至于什么承诺?那不都是撕着玩的玩意儿吗?
果然他们之前的种种表现,也只不过是强撑而已。就说嘛,大周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重新站起来?
呼延征脸上带笑,信誓旦旦:“自然。”
“届时我们与贵国结为秦晋之好,便就是一家人了。”
妈的放屁!
他们提的这两个条件,明摆了就没给大周留有丝毫的余地。
叶朔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他表情平静,叫人猜不到他心里头究竟在想什么。
没能当场得到想要的答案,最后三方自然是不欢而散。
等两国的使臣走了之后,姚芷当即便开了口:“不可以。”不管是谁,都不能送出去。
北庭跟陈国分明就是不怀好意,两位公主可都是两位先皇下过明旨的,若是送了出去,大周脸面何存?
撇开这些不谈,若是真送出去了,两位公主焉能留得命在?
但其实北庭跟陈国谋划的又岂止是这些?
他们不光要打断大周的脊梁,叫大周颜面大损,还要挑拨离间,叫大周陷入混乱之中。
北庭跟陈国看似咄咄逼人之中,却还留有一丝余地,按照呼延征所言,他们两家一家求娶一个公主,只要得到了就承诺不发兵。
以大周如今的情形,必然抵挡不了两国的进攻,但若是只有一家,勉强却还能够应付。
也就是说,大周只需要送出去一个公主就行,不需要送两个那么多。
北庭跟陈国真正的考验在于,送哪个公主出去。
一个是当今圣上的胞妹,一个是泰成帝仅剩的血脉,若送前者,便是诛周皇,也就是叶朔的心,更会使得太后与周皇离心。
若是送后者……泰成帝就只留下了这么一根独苗而已,届时叫天下人如何看当今的这位皇帝?泰成帝留下的旧臣,又是否能够答应?
不送不行,但要是送了,同样也是后患无穷。此计,不可谓不毒。
在场诸位都是聪明人,等想通了北庭的打算之后,后面坐着的孙太妃已经是面无人色了。
在孙太妃看来,既然必须要送一个公主出去,那记无论如何都只会是自己的女儿。
亲妹妹跟隔了一层的侄女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就算自己女儿与新皇亲近又如何?君不见多少皇帝连自己亲生女儿该舍的时候都要舍去,更遑论是别人的女儿了。
哪怕是泰成帝在世,都不一定能为小公主做主。
但孙太妃狂乱之下,哪儿还顾得上这许多,哪怕明知不可为,也要拼命为自己女儿一试。
孙太妃不顾礼仪,噗通一声便跪下了。
今天她能出现在这里,还是沾了女儿的光,却不成想,再次出现人前,却是这样的光景。
孙太妃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撕碎了,但此刻的她却不敢有丝毫的停顿,短短几个呼吸,孙太妃的头就磕破了,就连地上的金砖都染上了血痕。
“圣上!还望圣上怜惜,妾身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了,她还那样小,去陈国的路又那么远,她还不满十一岁,怎么能够嫁人啊……”
泰成帝死后,孙太妃早已不复当初,她人微言轻,只能苦苦哀求,试图唤起上位者的怜悯之心。
哪怕磕到死,只要能够换回女儿的安全,孙太妃也心甘情愿。
一边磕头,孙太妃一边求助性的看向上头的何太后,这个时候,她也就只能指望何太后能帮忙说两句话了。
注意到孙太妃眼中的哀求之意,孙太后不由得握紧了身侧的扶手,心中不免泛着苦意。
她如今虽然还挂着太后的名号,但却早已不是真正的太后了,真正的太后如今正在路上,自己也不过是靠着新帝的仁慈,所以才能继续长居宫中罢了。
当年珍宝阁前孙太后与扮作小乞丐的新帝匆匆一面,这么多年过去,大家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自己了,若想求得圣上怜惜,只靠这些又怎么够?
