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抵上滚烫的、蒙汗的肌肉,仇薄灯的脸颊瞬间也跟着烫了起来。他一边慌乱地挣扎,一边小声地急促地呵斥,让对方赶紧放他下来。
这不是图勒巫师第一次当众抱他。
可这次不一样!
单就一个许则勒就教面皮薄的小少爷受不了——以往,他还能用异域部族没人认识来安慰自己。可当着一个认识自己的,同样出身世家的东洲人的面被抱起来,最后一层遮羞布顿时被扒了下来。
简直就像整个东洲都知道,仇家的小少爷被异族的巫师给强占了!
更别提,眼下图勒巫师竟然是……
是、是……
是褪下双袖的!
刚刚雪中练刀回来的图勒巫师,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充斥满剧烈运动过后,宣泄出来的热量和力量。少年秀气白皙的手指一按上去,跟被烙铁烫到似的,猛地又抽了回去……脸颊的绯色更深了。
可怒意满溢的占有者根本就没有体谅一下中原小少爷的羞耻心。
——他把他锁得更紧了。
图勒巫师以骨骼,以肌肉为枷锁,将仇家的珍宝铐在自己怀里,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向篝火边的许则勒。他的架势和任何以利爪牢牢按住猎物,同时扭头对观者宣告属权的猛禽没什么两样。
许则勒被吓得浑身僵硬。
由不得他不僵硬:一把寒光凛冽的图贡长刀就插//在他面前的地上。
——刚刚篝火的摇晃,就是它带起来的。
许则勒毫不怀疑,这一刀是冲着他的脑袋来的,只是最后基于某些理由……诸如想弄懂阿尔兰平时在说什么、想让阿尔兰高兴一类的,才硬生生移开了。
尽管图勒巫师很快就转身,抱着他挣扎不休的阿尔兰离开,许则勒依旧一脸绝望:他完了。真的。
该死的!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熟悉图勒的风土习俗啊?!
……图勒,以角鹿为图腾的图勒。
图腾在雪原无处不在,不同的图腾塑造出不同的部落。
凶狠的苍狼,狡黠的红狐,悍猛的熊罴以及……即忠诚又好斗的角鹿——它们是以对伴侣的独占欲出名的。吸引到雌鹿注意的他者,比直接挑衅领地的窥视者,更容易激起雄鹿的怒火。
苍天在上,这些好斗的家伙,简直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巡视自己的领地,驱逐不善的窥视者,蛊惑伴侣的路过客。
若哪个路过客,不幸令雌鹿哒哒哒环绕了两圈,并发出呦呦的鸣叫……
管它雌鹿是不是觉得这陌生的家伙有些稀奇。总之,只要引起了雌鹿的注意,这路过客就要倒大霉了——暴怒的雄鹿非一角戳断它的咽喉不可。
它们半点都容不下伴侣的注意被其他家伙吸引。
………………
木门再次重重关上,再次震得屋顶的积雪簌簌掉落。
仇薄灯被架了起来,又被狠狠分开。
成年男性的膝盖抵着门板。
“……阿尔兰。”
图勒巫师低低地喃喃。
冷硬的指骨陷进少年细白的后脖颈,把他压向自己,逼他将下颌依托到自己的肩上,要他将脖颈与自己相贴;逼他安抚自己的妒火,要他把一切交给自己……打上烙印了。互相标记过了。
都是他的。
“放我下来!发什么疯啊你?!”
仇薄灯生气了,奋力去掰男人扣在脖颈处的手。
他根本搞不清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无缘无故的!
