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第 122 章   珠宝彩妆秀

    彩妆研发部是第一个交货的,有了刘老板的明确支持,他们做出了一整套梵高系列彩妆,能在产品里加入向日葵元素的就加,实在加不进去的就在包装上下功夫。

    护肤研发部也算好,好歹刘嘉给了他们指示,要闪亮,要用云母。

    服装设计师们还在一夜一夜的开会,一宿一宿的掉毛,天威难测,他们交了好几版使用金色元素、向日葵元素的设计稿,都没有获得通过。

    刘嘉也很头痛,他们在交稿之前,就没有自己稍微认真看一下他们画的是什么东西吗。

    衣服正中间像升起一个大太阳似的向日葵,花瓣还放大了梵高的画风,显得极其扭曲。

    怎么看都是克苏鲁降世。

    对,克苏鲁后世会有人喜欢的,但是,时尚不能领先时代太多,领先太多是要被沉塘的。

    刘嘉揉着额角,让他们再好好的想想。

    首席设计师抱着稿子回去继续脱发。

    锦儿送来报纸:“小姐,《每日邮报》到了。”

    在第三版,刘嘉找到了英国大学校际花滑表演赛的消息,标题上一行大字《克莱登大学女子花滑队获得冠军》。

    内容是英国花滑冠军赛克斯夫人担任教练的克莱登大学如何如何厉害之类的,服装乐曲与动作如何如何的具有远东的神秘气息。

    配的图片正是四个姑娘们穿着刘嘉设计的那套敦煌飞天风格的表演服,摆出最后一个造型的模样。

    另外两张是亚军和季军的照片,她们穿得都很传统,厚实且长至脚踝的长裙与如铠甲一般的上衣,几乎看不出她们摆出了什么造型。

    锦儿又送来几份来自英国的其他报纸,不出意外的也刊登了这个消息,以及大量的抨击,说她们不以技术取胜,全靠奇装异服才拿到了冠军。

    女人穿成这样成何体统,衣服曲线这么暴露,这是比赛花样滑冰呐?还是在借机搞什么下流的东西?

    好好的花滑被这些女人们搞得乌烟瘴气。

    其中赛里斯夫人的往事也少不得被拉出来锤一番,说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

    Emma更是难辞其咎,在好几份报纸上都看到评论说Emm’a house的品味低俗,审美劣质,做出来的衣服只会强调身体的曲线,勾引异性,满脑子的下流思想。

    所有人都应该抵制这种恶俗的品牌,见到就要封杀。

    刘嘉看着好笑,这些论调,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难道,大清正统在伦敦?

    然而,报纸评论义愤填膺,Emma却接到了不少来自英国的询问电话和信件,有希望购买那套花滑表演服的,也有询问能不能定制其他款式的。

    有几个英国客人直言,就是看到报纸上的评论才来问的,不然都不知道上哪儿找这衣服。

    刘嘉问道:“你们不怕被人骂吗?”

    “哈哈哈哈哈……”一个客人在电话里笑出声,“哦,亲爱的,你完全不必为我担心,我现在想要把一个男人弄到手,特别需要一件能勾引异性的衣服。”

    店里来了一队特殊的客人,是刘嘉两次上门想推销表演服都被拒绝的法国女子花滑队。

    她们这次来,是希望刘嘉能为她们制作参加北欧运动会表演服的。

    “你们的父母同意吗?”刘嘉问,之前她们拒绝的理由就是爹妈不肯。

    为首的队长露出笑脸:“他们看到英国校际联赛的新闻之后就同意了。”

    呃?刘嘉不是很懂他们的脑回路,那新闻下面难道不是一片骂声?

    原来这又是奇怪的英法百年恩怨带出的事,Emma’s house的品味,一部分法国人认可,另一部分觉得太前卫,多有诟病。

    但是,Emma’s house是开在巴黎的,开在芳登广场的,要骂也只能是他们法国人骂,轮不到他们英国人开口。

    凡是英国人支持的,法国人就要反对。

    凡是英国人反对的,法国人就要支持。

    何况是直接骂到法国品牌头上的,那能忍?

    再者,法国人一向认为自己对时尚的品味远高贵于英国人,英国人代表着古板、僵化、抱着皇室的荣耀不肯撒手。

    他们说Emma’s house太浪,法国人就说英国人食古不化,没见识没品味,还活在十八世纪。

    于是,在刘嘉都不知道的世界里,她设计的花滑服成为抨击英式老土审美的武器。

    法国女子花滑队立志要在北欧运动会上出彩,就算做不到技压群雄,她们至少也要挣个艳压群芳。

    就是这么有胜负欲!

    “这次你们决定音乐和动作了吗?”刘嘉问道。

    花滑队的队员们不明所以,她们只是想过来做衣服,穿在身上好看、便于运动就行。

    “音乐?”队长很诧异,他问道,“音乐是什么?”

    刘嘉更惊讶:“你们到现在还没有决定音乐吗?”

    “为什么还要有音乐?”

    此时的刘嘉并不知道,现在的花滑,就真的是花样滑冰,跟音乐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全场就在一片寂静中,默默地看着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在冰上“哧溜~”“哧溜~”“咻~~”

    直到1932年,才有第一个带音乐的花样滑冰。

    而且,那还不是后世的放碟,而是在冰场上放了整整一支活人组成的乐队,现场吹拉弹唱。

    至于英国校际表演赛为什么有,完全因为那只是大学生之间的活动,又是表演赛,娱乐成份居多。

    本来她们并没有想到还可以配乐,是刘嘉一直对她们说音乐音乐,让她们误以为配音乐是法国人最新搞出来的新花样。

    本着法国人要有,我们也要有的精神,她们才没有对刘嘉给她们找音乐的行为有任何的质疑。

    所以,她们才在表演赛上用大喇叭放了音乐。

    全场独一份。

    音乐响起时,所有观众都被震惊了:什么?花滑还能配音乐?

    当然也没有人反对,没有人知道这算不算违规。

    因为没有规定说在比赛的时候,场外能发出什么声音,不能发出什么声音。

    现在她们都不知道,自己能拿冠军,到底是衣服勾了评委的魂,还是因为音乐,亦或是她们的技术当真那么牛逼。

    队长向刘嘉解释了半天,才让她清楚的知道,现在正式的花滑比赛是不用音乐的,现场也不确定有没有可以播放音乐的工具。

    至于故事性,那就更没有了。

    好好的花滑,搞得跟考驾照的科目二一样,默默做完所有规定动作,然后滚蛋离场,等评委评分。

    刘嘉被真正的花滑比赛规则搞懵了,她愣了一下,然后对姑娘们说:“那,规则有禁止用故事性的节奏来编排动作吗?”

    “没有。”

    唯一的要求就是把这个难度之下的动作该展示的都展示出来,至于怎么展示,可以由各队自由发挥。

    刘嘉点点头:“那还是可以搞出剧情的嘛。”

    她拿自己做服装秀的例子出来,告诉姑娘们:以前的秀场就是找几个模特,往前走,转一圈,再离开,非常无趣,除了大牌做的秀,媒体会报道衣服,之后就无声无息。

    但是Emma’s house 的两场秀,却让媒体和社会津津乐道了好久。

    “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要压过其他各队吗?当然要有足够的话题度,光衣服好看,是不会火太久的。”刘嘉循循善诱。

    不愧是法国的姑娘们,她们很快接受了刘嘉的理论。

    然后,她们决定回去先跟教练讨论一下选择什么故事,刘嘉建议她们选择受众面积比较大的一些童话故事,或者歌剧。

    千万不要选小众内容,不然观众根本不知道她们在演什么,没有共鸣,就等于白做。

    刘嘉把花滑队的姑娘们送走,自己继续琢磨与卡地亚联名秀上要展示的彩妆和衣服。

    现在并没有专门的彩妆展示,在后世都很少。

    因为彩妆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如何化腐朽为神奇,让一个资质平平甚至偏下的人变成天仙,这个过程最吸引人。

    可是化一个全妆要挺长时间,还要展示卡地亚的珠宝,总不能一群模特走来走去,中间坐着一个模特等化妆,旁边还要站着一个撅着屁股的化妆师吧,那成何体统,还会挡着视线,效果一点都不好。

    刘嘉仰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

    她愁苦地想:魏格纳躺在家里的床上盯着地图发呆,然后就憋出了大陆漂移学说,怎么我盯着天花板发愣,就什么都想不出来呢?

    这就是凡人跟天才的区别吧,唉,中午吃什么呢。

    刘嘉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诶?有一块地方的涂料好像要裂了,啊,有裂纹,真的有裂纹哎……

    裂纹越来越大了……

    刘嘉继续发呆,如果这是大陆漂移说,那是不是这一段就是慧星撞地球,导致太平洋地区的一块地壤飞了出去,最终没有突破第三宇宙速度,然后成为了月球,围着地球转圈圈?

    “啪!”

    一块小块粉刷涂层真的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

    刘嘉继续胡思乱想:啊,涂在天花板上的粉离开了它,露出了天花板的本色,是地板的勾引,还是天花板的不挽留。

    等等!

    刘嘉忽然灵光闪现,什么勾引,什么不挽留,这不就是展示化妆术的另一种手法吗?

    化妆是一种展示,卸妆也是一种展示,本质都是为了对比。

    之前在橱窗已经试过一回,不是从丑变美,也不是从美变丑,只是从一个风格变成另一个风格。

    狂野小野猫,变成甜美小淑女。

    这样观众的接受度会高一点。

    刘嘉忽然想到,为什么要盯着一个模特儿薅?找一对双胞胎模特,画一样的妆穿一样的衣服,用来展示妆前妆后。

    至于故事,PanPan 把定故事的所有权力都交给了刘嘉。

    刘嘉拍板决定做成仙女羽衣的主题。

    仙女在天上的时候,衣着华贵,穿金戴银,被偷了羽衣之后,被迫成为凡人的妻子,褪去华贵,替男人操持家务,然后她找回了自己的羽衣,重新又变成华丽闪亮的仙女,飞回天界。

    很好,这下连大秀的镇场服装的设定都有了。

    轻盈飘逸的羽衣,正好用来指代初春温暖的意象。

    服装设计师们也很高兴,老板可算是自己定稿了。

    有时候真不是乙方不努力,实在是甲方爸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等乙方递上来东西之后,他们才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只有等到他们知道自己要什么之后,双方才能愉快的达成共识。

    仅仅完成老板指定的任务,这是不够的。

    眼看着彩妆部门和护肤部门在疯狂内卷,服装部也不甘示弱。

    根据首席服装设计师对刘嘉的了解,知道她喜欢童话风格,所以,要玩花活,得在老板知道的故事里选。

    《野天鹅》《海的女儿》……确定了,老板喜欢安徒生。

    设计师们疯狂阅读安徒生童话,最终,他们找到了与刘嘉想要的向日葵有机会契合的故事《小意达的花儿》。

    这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叫小意达的孩子看着自己的花儿都死了,很难过,有一个学生给他说了一个故事,告诉他,花儿是因为晚上参加舞会,累了才会这样,并不是死了,明年春天它们都会从泥土中复活。

    服装秀的主题就是冰雪初融、万物复苏的春天。

    阳光,代表着欣欣向荣的生命力。

    老板恰好想要向日葵。

    于是,他们交出了第不知道多少版的设计稿。

    镇场服装羽衣,使用的是白色与金色的搭配,符合大部分人对天使的印象。

    其他的就是五彩缤纷的颜色,配以不同比例的金色面积。

    除了羽衣是长款礼服之外,其他的都是短款。

    即契合现代女性对于行动便利的要求,又刚好符合初春时节,各种植物刚刚发芽,不可能太长。

    服装设计师们这次是拼了老命了,选色、款式、长短……每一个细节,他们都想好这么设计的理由,然后才由首席设计师拿到刘嘉面前。

    刘嘉对他们的工作成果终于满意了,同意他们开始动手做样衣。

    他们提到的《小意达的花儿》,又给了刘嘉新的灵感,她打电话给PanPan ,告诉她打算在大秀的结尾放出多件彩色的衣服,用来指代春天百花盛开的样子。

    询问她卡地亚有没有在同一件首饰上用很多颜色的宝石的设计。

    电话那头PanPan的声音很愉悦:“正巧,我正在想这件事呢,你有没有兴趣过来,帮我一起看看?”

    到了卡地亚,PanPan拿出好几套珠宝的画,还有一些毯子、奇怪款式的衣服给刘嘉看。

    色彩鲜艳,花纹繁复,花与叶、星空与一些几何图案交织在一起。

    刘嘉对它们的印象就两个字:花哨。

    光是看着,刘嘉就有一种忍不住想唱歌跳舞的冲动,她问道“这是印度风格吗?”

    PanPan眼睛一亮:“哦,太好了,你也知道。这些珠宝,是去年,啊不,前年,路易和他弟弟去印度的时候见到的莫卧儿帝国时期的首饰,还有这些,是他们搜集到的印度传统风格的图案和衣服。路易和我都很喜欢这种风格,很漂亮很有活力,真实又感性。”

    她顿了顿,问刘嘉:“你说的设计稿,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能一模一样啦,”刘嘉笑着拿出设计稿。

    相比于古印度的花哨风格,她的设计稿更贴近20年代的大众审美,接受度会更高一些。

    “啊,这一件……”PanPan挑出一张设计稿。

    那是一件一字领毛衣,衣服上的花纹颜色素雅,图案的视觉效果呈现是一个V字形,能把人衬得细腰宽肩。

    “好像一个花篮。”PanPan按下房间里的电话,对着那头说:“把双开胸针的图拿来。对,就是卖给波利尼亚克公主的那一枚。”

    不多时,有人送来一张图。

    图上画着一个胸针,胸针上用宝石做出了红色的花蕾、蓝色的浆果与绿色的叶片造型,以细碎的钻石勾边。

    刘嘉看见这个款式,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好像见过。

    卡地亚除了她不欣赏的螺丝钉款式之外,卡地亚还有一个经典款式,被称为TUTTI FRUTTI的水果锦囊系列。

    这让她有些意外,原来这个系列现在就有了?还以为这么花哨的风格是全世界都浪到没边的七八十年代才发明的。

    尽管刘嘉个人不喜欢这么花哨的风格,但是既然能从现在一直卖到她工作的年代,就说明这个风格有足够的消费人群。

    刘嘉是非常务实的商人:个人品味算什么,一百年间都有人愿意为之付钱的东西都漂亮,嫌不漂亮是我品味不够!

    PanPan介绍:“这枚胸针在1913年卖给了法国国王的公主,我很喜欢这个颜色搭配。你觉得这个胸针搭配这件衣服怎么样?”

    刘嘉托着下巴,仔细看了一会儿:“嗯……胸针的话,太小了,做成项链会比较好。”

    她拿起铅笔,在设计稿上加了几笔:“就是这样,项链可以增大面积。我们可以把领口再开得大一些。”

    之后刘嘉告诉她这场秀计划的主题,是仙女羽衣,仙女在凡间生活时段的重点情节就是向日葵。

    仙女遍寻羽衣不着,是随着阳光转头的向日葵,引导着仙女目光,让她找到被凡间男人偷偷藏起来的羽衣,然后飞回天界。

    “哦,这个故事我听说过,”PanPan说,“我记得原来的故事不是这样的,说仙女被偷走羽衣之后,与男人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是神非要她回去。”

    刘嘉扬起嘴角:“那种思想可不对,如果人人都这么想,那我连门都不敢出了,万一在路上突然有一个娶不到妻子的男人觉得女人只要关久了,都会被感动,然后把我绑回家,那可怎么办。”

    PanPan笑出声:“真有意思,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的人,认为这个故事是在讴歌美好的爱情。”

    两人相视一笑。

    很快,便到了卡地亚与Emma的联名秀时间,有了财大气粗的卡地亚做后盾,刘嘉请到了几位法国有名的舞台美术设计师。

    被请来打杂的一些人听说大师们的劳务费之后,颇不服气,说这些东西都是最基本的操作,一点高科技含量都没有,他上他也行。

    所谓大师,根本就是被那些无脑的有钱人捧出来的。

    他就是缺一个机会,给他机会他也能飞。

    反正现在时间还很多,刘嘉抱着看热闹,哦不,应该是从璞玉中发掘宝贝的心态,让这位杂工先设计她要的效果。

    她要在舞台上刮风,还要在舞台上下雨。

    她没有说明要求,但是距离舞台的位置一米远的地方,就是观众席。

    杂工上了,舞台上确实刮起了风,下起了雨。

    摆在观众席的座椅上溅满了水。

    杂工体贴地告诉刘嘉:“椅子摆得太近了,你应该把它们放远一点。不然会溅到观众身上。”

    刘嘉没说什么,让人把椅子都擦干,然后等待大师过来调整舞台上方的喷淋水管的角度。

    大师站在现场,看了看全局,然后开始指挥人干活。

    “可以了,打开水闸试试。”

    一声令下,

    舞台上空的水珠凌空落下,全部落在舞台之上,只有贴着边缘的地方有一些水迹。

    座椅前方50厘米的地方都没有一丁点水珠。

    杂工看得目瞪口呆,刘嘉笑着说:“可能有钱人也不是特别想捧他,只是不想坐在第一排看服装秀的时候还要打伞吧。”

    经过几次彩排,服装秀终于正式开始。

    仙女们在天宫生活时,戴着琳琅的珠宝,漂亮漂亮。

    一个全身穿着黑衣,连脸都不露的男人,偷走了一个仙女的羽衣,她再也回不去了。

    天空中第一次落下雨,仙女抬起头,正面被水珠冲刷。

    底妆、腮红、眼影、口红……全部经受住了水珠的考验,一点都没有脱落。

    她,还是那么美!