何太后她……帮不了孙太妃。
见何太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孙太妃顿时被无穷无尽的绝望淹没。
再看何相他们,短短半炷香的功夫,就已经拿好了主意。
以圣上的性子,必然不可能放尖尖公主去北庭,虽说这是最好的选择,陈国总是比北庭要好对付一些,但圣上不同意也是白搭。
何相等人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昭成公主。
且不说昭成公主并非是何相的曾外孙女,她只是泰成帝的公主而已,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何相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她。
国事面前,旁的东西都能够舍弃。
如今的大周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如果区区一个公主能够安抚敌国,那简直是再好不过。
何相与一干朝臣也纷纷站了出来,尔后躬身行礼。
“还望圣上,国事为重,送昭成公主和亲。”
从前的时候大皇子就瞧不上这些软骨头,如今也还是不大能看得上眼。
大皇子在旁边冷眼看着,随后抬起手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但看不上又能如何呢?世间诸事,总归不是他们想做什么,便就能够做什么的。
昭成公主再怎么年幼也知道和亲二字对于公主来来说几乎就是一条死路,小小的孩童吓的直记哆嗦,下意识的就抓紧了姚芷的衣服。
“婶母…皇叔……”
叶朔静静看着,他心里头明白,何相他们不是不知道就算是将公主送出去了,陈国也大概率不会履行诺言,但人就是这样,但凡有一线希望,都不想要去冒险,即使代价是小公主的性命。
见圣上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不想来做这个恶人,何相看向昭成公主时,眼中飞快划过一丝不忍之色,但到底,何相最后还是硬下了心肠。
“公主殿下,切莫任性,请公主殿下,国事为重。”
后头的一干臣子也纷纷应声。
“请公主殿下,国事为重。”
余音阵阵,孙太妃彻底瘫软在地。
“够了!这么逼迫一个孩童,尔等可能心安?”果然等到了一定程度,就连先皇遗诏都不好用,这一刻叶朔真是无比庆幸当年的决定。
和亲对于一个公主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遥远。有的公主可能一辈子都碰不上,然而一旦碰上,那就是一辈子不得翻身。
叶朔目光扫视,但凡是被他扫到的臣子,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圣上……”
何相张口语言,却被叶朔打断:“此事不必再提,尔等挺好了,接下来的话朕就只说一遍——”
“不论是尖尖也好,还是昭成也好,还是其他公主也好,朕一个都不会送出去。”
何相还想说什么,叶朔却再也没了耐心,拂袖离去。
留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茫然不已。
猝不及防,孙太妃心中突然又爆发出了无尽的希冀。
何相几人到底还是失算了,他以为只要避开尖尖公主,圣上就一定会送昭成公主出去,毕竟昭成公主长到这么大,也才跟圣上见过几面而已。
怎、怎么会这样……
别说是何相他们了,就连孙太妃跟何太后都想不到的事。
对于眼下这个情形,大皇子既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
小九他…又一次刷新了自己的认知,这样的话,恐怕也只有他能够说的出来了……
另一边。
叶朔走下台阶,夜晚的风一吹,头脑这才冷静了一些,刚刚真的是要把他给气死了。
没过多久,尖尖也追了上来。
“皇兄,皇嫂。”尖尖也觉得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会成,北庭与陈国的贪婪,哪儿是区区两个公主就能够止得住的?
但眼下却没有其他办法。
尖尖想的是自己可以佯装进入北庭,以她的身手,到时候未必就不能脱身。
但她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叶朔给打断了:“此事过于危险,你想都别想。”
“可如果不这样……”那还能怎么办?
尖尖正要问,却听到叶朔又开了口:“带着监察司的人,帮我办件事。”
尖尖愣住:“什么?”
尖尖脑海里划过许许多多的念头,但她却还是没能想到,自己皇兄口中所说的事,竟是叫她去杀光北庭的使臣。
杀北庭,留陈国,既然大周无法同时抵抗两个国家,那就想办法,拆了他们的联盟!
虽然但是……把呼延征他们全部杀光,这样不好吧?
叶朔看了尖尖一眼:“你记若是不愿,那我就叫武一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尖尖还能说什么?既然不是自己就会是别人,尖尖宁愿是自己。
她本身就看那群北庭人不顺眼。
“…遵旨!”
尖尖面容一肃。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尖尖与监察司的人就已经将北庭的驿馆团团围住。
呼延征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大周新登基的这个皇帝,胆子竟然这么大,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威胁。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呼延征都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呼延觉当年好歹还回了北庭呢,他却连呼延觉都不如。
而北庭隔壁的陈国,硬是听了一整晚的惨叫声,脸上得意不再,陈国的使臣更是直接被吓尿了。
第二天一早,当北庭使臣队伍两十八具尸体摆在面前时,何相等人已然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此情此景,唯有一战。
何相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圣上竟然会用这种办法,彻底切死了所有人的后路。
何相恨他冲动,却又不得不帮着兜底,不免有些气急败坏。
“圣上觉得我等软弱无能,是,老臣承认老臣的确软弱,可是圣上可曾想过,大周的,可还愿意跟着咱们一道再经历这么一场战乱?将士又可愿为此卖命?”
瘟疫之后,就只想休养生息,若是轻易卷入战乱之中,届时民怨沸腾,大周必将倾覆!
送了公主之后再打仗,跟没送公主直接打仗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圣上他怎么能这么糊涂!
叶朔同样也知道,但是仔细想想,难道真的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吗?
如今春天未至,北庭那些依靠草场的牛马羊难道就有很多了吗?在大家粮食都不够用的时候打,总比就这样勾勾缠缠,一直拖到陈国跟北庭两家粮草充足之后,再打他们这个仍然不够用的要强一些吧?
至于将士不愿卖命的问题……
“朕决定御驾亲征,届时他们死,朕死。”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既然大周自高宗皇帝时期就丢失了血性,那叶朔今日,就重新帮他们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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