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第 152 章   小年夜的丰富活动

    “老板,咱们小年要不要做点糖瓜?”一位家政部的员工向刘嘉提出建议。

    “小年?哪天?”

    这位员工惊讶地睁大眼睛,世间竟有人不知道哪天是小年?

    她回答:“腊月二十三啊,就是明天。”

    一旁有另一位员工听见了,疑惑道:“不是腊月二十四吗?送灶王爷上天呀。”

    “你们灶王爷上天这么晚?我们家是二十三。”

    除了这两位之外,还有几位加入讨论。

    操着金陵口音的女员工疑惑:“小年不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吗?”

    “我家是腊月二十四和正月二十九。”

    一个说着西南官话的男员工抓了抓脸:“可是我家一直过的是正月十六。”

    最后大家一起看着刘嘉,期待老板的裁断。

    刘嘉对小年毫无概念,只听说过这个名词,从来没有参与过,反正国家不放假,公司不给过节费,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食物要吃,该上班还是得上班。

    凡是不放假的节日,就视同与我无关。

    至于灶王爷,记得以前说如果烧的柴不干净,就是对灶王爷不敬。

    后来烧的都是煤气天然气,还有电磁炉,不知道灶王爷挑不挑。

    灶王爷可能也只能对火力发电指指点点,对水力和核能发电他还能挑个啥出来,都不是同一个业务范围。

    刘嘉默默地看着员工们为争论谁家才是正统小年而叽叽喳喳个不停。

    “我们要充分尊重各个地区的风俗,但是也不能全都过,所以,咱们采取民主集中制,投票决定。”

    大家兴冲冲地搓着手,准备为心中神圣的小年投下庄严的一票。

    还没开始,刘嘉先说:“如果定了小年的话,咱们就在那天做糖、包饺子,再发点过节费,回去给家里的亲戚朋友也捎带上点节礼。”

    “哦,那就定腊月二十三吧!我没有意见。”先前那个为了腊月二十四高声疾呼的人大声说。

    其余说腊月二十九,正月十五,正月十六的人也纷纷点头赞同:“我还从来没有在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想感受一下。”

    刘嘉笑笑:“那就这么定了。”

    感受什么感受,不就是想早点吃到饺子拿到过节费么,要是他们脑子再灵活一点,只怕就要说祖宗成法为何不可变?咱们巴黎地区宣布,今天就是小年!

    过小年祭灶这种事,以前只在华人圈子里流传,外国人他们不理解,只是好奇的看看,华人们也不在乎:洋人懂什么,咱们的节,关他们什么事。

    刘嘉则不这么认为,什么叫文化侵略,就是在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中让人觉得这个文化的东西很好很美很强大。

    圣诞节和圣瓦伦丁节关中国人什么事,到后世还有几个人记得十月十五还有一个下元节?但是有几个人不知道圣诞节和二月十四日的情人节?

    固步自封的□□上国思想早在乾隆朝之后就应该被摒弃了,偏偏一直到后世还有人觉得蛮夷不懂就不懂,我们何必跟他们费劲。

    结果被迪斯尼和漫威赚得盆满钵满。

    舆论阵地与权力一样,不喜欢真空,一旦有人退让,就一定会有人挤进来。

    刘嘉的打算是有机会就先宣传一点,能传达到一点都是好的。

    总比让傅满洲先下手为强的要好。

    原本只是一个洒扫送灶王爷的小节,刘嘉打算干脆做大,虽然时间不多了,但是也总比没有的强。

    小年也可以放烟花爆竹喜庆喜庆,刚好前几天水晶宫烟花公司把修改过一版的烟花运过来了,请刘嘉试放。

    法国人对灶王爷,保家仙之类的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很多人在很小的时候都会幻想身边会有一个朋友跟他说话陪他玩。

    刘嘉决定就按“陪伴幼童成长的家中小精灵”做为宣传切入点,把灶王爷设定为可可爱爱的小男孩形象。

    其实她很想设定一个英俊青年,但是,嗯,也要考虑到家中男主人的心情。

    老婆对着挂着墙上的纸片人发花痴这种事情,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接受的。

    手工坊以前就做过玩具娃娃,这次就是在玩具娃娃的基础上改改五官的画法和衣服的模样。

    在生产流程上没有任何的挑战性。

    刘嘉想做一些看起来传统,但又不是那么传统的服饰,以便让法国人也更容易接受。

    阿牙不愧是“只要给我原版,我就能复制出一样的”神人,脑子里装着一个巨大的资料库,他从汉代使用的纹样开始,跟刘嘉一一说与现下法国人能接受造型的款式有哪些。

    最后定了一款看起来很是成熟早慧又稳重的宝蓝色做为主色调,宝蓝底色上配着浅色系的暗纹,饰以金色的云雷纹滚边,比较符合现在法国人对“上流”“高档”的品味。

    老一辈华人里自然也有看不惯的,说神仙就应该是大人,小屁孩一个,怎么能担当大任,衣服也不对,神仙穿的衣服就应该是花花绿绿,看着就喜庆,宝蓝色也太暗了。

    刘嘉一点都不在乎,反正他们本来就不是自家的客户群,当然,该有的解释还是有的。

    “灶王爷那是什么人,那是神!神想变大人就变大人,想变动物还能变动物呢,法相千千万,我把他做成小孩,他没来找我投诉,就说明他同意了。

    灶王爷的任务是什么,是监察家里有没有人作奸犯科,既然是监视,就应该暗中行事,穿得太花哨,走哪招摇到哪儿,他还怎么暗中监察?上天言好事的时候,他自然会换上好看的衣服。”

    刘嘉顺便还推出了各种鸡造型的小摆件小挂件小贴纸,讨巧地设计成法国人也非常接受的“高卢鸡”风格。

    法国人一看,中国人的生肖神里居然也有他们的鸡,忽然就生出了一种亲切感。

    有些公司里的法国人和中国人一直都没什么往来,平时也聊不到一起去,现在他们就多了一个由头,好奇地打听鸡在中国是一个什么地位,聊着聊着,感情就近了。

    灶王爷有了,没有土地爷怎么行。

    刘嘉看见她种小青菜的花盆,那是为了情人节而设计的双人手拉手种花造型。

    所谓土地爷,其实就是浇浇水,头上就会长草的泥巴小人,这东西简直是毫无技术含量,比情人节的双人花盆还没有出息。

    但是,给它一个故事,它就可以撬起销量。

    泥巴小人,啊,它不叫土地爷,叫大地之母。

    好好的养它,当它脑袋上的小草开出花的时候,就说明你一直为之努力的事情也会有一个美好的结果。

    这个设定就很无耻,首先得努力,而不是嘴上说说,一般来说,在工作上投入努力,总能看到一点回报,至于爱情,大多数人被拒过一两次之后也就放弃了,能坚定死缠烂打的人么,只要喜欢的人没强硬地把他给赶走,也可以算“美好的结果”。

    如果真的努力了,花也开了,还是没有美好的结果,也还有话等着呢。

    “你努力的还不够。”

    她还在咖啡馆的桌子上摆着抽幸运签的小道具,只要往里投一个生丁的硬币,就会掉出今日的运气预言。

    运气预言这种东西,讲究的就是似是而非,同一句话,怎么说都有理,才是人间正道。

    刘嘉非常懂这一套,好歹也是中国人,看过那么多古代王朝流传的谶言。

    论胡扯,咱们有无数前辈可供启发灵感,参考借鉴。

    来刘嘉咖啡馆里的又有很多生意人,做生意的人往往都很相信冥冥中的神秘力量,于是,咖啡馆光是挣算命钱,就能挣好几十法郎。

    灶王爷是在玩具屋里出售的,玩具说明上写着这是来自古老中国的神明,它会保护家庭,保佑孩子健康长大。

    吸引法国人把它买回家的主要原因还是好看,当成一个有趣的布娃娃,而不是神明。

    正经祭灶神要用灶糖,不过由于灶糖最终的归宿还是孩子们的嘴,老式灶糖在法国大概不好卖,于是,刘嘉也做出了一些对于此时来说是新鲜的花样的东西。

    在玩具店门口,出现了一个小摊,左边立着一个小炉子,炉子上支着白铁小锅,锅里熬着粘稠金黄的糖稀,右边支着搁着大理石板的桌子。

    桌旁竖着一个小草垛,草垛上插着几根做好的糖画。

    坐在大理石板前的人正是被刘嘉揪出舒适圈的阿牙。

    为了谋生,阿牙跟人学过糖画,巴黎美术学院的学生们第一次拿勺的时候没他挥舞地干脆利落。

    阿牙右手拿勺,在石板上随意挥洒,只见他的手左圈右转,再抖了几抖,画出一只鸡的形状。

    反正刘嘉让他随便发挥,他索性放飞自我,画了喷火龙,骑士,公主,魔王,巫婆,自我感觉画得不错的就留下来,画得不行的就扔回小锅里,砍号重来。

    小摊吸引了不少走来走去的行人,他们围在小摊边,看着阿牙大师以糖作画,随手几下勾勒,就画出了栩栩如生的感觉。

    有人问:“可以画人像吗?”

    “可以。”阿牙随手一抖,就画出了玛丽皇后的侧脸。

    问话的人拿出一张照片:“能画吗?”

    玛丽皇后是阿牙练过很多次才能如此嚣张的一笔成形,画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阿牙真做不到,画不了几笔,糖稀就凝固了。

    一位美术生已经在旁边学了半天,他跃跃欲试,把速写的技巧用在了糖画上,随手抖的几下,乍一看,还真有几分这个人的神韵。

    那人高高兴兴地付钱拿走了糖画,刘嘉过来视察,看到这一幕,她托着下巴:“你们觉得那个照片上的人跟她是什么关系?”

    “肯定关系不错,不然怎么会随身带着照片。”

    刘嘉看着她远去的背景,觉得有点怪怪的……

    如果是爱人,要怎么处理糖人?看着它化掉,还是把它吃掉?

    “要是在糖人上写上生辰八字和名字,我还能理解一点。”刘嘉摇摇头。

    时间刚刚进入腊月二十三凌晨,巴黎一栋木结构的老式公寓楼就发生了一起火灾。

    楼梯、楼板,全部都是干燥的老木头,很快火苗就变成了大火。

    幸好消防队来得及时,只有起火的一楼住户家里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之外,别的楼层没有任何损失。

    第一个发现火灾的人竟然不是二楼,而是顶楼的住户。

    据说,她半夜睡得好好的,忽然被孩子的哭声惊醒,她跑去孩子房间发现,是下午买的灶王爷娃娃从床头翻下来,不偏不倚砸中孩子的脸,这才把孩子惊醒,大声哭闹。

    她哄孩子睡着哄了好半天,就在她打算回去睡觉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烟味从楼下蹿上来,她确认失火之后,便大喊大叫,惊醒了所有的邻居,大家一窝蜂从楼里跑出来。

    等消防队赶到的时候,那栋楼的一楼已经没法进人了,二楼的楼板已经快被烧塌。

    可以说,如果不是顶楼住户及时通知,整栋楼的人都得葬身火海。

    火灾这种事情不算很罕见,不过直接把一栋楼给烧塌了的事情,还从来没见过,虽然烧光了一栋楼但是保住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也是大功一件。

    消防局的局长,也想顶上那位大人物退休后留下的空位,他也很努力地宣传自己工作中的功绩。

    于是记者们在局长的授意下,对这件发生在凌晨的火灾进行了全方位的报道,采访了消防队,路人,还有受灾群众。

    第一位通知所有人的女住户自然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她对着媒体一遍又一遍地详细描述自己是怎么被惊醒的,孩子是怎么被砸到的,自己又是怎么抱着孩子大喊着跑出去。

    早上刘嘉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快讯,知道某处起火了,然后就搁下,忙着给员工发过节费。

    没料想,玩具店的店员急忙打电话给她,说灶王爷娃娃卖断货了,厂里什么时候能送来?好多客人在店里问。

    刘嘉这才知道,早间新闻的大火灾里居然还有灶王爷的事。

    “幸好没人说是因为买了灶王爷娃娃,才引来这场大火。”刘嘉比较意外在媒体上是一面倒的好话。

    然后,她就找到了好话的原因,那位常驻华文报刊的阴阳先生风水大师柳静宇,以特约通讯员的身份,用法语在几份法文报纸上大肆宣传供奉灶王爷的好处,灶王爷那是在耶稣出生之前的一千多年之前就有的大神,他法力高强,对人和善,对妻子十分敬重,是个兢兢业业为人类谋福利的好神。

    “哈?他居然不跟我唱反调了?”刘嘉已经习惯此人跟她对着干了,突然站在同一边,还真有点不适应。

    正巧刘嘉这段时间编咖啡馆幸运签也写烦了,想换一批文案,但是只有她一个人写,也实在无聊,便按报纸上的地址,找到了静宇风水馆。

    风水馆就在唐人街岔出去的一条小路上,十分好找。

    店面装潢非常中国,门头悬着一个大八卦,门柱两边贴着对联。

    “占卦问卜尽计人间祸福”

    “推算择日精选世间黄道”

    横批:逢凶化吉

    推门进去,更有一种神叨叨的气氛。

    屋里昏暗,飘着一股燃烧的檀香味儿,室内飘着淡淡的烟气,在背光的地方,坐着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约摸五六十岁,下巴留着长长的胡子,脑袋上扣着瓜皮小帽,后脑垂着一根长长的麻花辫。

    说他是清朝人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听见刘嘉进门,他慢慢起身,向她走来。

    刘嘉刚想开口,他抬起手,捋了捋胡子:“姑娘此次前来,不为问命,而是问我。”

    听听,这就叫废话。

    问命不就是问他?

    不然呢,难道问供在案上的三清?

    “自然是要请教先生,而非问这三位。”刘嘉看着烟气之后的神像。

    柳静宇嘴角上扬:“姑娘不是为了问自身命运,而是与我有关的事情。”

    “柳先生观察细致,令人佩服,就算不当算命先生,做个缉捕人犯的警察,也能成为整个巴黎的第一名。”

    柳静宇这才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刘嘉,以前,他每次用这种方法推测出进门的人是想做什么的时候,那些人都会把他当活神仙一样的看待,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刘嘉这种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成神秘预言,而是直言观察细致的人。

    “不知姑娘何出此言?”他很想知道自己是在哪里露了破绽,下次好改。

    刘嘉笑着指了指他桌上的华文报纸,刘嘉的照片曾经出现在报纸上好多次,就柳静宇之前蹭热度的速度和精准度,要说他从来没看到过刘嘉的照片,不太现实,就算看不清脸,就她这一身站在时尚最前沿的打扮,也能猜出一二。

    “我与柳先生在报纸上也算往来过几次,今天第一回见面,柳先生确实名不虚传。”刘嘉赞叹道,今日不同后世,后世有那么多中国商人在欧洲定居,开个算阴阳风水的店很容易,现在最有钱的华人也就那么几个,其中会找他的人更少,而他还能住这么大的屋子,也算是本事。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装的,柳静宇直接问刘嘉:“今日刘小姐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想请你帮我写一些给客人看的,那种似是而非的吉祥签文。”刘嘉笑着拿出此前自己写的那些。

    柳静宇翻看了几张,摸着胡子轻笑:“这有何难?不过,写这些也需要时间,我还有生意要做……”

    “润笔费自当从优。”刘嘉报出一个价格。

    “刘小姐真是快人快语,不愧女中豪杰。”柳静宇露出笑容。

    刘嘉还在跟柳静宇谈具体要写哪些东西,金钱、权势和爱情是人类恒久不变的追求,这些是绝不能少的。

    忽然,有几个警察进来,说要找柳静宇,刘嘉一眼就看见站在前面的丽娜,难道,柳静宇是纵火犯?

    等等,不可能,就算柳静宇是纵火犯,巴黎警方的办事效率,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站到柳静宇的面前。

    丝毫不觉得自己不经意间辱了法的刘嘉,向丽娜询问情况。

    丽娜告诉她,是请柳静宇协助调查。

    所谓的协助调查,就是让柳静宇算算凶手到底是什么人。

    现任的分局局长,在还是刑侦队长的时候,遇到一个非常难搞的案子,在现场勘测的时候,是路过的柳静宇掐指一算,告诉他凶嫌的身份,他按着那个方向去找,竟然真的破了那个案子。

    所以,他与柳静宇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刘嘉压低声音,对柳静宇说:“巴黎警察干活真糙啊,是不?勘测还没您细致。”

    “那当然。”跟刘嘉互相摊牌之后,柳静宇也不装了,声音中充满了得意,“我要是看得不仔细,还怎么从客人口袋里掏钱,掏不出来,我吃什么喝什么。他们么,积多少悬案,也没什么要紧,左不过不能升职,又不会被开除。”

    啧,这就是压力不同带来的差距啊。

    这么一想,自家设计师做的几项设计都很不错,难道是因为被自己压榨……不,一定是因为想要名垂青史的迫切心理,让他们产生了主观能动性!

    对,就是这样。

    丽娜没有反对让刘嘉参与,毕竟是刘嘉的咖啡馆帮她听到彭举的真心话,平时刘嘉也帮了她不少,去现场的路上,丽娜偷偷向刘嘉打听彭举喜欢什么:“他的生日快到了,我想送他礼物。”

    “啧啧啧,你怎么对一根木头那么体贴。”刘嘉故意逗她。

    丽娜低着头:“他不是木头,他对我很好。”

    刘嘉笑着说:“他啊,最喜欢……”

    丽娜看着她,一脸的认真。

    刘嘉神秘地说:“……加班。”

    “我跟你说认真的!你别逗我!”丽娜气急。

    刘嘉笑着摆摆手:“好了好了,不闹了,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衣服装饰店里都有,不如,你做个什么东西送给他吧?平日能用得上的,要经常能用到的。啊,对了,水杯,你可以做一个水杯送给他,上面写点你喜欢的字。”

    “啊?可以吗?”丽娜紧张地搓着手:“可是我不会做啊。”

    “没事,我可以介绍一家瓷器工坊给你,那边不是很忙,那边的师傅可以教你。”刘嘉说,“也不用做得十分精美,做那么好,就分不出是不是你亲手做的心意啦。杯身上留下你的指纹,他喝水的时候拿起来,不就相当于摸你的手了吗?你要是留下唇印,他喝水的时候,不就相当于接吻了吗?”

    事实上,彭举到现在都还没有吻过丽娜,他这个小古板,坚定地认为接吻也得放在婚后,现在两人之间只拉过手,丽娜每次想亲他,都被他害羞地逃走了。

    如果能间接亲吻一下,也是好的啊,丽娜被刘嘉说服了。

    到达火灾现场,曾经古朴的老式楼,现在只剩下被烧塌的断壁残垣。

    没有被完全烧到的三楼四楼,也被烟熏得黝黑。

    楼里许多地方都汪着水,那是凌晨时消防队救火留下的痕迹。

    唯一的死者是一个独自居住的男人,房东只知道他叫安东尼奥,是个俄国人,1917年开始就住在这里。

    “他按时交租金,从来没有拖欠过。”房东太太伤心地抹了抹眼睛。

    其他几个邻居也都力证这位安东尼奥是个好人,他是个推销家具的,平时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每天按时上下班,从不在外面鬼混,偶尔会出差,作息十分规律。

    尸体在床上,没有挣扎的痕迹。

    “他是被人杀死的,脖子上有刀痕。”丽娜说。

    柳静宇在屋里转了一圈,在大火的焚烧之下,有用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了,就连鲁米诺试剂也无法测出地上是否曾经有过血迹,地板被烧得干干净净。

    在衣柜里有一个木箱,木箱里仔细地挂着一件十分奢华的衣服,上面缀满了珍珠、黑曜石,还有金银丝线绣成的繁复纹样。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花纹。”丽娜想了想,忽然,她恍然大悟:“啊,是沙俄贵族的衣服。”

    “这么华丽的衣服,一定是参加盛大场合才会穿的礼服,他才会一直这么认真的收着,可惜,唉……”丽娜为这个不幸男人的遭遇惋惜。

    刘嘉认真的看着它,这件衣服确实与刘嘉收藏着的那一件很像,但是仔细看下来,刘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有一种粗制滥造的感觉。

    不知道沙皇对混日子的工匠是什么态度,反正如果做出这玩意儿的裁缝在紫禁城,那肯定拖去菜市口斩立决。

    在Emma,也早就被开除了。

    不得不说,法国警察干活也很糙,他们在屋里转了一圈,拍了几张照片,就说要回去喝下午茶了,反正证据都已经收集齐,慢慢研究也是一样。

    丽娜刚刚被封为巴黎的女英雄,自然不能跟其他人那样摆烂,她还留在现场,想看看有什么遗留的东西。

    柳静宇无奈地看着急着下班的警察们,对刘嘉说:“当初,他们局长急着想升官,破案的态度可比他们积极多啦。硬拉着我跟在他后面折腾到凌晨,查出线索了才走。”

    刘嘉摊手,人家就咸鱼躺平了,有什么办法。

    “有发现吗?”刘嘉问道。

    柳静宇点点头,他带着丽娜和刘嘉到一间屋子里,在一个柜子里,摆着一些照相器材,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

    一个推销家具的,有摄影爱好很正常。

    但是那些道具是干什么用的?

    丽娜拿起一根长长的棍状物,又拿起了一根皮鞭,还有垫着软皮的手.铐:“咦?这些是什么?他想冒充警察?”

    柳静宇张了张嘴,扭过头,求助似地看着刘嘉。

    刘嘉天真无邪地说:“我可不懂,这是什么呀,柳叔叔?”