    台下的观众从来没见过防水的彩妆,不约而同睁大眼睛,想要看看她的脸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戴的面具。

    那个偷羽衣的男人,掏出卸妆水,强行按住仙女,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然后才放开她。

    仙女痛苦地捂着脸,然后放开,观众们这才发现,她脸上的妆一下子全没了,刚才根本看不出来的雀斑,还有几颗小痣,看得清清楚楚。

    戴着钻石,穿着白色夹金色服饰的模特们出场,象征着冰天雪地中的一点希望。

    接着舞台上吹起风,白色系模特们身上的轻纱飘起,她们下场之后再上场的是戴着祖母绿、绿松石和橄榄石,穿着嫩绿色服饰的模特们,她们象征着春天。

    继而百花盛开,戴着黄金饰品,穿着向日葵元素服装的模特出现,她为仙女指明了藏羽衣的位置。

    仙女披上羽衣,欣喜的飞回天宫。

    最后戴着水果锦囊的模特们出场,分列在舞台两侧。

    扮演仙女的模特的双胞胎姐妹顶着全妆,穿着华服上台,大家一起谢幕。

    在这场秀之后,卡地亚那里迎来了一波没想到的销量增长。

    自从铂金被发现之后,许多人的审美都由黄转铂,但是在这场秀之后,大家没有想到,看起来粗俗笨重的黄金,竟然可以做得这么轻灵。

    那些向日葵的花瓣,就像在风中舒展。

    而且,它有着很好的象征意义:指引落在不幸中的人重新走出来,找回新生活。

    向日葵耳钉、耳环、项链、戒指都成了许多人购买的对象。

    除了款式讨喜之外,小小一个纯黄金饰品的单价比大块的镶嵌宝石类饰品要便宜许多,手头不是那么宽裕的人,也可以拥有贵族才有的卡地亚,这让普通平民也愿意慷慨解囊。

    刘嘉接到PanPan打来电话,说美国那边有人订向日葵的货,数量还不小,她不明白为什么,想问问是不是刘嘉在美国干了什么。

    “哦,没什么,应该是乔安娜在美国办了成功的画展吧。”

    刘嘉把梵高的事情告诉PanPan,PanPan听说过梵高,但是很不喜欢他的画风,所以没有考虑过要买。

    现在她得知梵高的画在美国掀起热潮,且价格越炒越高,对刘嘉的眼光十分佩服。

    刘嘉笑着说:“艺术品收藏看运气的,有些人活着的时候画画就很值钱,有些人要死了很多年才能出名。”

    挂了电话,刘嘉看着面前的销售报表,她这里从美国过来的采购订单也在爆炸式增长,不仅是衣服,还有彩妆。

    彩妆一买就是三连:防水彩妆、强力卸妆油、强力护肤补水乳液。

    此时,护肤品部传来消息,带云母片的乳液刚刚研发成功。

    刘嘉拿起玻璃瓶,倒来晃去。

    随着浓稠的银白色液体的流动,里面掺的云母片闪闪发光。

    确实很好看,刘嘉为它起名叫极光女神。

    她曾与订购彩妆的美国经销商沟通,询问他们是否愿意进一批极光女神试试。

    看到她附上的报价,美国经销商委婉的拒绝了。

    订价比普通乳液要贵将近一倍。

    而功效,却没有强一倍,这瓶乳液与普通乳液的区别,仅仅是外形美而已。

    “切,肤浅,美还不够吗?”刘嘉撇撇嘴。

    不屑归不屑,美国那么大一个市场,她是不可能放弃的。

    到1929年之前,美国的经济走势一直很强,而且全民浮夸,追求闪闪发光的东西。

    这瓶乳液,无论如何也要打开美国市场。

    巴黎这里可以靠在门店让人看见样品,刘嘉看到这几天都有要往美国发货的订单,于是她吩咐包装部门,假装不小心把几十瓶云母乳液放进普通乳液的盒子里发出去。

    过了几天,美国方面来信,询问云母乳液的事情。

    刘嘉回信,向他们致以歉意,告知包装部门的临时工不小心装错了,云母乳液的价格比普通乳液要贵很多,他们不吃亏。如果他们坚持要普通乳液的话,她这里也会马上安排补发。

    然后,她收到回信:请速发五千瓶极光女神。

    123.  第 123 章   看看人家的助理……

    联合秀结束的时候,刘嘉和PanPan 被记者围住,向她们询问这次秀的主色调和主打款式的设计思路和理念。

    两人按照之前的约定,告知记者们:今年将会出现以金色元素为基调的流行色,这是因为 bla bla bla ……

    记者们起先半信半疑,但是她俩的身份放在这里,再加上她俩说的那些东西,听起来也确实有道理,便将那些理论写在报纸上。

    紧接着,香奈尔便推出了两款春季新款帽子和外套,帽子上的花是金边的,外套的扣子是金边沿的!

    爱玛仕推出了暗金色的皮革包。

    其实这两个品牌,在刘嘉开会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相关的设计,只是在排上市时间,既然先开了会,然后她们又真的把金色推到台前,让媒体关注,那自然就要顺水推舟。

    媒体与大众发现各个大牌真的推出含有金色系的春季新款,对刘嘉和卡地亚“敏锐的时尚嗅觉”非常钦佩,有些学校甚至以此做为案例,告诉学生们:“这,就是天赋。”

    “呵呵呵……”刘嘉看着报纸上吹的神乎奇神的天赋论,觉得好笑。

    她只想到一句话:你以为的不期而遇,其实是蓄谋已久。

    就让他们误会吧,也挺好的,被抬到一个神位上,大众的包容性也会高一点。

    其他品牌跟风一起上,刘嘉的改装车工坊都接到了希望把车涂成金色的订单。

    “就不能像霸气的阿拉伯土豪那样,真的用金子打个车嘛?”刘嘉摇头。

    诶,不对,这会儿整个阿拉伯世界只有无趣的伊朗发现了石油,油质最好的沙特阿拉伯还早呢,现在还穷得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现在美国的石油事业蒸蒸日上,搞石油的洛克菲勒现在已经是美国大富豪。

    在接手顾宗华的公司之后,刘嘉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去沙特挖石油。

    然后,她拿来了资料,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1908年,伊朗发现石油之后,最不要脸的英国佬已经第一时间提着铲子,拿着锹就去了,然后呢,除了在隔壁几个国家发现小油田之外,没有任何建树。

    至于刘嘉自己,一个专业搞外贸,爱好听八卦的人,除了知道沙特王子在大杀特杀,搞死了一堆皇叔,弄死了弟弟,逃亡了一个公主之外……沙特的油田在哪?

    不!知!道!

    伊拉克和科威特的油田在哪?

    也不!知!道!

    中东其他国家的油田在哪儿?

    更不!知!道!

    挖油田这事,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小鬼子现在就已经拉着不知道几万人的军队,打着修铁路,要勘测的借口,在中国的东北平原上,满世界瞎转悠找石油。

    结果找来找去,一直到建国满十年,才找着大庆油田。

    刘嘉手下加上顾宗华公司的员工,连缝纫工一起,也就两千人不到。

    千里迢迢去挖鬼知道在哪里的石油?歇着吧您呐。

    那可真要应了她自己发的那封电报:不得了啦,刘嘉那个败家娘们儿把公司老本给赔光啦。

    至于已经被挖出来的油田,背后已经齐刷刷地站着英、法、美的政府,不是一个普通小公司可以插手的。

    刘嘉看着世界地图上的沙特阿拉伯,惆怅地想:“我当年怎么就没多关心一些王子公主狗血八卦之外的事情呢,哪怕看一眼油田在哪里也好啊。”

    都说家里有矿,是大户人家。现在她手里只有萤石矿,那玩意儿除了做绿油油的夜光粉之外,也就是炼钢厂用的添加剂。

    不行啊,不够啊,离大户人家的距离还很远啊。

    正在此时,有人敲门,是钟和馨,他把顾宗华的电报拿来给她看。

    电报上字字句句都在问刘嘉怎么样,她好些了没有,没有银行还没有找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钟和馨收到这封电文的时候,满脑子问号,完全不知道顾宗华为什么会这么问。

    刘嘉,好着呢,又是搞大秀又是推流行色的,英国报纸都时不时提她的名字。

    名利双收。

    怎么在顾宗华的电文里一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样子?

    他有端猜测,大概这位老同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东北看见得病而死的人太多,再加上思念刘嘉,于是半夜做恶梦了。

    但是,为了一个梦,发这么真情实感的电报?

    钟和馨百思不得其解。

    刘嘉看着电文,眨巴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几天忙,再加之顾宗华这几天都没有再发电报,她都把那天半夜胡闹的事忘记了。

    这个男人一向聪明,怎么这个时候脑子不好使了,要是她断气,爱岗敬业的钟和馨肯定会给他发通知,问公司财产应该怎么处理的呀,既然没发,不就说明她还没凉嘛。

    刘嘉心情复杂,一会儿怪自己不好,一会儿怪顾宗华爱操心。

    各种抱怨的想法之下,是为了掩盖一种名为内疚的心情。

    早知如此,就不逗他了。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回什么,刘嘉说:“你不用管了,这事我来处理。”

    钟和馨点点头,然后,他说:“罗纳公司问您,什么时候有空,他们希望您可以投资他们公司。”

    “罗纳?又是什么公司?”刘嘉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想出来罗纳公司是干什么的。

    钟和馨早有准备,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资料。

    有公司简介,有公司资产情况,还有公司负责人简介,公司连续几年的财务情况,甚至还包括罗纳公司的全球竞争对手都有哪些,以及它在行业内的地位。

    资料之全,分析之透彻,就好像刘嘉百分之百要投资罗纳公司似的。

    刘嘉非常感动,她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站在身旁的锦儿一眼,意思是:“看看人家!”

    锦儿震惊地瞪着钟和馨,眼睛里仿佛写着一行大字:“莫非你想谋夺我在小姐身边的位置?!”

    “你想得真周到,准备的很充分。”刘嘉笑道,“不愧是高材生。”

    钟和馨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多谢夸奖。这是以前宗华对我们的要求,在我们公司,大家做事风格都是这样。”

    刘嘉现在还想把设计师们都叫来学习:“看看人家!”

    她对钟和馨说:“我先看一下资料,然后再回复他们。”

    “好的。”钟和馨礼貌地退出门。

    刘嘉翻开公司简介,发现这家公司的主营业务跟德国拜耳一样,早年叫德巴尔·埃克斯特染色商行,现在在卖药。

    怎么感觉欧洲卖染料的公司,一个个都很不安份,都有一颗卖药的心?

    她不知道磺胺、青霉素和链霉素到底是不是这家公司发明的,不过既然也是搞药的,那就先约个时间谈谈,看他们未来的发展计划,要是看着顺眼,就投资。

    投资的事情,她可以当即拍板。

    电报怎么回呢?

    她看着顾宗华的电报,左思右想,写了涂,涂了写,按钟和馨他刚才的工作作风,那不得详细汇报怎么请的大夫,怎么吃的药,最后怎么好的,现在精神状态怎么样。

    林林总总写齐全,竟然变成了一篇足有八百字的小作文。

    可是,钟和馨他们真的会这么干吗?

    刘嘉想了想,又拿起电话打给钟和馨,问他:“如果我生病了,顾宗华要你照顾我,现在我好了,你要向他汇报,会说什么?”

    “说……您已经痊愈?”

    “就这么简单?”

    “这是已经定的结果,他又远在万里之外……”钟和馨叭叭叭地解释了一堆。

    刘嘉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作文,几下把纸揉成一团扔了,她对电话那头说:“那你就按你刚说的发吧。”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公事:“约罗纳公司的人明天下午见面。”

    124.  第 124 章   二十世纪初的意识流小……

    去见罗纳的人,刘嘉看着衣柜和化妆台,认真地想着自己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化什么样的妆。

    当初一代美男兰陵王,因为长得漂亮,貌若好女,上战场被敌方轻视,所以要戴个青面獠牙的面具。

    她不理解,被敌人轻视那不是很好吗?

    骄兵必败,对面要是把自家当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对待,粮草不带够,兵力不带够,半夜不放哨,那岂不是可以很快乐的一锅端?

    算了,不能理解他们在想什么,可能对面听说好打,就会激起虎狼一样的士气吧。

    战场她不懂,商场她知道。

    她买过一支股票,叫八菱科技,按理说,是不符合上市条件的。是他们的女老总在过会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诉说自己身为一个女人如何如何的不容易才有今天。

    然后,八菱科技就上~市~啦~

    再然后,股价一路往下走走走走走……低到刘嘉以为可以抄底了,却不曾想,世间不仅有一楼,还有地下室,还有十八层地狱,一直变成ST八菱……

    在自己没什么实权,需要别人掏真金白银,给地位给权力的时候,得让自己看起来强势一点,不然人家凭什么下血本给一个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人。

    现在刘嘉已经独掌大权,而且是去谈投资别人的事情,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她决定走天真少女路线,如果这个公司可以投,她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像那位八菱女老总那样,为自家多争取点利益。

    问,就是自己有这么多员工要养,太难了,求求你们让我出一块钱,吃一个米其林三星套餐吧。

    钟和馨开车过来接刘嘉,看到人的一刹那,他内心一片空茫:

    眼前这个穿着粉嫩嫩少女裙的女人是谁?脸上画着粉嫩嫩的腮红,一双眼睛画得天真又无辜,好像随时会撒娇的样子。

    前几天她发现顾宗华跟自己私下发电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今天她是想去干嘛?

    上了车,刘嘉对钟和馨说:“我们先了解一下这个公司为什么找我们投资,你在旁边见机行事。”

    “是。”钟和馨发动汽车。

    到了地方,双方坐下来寒暄,罗纳公司就切入正题,说他们想要扩大研发项目,缺钱,希望刘嘉投他们的医药研发项目。

    至于已经赚钱的染料部分,与医药研发项目是互相独立的,刘嘉无法从中赚到一分钱。

    呵呵,这是找了个冤大头来替他们背锅呢?

    刘嘉不动声色的问他们最近的研发方向是什么。

    对面报了几个刘嘉完全没有听过的名字,还有几个起码得在五十年代才出现。

    现在还早呢,往这里砸钱,那不就是打水漂?

    刘嘉默默看着对面还在叭叭叭地给她画大饼,说他们的研发方向如何如何的牛逼,如何如何的伟大。

    之所以选择她,是因为她与拜耳的友好交流,既然大家都在法国,那当然投法国公司更友好,将来若是挣了大钱,法国公司不骗法国公司,一定会给她分好多好多钱的。

    刘嘉连装认真听都不想装,她心中暗想:投你们还不如投拜耳,起码再过几年,拜耳就要搞出磺胺来了,机器一开,财源滚滚。

    医药研发是个无底洞,强大如辉瑞都有实在搞不下去而停止的项目,她不觉得自己挣得这三瓜俩枣能填得起。

    等对面激情洋溢的大饼画完,刘嘉睁着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们:“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现在我们的现金流也十分艰难,自从战争结束之后,整个欧洲的奢侈品行业都在走下坡路,我一个弱女子,要非常非常的努力,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罗纳公司的代表听她这么说,觉得肯定是没希望了。

    不过他们这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Emma是他们被十几家公司拒绝之后的下下之选。

    他还想再做最后一次努力,毕竟公司可选的投资者名单已经没多少了,能争取再争取一下。

    “我们的医学研发是很有前景的,就连隆一·普朗克公司也有兴趣投资。”

    “普朗克?马克斯·普朗克开的公司?”刘嘉脑中浮现了网络上的《化学家年轻时的真正模样》,那个戴着单边眼镜、大背头的帅哥侧脸。

    “可他不是德国人吗?”

