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么吵!”

    石屋的房门被一脚踢开, 一个兽人赤裸上半身,站在门口大吼一声。

    下一刻,他倒吸一口气, 双目瞪得溜圆, 身体不自觉向后倾斜。

    只见天幕之下,深蓝色的巨狼,如汹涌的潮水, 黑压压地从四周涌向噬金营地。

    巨狼之后, 羚羊骑兵列阵向前,踩踏出震颤大地的奔跑声。

    这角兽人好不容易找回声音, 他想去通知营地内的护卫长, 然而恐惧让他双腿发软, 才一转身便瘫倒在地, 他浑身抖成筛糠,趴着向前伸出手:“敌敌人攻进来了”

    “咻!”

    一支箭矢稳稳插入他的眉心, 这兽人仰躺在地, 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 这兽人出现的房屋又有黑影闪过。

    早早埋伏在树上的祁白眼睛微眯, 将手弩准星对准门口, 做好了随时射击的准备。

    数秒之后,一个瘦削的身影畏畏缩缩地出现在门口。

    祁白面无表情地将准星从他布满伤痕的脸上移开, 对向下一个移动的石门。

    石门被打开,祁白瞬间扣下扳机,才走出房门的角兽人, 甚至没能看清屋外的场景便倒在了地上。

    “吼!”“吼!”

    几声吼叫在噬金营地上空响起。

    祁白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只见噬金兽人居住的草棚前, 狼族战士们正警惕地伏低身体, 而他们面前,几个兽人满脸痛苦地吼叫着。

    这些兽人身上布满了溃烂的皮肤,可怖的是,溃烂皮肤之下露出的并不是血肉,而是泛着诡异光泽的金属。

    很快,他们艰难地变成了兽形,随即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狂热,直直冲向周围的狼族兽人。

    “嗷呜!”

    巨大白狼露出獠牙,发出全面进攻的指令。

    蓄势待发的银月战士们没有任何迟疑,迅速朝着噬金兽人的方向进攻。

    祁白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将视线移回眼前的几栋石屋。

    这些兽人变成噬金兽人或许并不是他们的本意,可总有这样的人,他们从不会将刀刃冲向施暴者,反而会成为施暴者的伥鬼,去掠杀那些与他们境遇相同的人。

    这里的噬金兽人是入侵蛮荒的主力军,他们不值得同情。

    “杀!”

    “杀!”“杀!”

    饱受战争之苦的圣羚兽人,从胸腔之中发出怒吼,他们挥舞着骨刀,瞬间与后知后觉跑出来的噬金兽人厮杀在一起。

    祁白熟练地换上一只弩箭,继续在石屋间寻找他的下一个目标。

    进入万骨之前,祁白他们就已经探查过噬金营地,那些噬金兽人都住在靠近矿坑的草棚里,只有万骨派出来的监工,才住在外围这一小片石头房屋。

    祁白手中的弩箭都是铁制箭头,这样的弩箭不一定能够射穿噬金兽人坚硬的骨头,可面对普通的万骨兽人却绰绰有余。

    祁白提前藏匿在营地内的大树之上,为的就是用手弩射杀这些没有金属皮的小头头。

    任何战斗,让对方失去指挥能力,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此时,打斗声已经传遍了整个营地,石屋中的兽人也有了防备,移动中的目标无疑给祁白的射击带来了一些困难。

    他这一趟外出,一共只带出来了二十支箭,这一会儿的时间,他已经射出了十五箭,地上躺着八九个中箭的兽人。

    可祁白的精神却仍旧保持着十二分专注,因为他最重要的目标,这个营地的护卫长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露面。

    银月与圣羚的奇袭,打了噬金营地一个措手不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大地时,整个噬金营地已经被完全控制住了。

    祁白早已从树上跳了下来,他在石屋间穿梭,一边回收箭矢一边查看那些普通兽人的脸。

    狼泽一身肃杀之气地走到祁白身边。

    祁白冲他摇摇头:“没有那个兽人。”他明明一直盯着这几栋房子的,那个兽人能去哪里,不会让他跑了吧?

    狼泽伸手,将祁白脸颊上的血迹抹掉:“没事,我们再仔细搜寻一遍。”

    圣羚族长羚丘在人群中左右查看,终于找到祁白和狼泽,他大阔步走向两人。

    羚丘的左臂已经被鲜血浸染,那伤口不规则,一看就是被细密的利齿咬伤的,可即便受了这么重的伤,羚丘脸上的喜色还是压都压不住:“这一仗打得爽快!你们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兽人!”

    狼泽直接过滤了夸赞,对羚丘安排道:“将所有伤员集合到这里,其他人去将营地内的物资搬到空地上来。”

    圣羚族长对狼泽命令式的安排没有任何抵触,反而觉得十分踏实,立刻便着手安排起来。

    很快,伤员被临时安置在了石屋中,祁白与圣羚的两个亚兽人正在帮伤者治疗。

    祁白身上背着的是从黑耀带出来的药。

    为了方便携带和妥善保存,祁白这一次带着的,不仅有巨鹿和巨风的外伤药粉,还有他用蜂蜜搓出来的内服小药丸,内服外用,足以应付大部分不致命的伤势了。

    至于更严重的伤,即便鹿间老祭司本人来了怕是也无济于事。

    圣羚一族的治疗就比较简单粗暴了。

    他们身上带着用特殊兽皮制作的水囊,不管伤口在哪里,治疗的方法都是喝这个水,唯一的区别,就是伤得更重的兽人,可以稍微多喝上一口。

    见祁白好奇,其中一个亚兽人把水囊给祁白看了看:“这是兽神赐福之水,你们之前喝过的。”

    他们喝过的,那不就是之前用虺蛇煮出来的绿汤?可是圣羚人现在喝得好像并不是绿色的,看来这赐福之水的配方并不完全相同。

    正思索着,营地外突然传来一队人的声音。

    祁白走出石屋,一小队兽人变成了人形,为首的正是在外封锁路口的狼战,其中还有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羚娉、羚塔。”圣羚族长皱着眉头,“我的话你们不打算听了吗?”