    一声“柳叔叔”,把柳静宇叫得全身一抖,他摇摇头,面对丽娜充满求知的眼神,他认真地说:“你可以问问你们局里负责管理第十八区和第十二区的那些同事。”

    第十八区的皮嘉尔广场,第十二区的万瑟门,都是出了名的红灯区,玩法新潮花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专业人士提供不了的服务。

    刘嘉忽然想起那件衣服为什么有种怪怪的感觉,她再次拿出那件看似十分奢华的衣服。

    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珍珠和黑曜石都是塑料珠粘在布上的,真正的皇室服装连内衬都十分精细,用丝绸认真的缝制,这件衣服的内衬针脚粗制滥造,材料也不是丝绸,而是很便宜的棉麻混纺。

    款式也十分的宽大,以保证大多数平均体型的人能穿上。

    “我有理由怀疑,他不是俄国贵族,也不是卖家具的,而是为那些风月场所提供道具的。”刘嘉对丽娜说。

    她托着衣服:“比如,让客人穿上这身衣服,扮演贵族,主题是秽乱后宫。”

    柳静宇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写着:“你懂得真多。”

    刘嘉假装没看见,谁要杀一个卖道具的?为财?

    他屋里看起来也不十分豪华,要说有钱,还不如楼上几位邻居。

    对于打打杀杀的事情,刘嘉兴趣不是很大,她把自己所知都告诉丽娜,然后就告辞了。

    今天是小年,说好了今天要在家政部包饺子,阿花也说会拔几棵青菜来煮汤。

    回到玩具店,从工厂里刚刚运到的灶王爷娃娃又被抢购一空。巴黎那么多报纸同时报道,只要看过报纸的人,心中都对这个来自远东的灶王爷产生了一份莫名的迷信。

    大家热热闹闹齐聚一堂,刘嘉却发现一向爱凑热闹的郑不艾和彭举两个人不在。

    眼看着饺子熟了,有个与他俩关系不错的人问:“他们上哪儿去了?”

    锦儿说他俩中午就请假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那人一边盛饺子一边说:“真奇怪,以前说晚上有好吃的,他们一准就在屋里等着,哪儿都不去,今天这是怎么了。”

    刘嘉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肯定是又开会。

    “不管他们,我们先吃,等他们回来,正好洗盘子。”刘嘉一挥手,让大家先吃。

    善良的人民群众还是拨了一些饺子在旁边,留着等他们回来再吃。

    “好歹也是过小年,在异国他乡都不容易,大家伙都得沾沾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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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某个隐秘的地方,十几个人看着今天的晚报,神色凝重。

    晚报标题是《流亡巴黎的沙俄贵族遭暗杀身亡,嫌犯疑为俄国内部契卡成员》

    这个记者显然是从提前走的那几个人嘴里打听来的消息,从衣柜里找出的那件花里胡哨的衣服,就直接判断为此人一定是真正的贵族,并根据惯常逻辑,推理出此人一定是手握皇室秘密,而被契卡组织派人追杀。

    开局一件衣,内容全靠编。

    编出了契卡与旧贵族的恩怨之后,记者还愤慨地指责俄国丧心病狂,竟然敢在法国对旧贵族下手,可见他们全部都是毫无人性的疯子,并进而推论出,他们变成疯子的原因,是因为受到了某种思想的洗脑。

    “如果整个法国社会都相信这个论调,我们的处境会举步维艰。”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俄国人。”

    “你想得太简单了,对于整个欧洲资产阶级来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他们惧怕这股力量。以后,我们的活动会越来越艰难。”

    郑不艾庆幸道:“幸好刘嘉把她的印刷厂交给我们管,我们住的地方都被查了两次了。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举报的。”

    “她真的可信吗?”

    郑不艾坚定地说:“如果她不可信的话,早就可以把我们供出去了。我相信她。”

    “她为什么这么支持我们?据我所知,她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彭举将在船上时的所见所闻告诉大家,大家才稍微有点理解,一个不愿意接受封建包办婚姻跑出来的女子,确实在见识和胆魄上会与本阶层有所不同。

    “哎,你说她是曹之楠的未婚妻?现在曹之楠跟公使那帮人打得火热,她又是个经商的,会不会吃回头草?这样做生意也方便一些。”

    “不可能!”郑不艾一口咬定刘嘉绝不可能回头去找曹之楠。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她?有没有可能她是想要引蛇出洞,假装跟我们示好,其实只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呢?”一位通读中国历史的同学十分忧虑,这种手段在历史上有很多次,不可不防。

    郭眉开口:“跟刘嘉关系很好的人里有荷兰女王,有英国贵族,还有几家美国有名的大财团,曹之楠算什么东西!再说,她又不沾政治,网我们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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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什么呢,我才不沾政治,我是一个外国人,还是女人,又不能在法国当总统。”刘嘉笑着摇头。

    刚才席间有人问她,跟那么多官员夫人们关系不错,不如寻求在政治上更大的权力,这样将来做很多事情也方便。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不过维希政府的权力,不要也罢,还不如去美帝贩私酒呢。

    刘嘉捧着饺子碗,认真地想这个可能性。

    只要记得交税,就可以横着走~

    算了,贩私酒还得组织□□,也不知道交税是按哪个条目交,万一报税报错,被视为偷税漏税,会被武装收税的。

    毕竟那是一个偷抢东西可能不会被抓,但是必须得报税的神奇国度。

    这会儿大家都吃上了,刘嘉才有空看看晚报,也看到了那条新闻,她皱起眉头。

    她知道如果这案子没有一个足够惊天逆转的结果,整个社会都会被今晚的报道带跑偏,继而人们会相信,俄国现在的那个政权代表着的就是杀人不眨眼,连隐姓埋名的人都不放过,都是杀人如麻的魔鬼。

    这可很不利于推进群众路线啊,谁愿意好好地深入了解魔鬼呢,还不早跑得远远的。

    郑不艾和彭举到现在都没回来,可能也是在讨论这件事吧。

    刘嘉想想决定又去找柳静宇,想知道他有没有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找到了,一个盒子,还是你们店里卖的机关盒,应该是去年做的第三批。”

    刘嘉嘴角抽动,果然一直都在盯着我!第几批都知道。

    果然,丽娜又找来了:“太好了,你在这里,我去你店里,他们都说你到这里来了。”

    她要刘嘉去警察局,开盒子。

    那是阿牙同志精心做出的厚金属秘盒。

    保证刀劈不坏,斧砍不坏,烧也烧不着,要二十几道程序,哪道都不能错,最后才能打开。而到店解开盒子的收费价格,也是最高档。

    一般来说,这是姑娘买来,把拒绝信放在里面,送给她不喜欢,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拒绝的男人 。

    丽娜非常好奇:“怎么发现的?”

    柳静宇一时忘记装大神,说了真话:“我发现花盆里的花根歪歪倒倒,土还是新鲜翻出来的,我就把花□□,盒子在花盆里。”

    刘嘉看了一眼丽娜,丽娜羞愧地低下头,那个花盆,她和她的同事来来回回路过好几次了,就是没人想着往里看一眼。

    “古有包青天断乌盆案,今有柳大师断花盆案。”刘嘉揶揄道。

    柳静宇清了清嗓子:“你们要干什么请自便,我还要写幸运签文,无暇奉陪。”

    “啊,对,那就不打扰了。”刘嘉这才想起,自个儿还等着柳大师的文案呢。

    刘嘉也不会开这个复杂的盒子,她只关心过第一批盒子的事,后面就全部交给阿牙负责,她只好带着丽娜回到Emma。

    正好听见吃饱喝足的人们在讨论她,说老板精明强干,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什么都会的老板不会开自家的机关盒,好像有点丢脸。

    刘嘉还没来得及编个故事骗阿牙开盒,结果丽娜听不懂中文,她直眉愣眼地当众拿出机关盒,眼巴巴地求阿牙打开。

    阿牙看见机关盒愣了一下:“怎么了?”

    “丽娜小姐是彭举的女朋友,她今天刚得到这个,不会开。”

    巧妙的叙述方法,就好像在说这盒子是彭举给她的一样。

    阿牙怀疑地看着刘嘉,用中文说:“你别害我啊……万一里面是拒绝信,她要是在这哭,我可不管。”

    “没事,你先开,我管哄。”

    阿牙行云流水地打开了二十多道机关,然后鼓足勇气掀开盖子,往里一瞧,“啪”的一声把盒盖盖上,塞给刘嘉,一脸嫌弃:“太恶心了,看不出来彭举这小子还好这一口。”

    刘嘉眨巴眨巴眼睛,做好心理建设,然后,轻轻地把盒盖打开一条缝,里面是一些照片。

    嗐,还以为是半片耳朵之类的东西呢,就这~

    她大大咧咧把盒盖掀开,然后做出了跟阿牙一样的反应,猛然把盒盖盖上,塞到丽娜手里:“这事你自己处理吧。”

    丽娜困惑地打开盒盖,只见里面厚厚一叠照片,照片上是不堪入目的男男女女,没有衣服,玩得很野的那种。

    153.  第 153 章   对丽娜的整体形象设计……

    丽娜的第一反应与阿牙和刘嘉一样,猛地将盒盖盖上。

    她十五岁从保守的小城中学毕业之后,就来到巴黎警察局办公室当打字员,一年多以来,只在文字上看到过黄暴案,哪里见过这么直观的照片冲击。

    三个人的同样反应,引起了周围人士的好奇。此时他们正处于字面意义上的吃饱了没事干的状态,都想围过来看看。

    “不准跟别人说!”刘嘉对阿牙扔出一个警告,阿牙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彭举啊,你这个小子,看起来那么老实,跟女人一说话就脸红,声音跟蚊子哼似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进了刘嘉的办公室,丽娜才从那些冲击力极大的照片中缓过神来:“太恶心了。”

    “我们先别管它是不是恶心,你是一个警察,要关心的难道不是为什么这些照片会装在机关盒,埋在花盆里吗?”

    丽娜定了定神,害羞地想再次打开机关盒,却发现……盒盖又锁死了。

    刘嘉简直无语,她和阿牙刚才合上盖的时候,都留了缝,没有扣死,这个实心眼的傻孩子居然真给关死了。

    “给我。”幸好刚才认真地看了怎么解开,不然岂不是还要再去找一趟阿牙。

    刘嘉打开盒子后,便将照片一张张放在桌上,与她想的一样,每张都有着特别的花样,有些曾在庞培的壁画上看过,有些曾在十四世纪的法国宫廷内部秘画上出现。

    配角都是身材丰满,容颜俏丽的姑娘……不止姑娘,还有肌肉发达的强壮男人,以及身材纤细如女孩子的男孩。

    主角都长得比较一言难尽,大多数都是身材痴肥,头顶光秃秃的四五十岁以上的男人。

    刘嘉认真的看着他们的玩法,心里认真替他们考虑这要怎么安排才能做到人人有份,永不落空,总不能是花钱请那么多人围观当气氛组的吧?

    再抬头看丽娜,她一只手捂着脸,手指缝张得大大的,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透过手指缝看照片,不由得觉得好笑:“屋里就我们两个人,想看就大大方方看,要不,我借你个面具?保证这些照片以后再见到你,不会告发你在看它们?”

    丽娜这才把手放下,仔细查看照片。

    刘嘉也跟着一起看,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哟,这不是某位经常在报纸上露面的议员吗?

    下一张的主角也很刺激,看起来很像某位局长。

    又多看了几张,刘嘉确认,里面至少有五个人是报纸上的常客,其中还有一个以经常发表保守言论而著称,他宣称现在的法国人都堕落了,经济不行了,全体民众应该恢复过去清心寡欲的生活,不要总惦记着享乐,要把一切都献给仁慈的父。

    然而,他自己穿着路易十四的衣服,手里拿着皮鞭,脚下跪着没穿衣服的男男女女……难道他是想表达腐朽的帝制对民众的无情压迫吗?

    刘嘉把照片看完,对丽娜说:“看清楚,里面有没有你们局长。或者你们局长的朋友。”

    丽娜摇摇头:“没有局长……但是,我也不知道局长的朋友是谁呀。”

    “那你知道你们局长的敌人是谁吗?”

    “大概知道一些,局长经常会在办公室里说他们的名字。”

    “这里有他们吗?”

    丽娜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们。”

    这孩子,没救了。

    丽娜看着那堆乱七八糟的照片,愣了半天,才开口:“我现在把它们送到局里。”

    “等等,如果这里面有你们局长的好朋友,而你看过了,问题就严重啦。”

    等彭举和郑不艾回来,刘嘉问彭举:“你经常去找丽娜,应该知道她们那个分局的局长有什么朋友吧。”

    “嗯啊……”彭举以为刘嘉是想八卦一下她和丽娜的情史,回答的支支吾吾。

    刘嘉把照片打开给他俩看,两个纯情少男被吓了一大跳,刘嘉正色厉声喝道:“你们的眼睛尽往哪儿瞟呢!看脸!脸!”

    “我……我就在看脸。”彭举小小声。

    常年关心报纸和政坛人物的两人又在照片里认出了好几个熟人,再根据彭举对局长的认识,排除了局长可能的朋友。

    丽娜看着彭举,眼中满是疑惑:“连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彭举不擅说谎,一时不知应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她,我刚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想知道警察局里的情况吧。

    一旁的郑不艾对丽娜说:“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喜欢一只小鸟,就会喜欢上这只小鸟住着的房子,还有房子里的一切。彭举那么喜欢你,他就去查了所有与警察局相关的事情,还有警察局里所有人的情况,就怕你在警察局里被人欺负。”

    竟然有人因为自己而打听自己身旁的所有事,丽娜甜蜜地笑着低下头,脸颊上都是幸福的红晕。

    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刘嘉对丽娜说:“你把盒子交到上面去吧,就说这照片,是你自己发现的,盒子也是凭自己本事打开的,不要提到我们其他任何一个人。”

    “可是明明是你们帮我的。”丽娜纯洁的小心灵认为,是柳大师帮她找到的,阿牙帮她开了盒子,她怎么可以独占这份功劳。

    刘嘉拼命摇头:“不不不,我们都是上帝派来帮你的,是上帝他老人家的旨意,你如果非得跟局长说有人帮你,你就说听到上帝的声音,指引你去看花盆。贞德能听见,你也能听见,千万别提我们。”

    丽娜似懂非懂,既然刘嘉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她向刘嘉保证不再提这事,就回去了。

    彭举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问道:“为什么不能提有人帮忙啊?”

    他还想着如果华人协助破案,兴许能让整个华人在法国社会的地位得到提升呢。

    “你应该看到报纸上的报道了吧,都认为是契卡干的,契卡是什么思想,你们是什么思想,对法国来说,你们跟契卡就是一伙的。你们掺合的案子,那叫破案吗?那叫为了脱罪做假,到时候别沾了一身的麻烦,这功劳咱们可领不得。”

    局长大人看见照片上出现了几个跟自己竞争宝座的政敌,那叫一个喜出望外。

    媒体记者们更是欢欣鼓舞,什么契卡不契卡的,那么遥远的事情远不及身边有大人物出现问题更带劲。

    何况,还是沾颜色的,这颜色还相当的浓墨重彩。

    经过多方博弈,报纸上的结论又被推翻。

    原本的“契卡追杀流亡沙俄旧贵族”变成了“图勒索,道具师偷拍香艳.照。为灭口,某官员夜烧居民楼。”

    局长大人的笑容非常灿烂,不仅是死对头们挂了,而且让死对头们完蛋的英雄出自于他的局里,还是他捧起来的巴黎守护女神——丽娜。

    “准备一下,明天上午有个记者招待会,你要当众发言,说说你是怎么破案的。”局长大人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认为她应该懂的,那么多男警察都没注意到的案子,她却注意到了细节,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心思细腻,不说就能懂。

    然而……

    丽娜苦着脸找到刘嘉:“明天记者招待会我怎么办啊,我说什么啊?”

    “你怎么跟局长说的,你就怎么跟记者说呗。啊对了,你千万别忘了说这是在局长的英明领导下,是局长一直以来对你的帮助、关怀和指导,让你在担任打字员之余,学到了很多东西。”

    “可是,那是队里的其他同事教我的,局长我经常见不到他。”

    刘嘉揉按着额角:“那就先感谢完局长,再感谢队里的其他同事,反正多说几个字又不收你的钱。”

    “你打算明天穿什么样的衣服?”刘嘉忽然问。

    丽娜此时穿着的是最简单不过的女士职业套装,暗淡的灰青色,配着棕黑色的矮中跟鞋,发型是最简单的瓦片头,是街拐角的一家小发廊里剪的,理发的钱只要一法郎十五生丁,比起能做出手推效果的蓬松BOBO头的发廊要便宜很多。

    她之前的工作是警局的编外人员,在外间打字的小文员,没有编制,也没有警服。,就算上回运气好,被捧成了巴黎的女英雄,还因此成为刑侦队的一员,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在那之后,她还是在队里做着整理文书收集档案之类的事情,很少出现场做外勤。

    所以并没有人替她催促领警服的事情,属于她的警服还没有做好,要等到下个月才会到。

    队里其他人的警服她穿着很大,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女孩。

    以前她随便穿什么都不会有人关心,她只要穿着自己那一身打字秘书的套装就行。

    但是这个案子太大了,局长说,明天整个巴黎的媒体都会在场,说不定还有英国记者,要她打扮得精神一点。

    “我不知道穿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叫穿得精神一点。”丽娜苦恼万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现在挺精神的。

    “你想走什么样的个人风格路线?霸道女强人的那种,还是高冷理性的学霸那种?”

    丽娜为难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霸道,也不理性……我是不是应该穿男装?”

    此时许多职业女性都会穿男装,想在外表上就摆脱女性身份,让自己看起来像男人,好像就拥有了理性、逻辑性、稳重等等职场人特性。

    “哦不,亲爱的,你不能穿男装,穿上之后,女人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别人会说,看,虽然她是女的,但是她有一颗男人的心。你想让别人这么夸你吗?”

    丽娜赶紧摇头。

    “所以,你就应该像个女人,你破了案子,其他男人都没破,凭什么夸你的时候,要说你像个男人,那岂不是在骂你?应该是你的男同事们在破案之后被夸:你们真棒,像女人一样。”

    丽娜愣在那里半天,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局里现在要是谁对另一个男人说他像个女人一样,就是在挑衅,想打架。

    “过来试试衣服。”刘嘉拉着丽娜去楼下挑衣服。

    Emma’s house的衣服里有一些高级职业装,不过那些都不符合丽娜的身份,她是一位出色的女警,应该强调一些别的东西。

    “这个时候,你应该穿裤子。”刘嘉认为此时是推广裤子的大好时机,出勘现场的时候,少不得爬高下低,穿着窄窄的一步裙,干什么都不方便。

    “啊?裤子?”丽娜第一次穿两条裤管笔直的裤子,此前她只穿过裙裤,她穿着裤子,害羞地连腿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迈开。

    刘嘉指着橱窗外走过的短裙叛逆少女:“你看人家,裙摆都到膝盖以上了,袜子完全绷在腿上,你不比她们老,别像个古板老太太似的。”

    “不行不行,这些都不行。”刘嘉一脸嫌弃,将丽娜喜欢的几件衣服都给毙了。

    “这件衣服挺好看的呀,”丽娜怯生生地说,“你不是说,我应该穿那些看起来就有独挡一面气势的衣服吗?”

    “你这已经不是要独挡一面了,你是想统一欧洲。”刘嘉笑着摇摇头,店里现有的款式都是给有钱的女继承人穿的,她们的权势在自家地盘上是女王般的存在。

    “你跟女继承人们不一样,你在现场不能压过局长,也不能压过你们的刑警队长,你不能让人产生一种你的野心特别大,让他们有一种被压迫感的感觉。这事无关于男女,男人在没上位之前,也得摆出做小伏低的姿态。”

    丽娜想起听说的局长升职之前的事迹,觉得刘嘉说得也颇有几分道理。

    刘嘉过去听别人,还是个女的,说过:“女人就喜欢勾心斗角,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不像男人都大气,要是有什么意见不合,最多就是打一架,之后就不放在心上。”

    她只能感慨,都怪官场文被禁的太早,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

    “套一下这件衣服。”刘嘉挑了一件粉绿色的小西装递给丽娜。

    这件衣服的颜色柔和,线条修身,只需要把领子的驳头和腰部的装饰稍微改一下。

    店里的修改师傅只负责改裤长和收腰,她们改不了形状,刘嘉便叫锦儿来改。

    “啊,太麻烦了。”丽娜知道锦儿的身份,那是刘嘉身旁的贴身秘书,刘嘉不在,所有事情都由锦儿负责操办,让这样一个人给自己改衣服,她很不好意思。

    刘嘉将衣服交给锦儿,拉着丽娜出去:“不用在意,这不是给你改衣服,这是给Emma做宣传,她做为我的贴身助理,亲自为公司宣传资料做优化,不算没面子。你还是好好想想,明天你要跟记者说什么吧。”

    本来这种事也不用刘嘉操心,但是她很担心丽娜会不小心说漏嘴,她就得一遍又一遍的教丽娜,还原场景。

    让丽娜记住每一个细节,包括她不断重复自己的心理变化,让所有的发现和事情都变得非常合理。

    “记住了吗?”刘嘉问。

    丽娜点点头。

    “好,我们现在实地演一回。”

    刘嘉让她把看见花盆,翻出盒子,打开盒子,发现照片,一系列的动作都亲自做了一遍,再从中找出是否有被遗漏的细节。

    另一遍,彭举也想好了许多记者可能会提问的问题,陪着丽娜一次又一次的演练。

    “我现在都觉得,好像真的是我破的案一样。”丽娜捧着彭举倒来的热水,坐在沙发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你在想什么呢,本来就是你破的。”刘嘉纠正她的想法。

    她又模仿记者的思路,提了许多问题,根据她的计划,丽娜的回答要听起来足够有新闻性,也就是够曲折够传奇。

    这样“丽娜”这个名字,才能独立成名,而不是“XX分局的一位女警察”。

    “现在,你还需要一个笔记本和一个包。”

    “我都记下来了。”

    “不,笔记本是让你显得你有足够的专业素养,你往里夹一些案发现场的位置示意图,有需要的话,可以拿出来展示给记者看。”

    笔记本是刘嘉一直想做,但是没有正式推广的业务。

    满大街的白色小本本毫无趣味,也赚不到钱,刘嘉已经设计了两种不同风格的笔记本,一种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商务范儿,一种是温柔甜美小可爱的少女心事。

    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推出去。

    商务气质的笔记本上印着日历、记事栏,还有重点事项提醒,包括今日出门要带什么,要见谁之类的内容。

    也留下了可以装东西的小透明塑料袋,可以装收到的名片,要换的戒指和胸针。

    “你不用显得特别有压迫气势,只要十分专业就行。”

    丽娜点点头,然后,她又练习了几回。

    刘嘉不断提醒:“不要垂着眼睛,不要抬头看天,要平视,注意嘴角的微笑,还有你的手,不要总在搓衣角,不知道干什么的话,就拿着笔记本……”

    一个非常负责的导演。

    彭举不理解:“为什么不能让她就以她自己的样子出现?她原本的样子就很好啊。”

    “那你说人读书识礼是为了什么,都按出生时最原始的样子出现不挺好?”刘嘉摇头,“你啊,现在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西施什么都是好的。”

    彭举想反驳,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

    郑不艾拍拍他的肩膀:“这事你就不要说话了。”

    锦儿把衣服改好的时候,丽娜也终于把仪态动作练了个七七八八,她换上套装,自信地大步走上前,露出微笑:“现在就由我向各位通报本次案情的大致情况……”

    “很好很好,然后就是要注意镜头了,明天早上,我会派人去你家,给你化妆。今天晚上别睡太晚,不要喝太多水。”

    早上,丽娜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化妆师的敲门声惊醒,她看了一眼时间,刚刚六点。

    她惊呼:“我的上帝,你们都这么早吗?”