    “不是那个普朗克……”公司代表有些尴尬,解释了半天,原来只是单纯的撞名。

    刘嘉随手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随手把罗纳和普朗克写在一起,还画了一个心,把它俩框在一起。

    诶?这个名字看着眼熟。

    刘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看过这个名字的。

    是稀土风波的时候。

    有一段时间,“稀土”这个词忽然出现在很多新闻里,是一种可以用于顶尖军事领域和石油化工的东西。

    新闻里说国外如何如何压制中国,迫使中国只能以一斤稀土还不如一斤猪肉的价格出口,然后中国再以高价把稀土制品买回去。

    刘嘉一时好奇,于是去看了一下八卦,说中国最早没有稀土分离技术,徐光宪院士想向法国罗纳·普朗克公司买技术,人家根本就不卖。

    后面徐光宪院士自己摸出了一条道来,罗纳·普纳克公司觉得捂着也没什么可赚的了,于是就要拿自己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的技术来换,换的是一份权利:中国出产的稀土制品,必须优先供给法国,法国不要的部分,中国才能买给其他国家。

    然后,罗纳·普朗克公司变成了专攻精细化工的罗地亚集团,在世界上继续活跃到21世纪。

    中间提了一嘴稀土分离技术的起源,法国一家小公司在1924年就已经在研究怎么分离稀土了,但是,法国根本就不产稀土。

    中国占有全球稀土矿藏的大头,却一直被人卡技术卡到七十年代。

    刘嘉跟化工没什么感情,但是对于中国被技术卡脖子的事痛在心头,她不会忘记自己想要主打的服装款式根本拿不齐货,因为裙子用的丝绸面料是意大利进口,中国纺织技术跟不上,意大利方面供多少,服装厂才能做多少。

    既然跟普朗克还没合并,那她就先下手,等普朗克合并的时候,她手里也能拥有公司的股份,也许在以后能有用处。

    “我不懂医学,我也从来不投我弄不明白的事情,你们除了染料和医学之外,还有其他项目吗?”刘嘉问道。

    “有一些化工方面的东西,主要是农用。”公司代表回答,他不认为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会对农用感兴趣,医学听起来还高大上一点。

    “我想投化学部分。”刘嘉笑着说,“我们中国人,对种地的感情,是祖先留下的深刻记忆。”

    罗纳公司高层对会谈结果感到懵逼,让你去谈医药开发,怎么谈完回来变成农用化学品了?

    不过农用与医药并没有分家,刘嘉愿意投农用的钱,也可以挪到医药开发上。对公司来说不损失。

    对刘嘉来说,区别还是很大的,如果她签了字的合同说投的是医药项目,那医药项目一旦没钱,就会来找她哭穷,她得一直往里投,不然项目结束,她的钱就是打了水漂,真投不动。

    钟和馨不明白,刚开始的时候,刘嘉明明一副不想投的样子,为什么听到普朗克的名字之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刘总,为什么要投这家公司?您是……特别懂化学吗?”他想起刘嘉说自己不懂医学,所以不投。

    刘嘉没办法告诉他,自己是在打几十年后的稀土分离技术的主意。

    她淡淡一笑:“不懂,只稍微认得几个化学元素,不做睁眼瞎罢了。”

    “那您为什么要投?”

    刘嘉严肃认真地看着他,对他说:“因为,普朗克长得很英俊。”

    “啊?”钟和馨不敢相信有这么儿戏的理由。

    “还有,种地。”刘嘉笑着说,“不仅中国人爱种地,美国人也爱种地,他们的西部大平原,南部种植园,非常需要大量的化肥、农药,现在美国人的钱都在华尔街,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只有土地,是世界上唯一值得去为之工作,为之战斗,为之牺牲的东西,它是世上唯一永久而真实的东西。”

    钟和馨是真不懂农业,他也没有做相关的信息收集,只能听刘嘉跟他天南海北的一通胡扯。

    见他虽然不吭声,但还是不怎么服气的样子,刘嘉笑笑:“要不你去问问顾宗华的意见?”

    “刘总说笑了,宗华早就说过,公司已经转让,一切事务就由您做主。”钟和馨十分懂得做下属的本份。

    他出去之后,刘嘉又看着世界地图,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把掌握光刻机技术的尼康、佳能,还有荷兰的A□□L一并收了。

    可惜,不能,佳能还没成立,A□□L更是还早呢,尼康倒是成立四年了,可是它背后是三菱,三菱,那是什么,军工企业!

    员工是什么人,是被原子弹炸了还要坚持去上班,然后再被炸一次的顶级社畜。

    现在中日是什么关系,怎么可能让一个中国人悄咪咪的潜入大股东名单,还控股。

    没戏,别想了,先干点别的吧。

    刘嘉回到办公室,刚好郑不艾和彭举从印刷厂回来,向她汇报上一年度印刷厂的全部数据。

    他俩听说刘嘉接手了顾宗华的公司,今天上午还跑去投资了一个跟现在业务八竿子打不着的公司。

    彭举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投,他也想学习学习,这样就可以理解资本家是怎么进行资本运作,把资本进一步扩大。

    刘嘉看着郑不艾:“你说呢?!”

    “诶?”郑不艾愣了,他怎么会知道,“我不知道,那个公司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刘嘉哼了一声,像是对他俩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中东有石油,中国有稀土,这是谁说的,哼。”

    彭举看着郑不艾:“谁说的?”

    郑不艾连连摇头:“不知道,反正不是我说的。”

    印刷工厂最近生意挺不错。

    上次那个卖垃圾南极科普书的出版社,被刘嘉安排施律师搞定了。

    这家出版社其实不是“远方出版社”那种专印盗版书和不能正规出版的小印刷厂,而是各种出版资格和证件都是齐全的正规单位。

    不过这出版社的编辑水平普通不行,连续几年选题能力差到令人伤心,印出去的书都没人买,所以才被逼急了,也想借着南极探险的东风挣扎一把,于是到处抄了一堆不靠谱的知识拿出来卖丛书,却遇上了较真懂行,还有钱的刘嘉。

    出版社本来就快要活不下去了,这下更活不下去,老板直接宣布破产,刘嘉顺手把它给买了下来。

    很多人不理解她的作法,一个中国人,还不信教,思想意识都跟欧洲人不一样,只怕选题会比上一个老板更拉胯,死得更快。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印那些东西。”刘嘉觉得好笑。

    20年代初流行的小说,是什么题材,是意识流啊!

    她根本看不懂。

    什么《追忆似水年华》、《尤利西斯》,看得属实一脸懵逼,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关键是……她也找不到那几位作者,上哪儿找他们要版权去。

    她的计划,是让出版社印教辅材料,从婴儿启蒙,到幼儿智力开发,然后什么五年中考三年模拟,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肖四肖八,核心词汇……谁也别跑。

    不过印教辅没这么容易,得找名师来编,还要有渠道卖,这事急不得。

    她已经在托人办这事了,对外先隐瞒,不能让同行知道了这条发财路,把名师先一步给抢走了。

    在一次文学与艺术的沙龙上,又有人问刘嘉这个问题,刘嘉笑着说:“没什么,我就印一些放在闺房枕头旁的香艳文学,总能活得下去。”

    此时有一个女人过来,向刘嘉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西尔维娅·毕奇,手头有一本书的版权,你是否有兴趣印刷?”

    刘嘉起先没怎么放在心上,勃朗特三姐妹的肯定轮不到她,简·奥斯汀的她也不配,马克·吐温、莎士比亚这种百年一现的名家名作,想都不用想。

    还能是什么书。

    “詹姆斯·乔伊斯写的《尤利西斯》。”

    呃,这不巧了么!刘嘉刚吐槽过那是一本看不懂的小说,但是,她知道这本书的地位,以及……销量。

    她还知道,这本书与《北回归线》《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一起,并列为20世纪欧美三大禁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禁书就代表着,会有一堆人偷偷摸摸想要看,花高价也想要。

    如同禁酒令一样,越禁越禁不住。

    西尔维亚告诉刘嘉,作者乔伊斯1918年就在美国的杂志上连载,去年1月,美国报业查禁并烧了书,连载《尤利西斯》的杂志都被美国的“防止罪恶协会”控告,今年,又继续被起诉,要罚重金。

    很多美国的出版商本来想出版的,结果得知这个消息后,纷纷退缩。

    “乔伊斯刚刚迁居巴黎,他找到了我,给我看了样稿,哦,我真的太喜欢这本书了,它通过对人性的意识进行剖析,展现了他们的精神生活,我认为他写出了一个时代将要面临的问题和危机……”

    西尔维亚不吝溢美之词,刘嘉听得一脸懵逼。

    最后她说:“我有一个书店,名叫莎士比亚,我可以销售这本书,但是需要有印刷厂和出版社,你有没有兴趣?”

    刘嘉问道:“美国不允许,那法国的法律允许吗?”

    西尔维亚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我也是从美国流亡过来的人,你猜我为什么会选择定居在巴黎,而不是伦敦呢?”

    刘嘉笑而不语,心想:谁知道呢,毕竟法国是世界三大美食之国,伦敦只有鱼和薯条。

    她想了想:“有书稿吗?我想先看看。”

    西尔维亚显然是有备而来,她马上从包里拿出完整版的手稿。

    刘嘉随手翻了翻,然后,就领悟为什么美国那边不让他出了。

    那些内容,放在晋江,能锁到90%的章节以上。

    诶?美国的道德水平这么高的吗?

    刘嘉本来以为《尤利西斯》是被英国人禁的,毕竟大清之魂在大英。

    再转念一想,它毕竟也是能搞出禁酒令的国家,美国人的道德可能是薛定諤的猫。

    刘嘉告诉西尔维亚,自己要先找律师确认一下,这种小说在法国是否违规,免得下了本钱,印刷完一堆,却要被一火焚之,那就没意思了。

    西尔维亚表示同意。

    施律师对刘嘉想要印《尤利西斯》表示惊讶:“法国的印刷行业确实没有禁止这种类型的文字出版,但是……您这……”

    他想说,您这个卖高端奢侈品,主打客户群是上流社会的人,怎么也会想着要出这种书?

    当然话不能这么直白的塞在老板面前,施律师整理了一下思路,委婉地对刘嘉说:“这种书的内容,与Emma的整体调性不相符合,您名下的几个牌子,都是优雅华贵,积极进取,快乐向上的路线,如果让别人知道这套书是您名下的出版社出的……”

    刘嘉耸耸肩:1“那我就把希腊古典雕塑拉出来一起骂,男神女神都不穿衣服到处跑,下流。”

    施律师愣了一下:“这,这不一样……”

    “大家都是艺术,有啥不一样。只要相关出版法律条例不禁止就行,我去安排了。”

    首先要从出版社走完所有的出版手续,出版社里的一些老编辑完全不敢相信刘嘉居然要出版这样一本书。

    虽然吧,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那么些绮思艳想,但是,在他们心中,中国女人,就应该是害羞、纯洁、老实,根本碰都不能碰这种东西的。

    中国女人,应该是被男人摸了手就要嫁给他,或者把被男人摸过的手砍断。

    应该是守寡就得割鼻子削耳朵,绝对不能再嫁人。

    跟别的男人说句话,就要被装在竹篓子里,浸到水塘里淹死。

    眼前这个中国女人,竟然想要出版《尤利西斯》?

    里面的不少内容,就连他们这些法国男人,也只会在私下场合谈论,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宣扬的。

    这种都没法公开说的东西,怎么可能好卖啊?

    刘嘉笑笑:“你不懂。”

    他们这些法国人,大概对中国文化有所误解,自古以来,艳.情小说、春.宫图在鬼鬼祟祟中成长,不管怎么禁,都禁不住一颗想浪的心。

    从明朝的《XX外传》到21世纪的“此剧网盘见”,还有路遇手中倒拿着手机,还看得一脸认真的人,懂的人自然会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确定不违法违规,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谈封面设计,敲定定价,还有谈分成方式。

    作者乔伊斯接连遭受打击,能把这本书放在书店里卖,已经满足了他最大的预期。

    “封面、定价你们定吧,分成就按平均给我就行了。”乔伊斯到了巴黎之后,没有一家出版商愿意出版无删节版的《尤利西斯》,他又不愿意自己的小说被阉割,于是一直耗着。

    好不容易找到同样被美国政府打击,被迫流亡法国的西尔维亚,说服她愿意替他出书、销售,已经谢天谢地。

    其他的根本就不在乎了。

    刘嘉见他一脸精神不振的样子,笑着对他说:“放心,在法国出版是不违法的。”

    “嗯,就麻烦你们了。”乔伊斯还是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只希望刘嘉和西尔维亚不要再出事,如果连法国这边都对她们进行处罚,那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的正规出版商还敢出他的书了。

    刘嘉与西尔维亚商议先少量的印一部分,看看市场反响,如果反响好,而且又没有被文化审查当局质疑的话,那就再多印一些。

    这样,就算要被焚书,那受到的损失也会小一些。

    所有的手续都拿到了,与作者和销售方的权责问题也都谈好。

    印刷厂便开工了。

    负责印刷厂主要工作的是印刷爱好者郑不艾。

    由于他的机灵聪慧,旅法勤工俭学生的组织需要印刷的东西,都由他负责。

    他自从相信刘嘉不会出卖他们之后,就听从刘嘉之前的建议,藏木于林,藏水于海。

    将他们要印刷的那些传单与刊物,都搬到刘嘉的印刷厂里来印。

    一来是印刷厂开机印刷,天经地义。

    二来是就算有人来检查,满屋子都是印刷品,也容易藏。

    郑不艾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有人把他经常活跃于组织活动之间的事情告诉驻法公使,驻法公使在与法国当局开会的时候,把他的身份告诉他们,要他们时刻紧盯着郑不艾的行动。

    彭举与丽娜时常在一起,丽娜把这件事偷偷告诉彭举,说上头已经定性了几个危险份子,她希望彭举能跟郑不艾划清界线,免得自己也被抓起来。

    丽娜担忧地对他说:“如果你被遣送回中国,我怎么办。”

    彭举一面向丽娜保证自己只跟好人玩,绝对不会被坏朋友带下水,一面把这个消息告诉郑不艾。

    “你要小心啊,万一在路上被人打死了,我还得帮你收尸。”

    郑不艾毫不在意,嘻笑着说:“你替我收尸怎么了?符合孝道啊。”

    招来了彭举的追打。

    在1920年底的时候,旅法留学生的日子越发难过了。

    华法教育会以前每天会发的五法郎维持费,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发。

    学生们听说过几天,力主学生旅法留学生的蔡元培先生会到法国,亲自见他们,他们很激动。

    郑不艾那个圈子里的人,计划印刷一些传单和资料,发给学生们,让他们完完整整地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还有造成现状的原因,等蔡元培先生到法国的时候,就可以清楚地说清自己的诉求。

    组织会议解散之后,郑不艾便来到印刷厂准备开工,顺便再印一点私货。

    他拿到今天要印的文本,看了几页,不由得脸红发烧:“啷个要印这种东西哟。”

    工人们倒是挺淡定,今天要印的是英文版的《尤利西斯》,他们是法国的底层百姓,没几个认识英文的,更没有人认识中文,郑不艾要印的啥玩意儿,他们也不关心。

    反正就按着排版要求排就是了,不在乎认不认识字。

    深夜,印刷厂迎来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他们接到了命令,说这个工厂正在印违法犯罪的东西,要他们把所有印刷物带回去接受检查,工厂当天必须停机。

    郑不艾和几个来帮忙的学生在警察赶来之前,已经匆匆把他们的私货藏好。

    但是他们毕竟太年轻了,一通手忙脚乱之后,神色慌张,脸上涨得通红,头上还有汗珠,一下子便被警察看出了端倪。

    “没干坏事的话,你们慌什么?”

    “我们没慌。”郑不艾的话十分没有说服力。

    为首的警察摆摆手:“全部带走!”