……雄鹿为了它的伴侣,硬生生忍下直接剖开挑衅者腹部的暴戾天//性。可它为之忍耐的伴侣不仅没为此嘉奖它,还朝它发火了。不、不仅仅是发火,甚至拒绝了原本已经不怎么抵触的亲近……
薪木燃烧。
暗红的火舌蹿出铜炉。
悬挂在墙壁上的镀银的鹿骨面具,被火光照出一片雪光……神秘的、古老的鹿。幽暗的、捍卫领地的鹿……它要巡视自己的领土。
……要把自己标记的气息加深。
……要以此确认自己的专属权。
图勒巫师站在木门前,深黑的氆氇宽袍袍袖盘扎在腰间,角落投来的火光照在他肌肉强健的脊背上,镀出黄铜般的色泽。雪域部族高大的身躯将光线遮得严严实实,控制住底下早早圈占起来的猎物。
圈占。攫取。掠夺。
惩罚。
仇薄灯动弹不得。
双手被扣住,按在又冷又硬的木板上。
他挣不开手,也踩不到地,他成了被架起来钉在橡木上的祭品。
古老的祭祀,山神与森林。
……原始时代,初民们在火灾过后,把纯洁的、素白的羔羊钉在粗糙的古树上。等到太阳下山之后,神秘的山神,森林的主人,就会从雾蒙蒙的血霞中走出,享用人们供以替罪的祭品。
指骨隔着布料,烙着皮肤,成了某种愤怒的、惩罚的印痕。
黄铜托底的绿松石纽扣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弹起来折射出闪烁的彩光。
……和逃跑那一夜也不一样,图勒巫师不跟他说话,也不抚弄他,只是凶狠地攫取,掠夺,侵占。冰冷的唇齿简直像什么野兽的牙刀,在一寸一寸地巡逻,一寸一寸地标记。甚至、甚至连毡毯都没有,直接被抵在门板上。
仇薄灯气得唇瓣哆嗦。
他好像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几次险境时,有力的怀抱;任由他发火的时候,安抚的低沉歌声;猛犸旁,罩下来的斗篷,最后的退让。
诸多种种,叫他有了种错觉,错以为自己依旧是被小心翼翼呵护的。
他在呵护中丧失了警惕。
结果,对方的怒气来得毫无道理。
真的毫无道理。
仇薄灯漂亮的黑瞳噙满泪水,耻辱席卷了他,是真真切切的耻辱,而不是羞愤什么的。
“你滚啊!滚啊!”他拗了起来。
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反抗的能力,死命地挣扎。秀丽的腕骨狠命从图勒巫师攥紧的虎口往外抽……他不通武学,毫无经验,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力,只是执拗的性子上来,就不管不顾地往外拽。
再这样下去他非脱臼不可。
禁锢住他腕骨的虎口松开,少年泛红的手腕抽了出来。
“啪”一声脆响。
——他结结实实地给了图勒巫师一记耳光。
抽得他自己的手掌掌心一片火辣辣的,连指尖都通红了。
指甲刮过早上金属图腾砸出的伤痕,将刚刚结痂的伤口刮得重新渗出血来。血迹在图勒巫师苍白得仿佛从未接受过光照的脸颊上,格外刺目。
“你滚啊!”
仇薄灯压着咽喉里一阵阵泛起的哽咽,死死攥住手指,攥得指腹被自己的指节烙得生疼。无缘无故、毫无道理……
“滚!”
他咆哮。
他发起火来时,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一吼,泪珠儿直接顺着脸颊滚了下来。仇薄灯胡乱一抹脸,素白的肌肤因接触冰冷的空气,已经暴起小小的颗粒,眼泪一沾上去,顿时更冷了。
他也不管,直接去推男人锢在身侧的胳膊。
去他的呢!!!
“……阿尔兰,阿尔兰。”
图勒巫师松开一只手臂,但没有让怀中的少年挣出去——在仇薄灯起身的时候,他直接将人压进了怀里,死死环住。
仇薄灯冷得直哆嗦,他却是热气腾腾的。
近乎粗暴的拥抱。
他像想用炙热的怀抱,将他倔强要离开的阿尔兰烫化掉似的,又紧,又用力。冷金属质感的眼眸视线定在木屋的门板上,侧印炉火,分明还是生气的。
可声音还是低沉了下来。
难懂的图勒语带着不甘心的退让与安抚。
但仇薄灯已经一点也不想再在他怀里待下去了——这个毫无道理的!不知廉耻的!粗鲁可恶的雪原蛮民巫师!!!
仇薄灯挣不开巫师以臂膀和手掌组成的枷锁,猛地抬头,朝他的咽喉咬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实在气狠了,爆发的力量不容小视,也或许是因为咽喉的确是人身上最致命的要害……些许铁锈般的甜腥,在仇薄灯的舌尖弥漫开。
他僵住了。
仇薄灯不知道冒犯攻击习武之人的要害,是件多么危险的事——他们经年搏杀形成的肌肉记忆,会在瞬间爆发。而他,一个娇气得一捏就要留印子的小少爷,则会在瞬间被捏碎脊骨。
……父亲失手杀死亲子,丈夫失手扼死妻子。
类似的惨剧,比比皆是。
然而,图勒巫师违背了这条定律。
图勒巫师被火光印得红铜的肌肉如猎豹般紧绷,凸起。
——他克制住了身为武士的本能反击。
图勒巫师任由仇薄灯咬着,只是死死箍着他的脊骨……阿尔兰,阿尔兰,他的阿尔兰,只能是他的。从里到外,一丝儿都不能给别人。许久,仇薄灯松开了口,他的喉结一起一伏。
小小的齿痕烙在上面。
“你到底想干嘛啊?”少年委屈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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