    “不早了。”

    丽娜按照要求,洗澡洗头,然后坐在椅子上任由化妆师和发型师折腾,本以为自己可以补补觉,但是一会儿要她张嘴,一会儿要她眼睛向上看,也实在睡不着。

    最后当她终于可以换衣服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距离新闻发布会的八点,也就只剩半个小时了。

    这次案件曲折复杂,还捎带上了另一位高官,破案的人则是一位美女警探,简直是BUFF叠满,要素过多。

    如局长所料,几乎整个巴黎的记者都来了。

    虽然丽娜练了很多遍,但还是本能的紧张,她的手紧紧握着刘嘉给她的笔记本,笔记本里有准备好的案发现场位置图,还有彭举给她写的鼓励的话。

    局长不愧是局长,没有带讲稿就这么走上去,叭叭地说了一个多小时,回答起记者的提问,也相当游刃有余,丽娜在旁边看得十分羡慕,终于听见局长说:“下面,请参与破获此案的丽娜·吉赛特小姐上台,与大家分享破案经过。”

    丽娜一步步走上台,感觉腿都不听使唤,紧张的手臂发僵,硬梆梆地保持着那一个姿势,都不知道要换,头皮也紧绷着。

    等她转过身,看见台下那么多人,那么多相机,还有对着她咔咔直闪的镁光灯,连舌头都僵了。

    忽然,她看见台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彭举,他就在台下,第一排。

    他向丽娜微笑,用力鼓掌。

    丽娜的笑容此时才从僵硬的抬嘴角,变成了发自真心的笑意。

    按照之前练了许多遍的,她镇定从容的介绍整个案子被破获的过程,夸了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夸了局长的提携帮助之功,夸了同事们平时的指导,总之,面面俱到,一个不漏。

    她手里总拿着的笔记本引起了记者们的好奇,里面不时能拿出与案情重点线索有关的东西,感觉就像一个无穷无尽的宝藏库一样。

    “您的这个笔记本很有趣,什么都有。”彭举在台下大声说。

    丽娜笑着回答:“这是我在Emma’s house随手买的,没想到确实十分好用,非常好的帮我梳理了思路,让破案线索更加清晰。”

    其他记者又陆续提了一些与案情有关的问题。

    Emma’s house的记事本,成为了这次记者招待会上抢眼的道具,仅次于装着照片的机关盒。

    记事本,不仅仅是一个本子,还可以买许多配件一起使用,比如插在本子上的笔、放大镜、小尺子、小刀片、大头钉……看似平平无奇的本子,暗藏着的各种小工具加在一起竟然有十八种。

    另一款粉嫩嫩,用蕾丝和蝴蝶结包边的笔记本,则搭配着各种小贴纸,小水钻,写一篇暗恋日记,都能贴出各种花哨的模样。

    笔记本上还有一个红心形状的小锁,配的钥匙尾也是一颗爱心的形状。

    让少女们可以更加大胆地书写自己的心事。

    有不少看起来走路带风,霸道无双的女强人,一买就买两本,啧啧,谁还没点少女心。

    光有本子赚不了多少钱,要卖就卖一套,不过一时来不及开发钢笔,刘嘉就找玻璃工坊,买别家公司的钢笔,把外壳拆了,装上闪亮亮的玻璃外壳。

    玻璃外壳里加入了各种金属小亮片,整个钢笔都闪闪发光。

    除了玻璃钢笔之外,还有仿古式的羽毛笔,一尺多高。

    那些买羽毛笔的姑娘们,幻想着自己就是十八世纪的宫廷贵妇,在信笺上写下对骑士的爱意。

    本次案件的最大赢家是局长,基本上,他想要的位置稳了。

    第二大赢家是Emma’s house,破奇案的女英雄,全身上下是一套Emma,连手里的笔记本和包都是Emma。

    这说明什么,说明Emma的客人,不仅仅是旧式贵族,依靠祖辈庇荫,也有新一代的职业女性,她们聪明、有能力、有理想。

    她们会工作,会生活,有品味,还独立。

    顺便好事的媒体还扒出来她有一个男朋友,男朋友从来不抱怨她加班,反而会在她加班的时候,拎着好吃的上门,给她所有的同事都带一份。

    平时对她体贴入微,从来不干涉她的工作和生活。

    以及不知道哪来的狗仔队,偷拍到一张彭举和丽娜在咖啡馆里坐着的时候,丽娜在说什么,彭举坐在她的对面,微笑得看着她,眼里是深深的专注。

    面前的咖啡杯里还用拉花写着:永远爱你

    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人生赢家。

    就在热度最高的时候,书店里又出现了一本书,叫做《你可以比丽娜更好》

    从妆容、打扮、做事、性格等等分析,最后也提到了彭举,告诉各位女士们:你们不要怪自己身边都是酗酒无能的男人,你要提升你的等级,在云上看见的大地与在泥潭里看见的,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本书当然也是刘嘉安排人写的,难得有个这么大的热度,那就得抓紧时间,开发它所有的价值。

    “我觉得这么说不对,不是所有人都能挣脱原生家庭的,她们就算离开了泥潭,也无处可去。”郑不艾认真地说。

    刘嘉胳膊支在桌子上,随手将笔在拇指上转了一圈:“我知道,娜拉出走之后的最终结局,不是堕落,就是回家。因为十九世纪的娜拉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经济权。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现在的娜拉们,如果想要出走,虽然还是艰辛,但并非全无希望,至少足够聪明的话,还是可以找一份正经的工作,而不是只能去卖笑。”

    郑不艾眨巴着眼睛:“啊,你跟邓姐姐说得一样。”

    “诶?我还以为你要说我跟一个叫鲁迅的周树人说的一样。”

    郑不艾更加惊喜:“你也知道他?”

    能不知道吗!随便一篇不是全文背诵,就是部分背诵,有些句子还不那么顺嘴。

    契卡与此事无关,连带着法共和在法国境内的一切相同思想也都解除了警报,几家咖啡馆里又经常听见学生们在高谈阔论,畅谈自己的人生理想和抱负。

    郑不艾和彭举最近又忙起来,听他们的意思,是在继续争取华法教育会的补助。

    他们都有一个美好的梦想,认为只要坚持一段时间,等里昂中法学校建起来之后,所有失学的同学就可以继续读书,完成自己到法国来的梦想。

    刘嘉很想告诉他们:没戏,人家都已经给安排好了,不带你们玩。而且抗争不赢,你们还是另找出路吧。

    但是她不敢这么做。

    跟学校对抗,算是他们接触真正斗争的开端,起码学校不会弄死他们。

    之后,他们要面对真的鲜血。

    如果没有从初步的、温和的对抗中获取来的经验,那他们以后回国怎么办,开局即枪毙,那还玩啥。

    根据刘嘉多年的心得和经验,直接把经验说给别人听,让他们不要干什么,他们就一定会要去干,小到你不用查分,我刚查了,还没出呢,大到这个男人人品有问题,他都这么对你了,还不分手?

    说了有用吗?

    并没有什么卵用。该查分的手不会停下来,该和好的还是会和好。

    至于后面发现分确实没有出,以及再次闹分手来哭诉的事情,已经是标准流程。

    “你们还是做好思想准备,不要把希望都挂在一家学校身上。”

    刘嘉已经对不止一个人做出这样的提醒,但是没有人把她的话当回事。

    里昂中法大学可是国内捐款建的呢,就是为了他们这些赴法留学生建的,怎么可能不让他们进去读书?他们的人又不多,学校都接受一点问题都没有。

    郑不艾以前就听她这么说过,便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消息,为什么觉得中法大学不会接收我们?”

    “没什么别的消息,”刘嘉微笑道,“我的朋友在我被刘家接回去之前,就对我说过,千万不要傻乎乎的以为夫家即我家,一定要把钱和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上。我相信了她的话,果然,如果我手上没钱,我现在还在曹家大宅里守活寡呢,哪能在巴黎过得这么逍遥?”

    “话说到这,懂得都懂,不懂的我也不过多解释,毕竟自己知道就好,细细品吧,其余的我只能说这里面水很深,牵到很多东西。你懂我意思吧?”

    郑不艾听懂了前面一段,后面那段什么懂不懂的,他没听懂。

    刘嘉摆摆手:“总之,有备无患吧,我上次在子爵堡做时装秀,连现场人数太多,出现踩踏、下雨、有人突发急病等等情况都考虑到了,全部都做了应对方案。你们玩这么大,肯定得比我的方案更多。”

    丽娜的热度一直没有降下去,刘嘉也迅速从“有什么事过年之后再说”进入抓紧时间多赚一点。

    那本《你可以比丽娜更好》的书上提到,机械的发展,让女性在工作中可以缩短与男性之间的体力差距,科技感是女性力量的证明。

    在衣饰上要体现科技感,就是运用直线、端正有角的几何图形、冷色调、金属配色。

    Emma’ s Mode迅速出了几套同系列的职业女装,价格不贵,每一位想赶潮流的女士们,都可以购买一身战袍,她们穿着职业装,手中捏着详细规划每一天的笔记本,走进公司大门,期待着自己也能像丽娜那样,成为整个巴黎的焦点。

    与此同时,刘嘉想的是另一件事:那些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并非全都是啥都没穿,有些人虽然穿着,但是那个效果,比没穿还要勾人。

    这一点在心理学上,好像也是有一个什么说法,意思就是大大方方给看就没意思了。

    记得当初刚入行的时候,有一位同事告诉刘嘉:“维多利亚的秘密,最大客户你猜在哪儿?”

    刘嘉一通荷兰法国印度的乱猜,结果同事说:“不,是中东。”

    那些女人只能露一双眼睛的国家,竟然是维多利亚秘密的最大客户?

    “越是盖得严,越得憋得凶。”同事意味深长一笑。

    20年代的女士内衣,刚刚从能把活人勒死的紧身衣和束腰之中解放出来,但是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款型,本质上还是紧身衣,颜色很平凡,款式像骑士的胸铠,而且更多具有的是塑形的功能性,于是材质也很单一,讲究的就是能把肉给勒住了,别绷开。

    有几家店有在做类似BRA的东西,不过只能理解为短背心,并没有支持功能,穿着玩罢了,跑和跳的时候,稍微胸大一点,就会晃来晃去很不舒服。

    就算女不为悦已者而容,自己穿着舒服的内衣,心情也会好一些。

    “我有个想法,我们可以做内衣。”刘嘉说。

    设计师们已经习惯了老板整天冒出新想法的行为模式,他们只希望老板给个准话,什么样的内衣,甚至还有人还问刘嘉有没有市场调查数据做为支持。

    “可以啊,有想法!”刘嘉对这个提出市场调查的设计师予以表扬。

    周围的设计师却在偷偷暗笑。

    “你们笑什么?”

    有一位好事之徒告诉刘嘉真相,原来这位说要市场调查的设计师,是刚毕业的实习生,他在学校里的时候,根据自己的心得体验,为女朋友做了一件胸口有口袋的衬衣,还贴心地告诉女朋友,以后可以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里面,这样不容易丢。

    但是,他的女朋友是个大胸,在胸口的口袋放东西,就会顶出一个诡异的轮廓,哪怕放一张纸币也还是很奇怪。

    虽然女朋友没有因此而怪罪他,但是从此没有再穿过那件衣服,他受到了打击,从此不敢我即身边,身边即世界。

    “聪明人不会在同一件事上栽第二回,相信你应该有更深的体会。”刘嘉安慰那个设计师。

    然后,她看着所有的设计师:“在座没有单身的吧?”

    没有人举手说自己是单身。

    刘嘉点点头:“你们可以回去问问你们的女朋友,妻子,问问她们所希望的托起感是什么样的,还有你们也可以夹带一些自己的私货。你们喜欢女式内衣是什么款式的,可以把这些元素加进去。

    买内衣的不仅是女人,也有男人会买来送人的。”

    设计师们开始分享自家人穿着的是什么款式的内衣,然后话题又转移到世界各国的女式内衣上,一众人分析怎么将舒适度和美观度融合在一起。

    设计师中有两位女设计师,她们大大方方地说自己的心得体验,也分享了几个她们自己为自己做的内衣。

    刚开始,男设计师们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有几个人的意见与女设计师们的意见发生分歧,他们坚定的认为肩带会给肩膀带来巨大的压力,应该弄成无肩带。女设计师们则说无肩带不容易固定。

    双方就人体工程学、力学、服装面料学进行激烈地讨论。

    要是进来一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讨论机械的设计与制造。

    绝对不会想到他们的设计目标竟然是妩媚香艳的内衣。

    最终拿到刘嘉面前的方案,比现在流行的束身衣要好一点,但远没有到让人浮想连翩,让人乐意有事没事买一堆的程度。

    “如果是这样的衣服,只要买两件就行了,一件洗一件穿。没有必要买很多,你们再好好想想吧。”

    刘嘉将他们的方案各自退回。

    内衣为为什么要买很多啊?

    男设计师不明白,女设计师也不明白,外衣要有好多件,是因为有不同的场合,内衣又不能随时随地露出来给别人看。

    巴黎的天气又挺干燥,不像英国常年不见阳光,需要多买几件,防止洗了不干。

    但是老板说了,她想要让内衣卖好多好多。

    那就得按让人愿意多买的方向设计。

    没过两天,警察局就通知刘嘉去局子里领人,一位设计师与人发生冲突,打起来了,他是从别处刚来巴黎没多久,孤身一人,没有别的亲人,就只好通知刘嘉。

    打架地点:圣罗纳,四区一家有名的夜店,里面提供各种付费服务。

    打架原因:他叫了姑娘,让人脱了外衣,盯着看半天就让人走,什么也不干,但是也不给钱。极大的影响了姑娘们的工作效率。

    就连做笔录的警察都摇头:“一个两个可以说他眼光高,十个八个就说不过去了,他整整叫了二十三个姑娘!”

    老板说他白嫖,要他给钱,他说他什么都没干,凭什么给钱。

    于是,就这么打起来了。

    见到刘嘉,设计师有些羞愧,但又不完全羞愧。

    “我是去取材的。”设计师的额头上和嘴角还有被人揍出来的青紫色,他垂着嘴角,一脸的委屈:“我又没有女朋友可以问。”

    154.  第 154 章   与杜邦公司接触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胆量实在够大,如果是去地下夜店,他敢跟老板这么叫板,就算不被打死,这会儿也差不多只剩下喘气的劲了。

    圣罗纳不一样,它是整个区最大最好的夜店,老板对于这种程度的小人物闹事,不至于要人性命,设计师挨的那几下打,也是在推推搡搡的时候中的招,人家老板是认真想报警的。

    锦儿把一包冰块递给设计师,让他捂在额上。

    “你怎么敢进去的,好歹点杯酒啊,就这么让人脱衣服走人?”刘嘉笑着摇头。

    设计师拎着冰块袋,斜支着脑袋:“里面的酒太贵了,一小杯威士忌要五十法郎,外面才五法郎。”

    “你的工资我没少给吧,五十法郎少挨一顿打,这买卖又不亏。”

    设计师哼哼唧唧:“那是我两天的工资,舍不得。挨一顿打有什么关系,反正会长好的。”

    刘嘉:“……”行,你赢了。

    “那你取材都取到了什么?”刘嘉问道,“也不枉挨一顿打。”

    说到这个,设计师就来劲了:“我发现她们的内衣款式虽然各有不同,但都有一些相似之处,确实能勾起我的……嗯,一些好感。”

    “你看到她们的屁股了吗?”刘嘉突然问。

    设计师点点头。

    “翘吗?”

    继续点头。

    “是天然翘,还是脱了之后就不翘了?”

    设计师被刘嘉的问题打败了,他嗫嚅着搓手:“我不知道,她们出去之前都穿着呢……要是脱了的话,就要付钱了。”

    刘嘉十分惋惜:“你啊,就是格局太小,这顿打只挣回来百分之五十。”

    设计师大惑不解,要么就是白挨,要么就是赚了,怎么还有百分之五十这么精确的数字?

    刘嘉摆摆手,让他出去:“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希望早日能看到你用挨打换来的成果。”

    所谓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没有收益,就没有竞争。

    自古以来,最认真研究从里到外提高观赏度的地方,就是靠取悦男人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的后宫和青楼。

    后宫有时候还得考虑一下端庄之类的政治属性,青楼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根据锦儿对市面上其他内衣店的调查报告,没有一家店销售新奇的款式。

    还是古老的那种长度到大腿中断,底下带着一点镂空蕾丝花边的那种长内裤,比21世纪的安全裤都要长,不,应该说比很多人穿的短裤都要长。

    穿它,只是为了穿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功能性。

    既然花钱的夫人太太小姐们有需求,她就应该提供解决方案,这才是合适的、有社会责任心的商人。

    刘嘉回忆了一下自己见过的提臀裤,那些贵价的产品,绝对不是平平整整的两片那么一缝。

    似乎一条裤子由许多不同的布片拼接而成,左一道右一道。

    道理她懂,就是靠布片把屁股上的肉提拉起来。

    刘嘉召开设计师会议,她把自己依稀记得的一点印象拿出来分享给设计师们。

    “靠皱褶,靠布片的缝纫角度……”刘嘉不懂原理,只能告诉他们结果,然后让他们倒推过程。

    设计师们面色凝重,老板就好像给他们出了一个巨复杂巨复杂的数学题,还贴心地告诉了他们正确答案。

    但是,只有正确答案,中间过程“略”,然而中间过程才是最重要的环节。

    “没有肩带和袖子的抹胸式长裙在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也很让人疑惑它为什么不会掉下来。我已经告诉你们一些处理思路,剩下来的就要靠你们多想多试,而不是一味等待别人先做出来。

    时尚行业,如果总是等别人做出来,我们也就只能成为街边小店,永远没有自主研发的能力。”

    其他设计师觉得她的想法很怪,抹胸式的裙子只要让它卡住就行,这个是要把肉提起来,目的就不一样。

    只有埃罗伊,就是那个跑去红灯区干扰工作人员正常工作的设计师,他提出可以试试。

    他的取材之旅中虽然没有看到姑娘们的翘臀到底是完全天然还是靠人工加工,但是,通过刘嘉画的结果,他觉得好像朦朦胧胧之中,有个感觉,按那样的设计,是可以达到同样效果的。

    除了下半身之外,对于上半身的设计思路,众位设计师也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实际上,就是一群设计师VS埃罗伊一个人。

    众所周知,现在流行小胸,以及紧身束腰衣,但是,根据埃罗伊的取材心得,红灯区从业人员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我看见很多人穿着的都是两片轻薄布料,用红丝带固定在身上,听说是从美国传过来的全新款式。”埃罗伊说。

    其他人一致反对他的意见,包括两位女设计师:“你说的那些人,都是以取悦男人为目的,但是现在大多数女人不是这样的。”

    埃罗伊不服,他大声说:“你说的大多数人是指你自己吗?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客人们平时家庭生活是什么样的?我们的客户群里有一大半是家庭主妇。”

    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讨论重点已经从内衣的款式设计,迅速进入毫无意义的互喷。

    直到刘嘉进来,他们还在激情洋溢地互相鄙视对方。

    刘嘉听了几句,发现味儿不对,问他们:“你们开了一下午的会,得到什么结论了?”

    “……”

    没有结论,还在吵架呢。

    埃罗伊把双方的矛盾点告诉刘嘉,让她定夺。

    “我觉得埃罗伊的想法挺好,我已经烦透现在的紧身衣了。”刘嘉一锤定音,“做普通紧身衣的公司那么多,也不需要再多我们一家。要做就做跟大家不一样的。”

    埃罗伊冲着其他设计师们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刘嘉根据实用性,做出两种不同方向的设计规划:运动系和魅惑系。

    魅惑系可以牺牲一些舒适度,以保证好看做为第一优先条件,反正这种穿上也不会穿太长时间,运动系则必须保证舒适和运动的便利性。

    “谁能做到两者完美合一,我就给他发一份丰厚奖金。”刘嘉非常大方。

    不过她知道,这就是一个让人努力去追赶的胡萝卜,想要又舒服又好看,不是设计师一个人的努力就能完成的,必须有新型面料的支持。

    想到面料,刘嘉拨通了钟和馨的电话:“杜邦公司那位大少爷回来了吗?”