    警察把印刷厂里的所有印出来的纸张带回警察局,还有几个性子急,脾气暴的警察,见一个工人停机的动作慢了一些,抬手就用警棍打坏了一台印刷机,一枚螺丝飞到郑不艾的脸上,把他的脸颊擦伤。

    警察们连夜对印刷品内容进行审查。

    他们接到上级的命令是说这个印刷厂里正在印刷涉政的东西,结果看了几页下来,除了看不懂的一个男人脑内唧唧歪歪,其它的部分只能称之为涉黄。

    跳过看不懂的部分,负责审查的几个人在翻来覆去看着那些在英国被删除,在美国被焚毁的那些章节,看得津津有味,脸上还露出奇怪的笑容。

    用一句名言来形容他们这一晚上干的事,那就是:

    歪歪斜斜的那几页上都写着“下流色. 情”几个字,他们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涉黄”。

    一直到天亮,他们也没有看出更多的名堂来。

    然后,他们看见了一个穿着利落的驼色风衣,走路如带风,沉着脸的女人,大步流星走进他们的局长办公室。

    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还跟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不一会儿,局长便下令,让他们把人都放了,把印刷品都送回去,还要弄坏机器警察的人赔钱。

    他再怎么也没想到,那家印刷厂竟然是刘嘉的。

    刘嘉是什么人,是给全法国警局提供了鲁米诺试剂的人,跟其他几个警察局的局长关系都不错,跟局长太太们的关系更是相当的好。

    现在是什么时候,各位局长都憋着劲,想要等大佬退休,自己上位的时候。

    自己没有办法进步的时候,最期待的就是对手出错。

    他手下的人昨天出的错可太多了,刘嘉印刷的书虽然有点那个啥,但她是拿到正规合法批文的,他的手下抓了人还能说是配合调查,但是弄坏了机器,这事性质就不一样了。

    还有那个小个子脸上那道细细的伤口,在他的竞争对手眼里,那就是皮开肉绽的重伤。

    昨天那个为首的警察被局长要求向郑不艾道歉。

    警察觉得自己也很冤,没管好自己手下的人确实是他的不对,但是这小子和另外几个中国人,慌张成那个样子,谁不怀疑他们有问题啊。

    “对不起,是我的错,你们按正常流程印书,为什么会紧张成那样啊?我就误会了。”

    郑不艾和那几个学生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刘嘉挺身而出:“你不懂,我们中国的男孩子,从小就要上男德培训班,看一眼女人,就得把她娶回家,随便摸女孩子的手,那只手就要被砍断,三岁就不能让妈妈看见自己的身体。

    他们看到那样露骨的描写,当然会紧张。

    看看我们这小帅哥的脸,都被弄伤了,你们知不知道,有多少个女孩子喜欢他,这可是要等半个月才能好的重伤啊。”

    局长心里抽抽,来了来了来了,如果这事让他的竞争对手知道了,拿去到总局面前告状,也会是这个调调。可能还会被安上影响中法友谊的罪名。

    最终,局长出了维修机器的钱,连郑不艾脸上的那一丝看起来马上就要好的重~伤,也获赔一百法郎的医药费。

    郑不艾和那几个学生表示愿意原谅警察们的粗鲁之举。再加上刚好彭举也带着好吃的过来探望丽娜,大家和乐融融的一起吃吃喝喝,这事就算过去了。

    从警察局里出来之后,几人向刘嘉道谢。

    刘嘉笑笑:“真奇怪,你们谢我什么。他们砸了我的厂,关了我的人,收了我的书,我来找他们算账是应该的,又不是为了帮你们。”

    说完便驱车离去。

    另外几人不知刘嘉秉性,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郑不艾心里清楚,他高高兴兴地说:“走,回去开工吧,晚上用我的医药费吃顿好的!”

    125.  第 125 章   说服的艺术

    法国的出版禁令果然很松,即使书进了局子走了一圈,最终也平安无事的被放了出来。

    第一批书平平安安地出现在“莎士比亚”书店的架子上,没有什么人看。

    很多人以为这本书的主角是希腊神话里的尤利西斯,也就是设下木马计屠了特洛伊的奥德赛。

    有些对希腊神话有兴趣的人,随手翻开一看,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放了回去。

    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到小黄文的部分。

    刘嘉连着问了三天的销量,西尔维亚只能摇头,说一本都没有卖掉。

    她卖过很多书,也做过推荐,但是这本书让她十分纠结,不知道应该怎么推。

    如果往人性、意识流与反映社会大众心态这种大场面来推荐,更不会有人看。

    如果往香艳、情.色角度来推荐,只怕巴黎的家长们要跳脚,这种书怎么可以放在书店里卖,万一小孩子偷偷摸摸买来看,被带坏了怎么办!

    其实,她也是从这个方面考虑,才连推都不敢推。

    本来还能在书架上卖,要是像某些小众爱好突然被端到大众面前,而大众又不接受的话,上头直接一刀切,统统不准卖,那可怎么好。

    刘嘉明白她的顾虑,但是印出来不卖,这怎么行,虽说印的不多,但那也是两百本啊。

    两百本不是钱啊!

    她想了想,拿起几本书,前往位于塞纳河左岸的丁香园咖啡厅。

    这里依旧是文人的天下,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海明威。

    “海明威先生。”刘嘉走到他身边,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

    海明威转头微笑:“啊,是你啊,Emma小姐,最近怎么样?”

    “哦,我发现了一本非常有趣的小说,其中的写作手法非常新奇有趣,可惜,关于一些涉及人类本性的东西写得比较多,所以在美国被禁了。”

    刘嘉把《尤利西斯》放在海明威的面前。

    海明威随手翻了两页,然后对刘嘉说:“这本书可以借给我看吗?这里过于吵闹,我想带回去好好看。”

    “没问题。”刘嘉笑着答应。

    一旁有人凑过来:“嘿,你们在聊什么?我好像听见了一本很有趣的书?”

    刘嘉转头一看,是个大胡子,不认识,课本上没见过。

    海明威介绍道:“他叫戴维·赫伯特·劳伦斯,现在正在环球旅行,他写过不少本小说。”

    劳伦斯?刘嘉一时想不起来哪个劳伦斯,她的脑子里只有《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以及《阿拉伯的劳伦斯》。

    他绝对不可能是这两个劳伦斯中的任何一个。

    这位劳伦斯先生十分热情,挤到海明威和刘嘉中间:“嗨,叫我戴维就好。欧内斯特真是太客气,我不是在进行什么环球旅行,完全是被英国人赶出去了。”

    他耸耸肩:“我是一个和平主义者,可惜我的太太是德国人,他们非要说我是德国间谍,一直在监视我们全家,去年才允许我离开。”

    刘嘉问道:“那您写的小说都出版了吗?”

    “嗯,都出版了。”

    “哦,真是太遗憾了,您的小说有哪些呢?我是否有幸做为法国的代理商?”

    劳伦斯先生半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儿子与情人》《虹》卖的是全球版权,应该没有办法拿给你。《恋爱中的女人》嗯,好像也卖的是全球版权。哦,真是抱歉,我们相识的实在太晚了。”

    听到《儿子与情人》,刘嘉就想起来他是谁了,他的《羽蛇》,也是被很多人认为看不懂的小说。

    他最经典的代表作,就是与《尤利西斯》并列三大禁书之一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看那意思,他现在还没写。

    刘嘉笑着说:“没有关系,您还会继续有作品不断问世的,希望到时候,您可以把您的书交给我来出版。”

    “哈哈哈,承你吉言了,我的小说都充满了争议,出版它们需要冒很大的风险。”劳伦斯嘴上说着风险,脸上却写满了得意。

    刘嘉把《尤利西斯》放在他的面前,微笑:“不知道您的书,争议能比它吗?它已经被美国全境禁止出版了。”

    一听到禁止出版,劳伦斯先生颇有些意外的睁大了眼睛。

    他很快地翻阅了眼前的书,然后,他顺利的看到了未删节内容。

    劳伦斯先生吹了一声口哨:“我想,您一定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去面对争议。”

    “那当然。”刘嘉微笑,她根本就不在乎,中国四大名著都有人骂,不被骂的都是没销量的。

    离开丁香园咖啡厅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下来,刘嘉发现路边有一家店,招牌上写着Gillette,店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刮胡刀的刀片。

    哦?吉列?

    刘嘉好奇的走进门,店员热情地招呼她。

    柜台里不仅有看起来就很刚猛的男士剃须刀,还有看起来很秀气的女士剃须刀。

    1915年,吉列就无耻地掀起了女士们的焦虑,它用大量的广告告诉女士们,腋毛腿毛,都no fashion,等于男性化,有品位的女人都脱毛,脱毛的女人都是高档上流的女人,不脱毛说明没有身份地位。

    女士们的剃毛刀,只有一丁点大,便于藏在浴室里。

    刘嘉把剃刀们都看了一遍,发现都是单片式的,没有现代三个刀片次第叠在一起的那种高级货。

    单片剃须刀,经常会剃不干净,三连刃就没有这个问题。

    虽然她不懂,但是感觉三个刀片连在一起,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得的技术成就,只要稍微调整一下距离就能搞定。

    说到这个,她又想起了没有出息,不思进取的飞利浦,电动剃须刀呢!你们这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赚钱啊。

    还有我的LED灯呢,你们就不能赶紧开始研发。

    刘嘉买了一把单片剃须刀,想回去研究研究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回到办公室,锦儿已经在等着了。

    最近刘嘉给她安排了新的工作要求:

    除了调查已经在销售的商品的竞争力、调查巴黎各个阶层喜好的变动走向之外,还要她自己研究最近有什么新东西值得成为开发的产品。

    锦儿刚开始也挺头疼,现在做得还不错,她已经会通过报纸还有在其他地方进行拦路调查了。

    “最近我发现,足球有可能会成为一个不错的发展机会。”锦儿说。

    她列举了几个Emma应该进军足球行业的理由,第一,英国女子足球队已经连续拿下了好几年的各种比赛的冠军,一票难求。

    第二,Emma’s Mode在完成法国奥运冠军的网球裙、荷兰女王的骑行服、英国校际花滑队的表演服之后,在体育界已经打下了足够好的基础。

    “结论是,你觉得女子足球会怎么样?”刘嘉问道。

    锦儿觉得小姐这话问得奇怪,当然是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啦,完全没有看出来有颓败的可能性。

    “全英国才那么点大的地方,都有一百五十支女子足球队呢。”

    刘嘉却没有这么乐观,中国国足一向拉胯,女足偶尔还能在世界级的比赛里亮一亮,所以,她关心过女足的历史。

    知道它发源于英国,在女人穿裤子都是惊天大忌讳的1885年,英国的女人们能穿着短裤在赛场上跑。

    然后,在1921年12月5日,英国足协下了一道禁令:禁止女子足球队在男子足球队的球场上进行比赛。

    他们说的很清楚:“女性踢球引发诸多抱怨,我们认为必须表达这一强烈的意见,足球这项运动非常不适合女性,不应该受到鼓励。”

    不仅仅是英国,加拿大人直接禁止女足队在加拿大参加比赛。

    美国人更恶心,要求女足队跟男足队比赛,那场比赛的结果也不知是打了谁的脸。

    女足踢男足,9场比赛,结果是3胜3平3负。

    这是来自于国家层面的压制,刘嘉知道根本无力反抗。

    Emma还没混到洛克菲勒和摩根在美国的地位,更没有混到二战之后,三星在韩国的地位。

    别说她了,就连之后做大做强的香奈尔都没能打得过军工企业,得到她想要的公司。

    刘嘉清楚的记得女足运动彻底凉掉的时间,这倒也好,能赚一波快钱。

    “你可以联系迪克·克尔女子足球队,给她们先做一批,但是到九月份,就不能再接任何女足相关的订单。”

    锦儿不理解:“为什么啊?女足发展了那么多年,势头很好,还有……”

    “就是势头太好了。”刘嘉淡淡地应了一声,“按我说的做。对了,你的调查能力越来越强了,不如考虑开个调查公司吧?”

    “啊?是侦探事务所吗?”锦儿睁巴着眼睛,她刚刚看完《福尔摩斯》,瘾正大着。

    “不是,是可以帮助你做调研这些东西的公司,这样可以多调查一些地区和更多的人。你一个人一天最多问一百个人,如果有十个你,那就是一千人,一百个你,就是一万人。除了巴黎,还可以在伦敦招募人手……”

    刘嘉给锦儿描述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一堆人做调查,然后把结果交到她的手里,她只要负责统计分析,不需要再这样风里来雨里去。

    “可是,如果他们偷懒呢?他们说那是他们调查的结果,但其实是他们自己乱填的呢?”锦儿苦恼。

    刘嘉微笑:“哎,你说你,缝纫厂管几百个人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如果他们根本就没有缝,而是直接把布片扔到篓子里呢?或者随便缝两下,混过去呢?”

    “我会抽查的呀!”锦儿说完,忽然就领悟了,对哦,调查结果也是可以抽查的。

    “嗯,现在就交给你一个调查的新任务,找人蹲守在几个大型百货公司卖剃刀的柜台,盯三天,看看一天有多少人来买女士专用的剃毛刀,买的都是什么牌子。”

    锦儿接下任务。

    这边刘嘉接到《L’Auto》广告部的电话,问她有没有兴趣在他们组织的比赛上打广告。

    “什么比赛?”

    “环法自行车赛。”

    这个比赛非常有名,起源竟然是法国的媒体界之中的犹太人和反犹太人势力大撕逼。

    《L’Auto》为了跟几大反犹媒体唱对台戏,于是办了环法自行车比赛。

    比赛那会儿的报纸销量从两万五,猛增到六万五。

    刘嘉当年看到这段八卦的时候,忽然想到经济学上提到的马太效应,真是越有钱就越有钱,没钱的人哪会为了争一口气,办一个全国性的活动。

    如今这个神奇的媒体找到她了,广告部的人找到她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荷兰女王去几个国家出访时,在几个国家瞎转悠,被他们的驻外记者看见了,以及听说女王骑的自行车有一些地方的设计是刘嘉出的主意。

    他们觉得刘嘉应该是个对自行车运动也很有兴趣的人,也愿意在自行车赛车上投广告。

    “诶?她穿了?我怎么没感觉到?”根本就没有人来预订啊,跟上次英国王子穿爱玛仕造成轰动狂抢的效果完全不一样。

    对面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可能与现在女性骑自行车的人数不多有关系。”

    是啊是啊,现在还认为女人骑自行车会导致“自行车脸症”呢。

    “那我投什么广告,都没有女人骑自行车。”刘嘉不开心了。

    对面犹豫片刻:“其实,我们有计划举办一场女子自行车比赛,但是资金问题,暂时没有找到赞助商。”

    刘嘉马上说:“如果有足够多的选手报名的话,我可以赞助。”

    “如果您可以确定的话,我们可以马上开启招募活动。”对面说。

    “好的。”

    挂了电话,《L’Auto》的广告部职员长长吐出一口气,坐在他身边的同事困惑地看着他:“我们什么时候说要办女子自行车比赛?”

    “刚才。”职员站起身,敲开总编的门:“威廉先生,您好,是这样的,刚才我与Emma小姐通话,她说希望举办一场女子自行车比赛,她愿意提供赞助,只要有足够的人报名参加。”

    总编摸着胡子:“你知道举办一场比赛,有多么麻烦吗?”

    “是的先生,我去年的工作是协助环法自行车赛的前期筹备到收尾的工作。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们的销量比我们的竞争对手多卖出3倍!还不包括广告收入。”

    总编叫来几个人讨论一番之后,最终决定,可以在报纸上刊登比赛招募信息。

    法国的女士们对自行车的兴趣本来不是很大,直到她们看到末尾的奖金那一栏。

    什么兴趣不兴趣的,不要跟我谈兴趣,谈钱!

    126.  第 126 章   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

    刘嘉把从吉列那里买来的刮胡刀给阿牙和保罗,让他俩试试效果。

    阿牙的胡须软而稀疏,比较容易处理。但是刮那几根留得比较长的胡子的时候,也会刮不干净,总会留下那么一小茬。

    保罗的胡须则坚硬,而且他的脸上有伤,十分崎岖,刮胡子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

    “我都是用剪刀修胡子的,很久没有用过剃须刀了。”保罗对此不以为意。

    刘嘉摸着下巴:“那不行,一个都不能少。我有个想法……”

    阿牙本能的反应就是向后退一步,她每次“有个想法”的时候,都是奇奇怪怪,难以实现的主意。

    “别这么紧张嘛,”刘嘉笑得好像狼外婆,“你看这刮胡刀,只有一个刀片。”

    多新鲜呐,谁家的刮胡刀不是一个刀片。

    “保罗他是外国人,他不懂,你是中国人,肯定知道关羽的拖刀计吧。”

    阿牙困惑地看着她。

    刘嘉又继续说:“就是先砍胡子一刀,假装转身逃走,趁胡子不注意,再反手砍它一刀。”

    阿牙大为震惊,什么,还能趁胡子不注意?

    刘嘉兴致勃勃地补充:“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这就是告诉我们,刮胡子用的刀片,应该要用三个刀片,连着砍,才能把胡子刮干净。”

    阿牙眨巴着他的眼睛,老板连古文都拿出来拽了,看来她的“有个想法”是志在必得。

    他反倒松了一口气,刘嘉在坚定的想做什么的时候,心里都已经有了具体的设定,不会让他跳出舒适圈,自己寻找光明的未来。

    “老板,您有什么指示,直接说吧。”

    刘嘉把她见过的五层式剃须刀的样子画给阿牙:“我希望你能想办法,把这些刀片这样子叠放在一起。”

    “就这?”阿牙头一次听说这么简单的工作,他很自信。

    然后,他就知道什么叫做步入深渊的第一步。

    “诶?跟我想像的不一样啊。”刘嘉拿着阿牙交来的刀片,发现那厚度,相当的丧心病狂,跟她认识的剃须刀长得完全不一样。

    叠在一起刮胡子,胡子受到的是钝器伤,或者是强拉硬扯伤,而不是标准的锐器割伤。

    阿牙根本不知道她的想象是什么,只能默默地等着老板再给她下命令。

    刘嘉仔细检查刀架设计之后,摆摆手:“刀架设计的不错,行了,没你的事了,去忙吧。”

    有人被放走,就有人会被抓住。

    刘嘉找到生产刀片的厂家,要求把刀片的厚度起码再削减一半。

    厂长对这个要求理解不能:“小姐,刀片太薄的话,容易碎。”

    “你不让它碎不就行了。”刘嘉的话让厂长无法回答。

    如果不是Emma名声在外,他就要认为眼前这个女人是吃饱了撑的来找碴的。

    刘嘉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片,递给厂长:“你可以试试用这种材料,说不定会有特别的效果。”

    “这是什么?”