    羚塔低下头,干巴巴地说道:“族长,我们也是圣羚的战士,我们不会退缩。”

    族长集结队伍的时候,他们两个被支去了后山,等他们回到部落,哪里还有大部队的影子。

    他们怎么可能安心待在部落让族长带队出征,便跟随着队伍的踪迹进入了迷雾森林。

    两个不认识路的人,在森林中差点迷失方向,幸亏了狼淮几人带路,才顺利地跟了上来。

    羚丘看着两人一脸不服气,便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羚丘还没来得及生气,狼战便笑着打了圆场:“这一次,多亏了他们两个,我们才能一个不漏地将这些逃出去的兽人抓回来。”

    祁白仔细打量被狼战他们带回来的兽人,对前头的一个人道:“你是这里的护卫长。”

    怪不得祁白在石屋中没有找到他,感情这家伙竟然早就偷偷溜出了营地。

    狼战一把抓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就是他,他们想要跑回万骨报信,多亏狼泽让我们守在进入万骨的必经路上,才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这几人看到狼战几人,还想往马纳山脉的方向逃跑,正好与慢一步赶来的羚塔和羚娉撞了个正着。

    羚塔作为自然突破的一级战士,对付这么几个只会逃跑的酒囊饭袋,实在是太过容易,要不是狼战他们赶到得及时,这几人现在怕是已经没有喘气的机会了。

    “是,我是,我是这里的护卫长,”那兽人摇晃着青青紫紫的脸,只嚷嚷着,“别杀我,别杀我。”

    狼泽半蹲下身,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不想死也可以,把你们在这里的所有行动和安排,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好好好,”护卫长疯狂点头,“我都说,我都说。”

    有了护卫长的指路,祁白他们很快便从大大小小的矿坑中找到了已经挖出来的锢金,再加上从石屋和草棚中搜出来的,至少有五六百斤之多。

    面对这么多锢金,狼战有些犯难:“这要怎么处理?”

    锢金对兽人产生的影响,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些东西肯定不能直接扔了或者找地方埋了,万一让其他人又翻出来,又是一场麻烦。

    祁白想了想道:“先用火烧烧看,注意不要吸到燃烧的烟气。”

    这东西虽然叫锢金,但祁白觉得它们跟金属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再说了,哪怕它们真的是金属,经过燃烧也有可能改变它们的属性,完全可以尝试一下。

    “哎,好。”

    狼战他们忙活着生火,祁白和狼泽则再一次来到了矿洞。

    经过万骨人近十年的开掘,玛纳山脉的这一座山峰向内被挖进去几百米,地下矿洞更是有数十个,简直被挖得跟个迷宫似的。

    “前几年的锢金还好找一些,最近已经越来越不好找了,我们向下挖了好几个洞,才终于找到了这一个。”

    “你们寻找锢金的线索是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线索,我们就是顺着从前的地址向下挖,”护卫长赔笑,语气中甚至有点洋洋得意,“锢金原本是这里的一个小部落发现的,他们不知道锢金的用法,只是将锢金在祭祀仪式上燃烧,是我们大巫发现了它们可以激发神血,我们才在这里建立了营地。”

    在狼战他们带回这个护卫长之前,狼泽便问过营地中的其他活口,可那些人要么是跟之前的马力一样,根本无法说出秘密,要么就是级别不够知道的并不多。

    而这护卫长就不同了,他作为噬金营地的负责人,知道的消息比祁白他们想到的还要详细。

    最重要的是,祁白就没见过这么没骨气的兽人,都不用祁白和狼泽怎么问,就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祁白问道:“之前那个部落叫什么名字?”

    护卫长讪讪:“那只是一个小部落,您问他们也没用,那个部落早就没有活着的人了,两位大人,你们是上城来的大人吗?我负责这里许多年了,你们留下我,我能帮你们继续找到更多锢金。”

    护卫长转着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这两人的穿着比大巫城主,甚至是上城来的神使都好,他们一定是从更高的城池来的。

    如果真的是那样,只要他能说服这两人,让他帮他们挖锢金,自己不仅不用死了,说不定还能获得更多物资。

    护卫长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就是靠着自己的聪明才走到这一步,不然他一个连一级战士都不是的角兽人,怎么可能占着油水这么足的一份差事。

    就在这时,矿坑外,冲天火舌突然亮起,像是要直冲天际。

    祁白弯了弯嘴角:“祭祀用啊,那看来是真的能烧,能烧就好。”

    护卫长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烧烧什么?”

    他向外跑了两步,张开手臂,那架势恨不得上前用身体直接去灭火:“锢金啊!我的锢金啊!!不能烧啊!!!”

    与护卫长哭丧一样的嚎声不同,银月与圣羚族人看到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同时爆发出了欢呼声。

    这害人的东西,就是要烧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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