    “刚回来,您要见他吗?”

    ?“对,约他,随便聊聊,我想知道杜邦公司将来打算发展的业务。”

    大少爷爱德华与刘嘉见面时,他有些惊讶,问钟和馨:“我记得你老板是个男的。”

    “现在由Emma小姐全权负责。”钟和馨回答。

    顾宗华转让公司这件事,当时是在报纸上发了个通告,只有重点客户一一通知,不过就算是点对点通知的公司,大多数人看了也就随手扔到一边去了。

    爱德华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反正已经签的合同还在照常履行,新生意也在继续谈着,管你换成谁,反正不影响我做生意就行。

    “除了火.药之外,贵公司还有没有其他的产品?”

    “哦,您问得真是时候,去年我公司刚刚在研发提取石油副产品,不过现在还没有找到具体的方向,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尼龙!必须是尼龙啊!尼龙就是石油的副产品!

    刘嘉双眼放光:“你们可以考虑从石油里提取纤维,做成人造纺织物。”

    这话让钟和馨都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黑漆漆的石油里,还能提出纤维?他想到的只是把石油变成更高效的燃料,可以供给更大的热能,让机械运转更加高效,可以提高供电、速度……以及等等的工业需求。

    “塑料不就是从石油里提炼出来的么,塑料的可塑性那么强,可以仿造天然纤维的样子,做出更好的人造纤维……”

    如果刘嘉是在爱德华回美国度假之前跟他说这么多,也只会换来一句:“哦,哈哈哈,Emma小姐很有想法。”

    然后到此结束,不会再有下文。

    但是爱德华这次回去之后,发现傻X哈定根本就不管事,活生生把白宫给搞成了扑克馆,所有的财团都认为:我可以控制他。

    而所有的政客们都觉得:我的机会来了。

    爱德华身为议员之子,杜邦公司驻扎在重要市场欧洲的管理人,他的赢面可以说相当大,不管他爸能不能当总统,他最好都得成为杜邦公司内部有说话份量的人,而不是一个摆在欧洲市场的花瓶。

    刘嘉的建议,让他产生了兴趣,Emma的迅速崛起充分说明这个女人有眼光也有实力,她一定能看到比别人更多的东西。

    “你为什么认为人造纤维会更好呢?”爱德华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可怜刘嘉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甲方,她对面料的知识,都来自于要跟乙方卷袖子battle的时候不落下风。

    她已经快要把自己知道的纯干货抖完了,然后,她才想到,不对啊,我跟他说这些干什么,杜邦公司现在是卖火.药的,他就算业务能力出众,那也不会是在尼龙化纤上。

    于是,刘嘉改变了策略:“天然纤维受环境影响很大,今年北半球大旱,就会影响到棉花,还有羊毛的产量。天灾会导致价格上涨,但是石油的开采不会受到季节气候的影响,只要油井在那里,它就可以稳定的产出,价格也会比天然纤维便宜。”

    她从供需关系说起,又告诉爱德华:“现在法国经济那么不景气,但是装饰性的布艺销量还居高不下,说明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时尚潮流年年变,月月新,就算是老欧洲的贵族们,也开始追逐时尚,而不是抱着老祖母的旧衣服不放……”

    爱德华想起自己那些女朋友,顿时心有戚戚,他本来只是稍微有兴趣,现在兴趣更浓了,他的身体更加向刘嘉倾斜:“对啊,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们女人明明有整整一房间的衣服,却总说没有衣服穿?”

    “因为女人每一天都在变好,昨天的衣服,已经配不上今天的我了。”刘嘉莞尔一笑。

    爱德华认真考虑了刘嘉的话,他决定写一份报告交给公司,希望公司能认真考虑。

    讨论完纺织面料,还得谈谈杜邦现在的业务,可恶的顾宗华,把军.火业务全部交给钟和馨,但是钟和馨死守着秘密,不肯向刘嘉透露一个字,逼得急了,就是一副宁死不屈的贞女烈妇模样。

    那么多枪,还有飞机,到底是运到哪里去?现在才1921年,离鬼子进村还有十年呢?

    总不可能现在就运到南昌去,那也还有好几年呢,现在运过去,不是便宜了皖系、桂系、粤系那些渣渣,就是便宜了常·日记爱好者·物流大队长·凯申。

    刘嘉拼命想办法从爱德华嘴里套话,但是爱德华的嘴巴也够严,兜了好几个大圈子,刘嘉也只能听出他在吐槽运输不便,希望她赶紧按之前说的,把运输的问题解决,不然他会十分被动。

    “海运不是挺方便的吗?不一定要开新的运输路线呀。”刘嘉故意说,其实她连东西运到哪里去都不知道,更别提用什么方法运了。

    “港口一冻就冻三个月!什么都运不过去。”爱德华摇头,“只能从摩尔曼斯克走。”

    爱德华不小心说出的地名,让钟和馨心中一惊,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刘嘉,顾宗华临走的时候,让他千万不要让刘嘉沾上与军.火有关的业务,她一个女孩子,没法应付那些兵痞子,还有那些动不动就不想付尾款的人,太危险。

    见刘嘉没什么反应,钟和馨心里稍微平静了一点,摩尔曼斯克港是1915年才刚刚建城的一块地方,那是一块位于北冰洋,却由于北大西洋暖流而成为永久不冻港的神奇水域。

    1915年的时候,刘嘉应该还是一个在小镇卖刺绣的小绣娘,只怕连字都不识得几个,更不会关心俄国建了一个港口,这个地名那么长,等她回去就会忘记的。

    刘嘉确实想不起来摩什么斯什么来着是啥玩意儿,但是,她会推理。

    港口会上冻,首先排除温带和热带。

    在寒带有港口的国家,有北欧四国。

    但是顾宗华没道理往北欧四国运这些玩意儿,没赚头,而且这几个国家的军备预算一向不多,根本不会买那么多东西。

    那么,就只有俄国了。

    爱德华说的一冻三个月的港,必然是1860年被一纸《中俄北京条约》送走的海参崴,现在叫符拉迪沃斯托克。

    中学地理上说它是不冻港,但其实只有金角湾之内是不冻的,如果船只想要离开海湾,进入外海,就没戏,得用破冰船。

    所以,对于爱德华来说,它就是一冻三个月。

    现在知道具体国家,下一步就是打听打听到底去了哪个城市,会是喀山吗?

    还是中俄边境?

    可惜这次就没这么容易打听了,一定是钟和馨跟爱德华打了什么暗号,使了什么眼色,爱德华直接话锋一转:“这些事情,就交给手下的人去操心吧,我知道有一家店,有很不错的烤小牛腰肉,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尝尝?”

    “好啊。”刘嘉大大方方答应,趁爱德华去取帽子和外套的功夫,她抬起右手,冲着钟和馨优雅地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钟和馨保持着绅士的微笑,不为所动。

    在饭桌上,爱德华又继续与刘嘉讨论了一些关于尼龙的问题,刘嘉知道如果想要什么东西成功立项,就得让它看起来容易研发成功、容易挣钱。

    于是,她又把自己对尼龙内部性能的一点认知也全部倒给爱德华:“就是要有足够的弹性,像弹簧那样。穿在身上,就可以把身体紧紧地包裹起来,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材。”

    刘嘉平时习惯不分男女,以严谨的科学态度讲这些东西。

    爱德华则不这么觉得,他认为刘嘉这是在挑逗他。

    为什么不呢?

    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家世背景一流,多少法国的千金小姐都想跟他在一起。

    刘嘉这个独在法国的中国女人,一定也看上他了。

    爱德华在谈工作的时候,头脑灵活,对着女人说甜言蜜语更有一套心得。

    他在上第二杯香槟酒的时候,向刘嘉发起攻势,两人先聊了一会儿几年前的战争,然后,他认真地看着刘嘉,对她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特洛伊战争是为了一个叫海伦的女人才打了十年,我不相信,世上怎么会有那么迷人的姑娘,能让人愿意为之献出生命,见到你之后,我相信了,如果是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拿起武器,与面前的敌人战斗。”

    “嗯……”刘嘉竟然一脸认真地眯起了眼睛,一边念叨,一边扳着手指算:“应该有二十七个吧。”

    爱德华被她弄懵了,怎么还有零有整?!不是,这二十七个是什么?她看起来这么清纯,竟然已经有二十七个愿意为她决斗的男人了吗!

    “Emma小姐真是魅力无穷。”爱德华勉强挤出一句话。

    刘嘉随手拿起香槟饮了一小口,又优雅地放下:“嗯,这二十七个人中有几个人是年薪制,还有几个人是项目提成制,我要是被抓了,就没有人给他们发工资了。其他的日薪制周薪制的,应该就散了吧。”

    原来她说的是员工,爱德华笑得有些无奈,同时也更大的勾起了他的兴趣,他跟富家小姐交往过,普通小职员交往过,也跟不少人逢场作戏过,就是没有跟一个真正的公司女掌权者交往过。

    他知道香奈尔是靠情人起家的,但是这个叫Emma的女人,却似乎没有任何依仗,唯一可能的就是顾宗华,可是看她跟钟和馨的关系,又不像老板娘和员工,倒像是勾心斗角的两个人,不然钟和馨刚才跟他挤眉弄眼,不让他继续说货的事做什么。

    以爱德华对顾宗华的认知,他绝对不是一个脑子一热,就把公司送给女人搏美人一笑的痴情傻X。

    要他相信刘嘉是靠睡了顾宗华得到公司,那他宁可相信刘嘉是暗杀了顾宗华才得到的。

    蛇蝎美人?那不是更刺激了。

    亲手摘下高岭之花,折服蛇蝎美人,那比得到一个主动献身唯唯诺诺的女人带劲多了。

    就算是得到天下第一美人,也不仅仅因为美人的美,而是因为胜过所有男人带走美人的满足感。

    爱德华的好胜心升起,进一步发起攻势。

    刘嘉莫名的觉得不舒服,她觉得这个男人心怀不轨,一定是想用这种方式跟自己拉关系,然后签合同的时候,就可以多占便宜。

    至于爱德华有意无意炫耀出的男性魅力,则让刘嘉感受到了不满:“我也能行,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爱德华头一次如此挫败,他想不通,以前他有意无意说起自己家庄园和马场的时候,姑娘们都用向往的目光看着他,并希望他能把她们带去。

    而刘嘉则说以前她家住在未央宫,地方太大,住得不舒服,家里干什么都有仆人,祖辈嫌家里的马太差,就派人前往一个名叫大宛的地方,买了许多流出的汗像血色的宝马,一天能跑五百多公里。

    爱德华说起家里的珠宝,过去的女伴们都双眼放光,期待他说送给她们一件。

    而刘嘉则说她家里也有珠宝,有些珠宝款式旧了,又改不好,就磨成粉,做成颜料,用宝石磨的颜料质量特别好,就是被英国人抢走了好些。

    总之,所有的一切,都向着令人迷惑的方向发展。

    钟和馨默默坐在旁边,面带微笑,一言不发,从冷盘吃到甜品,每吃一口都认真琢磨半天,好像米其林打分的神秘调查员,又像是某个餐厅里跑来的偷师厨子。

    没办法,不这样的话,他就要笑出来了。

    爱德华以为自己在泡妞,而刘嘉以为爱德华是在炫耀,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终于,爱德华放弃了,他感受到,自己不是在跟一个女人调情,而是在跟另一个男人像孔雀那样互相抖着尾羽比开屏,还不知道是开给谁看。

    他确信,如果自己敢像对其他小姑娘那样,对刘嘉说一些荤话,刘嘉不仅不会害羞地红着脸低下头,反而会说几个更荤的新段子出来压过他。

    从餐厅出来之后,钟和馨看着刘嘉昂首插胸好像拿了拳击金腰带似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对她说:“就算你不喜欢他,也不要太狠了,我们毕竟还是合作关系。”

    “是他先挑衅。”刘嘉哼了一声。

    钟和馨推了推眼镜:“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想向你表示好感,想让你知道他的实力可以让你过上好日子。”

    “这种表示好感的方法,真有够讨厌的,他以为他是谁啊。”刘嘉不屑,忽然,她问钟和馨:“顾宗华以前也是用这种方法追求女人吗?”

    “他以前心中只有赚钱,从来没有跟谁谈过恋爱,你是第一个。”

    刘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又是一笑:“反应真快,你就是那种,朋友晚上不回家,太太打电话给你,你会一口回答’他在我家’的好朋友吧?”

    “我……唉,日久见人心,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先告辞了。”钟和馨此时觉得桌上那堆待处理的公文,比跟刘嘉说话要容易多了。

    155.  第 155 章   一脉相承

    德国间谍安其拉夫人已经伏法,被驱逐出境,不过她之前委托修复的那套瓷器还是被修好了,放在Emma’s house  的橱窗里,与其他一些混搭服饰放在一起,美其名曰:解构主义。

    其实,那是个啥,刘嘉也说不上来。

    放在那里的理由很简单,最近没什么特别想放在橱窗里的东西。

    快过年了,有啥事过完年再说吧。

    就这么胡乱一放的东西,被评论家们解读出了许多,有好的,有坏的。

    那套被金缮工艺修补好的白瓷餐具是这么被解释的:充分说明了未来复古主义将来的流行,机械工艺将会充斥着日常生活的每一天。设计师通过这种设计,表达出对过去的怀念和对未来的不安,如同旧贵族的叹息在新世纪的回响……

    刘嘉看着时尚评论家的文章,大为惊叹:“哦~~~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啊。”

    再往下看,连每条纹路的分布都有说法,代表了对巴洛克时代的追忆和致敬。

    “……可是,那裂纹,它真的就是从那里裂的啊。”刘嘉揉着额角,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生意上门了。

    很多东西,它的价格并不在于使用功能,而是它承载着的记忆。

    来找刘嘉修瓷器的人中,有从高档小汽车上下来的有钱人,仆人手里捧着用上好的皮箱装着的碎瓷片,那是他们祖辈得自路易十五的恩赏,是家族荣光的证明。

    也有抱着最简陋的布口袋,从远处一步步走来的中年人,从洗得灰暗发旧的布袋里拿出一片片的粗瓷,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

    还有新婚时丈夫买来的普通市卖货,如今爱人已去,只留下了那么一点点念想。

    每一件破碎的瓷器背后,都有一段故事。

    金缮技艺极其耗时,修一次的价格,可以买一件新的,没有故事的瓷器不配出现在这里,它们只配待在垃圾堆里。

    由此,刘嘉更加感受到故事的重要性。

    她在许多报纸上打公共关系广告,不为卖商品,就为了让受众了解Emma这个品牌,以及与之相关的中国传统节日。

    一旦法国人也能接受中国传统节日,那么到时候卖起东西来,岂不是更加得心应手。

    虽然法国人没有水浒,可以搞一百单八将,但是它有星座,中国各种与星空相关的传说,也可以全部利用上。

    比如,之前准备了一段时间的巢屋吃鸡大赛的赛徽,就是三颗星——破军、七杀、贪狼。

    他们穿着Emma专门提供的比赛服,在树林里穿梭迂回,再加上不知哪里埋着的鞭炮时不时的爆响,那声音!那气味儿!梦回对德第一线!个个都是索姆河凡尔登的英雄!

    一方把另一方干掉之后,记录方式是打一发照明弹,在照明弹暗下去的时候,就摘掉他们指挥部顶上的星星——星落五丈原。

    比赛水平怎么样无所谓,重要的是氛围要足,仪式感要到位!

    除了男孩子们,女孩子们也玩得乐此不彼,她们最喜欢扮演的战地护士,用白色的纱布在爸爸、哥哥、弟弟的头上身上胳膊上扎出花样百出的蝴蝶结。

    如果对面不懂事的小子敢嘲笑谁一身蝴蝶结,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很可怜,他家没有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只有不懂欣赏的笨蛋臭小子。

    有一场比赛,却让评委为难。

    一方本来已经快要赢了,他们在进攻的路上,遇到了对家的小女儿,她头上戴着小小的护士帽,身上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色小裙子,手里也拎着印着红十字的小药箱,怯怯地看着向她走来的“敌人”,,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像蒙着一层雾气,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任谁看了都不忍心把她“打死”,或者野蛮的“抓起来”,按比赛规定,被“打死”或者被俘虏的人,就不能参与任何战争行为了,但是,看着这么一个有着粉嘟嘟的小脸蛋,红艳艳嘴唇的小姑娘,谁下得了这手啊。

    把她弄哭简直就是天地共愤,人神难容的事。

    于是,“敌人”放过了她,继续向她家挺进。

    她的爸爸和哥哥在战争中全部“阵亡”,但是,裁判却宣布,胜利者是这个小姑娘一家。

    理由是,她先把敌军指挥部的军旗给摘了。

    “她耍赖!!!”被判输人家的小儿子一蹦三尺高,“她没有穿戴战斗人员的标识!她在滥用我们的同情心。爸爸说,战争的时候不能杀红十字会的人和战地记者,她在欺骗我们。”

    “我没有。”小姑娘从贴着红十字的小箱子里取出她的小枪、作战衣、作战地图,“都带着呢。”

    只要“敌人”搜一下,就会发现她的身份,但是没有任何人搜,直接把她给放跑了。

    于是,规则受到了挑战,这种属于间谍行为,在开赛之前,没有规定间谍行为是否算做胜利。

    “谁说没规定,明明就有啊。”刘嘉翻找出开赛前向双方宣读的比赛规定,基本上都规定到了,最后一条是:如果没有规定,则一切以获得胜利为最终结果判定,不禁止就是允许。

    一战,那是什么,是一堆表兄弟堂姐妹的亲戚大乱斗,互相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所以,有了圣诞节停火的温情场面。

    对于欧洲人来说,大约就相当于宋襄公与楚国之间的战斗,大家都规规矩矩,恪守绅士礼节,虽然两大绞肉机战役让法国人稍微理解了一下战斗的烈度,不过还是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想法。

    然而,本次比赛的主办者,是来自公元前四百多年就秉承着“兵者,诡道也”的中国人。

    只要能赢,讲究这么多干嘛。

    有人开头,后面的比赛就开始惨烈了起来,花样百出的为抢占对方指挥部而努力。

    最终的赢家是比洛特一家,他家的战绩几乎全靠他家的大儿子——十五岁的皮埃尔·比洛特拿到手。

    他的反应和预判力是全部比赛中最强大的一位,成年人都无法望其项背,决赛时,他的对手在巢屋内架满了武器,结果还没有来得及开一枪,就被他夺了军旗。

    到颁奖的时候,他举着他妈妈做的军旗,在领奖台上又蹦又跳,对台下不服气的小孩子们做鬼脸,得瑟得不行。

    几个男人在一旁复盘战局,都说这孩子很有军事天赋,可惜生得迟了,未来一百年都不会再有战争。

    比洛特的妈妈哼了一声:“没有正好!他最好是永远也不要发挥他的天赋!”

    只要不是真的打仗,一切都好说。

    能拿到Emma’s house  的大奖,这让比洛特的妈妈十分高兴。

    比洛特则十分遗憾,他对巢屋配件的兴趣已经降低,转而对各种型号的坦克产生了兴趣。

    但是奖品里却没有坦克模型,只有玩具车,这让他感到不是很开心。

    要搞坦克模型,那还不简单?

    反正又不要它能跑能开火。

    刘嘉想起上次那位喀山工厂的代表来的时候,有送给她一个坦克模型,便转送给比洛特。

    没想到,孩子们,还有不少成年人,顿时炸了锅,他们哭着喊着表示他们也想要。

    找来几张坦克的图片,让玩具工坊用塑料照着开模。

    玩具工坊的人不懂,本来想偷工减料,随便做个坦克的形状,但是交付的时候,被刘嘉痛骂一顿,要他们全部重做。

    “少一个螺丝,少一截履带,都不叫坦克!”刘嘉大怒。

    以及,她几经努力,都没有找到她喜欢的那几款坦克,比如T34,虎式、豹式之类,便自己画出来,让玩具工坊照着做。

    她对坦克性能毫无研究,只是单纯觉得这几款的外观比笨重的A7V、MARK系列之流好看多了。

    既然有了坦克,那何不来一个兵人套装?

    兵人又没什么技术含量,美国人在1963年才想起来从它身上发财,真是白瞎了战争贩子的名头。

    刘嘉按照真正的法国军队的编制,做了一系列的兵人套装。

    秦始皇玩真人等身手办,法国人玩拇指大小的塑料手办,四舍五入,那也是帝王级的享受。

    本着严谨负责的态度,玩具兵人里有详细的规则说明,比如某坦克适用地形是什么,某款兵人的应用环境是什么,进行速度是什么。

    并附赠有战争地图,在纸上印刷出:沼泽地、山地。

    详细到路口有多宽,坦克有多宽。

    其中一份玩具里附赠的地图,是真正的法国与比利时之间的地图。

    顺手还勾了一段“坦克绝对不能进”的地段,那是1928年才会出现的马其诺防线。

    不过买玩具的人根本就没有多想,他们单纯的认为那只是玩具商做的私设而已。

    兵人游戏又带火了乐高积木玩具的销售。

    真人玩吃鸡,得有巢屋做为指挥部。

    玩兵人游戏,也不能委屈塑料兵人蹲在纸盒子里当指挥部吧。

    一切比照真人,真人有啥,咱们也得有啥。

    坐在巢屋里玩兵人,玩腻了“纸上谈兵”,就转而拿着玩具枪去玩一局真的。

    小朋友们的童年过得无比充实。

    刘嘉看着兵人和坦克的销售报表上令人欣喜的数字,心想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改变世界历史,比如法国稍微撑的时间久了一点,没那么快投降?