    “德国秘密研发的神秘金属。”刘嘉一脸高深,“是战时有人从柏林悄悄偷出来的,辗转从布拉格偷偷运到巴黎,这东西发明的晚了一步,要是在德皇投降之前拿出来,德国人就赢了。”

    这种地摊文学风对于21世纪的人来说就当一个笑话听听,跟“我,秦始皇,打钱”差不多一个意思。

    但在21世纪还真有人相信秦始皇复活,被诈骗,又怎么能怪人家20世纪20年代的人上当。

    厂长手里托着那半块形状怪异的金属,让手下人试着去把它熔了。

    刘嘉这次倒也不是完全忽悠人,这片金属是刘嘉去宝马公司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一个炮弹碎片。

    那是德国当时最高科技水平的试验品,差一点就要装上宝马牌飞机,去轰炸巴黎了,可惜,没来得及。

    只剩下了这么一片实验后的剩余物,刘嘉怀着“这是一战的纪念品”的态度把它带回巴黎。

    当她发现五层刀片厚到根本没法用的时候,刘嘉就想起了大陆的东南方向,名为金门的地方,那里有三大特产,其中一样特产是菜刀。

    传说它们的菜刀好,就是因为当时“万炮震金门”,炮弹嗖嗖地掉下来,当地人就去捡了弹壳用来打刀,炮弹质量好,打出来的菜刀特别锋利好使。

    于是,她才会想起带着炮弹片去找刀片厂的人试试。

    刀片熔开,按照刘嘉的要求压成了0.1毫米的极薄刀片。

    “不行啊,淬火之后太硬,轻轻一碰就断。”技术工程师过来回报。

    厂长看着刘嘉。

    “加热和淬火的工序多来几次,能不能好一点?”

    工程师摇头:“不行……”

    接下来他解释的东西,刘嘉一个字都听不懂,什么应力,什么屈服点,什么复相,金属间相……

    她只听懂了一点,好像是降温速度不够快导致的。

    “等着!我给你们找降温速度够快的东西来!”刘嘉一个电话,叫来了两大箱干冰。

    钢铁厂平时降温只用冷水,哪见过干冰,只当这是外行的瞎胡闹。

    厂长根本就没有抱以希望。

    结果,真的是胡闹,温度还是没有降到位,做出来的刀片依旧不能正常使用。

    他真切的希望刘嘉能放弃梦想。

    “等等,我想想!”刘嘉眼睛看着天花板,大脑飞速运转,-78.5度的干冰都不能满足你们这些小妖精,还有什么可以迅速降温的东西?

    她想起了所谓的分子料理,那些美食up主们做这种东西的时候,都会提到——液氮。

    “液氮,你们有吗?”

    工程师看了一眼厂长,厂长摇头:“那是大厂才会有的东西,我们的产品不需要……”

    虽然刘嘉很想劝他们跳出舒适区,但是从来没有做过的人,就算想跳出去,也需要时间,他们愿意跳,她却等不起。

    此时刘嘉想起了德国的鲁尔工业区,那是德国的工业命脉,凡尔赛条约要赔的钱都指着这个地区出,现在他们一定特别想要获得订单。

    不过据刘嘉所知,现在他们肯定没太多的订单可做,赔不出钱,导致法国在1923年强占了鲁尔工业区,德国人躺平了摆烂。

    趁这个机会,找他们代加工刀片,他们的态度一定比这个法国人好,说不定收费还便宜。

    刘嘉说干就干,马上找来鲁尔区做钢铁制品的所有工厂名单。

    她看见了“蒂森”,还看见了“克虏伯”。

    “诶?现在这俩还是分开的啊?”刘嘉记得她公司里的电梯就是蒂森·克虏伯的。

    她认真的看了这两个公司的简介,这两家都是卖军.火起家的,克虏伯家还跟皇室有勾勾连连的关系。

    蒂森家则是整个德国钢铁工业的龙头老大。

    像这种高门第的垄断老大,必然是骄傲的。

    骄傲的龙头老大因为一纸条约被按着头,必然是不服气的。

    不服气的人最想干什么?翻身。

    谁能让德国再次伟大,他们就会跟着谁。

    1939年之前,谁最热衷于让德国再次伟大。

    当然是落榜美术生了!

    就算刘嘉不知道蒂森克虏伯的真实历史,这么推理下来,也觉得他们少不得要惹事生非,离远一点比较好。

    刘嘉把鲁尔区的各家工厂的简介全部看了一遍,感觉个个都是马上都能提着刀去闪击波兰的主。

    “我就平平静静地想要一把刀,怎么就这么难呢。”刘嘉叹了口气。

    此时锦儿送来一盘切好的水果:“小姐,休息一会吧。”

    “嗯……”刘嘉拿起一片苹果,忽然想到一个就算跟落榜美术生有关系,也绝对不会太大的公司——双立人!

    记得它家一直坚持卖厨具。

    想来小胡子也不会太看得起它。

    毕竟二战的时候,已经不是挥刀冲锋,排队等枪毙的时代了。

    那么,问题来了。

    她只知道“双立人”这么一个中文名字。

    英文名字是啥,不知道,是Two stand people吗?

    既然是德国公司,就不能小瞧它,就冲着巴伐利亚那什么什么鬼的公司居然就是宝马,双立人的德国名字肯定也没这么简单。

    没有名字,上哪儿找去。

    好在刘嘉记得双立人的LOGO,那两个长得好像埃及壁画似的人物。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LOGO跟她记忆中的是不是同一个东西,不过总比没有的强,先试试吧。

    锦儿拿着LOGO出去问了刚五分钟就回来了,同时带着一个名字“Zwilling JA Henckels AG”。

    刘嘉:……这么长的名字,跟双立人有什么关系!

    “他们说这个牌子在巴黎世博会上拿过金奖,很有名的。”锦儿把她打听到的公司地址和电话放在刘嘉面前。

    双立人很是讨厌,在德国、奥地利、丹麦和荷兰都设有专卖店,就是没有在巴黎设,怎么,看不起巴黎咋滴!

    刘嘉拨通双立人公司的电话,对面听说这边是巴黎,态度很是冷淡,一副要死不活的口气。

    啧,你们这样就不好了,赚钱嘛,对主顾客气一点又不寒碜。

    刘嘉向他们解释自己是中国人,对面的态度很明显有了180度的反转,热情地询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她的。

    “我想要做刀片。”

    “哦,您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做刀片,我们非常在行!”

    对面发出骄傲地声音。

    曾经在飞利浦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在双立人身上,他们对刘嘉的要求感到十分不可思议,那么薄的刀片,很难保证它的坚韧性,不是太软容易变形,就是太脆容易折断。

    但是,当他听说这是法国人做不到,所以刘嘉才转而向他们求助的时候。

    容克贵族骨子里的高傲让他愿意一试,以及刘嘉给的实验费用确实不少。

    冲浪板厂的老板来交货。

    刘嘉站在滑板上踩了两脚,对滑板提出了几个改进意见,比如滑板的形状,要做到能让人踩着滑板跳起来,滑板跟着翻一圈。

    基本功能已经达到了,刘嘉总觉得还有哪些不足。

    哎……它不亮啊。

    刘嘉找到宝马公司,问他们有没有搞定供电问题。

    对方工程师表示按照她上次说的切割磁力线思路,做出来了一个小型的发电设备,但是电力实在太微弱了,只能让一个小灯泡亮起来。

    离刘嘉向他们提出的“让整辆小汽车跑起来,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先把你们做好的东西发过来。”刘嘉说,“这是一期工程,你们继续研究二期工程。”

    滑板会发光,那是滑板的附加价值,现在全世界没有一个人知道滑板是个啥玩意儿,只看外观,也就是一个木板加四个轮子,平平无奇,玩不出花样。

    刘嘉先让郑不艾和彭举两人学会了最普通的上板,转弯,然后让他们带着滑板去学校里滑。

    彭举个子高腿长,滑起来的背影颇有玉树临风的意味,引起不少女同学的目光。

    郑不艾个子矮,但胜在灵活,他自行发掘出刘嘉只能形容,却不能亲自做到的动作。

    地推人员当然不能只有两个,刘嘉又收买,啊不,雇佣了好几个长相英俊的男人,还有漂亮的女生,在各个大学里踩滑板。

    中小学生也没有放过,他们那个年纪,正是看到同学有什么新鲜物件,自己也想拥有的。

    再加上刘嘉蹭的是1924年冬季运动周的热度,年轻人玩滑板,那是玩吗?那是在有限的条件中体验冰雪运动的魅力,为1924年助威。

    从德国寄来的摩擦发电设备已经到了。

    设备果然很小,点一个普通大小的钨丝灯都颤颤巍巍如同鬼火。

    根据实验结果,只能点亮圣诞树上小灯泡那么大的灯。

    自行车轮子是点不亮了,滑板的轮子可以抢救一下。

    普通滑板刚在学校里风靡了三天,就有了推陈出新的款式:轮子一滚,中间的小灯泡就会发光。

    年轻人们乐坏了。

    特别是普通阶层的年轻人,他们向往着社交,但又觉得舞会那种形式太正式,不管什么性格的人,往舞会上一站,都得端端正正地穿着人模狗样的衣服,摆着架子,很没有意思。

    发光的滑板给了他们一种全新的玩法,他们在黄昏之后的篮球场玩滑板,滑板上五颜六色的灯光把整个场子照得好像舞厅一样。

    昏暗的环境,让本来不那么好看的人变得好看了,让本来胆子不那么大的人胆大了,于是,少不得发生了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情。

    好在这里是法国,男男女女之间发生一些香艳的事情都在社会包容的范围之中,重点是玩滑板的基本上是男性。

    男人散发魅力泡妹子,这完全没有问题。

    既然玩滑板的主要目的是要让姑娘们注意自己,那么全身的打扮就不能落下乘。

    有了帅气的滑板,怎么能没有滑板鞋。

    有了合适的滑板鞋,不穿搭配的裤子衣服显然是不行的。

    本来没有需求,一旦被打破了一个缺口,就会发现这里不成套,那里不像样。

    消费主义的陷阱,一向好用。

    刘嘉不想为一块滑板再租个店面,就打算先找个角落让它们卖着。

    根据销售再决定,要不要专门租个店面卖男士运动用品,于是Emma’s Mode 里辟出一块给男性运动服饰,滑板和相关的用品也在那个区域售卖。

    当带灯泡的滑板上市时,店里的衣服也推出了相应的男女款运动服。

    买滑板的同时购买滑板运动服,可享九五折特惠。

    一时间,年轻男女到店里来排队购物的热情高涨,在等待更衣室的时候,有着共同的爱好的男女闲极无聊,开始聊天。

    还没进更衣室,已经有几对男女交换了姓名和联系方式。

    成就了好事的年轻人不吝大肆宣扬自己是怎么找到对象的,刘嘉的店莫名就变成了爱情圣地,哪怕不喜欢滑板的人,也会去她的店里转一圈,寻找可能的春天。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刘嘉当机立断,把旧款稍微改了改,立马推出情侣滑板、情侣滑板鞋、情侣运动服。

    打出的口号就是:对不起,我已经有爱人了。

    这句话是丽娜帮忙想的,她现在看彭举怎么看怎么喜欢,刘嘉向她询问她怎么看待情侣套装的用途时,她脱口而出:“就是让别人离我远一点,不要再烦我了。”

    刘嘉本来想的是把情侣对彼此的独占欲当做广告词。

    后来觉得用对彼此表示忠诚的广告词会显得和软一些,大多数人希望的爱情并不是爱情战争那么激烈,还是想甜甜蜜蜜的过日子。

    在巴黎的几个街区,出现了大规模的年轻人聚集,他们会在黄昏的时候在一起玩滑板,交流心得,男女都有,路过的人也见惯不怪,并不会有人报警。

    有一天,郑不艾敲响刘嘉办公室的门,他进来之后,神情有些局促不安,搓着手。

    一点都不像他。

    刘嘉问道:“你杀人了,还是把厂子炸了?”

    “……”郑不艾没想到刘嘉的思想这么劲爆,连连否认:“不是不是。”

    再不说话,刘嘉不知道会脑补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告诉刘嘉,他们同学想买一批滑板,托他来问问,能不能便宜一点。

    “哦,你们要的话,给个成本价就行了,干嘛这么紧张?”刘嘉摇头。

    “我们想要一些最便宜的,没有灯泡的那种。”

    刘嘉微微眯起眼睛:“你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买滑板之意不在滑啊。是要成立滑板大会吗?”

    “没有啦,哈哈哈。”郑不艾抓着后脑勺干笑。

    他们最近组织活动越来越多,已经连续发生过几次被人盯上的事情,导致会议开了一半,不得不转移,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东奔西跑的,而且,一堆年轻人悄悄咪咪扎堆坐一屋,确实目标很大,警察来敲门,看着满当当一屋子的人,都很难解释他们到底在干嘛。

    近日滑板运动的流行,以及上次印刷厂的事情,给了他们新的思路。

    他们打算以玩滑板之名,找个封闭的仓库或者篮球馆开会,有警察来,就说玩滑板,有理有据,就算警察也不能因为玩滑板抓人。

    尽管郑不艾没有明说,刘嘉也已经猜到了大概,他们这群人,是集体玩滑板的人么?

    所以,当郑不艾的同学们过来取货,问一共要多少钱的时候,她说:“不用钱,你们拿去吧。”

    一位男生从兜里摸出准备好的钱:“不行,我们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刘嘉一把将他拿着钱的手推回去,笑着说:“没有白要,这是从郑不艾的工资里扣的,这些滑板,是他整整一年的工资,不要客气,拿去用吧。”

    “啊?”郑不艾困惑地看着她,“可是,昨天才发了我工资呀。”

    刘嘉一本正经:“这是预发的,是你明年的工资。”

    来拿滑板的人中,有一位气质沉稳的年轻男人,郑不艾叫他赵大哥的人问刘嘉:“我听说了,你一直在帮助我们,非常感谢。”

    刘嘉矢口否认:“别随便往我身上贴金啊,我可没有帮你们,我也不认识你们,我帮你们完全因为郑不艾和彭举两个人是非常好用的员工,帮你们,他们就会老老实实在我店里工作,不会跳槽,不会偷了我的设计图卖给其他店。”

    其他深知她秉性的人在一旁轻笑出声。

    “不许笑,在聊买卖人口的大事呢!”刘嘉绷着脸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

    ·

    双立人那里的技术得到了突破性的提高,虽然没有达成刘嘉想要的0.1毫米,不过也比现在的吉列剃须刀厚度削了一半。

    “五层刀片有点难度,三层还行吧。”刘嘉看着刀片叠加效果,觉得厚度勉强满意,然后找塑料厂,按阿刀用木头削出来的模型,做成可以放三层刀片的剃须刀的刀架。

    手柄部分也不是现在最常见的直柄,而是符合人体工学的曲线型,抓起来比较舒服。

    但是,它的价格也相当的高昂。

    吉列安全刀片才卖2.4法郎,Emma的三层刀片刮胡刀要10法郎。

    就算多了两个刀片,也不能贵出这么多啊!

    去报社打广告的时候,广告部的人都觉得她是不是疯了。

    贵这么多,谁的脸这么金贵?

    要知道现在还有好多人还在用最古老的刮脸刀,连吉列的都不买。

    “试用总是可以的嘛。”刘嘉笑笑。

    她的广告并不是销售广告,而是欢迎领取试用的广告。

    留下姓名和地址,会有专人把剃须刀送货上门,试用七天。

    七天之后,如果觉得好用,就付钱把它留下,如果觉得不好用,会有人再上门来把它领走。

    如果你推荐二十个从没有申领过Emma剃须刀的朋友,无论男女,只要他们愿意试用。那么,你只需要花50%的价格留下它,算下来,比吉列贵了一倍,可是刀片多了两倍啊,还是赚的!

    而且,真的好用,吉列的单刀片要来来回回刮好几次,Emma的三刀片只要走一回,就能把脸刮得光溜溜,非常省事。

    在第四天的时候,开始有很多人想留下刮胡刀。

    原本纯洁的友谊发生了变化:“你领过Emma的剃须刀了吗?”

    “嗯,领过了,昨天克里斯让我领的。”

    “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至于两人同时走到一个人面前,逼问他:“你的推荐人填我还是填他!”