    转念一想,说不定自由法国的那些猛士们,都是这些玩具的小顾客,不玩这些玩具的人都跟着维希法国举白旗了。

    兵人玩具由于技术含量过低,所以几乎在推出来的同时,就被人给仿了。

    对此,刘嘉早就有第二套准备。

    想要跟人竞争,要么是低质量的价格战,要么是高质量的技术提升。

    她在推出第一套兵人的时候,就已经让玩具工坊准备好升级迭代产品:第二代兵人的头可以转,四肢可以动,手里握着的枪都能换!

    最可气的是,价格还跟第一套一样。

    跟风的工坊刚刚投入成本,打算赚一波大的,结果兵人刚放到市场上,就被刘嘉安排的第二代兵人给打得落花流水。

    价格一样还更好,谁买新的谁傻X。

    其他塑料工坊砸下去的本钱,一分钱都没赚回来,哪里还能有力气跟刘嘉对着卷,只得退回自己的舒适区,做习惯的东西。

    第二代的技术含量其实也不高,但是经过第一次,没人知道刘嘉手里是不是还有更新的第三代,没有人敢再跟了,生怕再跟一次,刘嘉立马再跟进砸盘,到时候真得血亏破产上吊。

    其实还是有底子厚的人跃跃欲试。

    然而,刘嘉不动声色地将之前做好的小型变形金刚放出来,这个模型的技术含量非普通兵人可比,是真正意义上的“非我有钱不想赚,奈何Emma有高达”。

    其他小作坊纷纷庆幸自己没有不怕死的二次跟风。

    于是,就兵人这么一个简单的小玩具,莫名的就被Emma垄断了,虽然刘嘉没有申请专利,但是竟然再没有人敢。

    垄断带来高收益,就那么一小团塑料,利润率比口红还高。

    此时的刘嘉拿着彩妆部交过来的新款十二星座口红,从里到外的不满意:

    “怎么口红的膏体雕刻技术还不如兵人来得精细。”

    “外观也不行,这样的唇膏管,怎么能让人有集齐一套的兴趣?我是哪个星座的就买哪个星座就行了。”

    唇膏外观本身是很好看的,主体材料是闪着五彩斑斓白光的贝母,用镀金的金线勾勒出星座的形象。

    不过,也仅仅是它自己好看而已,不是这个星座的人,没有集齐一套的冲动。

    就算是冲着膏体本身的颜色,那也就最多买三四个。

    想让人买齐,就必须要有一个集齐的理由。

    很多游戏里都有集碎片的项目,大多数人本来没有收集癖的,一旦拥有了第一个碎片,就被点亮了任务进度似的,如果收集到最后还差几个,就越发舍不下了,甚至愿意花大价钱。

    “改改,让它们成为一个整体,缺一个都让人魂牵梦绕,不买齐全套就全身不自在。”刘嘉发出修改意见。

    在改了五六篇之后,终于定下来,在口红管上放十二星座的具像图案:

    白羊伏在地上鼓着脸,为身上被薅走羊毛生气。

    金牛一手掂着金币,一手搂着白羊。

    双子潜伏在旁,一个逗金牛,一个伺机偷走金牛的金币。

    巨蟹挥着钳子要夹人。

    狮子伸出一条前腿,想踩巨蟹玩。

    处女倚在狮子身边,另一只手拿着天秤。

    天秤的一端放着砝码,另一端爬着天蝎。

    射手张弓搭箭,对准天蝎的心脏。

    摩羯座甩着尾巴,去勾射手的尾巴。

    水瓶在摩羯身旁放着。

    双鱼从水瓶里蹦出来,身上带着水波,准备跳回河里。

    单独看没有问题,但是只要拥有两支,就会发现,唇膏可以按十二星座的顺序拼成一个整体,缺了谁,整个画面就不完整,怎么看都缺了一块。

    当然,在柜台里卖的时候,就是拼在一起卖的,提示顾客:“买呀,买呀,all in 啊,一个都不能少啊!”

    消费主义的陷阱,就是这么直接。

    就连爱德华少爷的女伴们,都为它疯为它狂,明里暗里示意希望爱德华少爷买一整套口红给她们。

    爱德华少爷大惑不解:“我想不明白,女人到底有多少张嘴,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口红?”

    “不一样啊,就像你参加宴会的时候带的女伴,跟带去谈生意的女伴,还有晚上陪过夜的女伴,不也是不同的人吗?”刘嘉在谈生意的时候,是真的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女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爱德华少爷真心觉得跟她说话,就像跟自己的兄弟一样,完全感受不到性别的差异,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她想勾引自己。

    爱德华的每个女伴都想要全套,刘嘉为了表示对合作伙伴的诚意,给他的总价打了个猛折——九九折!

    “还不如不打。”爱德华摇头。

    “好的!那就不打。”刘嘉从善如流。

    “就不能便宜点?”

    “我们的货,质量非常好,自从合作以来,保质保量供应,这个价格已经是非常合理的好价格了,联邦政府收我们的税也是收得非常狠啊,不卖高价我们无法保证生存。”

    啧,说得跟自己像个白莲花似的,还不是因为你们杜邦早早的把自己变成了垄断企业,用自己的身份,强迫其他小企业与你们建立价格同盟,要涨价就一起涨,否则就灭了人家。

    被收税还不是因为你们跟林肯总统对着杠,你们提价,他提税,最后他居然都认怂了。

    在这哭啥穷。

    做为一个生意人,刘嘉那是做梦都想垄断,什么香奈尔、LV、爱玛仕、GUCCI、PRADA统统成我放旗下的品牌。

    可惜这么有气魄的大集团,得到□□十年代才会出现,而且到最后也还是三国鼎立:开云集团、LVMH集团、历峰集团。

    并没有形成绝对的垄断。

    绝对的垄断多么快乐啊……

    刘嘉在心中叹息,她知道,不过是想想罢了,就算凭真·技术壁垒垄断,也会被国家机器的力量强制拆分,微软就是一个例子。

    虽然杜邦还没有研发出尼龙,但这并不能阻挡Emma先搞出提臀裤来,材料不够,织法来凑,罗纹织法能让布料比普通平织法稍微多一点点弹性。

    用这种布料做出来的提臀裤,效果不如尼龙,但是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划时代的发明。

    埃罗伊在糟蹋了无数布料之后,终于领悟了一点提拉的心得——他在裤腰上加了作弊工具。

    提臀的主要功能,交给一根细细的腰带来实现。

    就像长统袜上的吊袜带。

    穿上提臀裤之后,穿着者的臀部肉眼可见的得到了提升,比穿普通内裤饱满了许多,浑圆可爱,负责试穿的女店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根本舍不得把提臀裤脱下来:“埃罗伊,我好看吗?”

    “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我还没做完呢。”精益求精的埃罗伊急着催她:“快把裤子脱下来!”

    刘嘉刚好跟钟和馨一起进店门,冷不丁听见这句话,刘嘉笑嘻嘻地对埃罗伊说:

    “诶,你这句话,有歧义啊。”

    钟和馨推了推眼镜,没错了,如果爱德华少爷敢对刘嘉说荤段子,他一定会被反击到失去自信。

    心中只有工作的埃罗伊完全没往那里想,他气急败坏:“快脱!还有好多地方要修改!”

    女店员恋恋不舍地去更衣室了。

    埃罗伊脖子上挂着皮尺,叉着腰,气鼓鼓得像一只过冬坚果被人偷走的小松鼠,在更衣室门口狂暴地走来走去,不时的大声嚷嚷:“快点!”

    刘嘉笑着说:“埃罗伊,对女孩子耐心一点,不要把你可能的女朋友给吓跑了。”

    “我的女朋友不能迟到,不能拖沓,也不能影响我取材,女人出个门都磨磨蹭蹭,只会影响我的工作。”

    “给你一个重新说话的机会。”刘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埃罗伊一愣,赶紧捂住嘴:“对不起,我忘了您也是女人。”

    “……”刘嘉拍拍他的肩膀,“下次去取材,你还是多带点钱去吧,别太小气了,我不会去警察局接你了,毕竟我磨磨蹭蹭的,可能我还没化好妆,你就已经被人打死了。”

    “哦,不,请您听我解释……”埃罗伊紧张地抓着皮尺,“现在我觉得您确实是个女人,特别记仇,像我妈一样。”

    “如果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刘嘉笑笑,“男人也一样记仇的,记着我的话,过几年,你就会知道。和馨,我们走。”

    过了一会儿,女店员才拿着提臀裤出来,问埃罗伊晚上有没有时间,关于提臀裤的穿着感受,她有很多想对埃罗伊说的,因为涉及私密,所以想单独跟他说。

    “有什么不能在公司说的?反正还没做好,穿起来肯定不舒服,等我做好了,给你试完,你再一起跟我说。”埃罗伊直接拒绝了她。

    钟和馨路过这个钢铁直男身边的时候,对他说:“她想跟你单独说,你为什么不愿意?”

    埃罗伊紧绷着脸:“她肯定是记恨我刚才冲着她大喊大叫,想找人打我。我可不上这当,看我脸上的淤青还没退呢。”

    钟和馨默然无语,心中暗想:“不愧是一个公司的人,这就是传承吧?”

    156.  第 156 章   我也要拍电影

    Emma将要推出十二星座系列唇膏和提臀裤的事情,很快让各大报刊的广告部兴奋不已:刷业绩的时候到了。

    除了报纸之外,同样开心的还有巴黎的几家电影制作公司,此前Emma的几个大视频广告都是通过电影投放的,她支付的费用让制作公司的压力减轻了不少,还没播就先收回一部分成本,这比像开彩票似的一天天等票房强多了。

    在战争结束之后,世界各国思潮颇多,除了写战争创伤的、爱人团圆的、也有大移民背景下的各种观念碰撞故事。

    欧美整体小说数量陡增,为电影行业大量提供了优质种子。

    每年的年头都是各个公司做预算的时候,几家公司掐指一算,哎呀,今年要开拍这么多片子,哪个能爆哪个红不了,在没拍之前都不好说,不如再找金主爸爸谈谈。

    自从刘嘉首创在电影片头直接放广告之后,有不少大公司也有样学样,与电影制作公司谈广告事宜。

    片头广告眼看着就要奔着十个去了。

    刘嘉翻了翻广告位宣传本,摇头:“已经有这么多广告了,还要我投?”

    “您是我们的老客户,只需要稍微多加一点钱,就可以把您放在第一个或者最后一个。”

    “广告太多,惹人烦,记住了也跟没记住一样。”刘嘉摇头。

    这个电影的内容是庄园大小姐和穷园丁谈恋爱,于是找的广告都是奢侈品行业。

    平均一个两分钟,十个广告就是二十分钟,而且现在的电影制作公司还毫无排他意识,十个广告里有五个是首饰,三个是彩妆,两个是衣服,除非特别出彩,出彩到让观众主动去记住牌子,否则,谁知道自己刚才看了些啥玩意儿,出门就忘光了。

    “剧情里插广告了没有?”刘嘉问道,做人不要那么死板,大小姐梳妆台上用的东西,衣柜里挂的衣服,也是可以见缝插针。

    业务员翻了翻本子,为难地说:“嗯……已经有人投了。”

    哼,竟然被人抢先一步。

    见最大方的金主爸爸一脸嫌弃,并没有要投的意向,业务员急了,虽然片头广告已经有十个,但是他的业绩考核指标还放在那里,本来以为刘嘉能帮他冲一冲,结果现在看,人家压根就对扎堆不感兴趣。

    此时的广告投放还没有买断这一说,就算这个小业务员想到了,他也做不得主,只能惆怅地告辞。

    他走出刘嘉办公室的时候,对守在门口等接见的同行苦笑一声:“你也回去吧,她不会投的。”

    这位同行没有放弃,她刚才听见门里传来的只字片语,已经知道刘嘉不喜欢跟别的广告扎堆,于是,趁刚才等待的时间,她跑回去跟公司联系,询问有没有可以报价的新电影。

    如果Emma能掏出十个广告公司的广告费,让她买断又何妨。

    她进门按原来的话术对刘嘉推荐了一遍已经开拍的新电影,果然被拒绝,她又说起计划拍摄的电影:“如果您现在就投未拍摄的电影,只要一点买断费,我们可以保证您的独家广告投放权。”

    “新电影?有剧本了吗?”刘嘉问道。

    就算导演不按剧本拍,但也不可能真的完全不按剧本拍,或多或少能看出这个电影说的是怎样一个故事,是否值得投。

    比如在弗兰克肯坦或者秃头吸血鬼的电影前面投放彩妆广告,这就很不合适了。

    没有剧本。

    但是有原著小说,英文的,书名是《The Mystery of Dr. Fu Manchu》,作者萨克斯·罗默,是个英国人。

    广告业务员不遗余力向刘嘉介绍这个电影:“这个电影的主角是中国人,非常聪明,有三个大学的学位,会多国语言,才智过人,是个超级天才……对于您宣传公司和品牌,一定会有非同一般的效果。”

    刘嘉看着书名上的那个名字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福满厨博士是谁?福满多方便面的弟弟吗?

    等她读了几页,才发现所谓的主角中国人,是个大反派,就是标准的各种儿童动画片里的邪恶博士。

    她终于想起来Fu Manchu是什么东西了,就是鼎鼎大名的傅满洲。

    标准的辱华形象,邪恶的华人刻板印象代名词。

    刘嘉记得这片子上映的时候,就连日记狂人运输大队长都愤而发文抗议谴责。

    “这书,你看过吗?”刘嘉问道。

    这书是业务员刚刚溜到街上买回来的,哪来得及看,她想刚刚点,但又怕刘嘉问她细节露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工作太忙,没有时间。”

    刘嘉把书放在桌上,用右手食指的指甲盖把书向她的方向推了推,那个姿势就好像在推什么非常令人恶心的东西一样。

    “如果你看过,就一定不会推荐我投这部电影。还有,希望你们还没有开拍,不然,问题就不止是广告投放的事了。”刘嘉笑笑。

    业务员不明所以,只得怏怏收了书离开,她边走边看,然后,就发现自己果然错得离谱,怎么能给中国老板推荐一个中国人是反派的片子。

    她叹了口气,只得离开去找别的公司试试运气。

    后面又进来了几个业务员,刘嘉对他们的电影也很不满意,没有投。

    最终第一季度的广告投放,仅限于《VOGUE》杂志,还有报刊广告。

    对此,刘嘉也很不开心,她从这些电影制片方那里打听到了竞争对手的动向,竞争对手都已经在积极投放了,她怎么能输。

    刘嘉继续看着刚刚业务员递给她的厚厚一撂资料,这些已经是第一季度正在拍或者待拍的所有片子了,如果这都不能让她满意,那就只能等第二季度。

    电视机到现在都没有发明,错过了第一季度的电影,就等于错过了让产品的视觉展示,以及在欧美各国的宣传。

    她本来想捏着鼻子,努力从矮子里面拔一个将军出来,然而,她失败了,大家的高度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可以下手拔的抓手。

    又想起刚刚看到的《《傅满洲之谜》,刘嘉更不开心了,一般而言,傅满洲的形象代表着标准的黄祸论,也是各种排华法案的集中意识体现。

    作者罗默是以他心中的义和团人员创造的这个形象,当时义和团的主要业务范围是什么?扶清灭洋啊,洋人心里的义和团能是什么好模样。

    明明格里菲斯在1919年有拍过以唐人街的中国男人和美国女人谈恋爱为主题的《黄种人和少女》,人物形象也是正面的,怎么让傅满洲又抬头了。

    在侦探小说的几大法则里有一条:不能有中国人出现。

    后世有人分析说这是因为在外国人的印象里,中国人都会魔法,会飞檐走壁,有中国人在,就不存在密室杀人,而且解释作案手段也很没意思,就是中国人千里之外取人脑袋了嘛。

    另一方则认为,这就是认为中国人都不是好人的刻板印象,一个长得一看就是坏人的人放在故事里,那犯人肯定就是他了。

    刘嘉刚好对现在的几个电影都十分不满,她决定找电影公司,定制一个电影,由她投资,剧本也由她定。

    默片时代的投资不是很高,全剧演员的服装和许多道具也都可以由Emma直接提供赞助,拍摄成本可以比普通电影要省一点。

    刘嘉找到迈克尔的电影公司,公司老板得知刘嘉要拍定制片,表示只要钱到位,一切好说,先问她对班底有没有要求,谁演主角,谁当导演……刘嘉对20年代的明星基本不认识,就只指定了迈克尔。

    “迈克尔是负责拍的,他说想要哪个演员,能请来的就用。”刘嘉充分表达出“有钱随便花”的富婆气势。

    老板带着刘嘉去找迈克尔的时候,这位日后拍出《卡萨布兰卡》的大导演,现在的主要工作还是半导演半演员,隔老远,就能听见他在片场里的声音。

    他对刚刚的一个镜头不满意,正冲着搭档大喊大叫,不仅如此,他还教导演做事。

    导演也不是软柿子,双方对掐了几句,直到老板出现,才各自闭嘴。

    “哦,我亲爱的Emma,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刚才还在咆哮的迈克尔看见刘嘉,态度一下子变得很好,在之前的沃子爵城堡服装秀中,他与刘嘉合作非常愉快,刘嘉是他见过的要求比他还要多的人,没有之一。

    刘嘉笑着说:“来找你们公司谈点事情。”

    老板对导演说:“你们先拍下一场,我找迈克尔有事。”

    回到办公室,迈克尔听说刘嘉要拍定制剧,只有一个构思,没有已完结的原著小说,也没有已经写好的剧本,甚至连大纲都没有。

    “那,你想好要拍什么内容了吗?”迈克尔觉得刘嘉可能只是一时冲动,忽然想过把瘾。

    商人投资艺术已经不是新鲜事,投一部电影火了之后的收益,比一件一件卖衣服卖口红要快。

    当然,亏得也更快。

    迈克尔决定劝劝她:“拍电影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刘嘉对他说,“我会找作者写剧本的,我现在的初步计划是写一个华人探案的故事。”

    “华人探案?能写好吗?”迈克尔从来没见过华人探案是什么样的。

    刘嘉解释道:“荷兰人高佩罗写的《狄仁杰探案》就很不错,不过狄仁杰是唐朝的事情,离现在太远,在法国找不到合适的道具和拍摄地点,所以,咱们可以拍近代的,美国夏威夷就有很多华裔警探,能力非常强,还上了好几回报纸呢。”

    “对啊,侦探小说里都不能出现中国人角色了,可见这个角色设定已经无聊到了什么地步。如果一个一看就是坏人的人,结果居然是好人,这个反转比起露面就直接剧透,要有意思多了。至于反派嘛……英国人就很好嘛。

    福尔摩斯已经深入人心,叼个烟斗戴个大帽子出来的就是侦探人设,观众也早就看腻了,让中国人做警探,让英国人当反派,这不是挺好。”

    迈克尔还是很犹豫,毕竟英国也是一个很大的市场,他不希望因此把英国市场给丢了。

    他把顾虑告诉刘嘉,刘嘉笑笑:“放心,现在英国的各个殖民地都在闹独立,拍英国人当反派,对电影销量也有帮助。殖民地的人口数量比英国本土人多多了,再说,我相信爱尔兰和苏格兰那边也会有销量的。”

    迈克尔从来没见过哪位女士对国际□□势这么清楚,他实在无法反驳,便对刘嘉说:“那就等剧本完成,我们再一起讨论。”

    刘嘉的出版社手中有许多投稿的作者联系方式,其中有一些作者写的故事挺不错,过稿了。

    刘嘉让编辑与写探案写得比较出色的几个作者联系,问他们是否愿意写剧本。

    第一个积极响应的居然是个英国人,他结婚后,就定居在法国。

    刘嘉把自己想要的故事,以及反派的人设说给他听,他一点都不反感,只关心最后能拿到多少稿酬。

    在刘嘉委婉的向他询问,写英国人当反派,他会不会有什么不适,或者写不下去的时候,他马上回答:“没有任何问题。”

    可惜试稿之后,刘嘉看了他的文字,可能因为他是英国人的缘故,使用法语写作实在有些难为他。

    “信”和“达”差强人意,离“雅”的距离比较遥远,遣词造句颇有一种中国大学生考四六级的时候做翻译题的味道。

    又找了几个人,写得也不是那个味儿。

    刘嘉要主编赶紧把人找到,主编和手下的编辑们把自己的关系网张到最大,找来的人被连毙十几个之后,终于,主编也感受到设计部门同事头秃的感觉了。

    就在他为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默哀时,转机出现了,通过层层关系,他找到了莫里斯·勒布朗,上门求他写。

    “我刚刚连载完,想休息一会儿。”

    “哦,求您了,看在上帝的份上,只要三万字就可以。”

    “三万字……那要写一个月,我没法休息了。”莫里斯·勒布朗继续拒绝。

    当刘嘉再次向主编询问找人的结果时,主编灰心丧心地告诉她没有找到人,以及告诉她莫里斯的事情。

    “莫里斯·勒布朗?那是谁?”刘嘉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她知道莫里哀,不知道莫里斯。

    “他写的《亚森·罗平探案集》,非常好看!销量非常高。”

    “啊!是他写的啊!”刘嘉知道亚森罗平这个名字,因为名侦探柯南里的怪盗基德就自称“平成的亚森罗宾”,当然,后面改了年号还没画完,于是基德的名号也与时俱进,叫“令和的魔术师”。

    刘嘉只看过亚森·罗平的简介,但是她喜欢怪德基德。

    十九世纪的怪盗基德,想想就很有趣。

    刘嘉专门挑了《亚森·罗平智斗福尔摩斯》去看,看完后,她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莫里斯来写这个剧本。

    对于怎么黑英国人,他很有一套。

    “嗯,这件事,我找人想办法。”

    刘嘉找到当初忽悠莫里斯写了十篇的杂志发行者彼耶·拉飞特,以商业合作为诱饵,对他说:“合作的条件可以给你最优厚的,不过你得说服莫里斯写这篇剧本。”

    当初莫里斯是个纯纯的文学青年,只想写纯文学,不想写狗血俗套的商业稿,是拉飞特,让他答应写了第一篇。

    纯情文学青年第一篇就让主角入狱,压根就不想写后面。

    可是,拉飞特非得让他第二篇就让主角在狱中当老大,遥控指挥外面的手下。

    最后,先写了十个短篇在杂志上连载,连着连着,就根本停不下来,一口气写了好多。

    莫里斯在拉飞特的哀求和利诱之下,不得不同意写剧本的要求,他从鲁昂来到巴黎,与刘嘉见面后,讨论了一下故事情节和人设,他表示要去唐人街采风。

    这态度,可以说相当端正。

    本来刘嘉都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他直接把亚森·罗平变成罗平,指法为中,这样比较省事。

    就像男频网络小说的某作者,自己抄自己,所有人设都可以精准总结为一个套路,反正有读者吃,不耽误赚钱。

    刘嘉带着莫里斯去唐人街,带着他吃了正宗粤式茶点,正宗沙县小吃,正宗青田山粉饺。

    莫里斯还亲眼看着唐人街上的华人们是怎样生活的,他们一大早就开门,很晚才打烊,手脚一刻不停,就算没有客人,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还有阿花种菜,大妞剪皮影和窗花,以及唐人街上其他许许多多的人是怎样生活的。小梅的师兄们给客人正骨,小梅舞狮。

    “原来中国人真的会功夫。”莫里斯瞪大双眼,看着小梅的狮子“嗖”的跳出三米远。

    他手里拿着小本本,东瞧西看,还不时与刘嘉介绍的人进行交流,他问的东西很杂,感觉不像取材写探案故事,而是写唐人街市井众生百态。

    “因为故事想要写的好看,首先人设就要好看,鲜活,我只知道法国人是什么样的,但我不知道中国人是什么样。”

    莫里斯的态度非常严谨,在采风一天之后,第二天早上,他就把想要写的故事梗概交给刘嘉了。

    刘嘉感动的想要流泪,这可是拿钢笔的时代,看看人家这效率!

    再看看那些挖坑不填的电脑使用者,看看起点晋江的那些鸽子!

    差距啊!朋友们!

    故事的设定对于刘嘉这种已经看了N本小说的人来说,不算什么特别,但是难能可贵的是,这个故事的开端是中国与罗马在丝绸之路时期的恩怨情仇。

    当初中国知道世上有罗马。

    罗马也知道世上有中国。

    中国甚至想派使节前往罗马拜访皇帝,但是使节在安息国被拦下来了。

    想要当中间商吃差价的安息商人,告诉中国使节前方有凶兽恶龙出没,把中国使节吓了回去,把中国皇帝送给罗马皇帝的珍贵礼物一块玉佩留了下来。

    那块玉佩有着特别的力量,能让人看见已逝的先贤。

    安息国灭国之后,那块土地从此纷争不断,到了近代玉佩被英国探险家发现并带走。

    英国探险家回国后就被人发现暴毙在家中床上,死时面部表情狰狞,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男主角是一个生活在唐人街的年轻人,女主角是一位法国少女,她从Emma’s house购物出来的时候,撞上了男主角。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了。

    不愧是莫里斯,不仅对人设有讲究,连植入广告这一块都拿捏得死死的。

    后面莫里斯又写了几个人设,就算是以刘嘉的眼光看,也觉得这样的主角人设十分有魅力。

    再就是试稿,短短三千字,悬疑感被拉到十足,黄沙漫天的丝绸之路风貌在莫里斯的笔下栩栩如生。

    剧本在准备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大年三十。

    唐人街有各种大型节庆活动,刘嘉邀莫里斯一起去看看。

    此时的唐人街,来自福建的人最多,浙江次之,然后还有其他各个不同地区的。

    祭祖的规矩各地大不相同,场面极其之热闹。

    莫里斯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问刘嘉一些问题,比如:“这么做是为什么?”“摆那个是什么意思?”“烧的是什么纸?给谁?”“画上的人是谁?有出处吗?”

    有些问题,刘嘉还能回答,有些问题,连她都不知道。

    尴尬了,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上一次在北欧,一个瑞典人认真问她和同伴五星红旗上的四个小星星是什么意思,又接着问民族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是什么意思。

    用中文都没法说明白,用英语彻底歇菜。

    好在这回是中国人办祭祖典仪,不管怎么样,总能问到。

    刘嘉特意找了一户人家中,年纪大一些的老人家,想详细问问。

    更尴尬的场面出现了,刘嘉,根本听不懂老人家的福建话,仿佛是闽南语,但是跟电视剧里的又不太一样。

    又找了一户青田人家打听,呵呵呵呵……天真!以为青田话就能懂吗!

    老人家勉强能听懂刘嘉说的话,她们非常热情地对着刘嘉叭叭叭叭叭……一边说一边指还一边比划,说得那叫一个抑扬顿挫,那叫一个声情并茂。

    刘嘉一个字都没听懂。

    一旁,莫里斯手里拿着小本本,满怀期待地等着刘嘉把她们说的话,翻译给他听。

    157.  第 157 章   生日在大年初一很稀奇……

    老年人是宝藏,年轻人是希望。

    刘嘉通过希望,理解了宝藏说的都是些啥,然后再翻译给莫里斯听。

    莫里斯显然不知道刘嘉经历了什么,他单纯以为刘嘉只是多找了几个人,多打听了一些信息。

    他紧握着小本本,对刘嘉表示:“今天收获很多,我回去好好整理一下。”

    刘嘉送走莫里斯之后,大大松了一口气,想起以前上英语课的时候,有同学抱怨为什么中国没有趁着秦汉的时候一统地球,这样就不用学英语了。

    呵,天真,听说南通市八个城门八个音,下辖的几个县级市更是发音差异巨大,就算秦皇汉武一统地球,也一定会诞生各种奇奇怪怪的方言,比外语还难学。

    刘嘉也是头一回把各地的过年习俗一次性看全,粤菜馆门口摆着两大盆桔子树,走近了看,都是用桔红色的纸扎起来的假桔子。

    见刘嘉凑过去看,站在门口的老板笑着说:“假的。巴黎没有早熟的品种,如果是在我们那里,树上的桔子都红透了。”

    刘嘉以前确实在电视上看过广东人在过年的时候,会在家里或是门口摆结满红彤彤小桔子的矮树,她好奇地问:“那桔子,能吃吗?”

    老板笑了:“不能,又酸又苦,是纯用来摆着的。”

    说着,老板递给刘嘉一个桔子:“现在只有桔子,没有树啦,给你一个,大吉大利。”

    “谢谢。”刘嘉拿着桔子,继续向前走,川菜馆也十分热闹,里面的人还在准备宴席,这家的女主人曾经在刘嘉工厂流行白喉的时候,去她那里帮过几天工,因此认得刘嘉,对她的印象也非常好。

    “刘小姐。”女主人冲着刘嘉招招手,“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年夜饭?”

    “不用啦,我还有一屋子人等着呢。”刘嘉笑眯眯地说。

    大厨正在切五花肉,一旁的小帮厨则在往五花肉里包豆沙。

    包豆沙?!

    “甜的五花肉?”刘嘉大为震惊,她对甜的五花肉的理解仅限于东坡肉,冰糖肘子,但那也就是在菜里放糖,无锡排骨的甜度已经是她平生所见之最,往五花肉里直接夹豆沙,完全闻所未闻。

    “是呀,甜烧白,带回去尝尝?”女主人热情地要给刘嘉打包。

    刘嘉看着豆沙与肥肉的组合,连连摇头,女主人十分遗憾:“好吃的。”

    “我真吃不了甜的肉。”

    “咸的吃嘛?”此时男主人端了一锅用白水煮好的肉过来,放在桌上。

    刘嘉好奇地问道:“这个叫什么?”

    “裹脚肉。”

    刘嘉听说过袜底酥,不知道还有裹脚肉,不知道这两样东西凑在一起吃,是不是能跑得快。

    男主人手握大刀,看似十分轻松的从一整条五花肉上片下来肉片,肉片一端挑在刀刃上,隔着肉片,能看见男主人的脸。

    只要切过肉的人,都知道他的自信十分有道理,冻肉切这么薄很容易,熟软的肉想切成这样,那真的是有相当的功夫。

    见刘嘉一脸的惊讶,男主人非常自豪:“这不算什么,我还能放在豆腐上切。”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男主人不管女主人的阻拦,非得去拿一块豆腐,在刘嘉面前露一手。

    他切了第一片,果然,被压在五花肉下面的嫩豆腐纹丝不动,一点都没有破碎的迹象,他打算收了豆腐,老实干活,刘嘉忽然拦住他:“别在店里切,到门口。”

    “诶?今天我们不做生意。”男主人不明白。

    刘嘉对他说:“今天不做,明天不做,总归有一天要做的呀,难得今天路上那么多法国人,不让他们看看吗?”

    “他们懂什么。”

    “你不教他们,他们怎么会懂?要是刚才你没切给我看,我也不懂啊。”刘嘉极力劝说男主人到门口表演刀工。

    今天路上有很多一看就知道不缺吃喝的法国中产阶级以上的路人,量大管饱已经不是他们在外面吃东西的首选,第一吃稀缺食材,但是稀缺食材都很贵,而且这年头运输不便,中产阶级真的吃不起太稀缺的食材。

    第二就是吃稀缺手艺,越花哨的手艺,越能打动他们。

    所谓寿司之神、煮饭仙人,也就是这么营销出来的。

    刘嘉相信,营销永不过时。

    桌子摆出去了,豆腐也摆出去了,五花肉也放在豆腐上了,现在就差手持菜刀的男主人出去了。

    门口放着那么大一块肉,引起了许多路人的围观,他们好奇地等着看店家到底想干什么。

    男主人从来没有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过切肉,忽然十分紧张:“这……要么算了吧,我怕切不好,反而砸了店里的招牌。”

    悬念都已经吊起来了,如果就这么黯然收回来,太过浪费。

    “我来!”刘嘉洗了手,兴冲冲地接过菜刀,学着刚才男主人的样子切肉,看人切肉那么简单,自己一上手……切出来的肉非常良心,那叫一个厚实,跟麻将似的。

    又切了一刀,男主人终于忍不住了:“我来吧。”

    前面刘嘉切的时候,围观群众的表情从好奇到茫然,不明白这水平有啥好出来秀的。

    再换成男主人,经过了前后对比,顿时差距就被拉开了。

    切下来的肉,薄薄一片,轻薄剔透。

    “哦~”人群里发出惊叹。

    也有人不屑一顾:“不就是培根吗?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刘嘉把女主人刚刚调好的蘸水端出来,让那个唱反调的人试吃。

    他吃完了,他眼巴巴地看着还没切的五花肉:“刚才没尝出味儿来,还能再吃一片吗?”

    旁边有人起哄:“你这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呢?”

    除了他之外,还有更多的人想尝尝,还有好几个是法国人。

    川菜馆之所以现在就打烊,不是因为老板一家子真的如此坚持传统,而是因为在法国有钱下馆子的华人,一般是闽粤浙那些东南沿海城市过来做生意的人,他们对川菜的印象就是——辣,所以,川菜馆平时的生意平平,到大年三十,更没人来了。

    就连Emma’s house的精选什锦点心套装都比川菜馆的生意好。

    现在突然有那么多食客,而且还只点一道菜,并不需要花什么心思,那就不能放过了,有钱怎么可以不赚?

    “我们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女主人看着五花肉一整块一整块的被卖掉,十分感慨,这道菜以前就在菜单上,可是很少有人去点,最多就好奇问一句“裹脚肉”是什么,听说是煮五花肉,就直接略过。

    “因为你们习惯啦,不觉得能把肉切这么薄是很厉害的事情,凡是能炫技的东西,都得拿出来让人看看,还可以再加点故事,比如这猪是只吃橡果喝山泉水长大的,平时还要听音乐喝啤酒,音乐也只听约翰·施特劳斯的,不听肖邦,听肖邦的猪肉会比较塞牙。”

    女主人笑了:“谁信啊。”

    “只要多说几次,就会有人信的。戈培尔说过,哦,他现在还没说,谎言重复一百次,就会变成真理。”

    女主人真是太淳朴,如果她知道后世的音响发烧友们玩出了什么玄学,只会觉得刘嘉的理论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刘嘉认识的音响发烧友曾经认真的对她说:

    “听音乐,得用水力发电,最好是雅鲁藏布江的水力发电,才能听出高原大峡谷里的雄浑和纯天然。三峡和小浪底发的电会带来杂音,但如果是听富有人文气息的音乐,也可以。

    火力发电就俗了,再好的音响都无法把音质发挥到极致。

    核电适合放商业大片的配乐,足够震撼有科技感。

    太阳能发电的音色温暖,但是有些单薄。”

    “菜品要好,包装也要到位,酒香也怕巷子深。”刘嘉笑着说,“我先回去了,祝你们新年发大财。”

    从唐人街回去之后,刘嘉先去了店里,她怎么能放过本命年红内裤的营销。

    她早就到处宣扬中国的生肖文化,本命年文化,本命年一定要穿红内衣红内裤!

    而且,消费者们也不必卡得那么死,红色染料里提取了那么多可以帮助人类战胜病菌的东西,说明什么?!

    说明红色代表着吉祥,穿上它,就能让病魔害怕你,不敢接近,整整一年,穿着红内裤的人,都会得到百浪多息的庇佑,不生病,健健康康。

    所以,只要有钱,只要想要,管你今年是不是本命年,来条红内裤就对了,不,不止一条,内裤要换洗吧,还有提臀、蕾丝以及等等各种不同的品种,一人来六条非常合理,买十二条还能参加抽奖。

    销售员休息室里的墙上贴着销售量排行榜,上面有所有销售人员的名字,还有她们今天的销售业绩,每隔三分钟,就会有人进来更新一次销售业绩的数字。

    如果在休息室里坐十分钟以上,就会发现外面同事们的业绩嗖嗖嗖地疯涨,多待一秒种都感觉自己好像错失一个亿。

    所以,进来休息的销售员也不会久坐,稍微歇一下,喝口水,就马上冲出去,为提成而战。

    刚开始,锦儿完全不觉得这个主意会有效果:“如果她们觉得无所谓,宁愿休息,也不要钱了呢?”

    刘嘉轻轻一笑:“那她们就不会出现在我的店里。”

    招聘的时候也是有讲究的,刘嘉在面试的时候,就会选择有野心有企图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顶得住做销售的压力。

    Emma’s house的店员,或是单亲妈妈,或是从乡下来巴黎打拼的姑娘,她们原本就迫切地需要钱,在Emma又看见客人们因富足而闲适从容的模样,又更加刺激她们,希望自己能够成功,成为财富自由的一员。

    今天对于法国人来说,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星期一,该谈生意的谈生意,该聊合作的聊合作。

    对于另一些有追求的中国留学生们来说,也不仅仅是大年三十。

    在刘嘉的咖啡馆里,有一个半地下室,平时用来放杂物,有时候会借给郑不艾他们开会。

    每次郑不艾他们要给咖啡钱,刘嘉都说是从郑不艾的工资里扣,根据欠债记录,郑不艾的工资已经预支到三年以后了。

    周大哥曾坚持要给钱,刘嘉死活不肯收,最后推不过,她对周大哥说:“我曾在南开中学《敬业》杂志上,看过一个叫飞飞的人写的武侠小说《巾帼英雄》,文笔不错,情节引人入胜,什么都很好,就是没写完,不如你给续写完,咖啡钱就充作稿费。”

    周大哥表情一僵,笑了几声,说了一些客套话,大意就是:哈哈哈,真的吗,我没看过,我不知道,续写不了。

    最终,还是郑不艾承担了所有。

    “哼,填坑有这么难吗?”刘嘉哼哼唧唧,转念一想,都七年了,原作者想不起来自己写了个啥也是很正常的嘛。

    她抱着托盘刚回到楼上,就看到有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进来。

    是法国内务部。

    刘嘉转到柜台后,用脚尖点下一个小小的按钮,这个按钮与大庄园里仆人房的设定一样,上面按了之后,下面的铃铛就会被敲响,这是刘嘉与他们约定的报警。

    “Emma小姐,真巧,你也在这里?”为首的队长对刘嘉彬彬有礼,店里现在坐着的都是体面的法国商人,就算是内务部,也不能直接动粗。

    “您好,各位难得来这里,是想买情人节蛋糕,还是新年点心礼盒?”刘嘉从柜台里拿出两张产品宣传彩页。

    队长冷淡又礼貌地说:“我们接到举报,有一些不法份子进入了您的店里,我们要对这里进行搜查。”

    说着,他出示了搜查令。

    刘嘉做出十分配合的模样:“里面请!”

    她先带着人去了储藏室,向他们介绍:“我店里的西红柿都来自伊比利亚半岛,海鲜是从尼斯来的,咖啡豆有埃塞俄比亚和苏门达腊两种,以后还打算进一些曼特宁和蓝山……”

    刘嘉絮絮叨叨拖延时间,内务部的人看了一圈,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们在一扇门后,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很明显,那是有人藏在里面。

    他们伸手就要拉门,刘嘉向前一步,挡在他们面前。

    内务部的人看了一眼刘嘉,表情严肃:“Emma小姐,如果您窝藏这些人,没有人能保得住您。”

    “我不明白,他们只是追寻自求与自主,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罪名。”

    “这是内阁决定的事情,你不需要明白!让开!”队长非常笃定里面的人插翅难飞,他也不着急,没有出手对刘嘉动粗,毕竟她的朋友挺多,能吓唬先吓唬。

    刘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让开了,一个人猛地将门拉开,另外几个人齐唰唰举起枪,对准房间里的人。

    房间里是两个店员,一个法国女人,另一个是头发卷曲,皮肤略黑的摩洛哥人,他俩衣衫不整,呼吸急促,脸上发红。

    “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刘嘉说,语气里满是对这对苦命鸳鸯的同情。

    “见鬼!怎么是你们!”队长气得骂了一句,他满心以为能抓到一批内阁黑名单上的人,好好立个大功,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白日捉奸?

    刘嘉在一边继续絮叨他俩是如何的相爱,如何的不被家族所容,如何的私奔。

    最后她还认真地问了一句:“我收留他们,会带来外交问题吗?哦,我的上帝,法国不会因此与摩洛哥发生战争吧……”

    队长气得转身:“走!”

    他们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放弃,而是继续搜查。

    半地下室的空间不是秘室,它的入口楼梯就大大方方敞着。

    当内务部的搜查队下去的时候,发现这个半地下室正在举行一个奇怪的仪式,正中间的桌子上供着如来、观音、太上老君、玉皇大帝、耶稣、圣母玛利亚、宙斯、奥丁。

    七八个人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长袍,盘膝坐在这堆神像前面,摇头晃脑,很有神棍的味儿,嘴里整整齐齐地念着一些词。

    “他们在干什么?”队长问道。

    刘嘉解释道:“今天是我们中国的传统新年前夕,就跟法国人过圣诞要过平安夜一样,他们是我请来的唱诗班,念颂新年祝词,保佑我明年继续发财。”

    如果这些人听得懂中文,就会听见他们念的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

    在房间里也没有搜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传单、书、笔记,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张抱着大鱼的年画娃娃冲着他们傻乐。

    送走了内务部,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你又帮了我们一次。”郑不艾十分感激,要不是刘嘉刚才带着内务部的人在储藏室里转圈圈,顺便捉奸,拖延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根本就来不及换衣服,藏东西。

    刘嘉摆出一张冷酷的脸:“我不是帮你,如果你被抓走了,提前预支的三年工资谁来还,某些人又不肯把小说续上,要是你们都进去了,我岂不是亏大发?”

    “你们的国家大事商议完了没,聊完就上去一起吃年夜饭吧。这次我请客,不用从你的工资里扣了。”刘嘉非常大方。

    家政部摆开了好几个大圆桌,阿牙、阿花、大妞,包括钟和馨,彭举也带着丽娜列席,所有中国员工及家属齐聚一堂,墙上贴着福、贴着年画,喜气洋洋。

    “顾先生还没回来?”锦儿压低声音,问钟和馨。

    钟和馨摇摇头。

    “都这么久了,听说被压在关内的那批钨砂都已经到俄国境内了,顾先生怎么会还没回来?你告诉我一个准话,是不是顾先生其实已经到了,一会儿会突然出现在门口,给小姐一个惊喜?”

    钟和馨还是摇头:“我真的好久没有跟他联系了,最后一次联系的时候,他还在哈尔滨。之后就没有再发过电报。”

    锦儿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不要骗我。”

    “骗谁也不能骗你。”

    锦儿十分遗憾:“唉,明天还是小姐的生日呢。”

    “哦。”钟和馨应了一声。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为什么要惊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天天都有人过生日吗?”

    “大年初一生日诶,不觉得很特别吗?”