    这是连刘嘉也不曾设想的修罗场。

    127.  第 127 章   我才不干打价格战这种……

    昨天,郑不艾和彭举两人高高兴兴地向刘嘉请假,他们说:“蔡元培先生已经到法国了,今天会在华法教育会发表重要声明。我们想去听听。”

    “我要是你们,我就不去。”刘嘉说,“白白浪费时间,反正有好事,少不了你们,有坏事,你们又不能当场揍他,还不如留下给我好好干活,中午还有顿惚吃。”

    “哈哈哈……”大概是刘嘉一向总是喜欢跟他们开玩笑,他俩这次也没觉得刘嘉真的不想让他们去。

    这次蔡元培带来的不是好消息,他将要宣布的消息是:华法教育会与勤工俭学生脱离经济关系。

    虽说那每天五法郎的维持费已经有段日子没发了,但是他们不给是他们拖欠,人心里总有一个念想:万一能拿回来呢。

    直接宣布脱离经济关系,那就是完全没有五法郎可以惦记了,大家有本事的凭本事过日子,没本事的回国找妈。

    刘嘉很想多帮帮他们,她已经很努力的开发了很多项目,安置了很多勤工俭学生,但跟整个留学生群体比起来,实在是杯水车薪。

    “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刘嘉叹了口气,经历的事越多,越觉得世事无常,这些学生谁走谁留,已经不是她能管得了的范围了。

    ·

    ·

    想要Emma的打折剃须刀,除了要拉二十个人入伙之外,还要填调查问卷,询问剃须频率、使用后的感觉。

    只卖剃须刀,完全不符合刘嘉的工作作风。

    要搞就搞一套,套装,才能把人套牢。

    刘嘉记得刮胡子的人好像要先搞个剃须膏,但是她从来没用过,不知道剃须膏是个什么玩意儿,到底有什么成份。

    她叫来护肤品开发小组的主管。

    主管得知刘嘉召唤,把本来就没几根的头发抓了两把,用悲壮的眼神看着周围的同事:“我去了。”

    护肤品开发小组之前应刘嘉的要求做了一瓶儿童洗浴泡沫。

    原来的目标是让不乐意洗澡的孩子也对洗澡产生兴趣,后来发现,由于过于担心清洁成份会伤到孩子的皮肤,于是……那清洁配方根本就清洁了个寂寞,要不是里面含有碱性成份,说它是护肤乳霜都可以。

    他们心知肚明,这不是实验中应该有的差错。

    明明是可以避免的,一开始看清楚碱性清洁成份的比重,就可以知道做出来的东西会是什么样的。

    偏偏大家心中都莫名的预设了“孩子这样是可以被洗干净”的想法,没有一个人试一下。

    结果就在刚才,他们发现全组上下花钱花时间,折腾了几个月,搞出了一个完全不符合预期目标的东西。

    在其他的几家大公司要是出这样的事,轻者扣钱,重者开除。

    老板花钱养你们何用?

    护肤品小组的人民群众,已经在想要不要现在就收拾收拾,准备一会儿直接滚蛋。

    主管进了刘嘉的办公室,主动汇报了他们做出来的东西。

    “能清洁但不能完全清洁,护肤成份比清洁成份还多?”刘嘉偏过脑袋,想了想:“它,能起泡泡吗?”

    “能!”这是他们唯一达成的技术目标。

    刘嘉看着忙于工作,满脸胡子起码有三天没刮的主管:“产品带来了吗?”

    “带来了。”他把白色喷瓶放在刘嘉的桌上。

    刘嘉拿出Emma剃须刀:“你在半张脸上涂上它,然后刮胡子。另外半张脸不涂,用同一把刀刮胡子,然后告诉我感受。”

    主管不明所以,反正是刮胡子,又不是抹脖子,他按照刘嘉的要求,把脸分别刮干净。

    用没涂泡沫的脸试刀到一半的时候,刘嘉让他停下,又换了一把完全不一样的单刀片刮胡刀给他:“再用这个试试。”

    他老老实实回答:“涂泡沫的地方没有什么感觉,没涂泡沫的地方有些刺痒。用单刀片刮的地方有点痒有点疼。”

    “嗯,你先等一会儿。”

    刘嘉打电话说了几句。

    不一会儿,进来几个人,他们用放大镜看主管的脸。

    用吉列单面刀片由于需要来回多剃几次才能剃干净,总有手法不到位造成的损失,所以被刮过的皮肤会发红,还有出血的血点,本来这没什么,但是在放大镜下看分外的骇人。

    Emma的刀片也有出血点,但是明显少了许多。

    涂上泡沫再刮胡子的区域没有出血点。

    他们用照相机把三个不同的区域拍下来,拿去冲洗。

    主管还站在原地,紧张地等刘嘉处置。

    “儿童洗浴泡泡是做不成了,做剃须泡泡还是可以的,不过只有你一个人,样本不够,回去再多找几个人试试,调整一下配方。”

    听刘嘉这么说,主管如蒙大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刘嘉又继续说:“不过,你们这次是运气好。那么明显的错误,十几个人竟然一个都没有想过提出质疑。

    这东西,在儿童洗浴泡泡界,就是垃圾,摆对了地方的垃圾是宝,但是有可能,这个垃圾一辈子都找不到它应该呆在什么地方。

    我可不是化学、医学实验室的老板,能容忍研发人员做出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然后晾在那里几十年都不知道应该有什么用途。

    我要的是见效快,马上就能赚钱的东西,明白了吗?”

    刘嘉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眼神像刀一样地盯着他,主管背后冷汗直冒,连连道歉,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赶紧拿着剃须泡泡从办公室里逃出来。

    离刘嘉办公室不远的阿牙正好路过,同是打工人,主管对离刘嘉特别近的阿牙表示了钦佩:“能在她这么近的地方工作这么久,听说她也给了你不少压力,你在自我调节方面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心得吧?”

    刚才好多人走来走去,阿牙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身份被拉低了。

    护肤品开发部的人是自己出错才会被骂,他可不一样,他看见刘嘉找他会发愁,只是因为要完成她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设计要求而已。

    他在自己熟悉的领域,用刘嘉的话来说叫舒适圈,从来没有出过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嘿嘿一笑:“其实在她身边工作也没你想的那么难,只要不犯低级错误就行。”

    主管:“……”

    他确信阿牙是在影射什么。

    又找了十几个人做试验,结果基本相符。

    报纸上很快出现了一则Emma剃须刀和剃须泡泡的套装广告,放了三张照片,第一张照片上放的是吉列剃须刀的外形,以及剃后效果,在黑白效果下,血点子看起来也挺吓人。

    配字:假如Emma剃须刀是这样的。

    第二张照片是Emma剃须刀的外形,以及剃后效果。

    配字:假如只使用Emma剃须刀,而不使用剃须泡沫。

    第三张是套装的使用效果。

    当时,吉列安全剃须刀是整个巴黎销量最高的剃须产品,它的刀头和刀架形状独特,所有人都能看出第一张照片,说的就是吉列。

    一直做女性服饰用品的Emma竟然推出了男士剃须套装,而且竟然剑指剃须刀的龙头老大。

    很有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意味。

    吉列的老板开始根本没有把这个以女士用品起家的品牌放在心上。

    一个女人,懂什么剃须。

    直到手下买来Emma剃须刀剃须泡沫,他亲自试用之后,轻蔑之心全消,他指示研发部门,必须马上做出超过Emma三层剃须刀的产品。

    如果做不出来,就要在价格上胜过她!

    研发部门对数据进行分析,最终得出结论:三层刀片使用的钢技术已经是现在的顶尖水平,涉及到非常多的工序,如果要破解,需要时间。

    就单纯的成本而言,如果想要达到与Emma一样的刀片质量,完全无法比她更有价格优势,利润会被压得很低。

    吉列的老板想了想:“促销,降价!把剃须刀的价格压下来,让那个该死的女人觉得无利可图,她就会离开这个领域。”

    人民群众激动了,一直价格稳定的吉列以“公司周年庆”的理由降价了,降到1.4法郎,几乎降了一半。

    “居然打起了低俗的价格战。”刘嘉得到消息之后,皱起了眉头。

    “小姐,咱们跟他们打吗?”锦儿知道Emma剃须刀的材料中有一大部分是来自于德国军. 工企业没卖出去的炮弹壳,价格便宜,根本就不怕价格战。

    刘嘉笑着摇摇头:“我们可是高贵的顶奢,刚上市就降价,岂不是很对不起之前花五法郎买咱们剃须刀的人?”

    “那怎么办?”锦儿想不出来。

    刘嘉的唇角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设置三个选项:第一种,买剃须刀送一次价值100法郎的SPA体验,第二种,赠送一次价值80法郎的高端家政服务。如果都不想要,就选第三种,送他们一个价值9法郎的替换装,或者价值1法郎的剃须泡沫。”

    “诶?那谁会要9法郎的替换装啊?”锦儿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设计,简直就是把“别选它”贴在替换装和剃须泡沫的脸上。

    刘嘉笑着说:“因为SPA还没开业呀,我本来就需要有人来撑场面,要是来得人少,我还得花钱请人来当托,最好人人都选SPA。

    高端家政服务也是同样的道理,我希望请我们家政的人越来越多。

    至于替换装和剃须泡沫,每送出去一个,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亏一个,完全不希望有人选。”

    广告登出之后,Emma剃须刀的销量比之前暴涨三倍。

    很多原本觉得Emma是高奢,她们根本就不敢进店的那部分人也走进了Emma’s Mode。

    大多数男人的剃须刀是由母亲或者妻子购买的,有些家庭主妇平时生活精打细算,舍不得为自己多花一分钱。

    但是为丈夫儿子买东西的同时,顺便得到一些自己可以用的赠品,她们在心理上就没那么抗拒。

    法国人知道SPA,也知道那是以前王室贵族的享受。

    很多中等收入家庭的女性在经济萧条之后,也根本不敢想。

    如今只要拉满二十个人头,就可以以五法郎的价格享受价格100法郎的SPA,这简直太划算了。

    五法郎换一次高端家政服务,可以休息半天,也是很快乐的事情。

    就算拉不着人,不就十法郎吗!

    刘嘉亲耳听见有两个太太聊天,一个说:“Emma公司的五法郎买SPA体验券的活动你参加了吗?“

    另一个说:“没有,我选了五法郎买家政服务。”

    然后两人讨论起送的剃须刀真不错,丈夫很喜欢,觉得这钱花得值。

    似乎,商品和赠品的地位被颠倒了。

    算了,这不重要。

    刘嘉默默从兴高采烈的两个家庭主妇身旁路过,不远处就是Emma’s SPA,明天即将隆重开业。

    128.  第 128 章   你是来做SPA的,还……

    对于法国普通人来说,SPA等于洗澡。

    对于有点见识的贵妇来说,SPA等于洗澡水里加点这这那那,以及再掺合着一点宗教仪式,除了洗澡,还有气氛。

    刘嘉在现代进过不少SPA,从188到1888都感受过,对各种营销套路和哄人的手段门清。

    第一天试营业,只有十几位受到邀请的女士在店里。

    她们是活跃在巴黎各个上流沙龙的女人,有些人出身并不那么高贵,但是胜在长得好看,又能说会道,沙龙的主人会邀请她们用来活跃气氛。

    她们的推荐将会决定Emma’s SPA在上流社会的知名度和美誉度。

    一共四个不同装修风格的小厅,每个小厅的服务人员和提供的食物都高度符合所属的文化。

    金光闪闪的欧洲皇家浴室里,墙上用防水涂料画着罗马神话里的故事,沐浴的月神狄安娜,沐浴的爱神维纳斯。

    服务员都穿着女仆装,头上还顶着花边小帽子。使用的器皿是又薄又透的白色骨瓷茶杯,上的点心是用金色三层鸟笼装着的下午茶,糕点主要是好看不占肚子的舒芙蕾之类的东西。

    幽暗神秘的土耳其浴室里的服务员都穿着欧洲人所认为的那种土耳其后宫女子的装束,墙上用瓷砖贴出伊斯坦布尔的蓝色清真寺和索菲娅大教堂。

    端上来的食物是各种切成小块的精美糕点,还有厚实柔滑的加了蜂蜜的酸奶,用的器皿是绘着金边的玻璃杯盏。

    波斯与土耳其差不多,区别是杯盏使用的是金属器,镶嵌着绿松石和红玛瑙。

    中国风浴室里的服务员都穿着唐朝风的服饰,用的器皿用的是欧洲人们心目中的中国餐具——白瓷上彩绘着各种花鸟人物图案的茶壶与杯盏。

    小点心有两套可选:粤式茶点,小碟子小笼屉里摆放着虾饺、烧卖、马拉糕等等。

    淮扬茶点,则是包子、大煮干丝一类。

    原先刘嘉想选择真正的来自中国的茶叶,等法国人喝惯之后,中国的茶农生意也好做一些。

    没想到,在市场上只有印度茶和现在被称为锡兰国的斯里兰卡茶。

    这让她很不开心,怎么回事?

    说好的中国因为卖茶叶和丝绸,导致英国贸易逆差,他们才憋出损招,往中国卖鸦.片呢?

    现在丝绸势微不说,茶叶呢!

    茶叶怎么也没了?!

    刘嘉虽然知道印度和斯里兰卡红茶确实有名,但是没想到他们能把中国茶挤到连影子都看不见的地步。

    此时的刘嘉并不知道,自1848年英国人罗伯特福琼把中国的茶种偷到印度之后,让世界茶叶格局发生了惊天的大变化。

    中国茶叶的出口量从1870年的10万吨,直接砸到1920年的1.25万吨。

    听见刘嘉抱怨中国人买不到中国产的茶,成何体统的时候。

    阿牙告诉刘嘉,与他同船来的人里有茶农,说有不少地方弃茶改种罂.粟,因为卖福寿膏的收入比茶叶高多了,而且还不讲究什么两叶一芽,什么雀舌,也不用操心炒制过程。

    不仅如此,英国人为了抬举殖民地印度的茶叶,对中国的茶叶征收高额茶叶税。

    他俩还有一件不知道的事,那就是1921年,中国红茶被南亚次大陆的茶叶挤兑的根本出不了国,祁门茶业公所发函告知:今年一年都不再卖红茶了。

    既然没人卖,刘嘉又能上哪儿买,只得随便买一些斯里兰卡红茶算数。

    茶点是一方面,SPA的放松价值是另一方面,欧洲风和土耳其、波斯风不讲究搓澡,点上几盏好看的蜡烛,给她们涂涂精油,轻轻揉按一会儿,在扔着玫瑰花瓣的水池子里泡一泡,再去原木装修的桑拿房里蒸蒸就完事。

    中国风从搓澡开始,到小梅帮忙找来的几个女武师们的按摩与正骨。

    勇于体验的女士们痛得鬼哭狼嚎,就连隔壁的三个小厅里都能听见她们的声音。

    吓得她们面面相觑,不知这边发生了怎样惨无人道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前三个小厅的客人出来了,又过了好一会儿,选择中国厅的客人才出来,其他客人一起看着她们,关切地问她们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她们给我们做了一次中国式的按摩,哦,我从来没有被按得这么痛过。不过很奇怪,前几天我的腰背一直酸痛,连阿斯匹林都不能止痛了,但是现在居然不痛了。”

    其他人笑她是不是因为其他部分太疼了,所以原来疼的地方被掩盖住。

    她摇摇手指:“哦,不,你们不会明白那种舒爽的感觉。”

    其他人坚定地认为,她这是被虐之后,抱着“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挨打”的心态,想把其他人骗进去。

    但是她绘声绘色的描述被按完之后,全身完全放松下来的感觉,其他人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很想试试。

    服务员遗憾地告诉她们:今天后面还有其他的预约,无法再为她们提供额外服务,如果还想要体验的话,需要再预约。

    再预约,那就是要给钱的了。

    本以为SPA到此就结束了,在喝了一杯茶吃了几块水果之后,又有服务员过来引她们去做头发。

    除了做头发,还有做指甲。

    到最后要把浴衣换下来的时候,一位女士看着自己穿过来的衣服,笑着摇头:“我觉得这身衣服已经配不上现在的我了。”

    当她们完成所有流程,最终被引导到离开的门口时,她们发现,自己竟然身在Emma’’s house  的二楼。

    刚才明明不是从Emma’s house进来的,怎么兜兜转转会出现在这里?

    她们这才发现,原来SPA的选址,就在house 的后面,两栋楼中间有联廊相连。

    刚才说着衣服配不上自己的人,真的忍不住去看了看当季新款。

    “啊,好香啊,是什么味道?”有客人闻到一股芬芳的气味,向店员询问。

    店员回答:“是刚才那几位客人身上的,她们刚刚从我们的SPA里出来,这股香味儿是SPA里特调的精油。”

    其实,除了那几个客人身上残留的精油味道之外,店员偷偷在店里喷了不少,否则,哪有那么浓烈的味道,又不是烤串摊。

    刘嘉属实把她们的广告效应最大化了,不仅要她们在沙龙上替自己做宣传,就连她们出门这么短短几步距离,也不放过。

    当然,如果她们能带来新的客人,新的客人和她们都可以获赠一块SPA特制的精油皂。

    买剃须刀送SPA的活动仅限前500位,几天的功夫,这个名额就卖光了。

    而且为了保证服务质量,每天只有二十个持券的人能成功预约SPA,先到先得。

    于是,在刘嘉不知道的地方,居然出现了“黄牛”业务。

    有人以二十法郎的价格转让SPA券,还有人提供代排队业务。

    “啧,大意了,早知如此,钱让外人赚了还不如让我自己赚。”刘嘉看着SPA的预约情况。

    只在沙龙上营销不算本事,刘嘉在文人扎堆的左岸咖啡厅找到一些精于写缠绵绯恻,香艳凄美爱情故事的文人。

    花钱向他们定制一批写以Emma’s SPA为舞台的故事,连载在报纸上。

    那些故事中的女主角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SPA放松,高兴了会跟朋友一起去SPA聚会,还有从SPA出去之后,会遇到英俊多金彬彬有礼的男主角。

    宝格丽是蹭狄更斯的热度。

    Emma就要做到没有热度,就自己摩擦生热,必须能蹭上。

    现在华人街舞狮的业务不多,毕竟不是天天都有新店开业,小梅就接到刘嘉的委托,请她教家政中心的员工们学会按摩手法。

    将来总有一天能用上。

    小梅对刘嘉的行为不太理解,同样是SPA,中国风的SPA小厅里安排那么多项目,连提供的茶点都又漂亮又扎实,跟舒芙蕾那种一口咬下去完全是一包空气的漂亮无用之辈完全不一样。

    “这样的话,大家不都选中国小厅了吗?那其他厅怎么办?”

    刘嘉笑笑:“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把其他小厅撤掉,全换成中国风,省得以后被人说中国人没品味没审美,辉煌灿烂还得看欧洲。”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很满意。

    有一位中国来的太太,从SPA出来之后,没有直接下楼离开,而是去敲了刘嘉的门。

    “刘小姐呀,我刚刚从SPA里出来,发现了一些问题,一定要亲自跟你说。”

    哎哟我去,不是吧,这才开业几天,就有客人上门来投诉了?

    刘嘉收起桌上的文件,正襟危坐,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准备接受客人的投诉。

    结果她一开口,刘嘉就松了口气。

    还以为她是洗澡的时候被水烫着了,或者被正骨师傅按得全身疼痛难忍,结果,她不满的地方竟然是嫌弃Emma的茶点太过单调:

    “就五六样东西?也敢叫淮扬茶点?狮子头里面怎么连片小青菜都没有呀?怎么也没有煎炸点心,哎,我还以为Emma的点心能有多齐全,满心以为来这里能吃着韭菜盒子哩。”

    她嘀嘀咕咕抱怨了半天,对韭菜盒子有着详细而到位的形容:“你不晓得呀,我家以前的厨子,做韭菜盒子哟,香得来,剁得细细碎碎,拌上切做细细米的龙口粉丝,还有炒散成桂花样的鸡蛋,包在面饼里,再用菜籽油把两面烙得金黄香脆,一口咬下去哦,轻轻酥酥的一声,满嘴都是香味儿……”

    以前刘嘉最烦有人在自己正忙的时候,以各种理由打断她的工作进度。

    但是这次,刘嘉听她的抱怨听得入神,还忍不住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这位太太想来也是社交场上的名媛,不然怎么她说个吃韭菜盒子的事,能描述得这么到位,光是听她说,刘嘉就脑补了韭菜盒子的香味。

    “连阳春面都没有,只有干丝,那怎么行,一定要有的呀。阳春面要用苏式细面,在滚水里翻一翻,捞出来放在虾皮紫菜汤里,加一勺酱油挑一筷子猪油,还要再烫两棵从地里新鲜摘出来脆爽滴水的青菜……”

    刘嘉本来觉得自己中午吃了不少,怎么现在又饿了呢。

    好不容易送走这位孤独的美食家,刘嘉的心思也没法聚集在文件上了,好想吃韭菜盒子,还想吃阳春面……

    刘嘉让锦儿去中餐馆问问有没有,有的话就打包带回来。

    锦儿出去了一会儿便回来,摇摇头:“老板说,法国本土不长我们说的青菜,也没有韭菜。所以他也不做这些东西。”

    “诶??怎么会这样。”刘嘉是第一次听说这两样最常见的蔬菜,法国竟然没有。

    刘嘉不愿意相信,她转而找阿牙打听。

    阿牙认识的人中有不少是饥寒交迫,不得不靠挖野菜为生的,要说全巴黎有什么菜,如果他们不知道,就没有人知道了。

    这一问,还真问出来了。

    韭菜,没问题。

    巴黎有一种名为“L\'ail des ours”的东西,直译成中文是“熊葱”,不是中国人常识里的细细长长的韭菜/

    叶子很宽,茎是红的,根是白的,乍一看有点像菠菜,不过它的味道是非常稳定的韭菜味儿,也肯定吃不死人,他们已经吃了好几年了,没人因为吃这个吃死过。

    但是!

    熊葱得等到四月份才会出现,现在土地还没解冻,没戏。

    青菜,问题就大了。

    阿牙认识的人,来自好几个省份,其中以两广为最多,在他们认知里的青菜,泛指一切绿色的叶子菜。

    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人,居然连胡萝卜土豆等等都算在青菜的范围之内。

    刘嘉和那位抱怨狮子头不正宗的女士认知里的青菜,俗称“上海青”,或者“矮脚黄”,本以为“青菜”是全国人民都知道的东西,结果很多中国人尚且不知道,问法国人就更没戏了。

    是的,就是找不着,市场里绿色叶子的菜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排成行,唯独就是没有刘嘉想要的青菜。

    本来不提青菜,刘嘉也没这么想吃青菜,被那位女士一提,然后还求而不得,这就很难受了。

    刘嘉满脑子都是青菜虾皮汤、青菜炒油渣,蒜头爆香之后炒青菜……

    “不能吧,偌大一个巴黎,世界文化艺术的中心,美食之国的首都,连棵青菜都找不着?”

    阿牙默默做着手上的活,看着刘嘉的眼睛里都要冒绿光的样子,说:“老板,记得你以前对巴黎的评价没这么高啊。”

    “要是现在能让我买到两斤青菜,我愿称巴黎为宇宙的起源,失落的亚特兰蒂斯,梦幻的香格里拉。”

    老板疯了,阿牙默默干活。

    “阿牙,你说,在巴黎的华人,怎么会没有人种菜呢?”刘嘉满面愁苦,“怎么就忘本了呢?”

    阿牙摸摸鼻子:“有倒是有,但我不知道他们家种不种你说的青菜。而且,他们也就是自己种一点,自家吃的,肯定不够……”

    那也是在一战之前飘洋过海来法国的华工人家,他们来的时候,招工的人说得特别美好,告诉他们,他们的工作就是挖挖战壕,搬搬东西,到晚上能休息,欧洲人打仗的时候,就没他们事了,他们可以在家里待着。

    于是,男人一琢磨:听说洋人的东西很难吃,中国人吃不惯,不如自己闲来无事的时候种一些,就把家里的菜籽带了几包过来。

    后来,他在战场上被炮弹震聋了,身有残疾又没钱回国,只能乞讨度日,然后他意外遇上一个被卖到欧洲做皮肉生意,又逃出来的中国姑娘,两人相依为命,做一些小手艺活,勉强度日。

    现在他们住在河边的破屋子里,姑娘在河岸把他带来的菜籽都种了下去。

    “这两年过去了,那菜怎么着也该出孙子的孙子辈儿了吧。”

    一个菜籽长一棵菜,一棵菜再结好多好多菜籽!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刘嘉双眼放光,她迫不及待地催促阿牙带她去找那户种菜的人家。

    129.  第 129 章   偷菜也不能把菜给偷绝……

    那户人家很容易就找到了,刘嘉连门都没进,第一时间先去河边看那个传说中的菜地。

    呃……

    看起来很不像菜地啊,虽然现在确实不是种菜的时候,但是就冲着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野草根和扔的垃圾,感觉它从来就不是菜地。

    菜地不种菜的时候,也应该是一垄一垄整整齐齐的。

    “是不是你带错路了?”刘嘉满腹狐疑地看着周围。

    阿牙盯着河岸愣了一下:“我记得去年春天他们还送菜给我的,怎么回事?”

    有几个十几岁的男孩子站在一旁看着与这里环境格格不入的两个人。

    “大春,阿花!”阿牙站在破屋子前的空地上,大声嚷嚷,抬手把木屋门捶的扑扑往下掉灰,刘嘉一度认为他是想用拆门的方式,提醒男主人:我来了!

    那几个男孩子嘀咕着:“原来是找夜叉婆的。”

    另一个稍小一点的问:“我娘说她是卖皮肉的,这两个人是来买她的吧?”

    刘嘉听见了,没听懂,也没当回事。

    不多时,门扇打开,一个长发女人站在门口,看了阿牙三秒,然后惊喜地叫出声:“牙叔,是你呀,快进来坐……”

    刘嘉看见这个女人,衣服很旧,但很干净,有几个补丁,看针脚也是认认真真的细致功夫。

    五官清秀,好好打扮一番也算得上一个小美女,只可惜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左脸的太阳穴一直划到嘴角,想必就是刚才阿牙说的,从妓. 院里逃出来的代价吧。

    她又看见站在阿牙身后的刘嘉,这个女人与整个贫民窟的气质格格不入,她的头发像黑色丝缎那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头顶上的小帽子装饰着布做成的花朵和纱质蕾丝,长长的风衣衣摆上连一个皱褶都没有,布料颜色鲜亮。

    还有那一派悠然自若的笑意,从容闲适,一看就与她这种挣扎在困苦生活中的人完全不一样。

    阿花局促不安地抓着自己被洗到泛白,还打着好几个补丁的衣角,轻声问:“这位是……?”

    “她是我的东家,叫刘嘉,人很好的,你不要害怕。”

    “刘小姐,你好,快请进……”阿花往屋里一看,声音戛然而止,她怎么让人进啊,屋里又黑又矮,连个正经的椅子都没有,是随便钉的几个板凳,坐上去吱嘎吱嘎的晃,怎么能让这么金尊玉贵的小姐坐?

    阿花不知所措,阿牙这个直肠子,没注意到她的情绪,一头便钻了进去,刘嘉紧随其后。

    屋里也如她这个人一样,收拾得干净整齐。

    家具不多,有好几样能看出来是把别人不要的旧家具捡回来,收拾了一下继续用的,屋里还有一些布头做的小装饰,一个不大的屋子,被装点得十分温馨。

    刘嘉开门见山:“阿牙说,你们家种青菜?”

    “哎!不种啦。”阿花悠悠叹了口气。

    刘嘉听见这话,嘴角耷拉下来,满怀期待尽化泡影:“好好的,怎么不种了?是没时间吗?还是这里的水土种不活?”

    阿花摇摇头,把实情告诉刘嘉。

    本来她是在河边种了许多菜,菜长成之后,她会把菜分给周围的邻居,还有认识的朋友。

    去年刚种了三茬,她种菜的事就被很多人知道了,经常有人会来偷菜,本来她也不是很介意,会来偷菜的人,谁是家有万贯的人呢,都不容易。

    谁知道,偷菜的人越来越过份,直到把十几垄菜偷到只剩下了五六棵,阿花本来想把菜赶紧摘下来吃了算了,但是看着那些菜刚落了花,结出籽,她舍不得,便想着把菜再多留几天,等籽熟了再摘。

    为了保住菜,她没日没夜的守着,守了好几天,她实在困得厉害,便不小心睡着了,醒来之后,眼前只有一片空空的土地。

    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有给她剩下。

    阿花绝望地蹲在地头哭了好久,她所有的心血都没了。

    她那聋了几年的丈夫大春,已经渐渐失去了说话能力,见妻子如此悲伤,也只能把她搂到怀里,用结结巴巴的声音安慰她:“别……别哭……就当……当是破财免……免财了……”

    如今当着刘嘉的面再提这件事,她又红了眼圈,声音哽咽。

    刘嘉想起自己在开心网种需要等四天才能收的人参和灵芝,定好闹钟,半夜三点起床,结果还是迟了一步,被人偷走时的气愤,当即拉黑了偷她菜的同学。

    记得当时因为偷菜而闹矛盾的人不少,那不过是一个游戏,尚且如此。

    何况这是真实地付出了那么多心力才种出来的菜呢?河岸边开出那么一长条狭窄的地,多不容易。

    刘嘉真情实感的生气了。

    “是谁偷的菜,认识吗?”刘嘉问道。

    阿花抹了一把眼睛,点点头:“都是邻居家的孩子。”

    “孩子?没爹没妈的孤儿?”要是十岁以下的孤儿,刘嘉就原谅他们了。

    阿花摇摇头:“不是,刚才你在门口看见的那几个都是,他们家的父母也都在。”

    靠,刚才门口那几个那叫什么孩子,起码十六岁以上了。

    “那你没找他们的父母吗?!”刘嘉觉得自己的血压渐渐升高。

    阿花又摇了摇头,她垂着脑袋,声音很低:“算了,都不容易。”

    刘嘉的右手握着拳头,看出她已经是火山爆发的边缘,阿牙赶紧把刘嘉拉到外面:“别坐这么长时间,起来活动活动。”

    他压低声音对刘嘉说:“她出身不好,这边的人看不起她,经常找她的麻烦,能有一个容身之地就不错啦。”

    “她怎么出身不好了?”刘嘉不明白。

    阿牙东张西望,声音更低:“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她是干那个的,逃出来的。”

    “又不是她自己要当!”刘嘉不理解。

    阿牙“嗐”一声:“有几个人能像你这么想啊,在其他人眼里,她就是脏啦!除了几个唱戏的师傅还会对她亲厚些,这里的其他所有人,都给她找过麻烦,偷菜算是轻的。

    上回她这屋顶漏雨,我托人给弄来了几块铁皮,想让她给挡挡,结果转眼就不见了,出现在另一户的屋顶上,她去跟人理论,结果反被人说那铁皮上又没标记,怎么就是她的,还说她在窑.子里偷别人的男人,现在连铁皮都要偷,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刘嘉一下子想起那些被强.奸也不敢报警,生怕周围人会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女性,顿时更加生气了。

    “现在有唱戏宋师傅在,她家还好过一点,以前啊,唉……连走过的地都会被人用水泼地,嫌她脏。”阿牙摇头。

    “都是穷人,不说互帮互助,怎么还搞起鄙视链来了?他们比她高贵在哪里?就因为她们没被人拐卖?嫌她脏还偷她的菜,什么玩意啊!”

    《羊脂球》的故事居然还给投射到现实了,要不要这么现实啊。

    刘嘉想到都觉得胸闷。

    她想帮帮这两口子,便问阿牙他们会做什么。

    阿牙说:“大春以前是个铁匠,能做点小东西,但是手艺不太行,比我差远了,只能打一些家里用的小玩意儿。”

    至于阿花,她会用布头拼一些小东西,很有灵气,但是周围都是穷人,谁要那些啊,她就只能出去摆摊,客人看到她的脸就吓跑了,她只能捂着脸低着头,不敢大声叫卖,生意也很惨淡。

    “会用布头拼东西?如此人才,你竟然不告诉我?”刘嘉看着阿牙。

    阿牙也很无辜:“你又没说要这样的人。”

    刘嘉现在气顺了不少,她又平静地回到阿花的屋子里:“刚才阿牙跟我说,你会用布头拼一些小东西,还有吗?我想看看。”

    “有有有。”阿花从柜子底下拿出一篓小玩意儿,是用各色的布头、扣子,还有小珠子做成的小装饰品,可以插在帽子上,可以别在胸口当胸针,甚至有一个款式刘嘉曾在21世纪的某个大牌耳环上见过同样的设计。

    刘嘉拿起一枚胸针,在自己胸前比了比,感觉跟她身上的风衣款式风格很搭,带着流苏丝穗的胸针让这件冬日厚重的毛呢风衣多了一份轻盈灵动。

    阿牙说她做的东西有灵气,果然不是闭着眼睛胡乱夸的。

    “真好看。”刘嘉衷心地夸赞。

    阿花低下头,将垂在脸颊前的长发掠到耳后:“哪里哪里,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我给隔壁唱戏的宋小哥还送过一个呢。”?

    刘嘉一件一件看过去,设计不错,只不过这些小玩意儿的材料都不太好,是阿花不知从什么垃圾堆里翻找出来,别人丢弃的旧物。

    要是换上好的材料,卖五十法郎一个应该没有问题。

    等等,什么五十法郎,这是祖传千年的神秘东方手艺,卖两百!

    刘嘉柔声问道:“你有没有兴趣给我做东西?”

    阿花点点头。

    此时,窗外又传来少年叽叽喳喳的呼朋唤友声,十分刺耳,刘嘉皱了皱眉,问阿花:“你还想住在这里吗?”

    阿花苦笑道:“不然,还能去哪里呢?”

    刘嘉说:“我有一套房子……”

    她说的房子,就是被她买下的武馆,如今那里只有小梅和老仆妇两个人住着,那里空着好多间房子,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块地!

    本来师兄弟多,需要的地方也大,现在只有小梅一个人练功,有一块靠墙角的地方可以拿出来种菜。

    “哎呀,没种子!”