    “很特别。”钟和馨嘴上这么说,但表情还是十分平静,还没有被刘嘉训的时候有起伏。

    锦儿也不再跟他多说什么,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军师级人才吧,也可能是因为他真的跟刘嘉没什么感情,一个普通熟人的生日是哪一天,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年夜饭吃到晚上十一点,大家已是酒足饭饱。

    刘嘉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走,出去看烟花。”

    前面不远就是协和广场,沿着香榭丽舍大道向前三公里,就是今晚燃放烟花的地点凯旋门。

    申请燃放烟花的手续刚刚获批,各大报纸就刊登了这个消息,几乎整个巴黎的华人都来了,住在近郊的都早早赶过来,香榭丽舍大道两旁的楼顶站满了人。

    十一点半,为Emma留的贵宾专区坐满了人,刘嘉示意:“可以开始了。”

    随着轰然一声响,第一发烟花上天,是Emma的LOGO,一个缎带飘动的蝴蝶结,做为开场。

    第二发,就开始玩起了花活,水晶宫烟火公司似乎存心在今日大显身手,牢牢把握这个在全巴黎人面前秀技术的机会。

    一会儿是法国的国花香根鸢尾,一会儿又是1921四个数字。

    看得出,他们还努力想拼出中文的“福”字,但是用烟花打出字来,对他们来说还是有相当大难度的,只能看出是一个四方型,以及左上角有一个点,如果用支付宝扫福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被AI识别的水平。

    0:00,新年到,天空中炸开的烟花打出了长方型,由红、白、蓝三色组成,这是法国的国旗。

    好歹在别人的地盘上混饭吃,让围观的法国人民也跟着高兴高兴。

    按照原本的流程,这就是最后一枚烟花。

    刘嘉站起身来,刚准备走,忽然又听见“轰”的一声响,她望向凯旋门的方向,只见一颗红色的心出现在天空。

    接着又是一声响,天空中出现了疑似Emma的图型,比“福”清晰。

    刘嘉心想:“大概这是水晶宫公司送的吧。意思是法国人都得爱Emma,多多消费。不错,意头很好。”

    第二天,大年初一,刘嘉的生日。

    大年初一与法国人没有关系,不过朋友和合作伙伴的生日宴,是一个大好的聚会时间。

    刘嘉此前已经发出邀请,在丽兹酒店举办生日宴,把关系还行的人都请来。

    一大早,刘嘉便起床梳洗打扮,做头发,查看嘉宾名单,在脑中把要与他们要沟通的事情再过一遍。

    锦儿则是再次确定餐食,与酒店确定各种接待细节。

    下午,刘嘉打扮得光彩照人,头上的羽毛状钻石发饰和脖子上吊着抱着雪花的小豹子,是卡地亚与Emma大秀时的经典款式,一袭前短后长的浅杏色礼服裙上绣着银色的花纹,斜肩带上镶着闪闪发光的水钻,浅金色的腰带斜斜地系在腰间,腰带上的流苏垂坠在侧腰,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摇晃,胸口别着阿花亲手做的复古款珍珠蕾丝胸花。

    请来的客人很多,但是他们感觉刘嘉一直在自己身旁,与他们说话。

    要保持这样的状态很不容易,刘嘉就像一只忙碌的蝴蝶,在每个扎堆聊天的人堆里出现。

    同时还要及时欢迎新来的客人。

    为了保持最好的妆容和礼服的状态,刘嘉也不敢吃东西,只能在手里握着一杯香槟,从这里转到那里,哪怕是切蛋糕的环节,她也只是切了蛋糕,象征性的分了几块给最重要的客人,自己一点都没有吃。

    刘嘉始终保持着最好的状态,笑盈盈地将一位又一位的客人送走。

    最后一位客人离去时已近凌晨,刘嘉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将脚上的高跟鞋踢开,赤脚踩在地毯上:“呼……”

    她转头吩咐锦儿:“把刚才几家公司的态度总结整理一下,明天派人跟进。”

    “哎。”锦儿一口答应,正准备从包里拿出本子,忽然,厅里的灯暗了。

    “停电?”

    忽然厅里响起了一个男声:“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随着歌声,大厅的门打开了,有人推着一个餐车,慢慢向刘嘉走来。

    餐车上烛光摇曳,映出了一个男人微笑着的脸。

    顾宗华站定,眼中倒映着跳跃的火苗和刘嘉的脸:“幸好赶上了。”

    158.  第 158 章   恋爱归恋爱,生意归生……

    识相的锦儿已经从房间里出去。

    刘嘉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慢慢抬起手指,试探着对着顾宗华的胸口戳了一下,又戳了一下,连戳三下,从指尖传来的体温,还有结实又有弹性的手感,是活人没错。

    她又伸手去摸顾宗华的脸,用力在他的脸皮上搓了搓,左揉右拧,没有撕下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一个一走就是大半年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

    一个连发了三封电报,都没有回音的人不仅出现在面前,还开口说话了。

    不由得刘嘉不怀疑,这是不是范巨卿和张劭的故事在法国上演。

    又或者是精通各种奇门异术的唐人街同胞们为了安慰她而玩的模仿秀。

    “轻点……”顾宗华的脸被她拧得有点疼,出声讨饶。

    在烛光的映照下,刘嘉清楚地看到他的衬衫袖子上那对钻石袖扣闪闪发光,玫瑰与剑的图案依旧清晰,那是他临走前,刘嘉在宝格丽为他专门订做的。

    是顾宗华没错。

    “吹蜡烛吧,许个愿。”顾宗华笑着说。

    刘嘉吹灭蜡烛,又将蜡烛一根一根拔下,一共是十六根蜡烛,民国时的女孩子十六岁就能结婚,被视为刚刚成年。

    刘嘉猜测顾宗华是通过自己去年与曹家的婚事,推断自己十六岁。又或者这只是类似“祝你永远青春”的美好含义。

    如果他跟曹家或是刘家有什么往来,一打听就知道,这个身体十七才进刘家,十八定亲,过完年,是十九。

    算了,十六就十六,反正多报三年又不能多拿钱。

    顾宗华满面堆笑,刚想说点什么,忽然一大块奶油蛋糕向他脸上袭来,他一时不防,整个人被结结实实拍个正着。

    “你还知道回来!”刘嘉揪住他的领子步步逼近,“我发电报,你为什么不回!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这样很好玩是吧?!”

    顾宗华的眼睫被奶油糊住,眼睛根本睁不开,他被刘嘉用力推着往后退,直到坚硬的桌边顶住他的腰部,他重心不稳,整个人被刘嘉按倒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想抬手去擦一下眼睛,手腕却被死死抓住,重重地扣按在桌子上。

    “我很生气。”刘嘉咬牙切齿。

    刘嘉在确认百浪多息已经送到之后,她就往伍连德办公室发电报询问疫情的情况,没有人回复,拉贝先生的人也不可能进入疫区替她打听消息。

    她能得到的消息就是哈尔滨的疫情非常严重,伍连德先生还在到处筹措物资,同时华北的饥荒也在继续,她甚至想过顾宗华是不是已经感染了疫病,成为历史上那场大鼠疫死亡人数中的一个数字。

    刘嘉的力量,根本就不足以制住顾宗华,但是顾宗华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微微颤抖之后,不忍心也舍不得挣开,他闭着眼睛,保持着被按着的姿势:“我没收到电报,哈尔滨大雪,电报线路都被压塌了,伍先生每次发电报,都要赶到长春电报局。”

    伍连德收发的每一份电报都是十万火急的重要信息,怎么可能让儿女私情占用电报线路。

    刘嘉的理智说:“我懂。”

    感情说:“我打死你。”

    “那你回来之前怎么不发?”刘嘉气冲冲。

    “没来得及……”

    疫情稍有缓解,大帅府同意放钨砂出境,同时,顾宗华跟着运钨砂的火车从满洲里跨过边境,绕过堆积着蓝冰的贝加尔湖,进入喀山工厂办理交接手续,从莫斯科进入柏林,从柏林转到这里。

    为了能早日赶回来,顾宗华一路连轴转,几乎没有下过火车,自然也没有办法发电报。

    “那你到巴黎之后呢?!”刘嘉的语气还是很硬,不过态度好了许多,声音也软了下来。

    顾宗华无奈地笑笑:“我今天凌晨刚到巴黎,早上本来想去见你,但是,你已经不在家了。”

    说到这里,他咳了几声:“我有点难受,让我起来好吗?”

    “活该!让你吃饱了撑的写遗书!害我占用了宝贵的两个小时上班时间!”

    顾宗华不解:“啊?要看这么久?”

    “看完之后,不还要花时间骂你吗!不还要做后续的工作嘛?你给我找了那么多事做!莫名其妙地送给我一堆公司,谁知道是不是有欠了巨债的,哼,还有一堆人要管,真讨厌,特别是钟和馨。”

    钟和馨肯定在凌晨的时候就知道顾宗华回来了,今天生日宴钟和馨也在场,却没有告诉她。

    这个人,是不是已经忘记现在的老板是谁了!

    口亨!

    “哦……”顾宗华低低应了一声,他的嘴角微微下垂,看起来无比委屈和难过,但是这样脆弱的情绪在他的脸上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他又恢复成从容镇定云淡风清的模样。

    “我跟钟和馨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全交给他负责,他没有说吗?”

    “没有!”刘嘉哼了一声,她也没说谎,因为她当时就一口答应了,钟和馨根本就没机会说她不想要这些公司也没有关系。

    顾宗华轻轻叹了一句:“那他确实挺讨厌的。”

    他突然咳了一下,想用手捂住,但是手腕被刘嘉抓着,他只能偏过头,用力压抑着,胸膛猛烈地震了几下,然后他缓缓开口:“能让我起来吗?我有点难受。”

    ?“装!”

    “是真的,我在哈尔滨染上了鼠疫……你别怕,已经治好了,医生确认没有传染性之后,我才回来的。只是对肺部有一些影响,有点轻微的后遗症。”

    刘嘉心里猛地一跳,她用力想把顾宗华从桌子上拉起来,被桌子硌了大半天腰的顾宗华一时没使上劲,他的体重反而把刘嘉给拉倒,两人脸贴脸,导致始作俑者刘嘉也被糊了一脸奶油。

    “殊途同归。”顾宗华笑着去找干净的餐巾。

    “谢谢啊,你没说是自作自受。”刘嘉没好气地把他手里的餐巾抢走,给自己擦脸。

    两人把脸擦干净,刘嘉转头看着他:“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都是真的。”

    “你怎么会得鼠疫?是没有按防护要求戴口罩,还是去谁家串门的时候染上的?”

    顾宗华将他得鼠疫的来龙去脉说给她听,刘嘉听到那个得了鼠疫的人半夜偷偷摸摸逃向城市,才会害得顾宗华被传染,愤恨不已:“副官说得没错,你真该一枪毙了他。”

    “那不行。”

    “干嘛,你嫌我太残忍?”

    “不是,偷偷毙一个人的效果不强。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所有人看着毙了,让他们知道偷跑的后果,以后才会省很多事情。不然天天有人跑,要派大量人手看管,毙人要子弹,子弹也是成本。”

    “哈,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效益最大化……”

    两个无情的商人很快就讨论到生意上去了,直到刘嘉觉得胃里空空的有点难受,她轻轻按了按,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刚才的蛋糕又被她拍到顾宗华的脸上去了,现在丽兹酒店的厨师也过了下班时间,一会儿上哪儿搞点吃的才好。

    “你饿了?”顾宗华刚开口,他自己的肚子也叫了一声。

    两人相视一笑,又不约而同地看着落在地上扭曲变形的蛋糕,糟蹋粮食是不对的,现世报总是来得那么快。

    “去家政部吧。”刘嘉拉着顾宗华去空无一人的家政部,实习厨房里各色食材齐全。

    刘嘉接了一锅水:“煮点面条算了,快。”

    找遍厨房,没有中式面条,连意大利面都没有直筒式的,只有贝壳式。

    “可恶,他们居然偷偷吃完了不补货。”刘嘉十分不满,她最看不起贝壳式的意面,从口感到拌合酱汁后的味道,都很没出息。

    “有面粉,你坐,我来给你下碗面。”顾宗华从挂钩上取下围裙,系在腰上,熟练地打了一个结,卷起袖子,认认真真将手来回洗了好几遍。

    “看出来你是跟医生们混过的了,居然洗到手肘,这是准备给谁开刀吗?”刘嘉笑着问。

    顾宗华有些意外:“你见过医生开刀?”

    “没见过,听说过。”

    ?顾宗华拿过面粉盒,将面粉在案板上堆成一个环形山的模样,在凹处磕了几个鸡蛋,加了些盐,熟练的将面粉拢过去,用力揉按成团:“让面醒一会儿。”

    然后,他到处找擀面杖,却没找着,刘嘉也不知道平日这些厨具都收在哪里。

    “等着!我有办法!”刘嘉取了一瓶拉菲庄园的陈酿,毫不犹豫地将瓶标撕了,再用水将酒瓶冲洗干净,递给顾宗华:“用它。”

    虽然酒瓶子不是很趁手,不过总比没有强。

    刘嘉坐在一边看着,必须得说,顾宗华的动作很麻利,一看就是干过活的,再加上他胳膊用力时绷起肌肉线条、弯下腰的臀部弧线,还有认真盯着面团的眼神,挺直的鼻梁和微微翘起的嘴唇……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擀个面条都如此赏心悦目。

    刘嘉是什么人,是在微博上经常“嘶哈嘶哈”“求更多倒图”的人,她从不掩饰自己的追求。

    顾宗华直起腰,忽然发现刘嘉正死死地盯着他,他笑着问:“你喜欢吃宽面,还是细面?”

    “怎么方便怎么来。”

    顾宗华点点头,他认真的将面团搓成长条,一点点的盘起来,每盘一圈,便刷一层油。

    刘嘉很疑惑这么粗的面条能好吃吗?但是她没有说话,在即不出钱又不出力的时候,刘嘉非常随和体贴,厨师端上来什么,她就接什么。

    顾宗华的目光在放菜蔬的架子扫了一圈,只有各种块茎类的菜,他很遗憾:“可惜,没有小白菜。”

    “小白菜?哦,你是说青菜吧,有!等着!”刘嘉马上跑回办公室。

    办公室里养着的三棵青菜,每天被刘嘉当名花异卉般的精心伺候着,如今长得比阿花养在暖棚里的要高出许多,在青菜届,它还很小,但是在菜秧届,它已经算得上鸡毛菜中的扛把子。

    刘嘉小心地用剪子把青菜给剪下来,又急匆匆地跑回厨房。

    此时顾宗华正拿了一块精瘦肉,认真地切肉丝。

    “把它细细切做臊子,不得有半点肥肉在上面。”刘嘉笑道。

    顾宗华头也没抬:“提辖莫要消遣洒家,若是做臊子,就一定要放肥肉,不然不好吃。”

    一块瘦肉被切成一小堆细细的肉丝,他又另起一口锅,滑油下锅烧热,爆香了葱姜蒜,再把肉丝倒进去,浓郁的肉香味儿一下子被滚油勾了出来。

    本来刘嘉不是特别饿,闻着这个味儿,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顾宗华炒完浇头,刚烧的水也开了,他将粗面条握在手中,一下一下的在案板上用力抖开,手指粗的面条很快变成一根细细长长的面,被他抓起抛到锅中,随着滚水上下翻腾。

    最后又把挺括清脆的小白菜烫了一烫。

    桌上两碗汤色清亮的青菜肉丝面热腾腾地冒着热气,在江浙沪一带,这是很普通的家常面,但在这异国他乡的深夜,却足以安慰漂泊之人的胃。

    两碗面的浇头一样,面却有些不同。

    顾宗华的面是省时省力版的刀切面,开擀出个面饼,用刀切成的条。

    刘嘉碗里的是一整根细长的面,这是长寿面,讲究的是一整根咬着吃,不嚼断。

    “生日快乐。”顾宗华笑着对她说,“对不起啊,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今天生日还生气,不然可以吃一些蛋糕垫垫肚子。”

    “你真是……”刘嘉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如果她能再冷静一点,先问清楚情况,也不至于浪费一块蛋糕。

    “那个蛋糕,很贵吧。”刘嘉有点心虚的问,如果是买的倒也罢了,要是顾宗华亲手做的,她会非常内疚。

    顾宗华摇头:“是在卡罗斯蛋糕房订的。”

    “哦!他家的啊,扔了不亏!”刘嘉迅速变脸,那是一家知名老牌蛋糕店,但是,它在刘嘉推出情人节蛋糕之后,迅速跟上,还开发出了新品,把刘嘉的客户分走了一些,属于被刘嘉记在小本本上的名字。

    两人在小桌旁,相对坐着吃面条,过河拆桥的刘嘉把之前充做擀面杖的三十年拉菲陈酿给开了,倒进高脚杯中。

    “我喝不出醒过的酒和没醒过的有什么区别,就当葡萄汁,随便喝点。”刘嘉举起杯,“谢谢你,辛苦了。”

    “不辛苦,我很高兴能……能赶上你的生日。”顾宗华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刘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不过一个人不想说真话的时候,就算用刑也不一定能逼他说出来,随他去吧。

    以前刘嘉的父母都很忙,小时候的生日,都是父母带她去饭店,后来是她拿钱跟同学去饭店,工作后越发忙碌,等她想起生日的时候,往往已经过去几天了。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吃长寿面,而且还是一个人得了一场几乎要了性命的大病之后,不远万里赶回来,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给她做的。

    刘嘉的鼻子有点发酸。

    “你的眼睛怎么了?”顾宗华发现刘嘉用力擦了擦眼睛,忙放下筷子想凑过来看。

    “没事,热气熏了一下。”刘嘉低下头,大口地把面往嘴里塞。

    “慢点吃,小心噎着。”顾宗华自己也是真饿了,没有多想,也跟着埋头苦吃起来。

    吃完寿面,顾宗华送刘嘉回去,然后,转身就要走,刘嘉忽然问:“你之前把在巴黎的房子送给我了,你现在住哪儿?”

    “先住旅馆,和馨正在帮我找房子,等找到了……”

    “哎,我正好有套房子,空置着,没人住,不如租给你住吧,记得按时交房租。”刘嘉从门口的柜子里拿出一串钥匙,重重拍在顾宗华的手上。

    这串钥匙,顾宗华非常眼熟,那就是他托付钟和馨送给刘嘉的那套房子,现在房子的产权已经过户给了刘嘉。

    “房租的事,我会让钟和馨跟你谈,晚安。”刘嘉将顾宗华往外赶,不然她就会很想让他留下来。

    顾宗华拿着钥匙,回到那栋他熟悉的房子时,发现屋里的一切都没有变,灶上的水壶,桌上的杯子,就连床上的枕头被子都好好的放在那里,收拾的整整齐齐,地上也十分干净,没有一点灰味儿和霉味儿。

    所有的东西,都还放在他习惯的位置,没有移动,看得出,这大半年来,一直有人在打扫维护,就好像知道他随时会突然回来一样。

    ·

    ·

    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的商人要开始赚钱了。

    刘嘉、锦儿坐在长桌的左边,顾宗华和钟和馨坐在长桌的右边。

    正常情况下,应该有寒暄环节,不料,锦儿率先向钟和馨发难:“你说骗谁都不会骗我的!”

    钟和馨镇定自若:“我真的没骗你,我最后一直跟宗华用电报联系,他确实还在哈尔滨,等他到巴黎的时候,是打电话给我,让我去火车站接他的,然后就是面对面交流。”

    “骗子!”锦儿很不开心,她的市场调查工作上正轨之后,几乎连一些政商界人士的动向,她都清清楚楚,谁知竟被这人蒙混过去了!

    哪有想给小姐惊喜,不事先串通身边贴身伺候的丫环的?这个顾宗华,做事太不地道!

    顾宗华又按昨天说的好言安慰了锦儿。

    刘嘉摆摆手:“行了,寒暄到此结束,不管是惊喜还是惊吓,这事都过去了,我们先谈谈公司的事吧。”

    顾宗华听她昨天说的意思,是不想要这些公司。

    对此,他表示理解,尽管他转让给刘嘉的公司都是盈利很稳定,也不需要太操心的公司,但到底是多出一件事,就好像喀山工厂的钨砂事件,没有鼠疫的时候,它就是一个会自己赚钱的印钞机,赶上突发状况,刘嘉还得去安抚工厂方的代表。

    听到钟和馨对他说那个工厂代表的吓人模样,还有他一开始对刘嘉很凶的态度,顾宗华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做。

    他今天已经做好准备,再次重新接收这些公司。

    “明人不说暗话,你的军火公司,我也想参与,如果需要投资入股,也没有问题。”刘嘉直接开口。

    钟和馨扶额,他跟刘嘉说过无数次,不要沾这个行当,很危险,怎么她还这么执着。

    “刘小姐……”

    “那个行业对你来说确实危险。我希望你的手能保持干净,不沾血腥。”顾宗华说。

    刘嘉奇道:“卖方都是正经有执照的大公司,难道,买家都是一些鬼鬼祟祟的山贼土匪?专管杀人越货?”

    她心里特别稳,那些货进的是俄国,不管将来它们的去向是德国人的脑子里,还是日本人的心坎上,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别的事,多少件我都可以答应你,这件事绝对不行。”顾宗华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钟和馨在心里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敢对喜欢到骨子里的姑娘这么说话,难怪单身到现在。

    “最赚钱的不让我参与,把那些零零碎碎,没几两肉的小公司给我。”刘嘉一脸嫌弃。

    钟和馨张了张嘴,什么小公司,都是大型工业和矿业公司,是此前顾宗华用尽手段购买下来的,里面要资源有资源,要人才有人才。

    他怀疑刘嘉根本就没有认真看过那些公司的资料,不然也不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顾宗华说话了:“如果你觉得运营那些公司很吃力的话,可以转回给我。”

    “呵,开玩笑,进了我的口袋,还想出去!”刘嘉偏过头,挑衅似地看着顾宗华,“不过运营那些公司确实挺烦的,我想找个人替我管管。我看你就很合适。”

    顾宗华和钟和馨对视一眼,不知她唱的这是哪一出。

    “反正那个小军火公司有钟和馨一个人管就行了,你去给他当管理,怪浪费的。我这有五个公司,你可以做这五个公司的联合总经理,工作向我汇报。”

    天下竟有这么荒唐的事,有人在白得了别人的公司之后,人现在回来了,她不仅不想还,甚至还想把创始人叫回来给她当下属。

    钟和馨心里默默想着,这与宋太祖灭南唐之后,封李煜当违命侯之事相比,哪个更欺负人。

    这谁能答应?!