    种菜就需要种子,刘嘉想到被偷走的最后几颗留种菜,又开始生气了,大胆,竟敢偷我的菜。

    阿花轻轻地说:“种子我找到了一些。”

    她拿出一个小纸包,纸包里是黑黝黝的,如芝麻粒般大小的青菜种子。

    “他们把菜偷走的时候,种子已经熟了,我在泥里找出来的,原想着再捡几个花盆种种,只当慰藉思乡之情罢了。”

    小梅那边没有什么意见,阿花和大春两人的境遇,她也十分同情,非常热心的帮着把两人的屋子收拾出来,又把那片已经荒了的地平整出来,准备给阿花种。

    “阿牙,他们偷了我的菜,你说我该不该报复啊。”刘嘉留在老屋里,眯着眼睛望着外面的房子。

    阿牙抓抓头:“你想怎么报复?杀人还是放火?”

    “……诶?你都会抢答了啊,你说把我想干的事都干了,我还干什么呢。”

    “对不起,臣不该妄断圣意,您说,我执行,您要杀人我递刀,您要放火我浇油。只要工资不少给就行。”

    刘嘉笑笑,对阿牙说了几句话。

    到晚上,几个法国人被阿牙领到唱戏的宋小哥家。

    阿牙告诉他:“这几个法国人是艺术家,他们是来找寻中国传统艺术品的,您既然是梨园行的,那应该有不少。”

    宋小哥为难道:“我是梨园行不假,但我那套头面是吃饭的家伙,可不能给他们。”

    “嗐,他们要您那头面也没用啊,有没有小玩意儿?”阿牙故意问。

    忽然阿牙指着阿花送给他的,一个挂在墙上的小装饰,对那几个法国人说:“看这个。”

    那几个人马上围过来,做出一副十分欣喜的模样:“就是它,就想要这样的,如果有更多就好了。”

    阿牙转述他们的话,宋小哥说:“这是阿花送我的,你们要的话,就找她去买吧。”

    他往阿花的屋里一指,发现屋里已经黑了,他有些奇怪:“咦,怎么今儿睡这么早?”

    阿牙故意提高着嗓音,周围一圈的人都能听见:“我们也不认识什么阿花阿草的,这样吧,明天早上我们再来这边收,要是有的话,一百法郎一个,全都要!”

    然后,他付了一百法郎给宋小哥,把阿花送给他的小挂饰给买走了。

    阿牙和那几个法国人走后,马上就有人探头探脑的过来向宋小哥打听:“哎,刚才他们来干嘛的,我好像听到了一百法郎什么的?”

    宋小哥老老实实对他们说:“他们看中了阿花做的东西,说有类似的东西,一百法郎一个,全都收。刚我的那个就给他们买走了。”

    那个女人做的小东西居然这么值钱?

    他们不理解。

    但是他们认识宋小哥手上的一百法郎,那是真的。

    可能洋鬼子的品味就是这么的清新脱俗。

    他们听说明天那几个人还要来,而且他们还懒得直接找阿花。

    那可不就是他们中间商赚差价的最好时机?

    他们拼命地敲阿花家的门,阿花按照刘嘉的指示,假装刚刚睡醒,过了好一会儿才起来点灯开门。

    门刚一打开,一个男人便迫不及待的说:“大妹子,你之前卖的那些玩意儿,还有吗?”

    “嗯,有的,怎么了?这么晚来,买它们?”

    男人嘿嘿一笑:“我儿子突然跟我说,要是没有,他就睡不着,一定要我给他买来。”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差不多的态度。

    阿花按照刘嘉的指示,报价四十法郎。

    把他们吓了一跳,在他们心中,这玩意儿最多值一法郎,了不起两法郎。

    “四十?你不如去抢!”男人脱口而出。

    大春虽然听不见,但是看着屋门口堵了这么多人,以为他们又来欺负阿花,手里举着铁锹就冲过来了。

    后面的人一见势头不对,将那个男人一把拉开,冲着阿花谄媚地笑:“大妹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不买,我买,你有几个?”

    阿花把一筐小玩意儿都卖了,赚了八百法郎,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她在外面摆摊的时候,叫价一法郎一个,一天也卖不出去几个。

    八百法郎,想都不敢想。

    她捏着这叠钱,感觉放在哪里都不踏实,连睡都睡不好。

    反正小梅武馆里家具一应俱全,这里的都不要了。

    阿花和大春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八百法郎,连夜跑去了小梅武馆。

    重金买下小玩意儿的人们一直在等待不差钱的艺术家再次光临,可是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下,再也没有等到。

    他们去敲阿花家的门,想要退钱,可是不管怎么敲,门都快要被敲塌了,却始终没有人应声,有人扒着窗户往里瞧,东西也没带走。

    他们又安心的等待,阿花和大春两口子,却再也没有回来。

    130.  第 130 章   树屋战争

    每次想不出来应该干点什么的时候,刘嘉都会去塞纳河边走一走,感受一下左岸的艺术与右岸的资本。

    就是从来没想过,在河里还能捞人。

    她站在桥上放空自己的时候,身旁突然有个东方面孔的年轻人,用法语高喊了几句:“华法教育会,还我读书权!”

    然后,“扑通”跳进河里。

    刘嘉见状,来不及多想,大声呼救:“救人啊,有人掉到河里去啦!”

    一边将自己腰上的装饰丝带解下来,足有一米多长。

    冬天的塞纳河水不急,但也在往前流淌,刘嘉怕半天没人过来,这小子会被冲进英吉利海峡,便迅速脱了外套,跳进水里,想把他抓住,结果被那个年轻人在空中乱挥的手抓住肩膀。

    刘嘉想起以前听人说过,溺水者哪怕是自己寻死,也会因为求生的本能而抓住任何一个能抓住的人。

    她的游泳技术刚刚够游泳,还不足以在水下打人。

    为了避免“见义勇为,不幸身亡”的悲剧,刘嘉当机立断,用前额重重地对着他的鼻子撞了一下,将落水之后本来还挺精神的年轻人给撞得七荤八素,松开了手。

    她再用腰带系在年轻人的胳膊上,自己一边叫救命,一边奋力向岸边游。

    年轻漂亮的女士泡在水里,人民群众的爱怜之心顿生,很快就有两个男人跳下水,将刘嘉拉上岸,又扯着绳子把那个年轻人也拖了上来。

    他在水里泡得时间不长,没有呛进太多的水,导致他半天回不过神的主要原因是被刘嘉撞了鼻子,两个鼻孔还哗哗地往外流血。

    好心的旅馆老板给两个人开了一个房间,让他们进去洗个热水澡。

    刘嘉打电话叫锦儿送干衣服过来。

    等她洗完澡,年轻人也已经清醒,穿着浴衣的刘嘉指指浴室:“不想感冒就去洗个澡,一会儿有人送干衣服过来。”

    年轻人觉得自己的鼻子好像被打断了一样的痛,他捂着鼻子,说话声音翁声翁气,他睁大眼睛看着刘嘉:“刘小姐,是你呀?”

    哎呀,尴尬了,原来认识啊,早知道下手就不要那么狠了。

    只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刚才撞你的人就不是我,刘嘉从容坐下:“你认识我啊?”

    “上次查华法会贪污事件的时候,我在现场,我看到您了。”他说。

    刘嘉点点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跳河?”

    提到这事,学生愤怒地说:“维持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发了,我们一心盼着蔡元培先生来,可以解决这件事,没想到,他来之后,竟然宣布华法教育会跟我们脱离经济关系,之前欠的维持费也不再发放,现在根本就找不到工作,你说,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不是国内有给你们捐款吗?”刘嘉不明白,“不会是又给贪了吧?”

    “可是,现在华法教育会的会长,就是因为举报前任贪污公款有功,才坐在现在的职位上的啊。”他不愿意相信,他认为蔡元培一定是听了驻法公使的话,才要取消维持费的。

    刘嘉摇头:“哎,谁告诉你举报的人自己就一定是永远伟光正的好人啊?你来留法之前,看过三国没?董卓被何进叫去平十常侍之乱,然后他自己成了董卓之乱,曹操去平董卓之乱,自己又成了汉贼。这叫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

    “那……那怎么办?”如果驻法公使,华法教育会上下都不是好人,蔡元培先生也不是好人,那他们这群学生,还能指望谁。

    “不知道,不过办法肯定不是穿着湿衣服就能想出来的。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在学生去洗澡的时候,锦儿送衣服来了,刘嘉在电话里说得匆忙,只让她带一男一女两身衣服过来,等她进门,才发现,刘嘉穿着浴衣坐在外面,浴室里还响着哗哗的水声,看脱在外面的鞋子,是一双男士皮鞋。

    锦儿看看浴室,看看刘嘉,表情变得很复杂:“小姐,您这是……”

    “我走过一座桥,突然跳上来一个河神,问我是掉了一个金人,还是掉了一个银人,还是掉了一个肉人。然后,我就把河神带回来了。”刘嘉笑嘻嘻地跟她开玩笑,把干衣服换上。

    然后对浴室方向说了一句:“你慢慢洗,我先走了。”

    便与锦儿一同离开。

    锦儿小声说:“小姐,你也稍微顾及一下名声,万一让别人知道了多不好。”

    刘嘉冲她一笑:“只要没有别人知道,那我的名声就保住了。哎,你刚才看见什么了?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锦儿赶紧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知道瞎操心,让你办的正经事办了吗?”

    “已经拼装好了,就等着您老人家去检查呢。”锦儿冲她做了个鬼脸。

    这是刘嘉此前就已经向克里斯第森先生订购的玩具屋。

    与万圣节玩具屋不一样,这是一个缩微版的小屋子,就好像一个挂在树上的鸟巢。

    大人是进不去的,小孩子可以爬到树屋里干任何他们想干的事情,树屋还配套了像消防员那样快速下来的铁杆,可以滑到任何一个可以系绳子地方的溜索。

    锦儿不理解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她就不爱爬树。

    “不爱爬树的小孩子不是可爱的小孩子。”刘嘉故意冲她扬起眉毛。

    在卖玩具的地方,原本用来展览企鹅和圣诞节用品的角落已经被换成了树屋,已经有好几个小孩子在里面钻来钻去,不时地伸出脑袋冲下面的大人做鬼脸。

    根据刘嘉之前卖童装的时候,观察过很多小孩子的爱好与行为,发现小孩跟小猫一样,热爱钻纸箱,也喜欢蹲在一个安全,但又相对隐密的独立空间。

    树屋符合小孩子的一切梦想,刺激好玩又有趣,可以买一个,也可以买两个三个,买得多,才能感受到树屋与树屋之间的连通管道多么有趣。

    树屋不仅仅是一个空间,只要花钱,还可以获得各种各样的配件:望远镜、潜望镜、风暴瓶、滋水枪等等。

    钱给得多,滋水枪的款式都不一样。

    最贵的那一档是直接把树屋顶端改造成坦克的发射口,当然杀伤力没有那么强,也就是下个雨的水平。

    但是,那档次就不一样啊。

    树屋还能变型,可以扩展,可以收缩,这是沿自刘嘉对“变形金刚”和各种古墓机关的想象设计的。

    主要建筑思路来自克里斯第森先生,不过还有一些小创意,比如窗户的外观可以变成像碉堡一样的设计,来自于委托加工工厂主的建议。

    “她是卖家具的?”刘嘉问道。

    “不,她是一个农场主儿子新娶的妻子,木材就是从她丈夫的农场里买来的。她真的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女人。”

    “她叫什么?”

    “贝尔塔·坎普拉德。”

    贝尔塔这个名字不熟,但是坎普拉德这个姓氏,刘嘉还是很熟悉的,一元特价咖啡,一元特价冰淇淋,9.9元特价小桌子,来自瑞典的家居品牌——宜家。

    不过她记得宜家的创始人是一个17岁的男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是她。

    大概……是她儿子?

    算了,这不重要,反正应该还没出生。

    树屋一经推出,受到很小朋友的追捧。

    放在店里的树屋常年长满了小孩子,本来他们的妈很高兴孩子不会乱跑,她们可以自己出去购物。

    结果等她们购物完成,叫孩子回家的时候,根本叫不动。

    小孩子们就缩在树屋里,任亲妈在下面好言好语,自岿然不动,说不下来就不下来!

    直到亲妈气急败坏要发火,他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树屋上下来,然后与“共守城池”的小伙伴们说再见。

    且第二天还想来。

    自从第一个被父母宠爱的孩子,真把树屋扛回家,世界就变了。

    那是树屋吗?不!

    是向“敌军”进攻的堡垒!

    是指挥司令部,他们手里拿着望远镜,端着滋水枪,神情严肃地等待着来犯之敌。

    第二个买树屋的人也出现了,他买了两个屋,第一个树屋是哨兵站,第二个树屋才是司令部!一下子就比第一家孩子的树屋高贵了起来。

    第三个紧接就出现,这是大户人家,买了三个屋:哨兵站、参谋部、司令部。

    不需要刘嘉做任何指引,“战争”的规则就出来了,谁家树屋里的温度计被别人偷走,就被视为被占领。

    玩的只是孩子吗?不!

    还有成年人,所谓,男人至死是少年,好多男人明明是自己想买树屋,又不好意思,便打着给孩子买的旗号,把树屋买回去。

    有一个带着两岁多的儿子进店的男人,号称要给孩子最好的,所以,把树屋里的各种零配件全部都配齐全了。

    要不是孩儿他爹自己想玩,哪个正常的两岁孩子会想要买一个马克沁机.枪式的滋水枪啊?

    ·

    ·

    刘嘉的本意,只是孩子们玩玩打仗的游戏。

    没想到,有了可耻的成年人的加入,游戏的档次一下子升级了。

    小孩子们就会傻乎乎的跑来跑去,对别人身上滋水,大人们教会他们应该跟谁联盟,联盟之后是真心交好,还是转身背刺。

    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还有不成文的固定开战时间。

    一战时使用的冲锋哨,再一次在法国的社区里回荡,赢家那一伙孩子还会兴冲冲地举着法国国旗,高唱《马赛曲》,昂首挺胸在社区里走一圈。

    锦儿调查到这一现象,并汇报给了刘嘉,问刘嘉要不要考虑把树屋的装修风格变得温馨一点,免得被社会舆论说Emma这是在鼓吹战争,在战争老兵的心上扎刀。

    “什么鼓吹战争,这叫不忘过去,”刘嘉摇摇头:“你想想《马赛曲》的歌词是怎么唱的?全车都是上阵的战士,前仆后继有少年兵,法兰西不断出新人,随时准备杀敌效命!我这不就是在给他们培养少年兵吗?”

    她说完,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许多辱法段子,她再自我安慰:“玩树屋的人里,肯定都是戴高乐手下的兵,而不是维希政府的。”

    树屋刚刚热卖三天,就有小朋友哭着来找刘嘉,他坚定的认为刘嘉卖给他的树屋没有隔壁邻居丹尼尔的好,不然他怎么老是输!

    一定是设备不够好!

    可是他已经买齐了树屋所有的零配件,而且买的都是最顶配。

    就算刘嘉有心赚他钱,也实在是没办法赚到了,开发配件也需要时间。

    店员怎么哄都哄不好,小可怜哭得那叫一个凄惨,不停的抽噎,打嗝,眼泪鼻涕毫无形象的糊了一脸。

    刘嘉实在忍不住了,这小屁孩根本就毫无计谋,每次都跟人硬刚,能不输吗?

    自从马克沁机.枪发明之后,战争策略就不再是排得整整齐齐往前冲啦,就算不是三三制,也得来点穿插、围点打援什么的吧!

    刘嘉听孩子哭得心烦,她随手拿起玩具柜上的一把女孩子玩宫廷贵妇游戏时用的羽毛扇,轻轻摇了几下:“我有一计,可安天下。”

    “啊?”小屁孩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就是能帮你把丹尼尔的温度计偷过来!”刘嘉不耐烦地拿了一张纸。

    然后盯着小屁孩:“你有多少人?”

    “八个。”

    “丹尼尔呢?”

    “也是八个。”

    呵,倒是讲武德。

    刘嘉给他写写画画,让他观察树屋的特点,又问地形。

    最后定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让他派七个人在前方吸引火力,要乱跑,这样对方数不清人数。

    然后,再派一个人,偷偷从顶上的天窗里钻进去,把温度计偷走。

    小屁孩一抹眼泪:“这能行吗?”

    “试了,可能不行。不试,永远不行!”刘嘉恶狠狠地说。

    小屁孩赢的第二天,他口中的丹尼尔来了。

    丹尼尔也买的是顶配,他也来闹了。

    刘嘉没办法,再给他出了一个“围魏救攻”的主意。

    一来二去,刘嘉的店里充满了来抄作业的小朋友。

    刘嘉烦了:“去把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给他们印几十套出来,对了,羽毛扇别忘记放在套装里一起卖!这是树屋的最新配件。让他们自己买了回家慢慢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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