    “工资够我付房租吗?”顾宗华微笑的看着刘嘉。

    刘嘉扬起唇角:“不够的话,就来Emma兼职当橱窗模特呀。”

    “好。”顾宗华,竟然真的这么毫无骨气的答应了。

    钟和馨盯着顾宗华的脑袋,心想,刚才还夸他注定单身,没想到,唉,还是落入了爱情的深渊。

    不对啊,人家说老房子着火,才一发不可收拾。

    你才二十多三十的人,怎么也变成老房子了?

    费解。

    159.  第 159 章   跟我去舞会。——不。……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钟和馨也只能接受现实。

    钟和馨是真的不理解,顾宗华却说:“你不懂。”

    行吧,我不懂你们这些荷尔蒙上头的人在想什么。

    散会之后,刘嘉把顾宗华叫到办公室聊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锦儿冲着钟和馨笑笑:“既然顾先生回来了,以后你的那些文件资料,都自己递吧,啊~我的工作很多,就不帮你了。”

    钟和馨小心肝猛地跳了一下,整个公司上下只有锦儿能有八成的机会摸准刘嘉的心思,就算另外两成失败了,也能圆过去,他害怕。

    “诶,别这样嘛,我离得远,不能时常见到刘总,有什么事,还得仰仗你。”

    “不敢不敢,你主意大的很,我哪有资格让你仰仗。”锦儿说完,气呼呼的拿起资料,径直走出会议室,钟和馨赶紧追上去,继续好言相求。

    办公室里,顾宗华告诉刘嘉,自己在国内的时候,以送给刘嘉的五个公司之一的名义,接下了一单生意,询问刘嘉是想自己处理,还是交给他负责。

    刘嘉十分意外,顾宗华回国的目的就是去东北帮她弄鱼皮,鱼皮刚弄到就遭遇了晖春事件,被山贼绑去,紧接着就是华北饥荒和东北鼠疫,从时间上看,顾宗华一直在连轴转,始终没有停过。

    百忙之中,他还接了一单生意?

    这是人类的效率吗?

    “军火?”这个年月,最好卖的就是它了,不管哪个派系,想要抢地盘都需要。比起小姐太太们往脸上涂涂抹抹的奢侈品,被称为“芝加哥打字机”的汤姆逊M1921,才是掌握财政大权的男人们最想要得到的奢侈品。

    “是卖给陕西榆林和延安那边的石油开采设备。”顾宗华摇摇头。

    诶,忽然从打打杀杀变成咱们工人有力量了?

    “哪的石油?东北?”刘嘉对中国第一次大规模开采石油的概念来自于大庆油田,就是现在鬼子打着修铁路的旗号,满东北乱蹿,结果直到建国后才确定地址的那个。

    “陕西延长县的油田。”顾宗华对刘嘉解释,原来陕西的延长油田,才是中国第一个开采的油田,在光绪皇帝还没断气的1905年就进行开采。

    1914年的时候,美国人到延长县的五万平方公里的地面上探了三年,对那里的七口钻井进行分析,最后出具报告说没有一口井有工业价值,然后,他们就撤了。

    正常人看到这个报告之后,就再不会对那个油田产生兴趣,而顾宗华竟想卖开采设备过去。

    “你只是卖开采设备?”刘嘉微微眯起眼睛,她不相信。

    哪个脑子进水的想要在不出油的油田上砸钱费劲?

    顾宗华没想到刘嘉如此精明,本来他只是想刘嘉肯定不乐意跟机械打交道,直接授权给他就完事,谁知道她问这么仔细。

    “你不会是自己给买了吧?”

    “没有,我只是说服了他们,愿意从我们这里买石油设备。”顾宗华实在没办法,只好招供。

    “已经说了没有工业价值的油田,他们为什么要再购买设备?”刘嘉步步紧逼。

    顾宗华无奈只得继续解释:“现在他们用的钻井设备都是木质的,打井深度十分有限,也许美国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再往下钻,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延长油田已经开采十六年,尽管使用的是最简陋的设备,但每日出油也能超过1.5吨,我相信下面还有更大更深的油层,否则出油率只会越来越低,不会保持上扬趋势。”

    为了说服刘嘉,顾宗华把他做的采购计划拿出来给刘嘉看,他的计划是分别从德国和美国采购最先进的油田设备,再转手卖到陕西去。

    这批设备是现在俄罗斯和波斯湾地区都还没用得上的好东西,价值也闪瞎眼,好多个0在小数点的左边吓唬人。

    左手进,右手出,要做的事情,只是当中间商过个路,就能得到20%的真金白银。

    确实是一笔好生意。

    刘嘉对石油开采一窍不通,但是她知道延安之后会是什么地方,如果那里真的能多多的出石油,对于将来会在延安扎根的人来说,是件好事。

    不如就让现在的政府出钱出人,把油田往下钻一钻,采油的、炼油的各种设备先准备齐全,就算出不了石油,等到1935年直接接手成熟的油田多好。

    就算出不了石油,但是在油井上肯定会有很多人口聚集。

    打仗和后勤靠的是什么,不就是人口。

    能多聚一些人就多聚一点,不管是为了油,还是为了人口,加大延安那里的油田投入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顾宗华还等着刘嘉继续问,没想到她在采购计划书上签字同意:“既然能直接赚钱,那就这么决定了。”

    德国机械科技的水平之前一直在世界前列,但是被凡尔赛条约压制之后,德械的先进性渐渐被美国超越。

    顾宗华的意思是希望尽量买美国的最先进设备。

    但是最先进设备不是随便可以弄到手的,那不是钱的问题,是技术封锁。

    顾宗华通过关系网得知,美国驻法大使将在五天后举办一场新春联欢舞会,主要目的是让各国政商界之间互相勾勾搭搭,带货、通消息、传八卦。

    据小道消息,油井采掘设备公司的老板也会出席,他刚刚从波斯湾那边直销归来,打算在法国享受几天可以随便喝酒的日子再回美国。

    那是一个正式的舞会,所有参加的男人,都会带上一个女伴。

    男人们结婚的带老婆,没结婚的带女友,没女友的就请女性熟人帮忙,实在不行,带姐妹也可以,但是没有人单独去。

    顾宗华通过重重关系,获得了这张邀请函,有资格获得这张邀请函的华人,只有他和驻法公使两个人。

    邀请函上写着顾宗华的名字,邀请他与“伴侣”一同前来。

    原本只是为了谈生意,看到那个单词之后,顾宗华的心中又升起了一丝隐隐的期待。

    “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参加舞会。”顾宗华将邀请函拿给刘嘉看。

    “他们又没请我。”刘嘉扫了一眼,就把邀请函递还给顾宗华,她可不想以谁的“伴侣”的名头去参加社交。

    顾宗华诚恳地说:“可是这个舞会会有很多人参加。”

    他列举了各国大使的妻子、女儿、有些大使是王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还有刚好来访问的公主、公爵伯爵夫人……

    同时,顾宗华还列举了这些人对时尚的品味和消费能力,比如某公主在去年光是买胸花就花了几万法郎。

    而这位公主,并不在Emma的客户名单上,刘嘉始终没跟她建立联系。

    “好的。”刘嘉的态度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折,当即答应。

    心中所愿实现了,但并不是他想的那种。顾宗华心中苦笑,他退出办公室,也许这就是他注定的命运,不应该强求,这样也好,她跟以前大不相同,一定可以过好自己的人生,不再需要他。

    其实就算顾宗华不摆事实列数据,刘嘉也还是要去的,那种有富贵人家女眷的场合,就是她的营销场,顾宗华要是不叫上她一起去,她也得想办法混进去。

    她只是不喜欢邀请函的写法,把她写得好像顾宗华的附属品一样。顾宗华是主宾,“伴侣”是谁都可以。她不想让顾宗华以为,她是因为可以跟在他身后,就欢喜雀跃的小丫头。

    要参加正式舞会,就要准备衣服,看看被邀请名单上的名媛淑女的名字,谁不是见多识广,想要让她们眼前一亮,并且急切地想知道这衣服是在哪里买的,很不容易。

    新颖,独特,美丽……要集这一切于一身,才能打动她们。

    刘嘉翻查了许多资料,又回忆了一下这么长时间以来,见到的服装款式,还要怎么样,才能有所突破,但又不会让人觉得无法接受?

    一直以来,刘嘉都在坚持在50%的熟悉之上添加50%的创新。

    熟悉,还能怎么熟悉?

    憋在屋里想,想的脑子都像要炸开,刘嘉信步前往卢浮宫散散心,顺便找找灵感,她看到了那尊著名的断臂维纳斯,围在她下半身的布料明明是大理石,却被雕出了布料的质感,轻盈、垂坠,穿在身上有一种慵懒潇洒的味道。

    此时的晚礼服不是美式的闪闪发光,就是欧洲的一板一眼。

    穿在身上都很板正,很认真很用力的模样,比起这张维纳斯的轻松随性,就显得特别刻意。

    刻意,是各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最不想要的身份标签,他们讲究的就是“我,有钱,有显赫家族,我干什么都是对的。”

    但又不可能真的穿着背心短裤拖鞋上街,大家在小心翼翼的试探之中,想要表达个性,又不敢彻底的表达个性。

    刘嘉决定尝试仿照这些雕塑上的衣褶,为自己做一条礼服裙。

    布的织法是经纬交叉,横平竖直,大多数衣服的剪裁方法也是这样,沿着布的经纬线剪裁出的布料做成衣服最稳定,不会出现任何的不可控。

    这种直裁法会导致腰部这种收细的位置出现面料堆积,不管怎么处理,都会在视觉上产生截断效果,不能做到刘嘉想要的轻松飘逸。

    想要达到飘逸垂坠的感觉,就要采取斜裁法,也就是把平平直直的一块布倾斜45度夹角的裁剪法,那样裁出来的布料,就会产生自然的褶皱,下摆还会自动加宽,非常符合刘嘉想要的“不经意”“自然”。

    时尚界普遍认定玛德琳·维奥内特首创了斜裁法,不过刘嘉知道在湖北江陵出土的战国楚国墓中,就有一件禅衣的领口采用了这种手法。只不过不是全衣使用,而是领口和袖口的滚边,这种被称为“颇缘”的滚边,使用直裁法,包边会起小皱纹,斜裁法就可以平平整整一路到底,21世纪的衣物上也能看出滚边是用什么样的手法裁出来的。

    优点是明显的,确点也是明显的——费布,平常人家享用不起,有小皱不要紧,便宜啊。

    既然出席舞会的都是有钱人,刘嘉也不打算替她们省布料了。

    不要存心替他们省钱,一切以好看为要。

    理论知识十足的刘嘉到真正动手的那一刻,才发现问题。

    原来斜裁对布料的要求那么苛刻,以及布料上的花样还挺多。

    稍硬一些的布料不适合用来做斜裁,经线与纬线数量偏差严重的也不行。

    太轻的不行,太重的也不行……

    太小的也不行,她希望能用一块布做出整体效果,而不是拼拼接接,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光是找布料,刘嘉就发动了她所有的面料提供商,最后在意大利人那里找到了一块红色丝绸。

    那块丝绸尺寸大到惊人,是普通尺寸布料门幅好几倍,足足有三米那么宽。

    正常的纺织机是做不出来的。

    “怎么会有这么宽一块布。”刘嘉十分惊讶,这个时候的布料门幅也就90厘米左右,到八十年代出现一米五的面料,那种都会被称为“双门幅”。

    供货商告诉她,这块丝绸不是为了做衣服织的,而是想做成旗子,挂在市政厅三层楼高的顶上,再垂下来。

    不幸的是,订旗子的人是西西里人,他家有祖传的业务。

    尽管他觉得那旗子代表的信仰很符合他的品味,但是扛旗的墨索里尼并不这么觉得,这段时间,西西里与墨索里尼的关系处于崩溃的边缘。

    听说这位顾客,已经跑回西西里岛,准备带着家族跟墨索里尼对着干了。

    所以,这旗子的面料就这么闲置了。

    刘嘉不在乎面料商是不是一块料子卖两次,能织出来,充分说明现在的织机已经有了织巨幅布料的能力,很好,以后有充分的发挥空间了。

    布料到手,下一步是研究应该做什么款式。

    最简单的一块布款式就能看出斜剪的效果,但是普通人一眼未必能理解这种手法高级在哪里。

    要想让消费群体看明白,快快掏钱,就得炫技,让人一看就“哇哦,牛逼” ,而不是要仔细琢磨,还得有人在旁边帮做分析才能明白。

    礼服裙上的每一个褶看起来随意,实际上非常讲究,打多了显得混乱,打错了位置显得臃肿,而且参加舞会,就是要动来动去,那些精心设计好的弧度不能因为舞蹈动作而乱了形状。

    无论是静还是动,每一个褶,每一个弧度,都必须落在刘嘉要求它必须落在的地方。

    普通木制人台已经完全不能满足刘嘉的要求,她需要能动的人台,但是现在的人台,也只有四肢能动,腰部是不能动的。

    于是身材与刘嘉相仿的几个店员轮番上阵,站在那里给刘嘉当模特,布料在她们身上缠绕包裹好后,她们再行、坐、跳、跑,举手、弯腰……刘嘉再根据活动对面料产生的影响进行修改。

    一遍又一遍,仅仅是胸口和后腰,就来来回回修改了二十多次。

    刘嘉在设计的时候,也会向公司里的设计师们寻求意见帮助,但是斜裁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个全新的方向,他们也只能根据自己的知识储备,稍微提供一些款式上的意见。

    他们看着款式不断被提出又被推翻,看见只为了一个位置的设计,就要重复修改。

    他们彻底服了,以前觉得刘嘉对他们太过苛刻,现在才发现,原来刘嘉对他们已经很宽容,她对自己那是真的狠。

    如果要是让他们这么改,他们可能已经崩溃到要辞职了。

    刘嘉在看了许多款式的晚礼服后,发现它们有一个特性:想要展示女性魅力,又想要轻松随意,结果只能在裙摆上做得宽宽大大,大多数晚礼服都不重视腰部线条,导致上半身毫无曲线。

    尽管这个时代开始出现了追求平坦消瘦的男孩化风潮,但是刻在基因里对第二性征的追求是不会轻易被捍动的。

    刘嘉就是不喜欢衣着男孩风的人之一,女汉子算什么好词,也不见有人夸男人有出息是“雄娘子”。

    最终,刘嘉决定做的礼服款式是古希腊女神式的斜肩鱼尾长裙。

    布料斜搭在左肩,裹至右边腋下,胸口部位的布料就会自然出现褶皱,顺着纹理到腰间,插入一块半环在腰间的斜裁布料,像鱼儿的背鳍,它的作用是在视觉上增大臀围,可以将腰部衬得更加纤细。

    整条裙子向下收束,在膝盖上面再大面积展开,让裙摆像传说中美人鱼的尾巴那样。

    在舞会上,她的身份不是最尊贵的那一批,不能过于炫目抢了女宾们的风头,那样只会激起她们的反感,无法带货。也不能太寡淡,淡到无人注意。

    刘嘉比划了很多次,决定在插入的布料上绣着金线绣出的菱形花纹,缝着亮片与水钻。

    只有那么一小块,已经足够引人注意。

    阿花为了这条礼服裙设计了一朵鹅黄色,毛茸茸的花,用来别在肩带,就像一只小鸟栖在美人鱼的耳旁。

    刘嘉觉得阿花要是活在21世纪也很厉害,没有人教她,她居然已经想到了“飞鸟与鱼”的创意,现在刘嘉可以向女士们讲述这个被天空与大海相隔,也要在一起的浪漫爱情故事了。

    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舞会的那一天。

    顾宗华在约定的时间开车过来接刘嘉,他已经做好准备,要等上至少半个小时,这是几乎全法国的男人等女伴出门的平均时间。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提前做好准备,不过他想,也许这是女士考验男伴耐心的一种方式。

    顾宗华刚进门,还没有坐下,就看见刘嘉从里间走出来,她头发挽在头顶,戴着橄榄枝形状的发冠。

    身着一件长长的红色鱼尾裙,红色将她的肤色衬得晶莹如雪,裙摆随着她的脚步飘飘摇摇,像在水中甩尾的金鱼,而她肩头的鹅黄色小毛球,就像对她悄声低语的小鸟。

    她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个来自水中的精灵,天真纯洁不谙世事,对一切都感到懵懂,充满好奇。

    顾宗华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刘嘉伸手接过锦儿递来的金色晚宴手包,一面说:

    “稍微早点到,人不多,可以抓紧机会跟其他人多聊一会儿,特别重要的客人肯定来得迟,等把先到的人聊完,就可以专心主攻他们了……你愣着干什么?走啊。”

    “嗯。”顾宗华加快脚步,与她并肩走在一起。

    与纯纯天真小精灵相比,还是指挥若定排兵布阵的大将军更适合她。

    她永远都不会变成那个被人养着宠着,任人摆布的金丝雀了。

    160.  第 160 章   揭底

    舞会上衣香鬓影,高朋满座,来者多是政界人士,就算是商人,也有各自的身份。

    在一群高鼻深目的欧美人之间,东方面孔显得十分突出,刘嘉几乎没有认识的人,倒是有不少人与顾宗华打招呼,看起来与他十分熟络。

    “你认识的人真不少。”刘嘉压低声音。

    顾宗华笑着与另一个人遥遥招了招手,对她说:“我做的生意,不跟这些人打交道,怎么行。”

    这些人中有不少名声在外的色中饿鬼,刘嘉在报纸上看过不少关于他们的花边新闻,此时她忽然理解了顾宗华为什么总是对她说危险。

    对于女性来说,危险不仅仅是来自于黑吃黑,或是交易的时候。如果这些决定着生意成败的人想要对刘嘉表示兴趣,想来点潜规则,如果不从,就有可能失去许多重要的生意机会,就会变得十分被动,是从还是不从?

    职场性骚扰这种事,以前有,将来还会有,对女职员动手动脚,对男职员强行灌酒,不只是为了满足性,更多的是享受强势地位者对弱势地位者的征服感。

    “他们中间,就没有谁是对你有兴趣的?”道理刘嘉都懂,就是不服气,做女人怎么这么难。

    顾宗华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女的,怎么会对我有兴趣。你看,有好多人在偷偷看你。”

    “是在看你!”

    顾宗华还想说点什么,舞池那里传来动静,第一支舞曲响起。

    “去看看舞池里有没有什么熟人。”刘嘉拉着顾宗华向舞池走去。

    一曲终了,很快就有人向刘嘉走来,长相平平,气质也一般,刘嘉已经打算拒绝他,有时间跳舞,不如跟旁边的爱德华聊聊他们在石油里提炼尼龙的技术已经到哪一步了。

    顾宗华压低声音:“是挪威王储。他这几天在法国做国事访问。”

    “王储啊……好。”刘嘉向王储微笑,接受了他的邀请。

    刘嘉对挪威和挪威王储都没感情,她知道二战的时候,德国已经在研究原子弹了,原子弹需要的重水来自于挪威尤坎小镇,为了破坏这个重水工厂,盟军突击队士兵死不少,主要是对地形不熟,如果她能事先去一趟现在还是化肥厂的重水工厂,去踩个点,将来把地形图卖给盟军,说不定能换点什么好处。

    舞池中,刘嘉一袭红裙,裙摆轻灵飞扬,有人凑到顾宗华身边:

    “顾,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怎么?”顾宗华转头看着来人。

    “她真漂亮,如果不是你的女朋友,我就追了。”

    “她是!”

    “好吧。”来人耸耸肩,“我就知道这么漂亮的美人,是不会孤单的。”

    第二支曲子结束,王储将刘嘉送回顾宗华身边,向她欠了欠身:“很期待你到挪威来。”

    “谢谢。”刘嘉微笑,连跳两支舞,她决定去洗手间检查一下衣服和妆容。

    王储对顾宗华说:“你们中国人真有意思,都对种地感兴趣。”

    “你们刚才在聊种地?”顾宗华不明白,什么人会在这种场合一边跳舞一边聊种地啊。

    “是啊,她跟你一样,都在问化肥厂,非常有意思的是,她也问的是尤坦镇的化肥厂,说老实话,要不是上次你问,我甚至不知道在我的国家,还有这么一个小镇。”王储哈哈大笑。

    顾宗华脸上还带着笑,眼神里却带着重重疑惑:“她也问尤坎镇?”

    “是啊,而且还指名说想去诺尔斯克·海多罗电气化学工厂看看。”王储对两个中国人居然对他的国家这么熟悉,非常开心,什么都没多想,一气都告诉了顾宗华。

    与此同时,在洗手间里补妆的刘嘉,想到王储刚才告诉她:“你们中国人怎么都想去尤坎镇,那里有什么特别的?”

    她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顾宗华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做化肥的工厂那么多,法国就有,为什么要问挪威?

    疑问沉甸甸的压在刘嘉心中,她打算向顾宗华问清楚,既然她能穿过来,顾宗华也可以。

    从洗手间出去,顾宗华不在原地,向别人打听才知道,是被其他的男士们拉去抽雪茄谈政治去了。

    女士们在另外一个房间,聊她们感兴趣的话题,刘嘉的裙子是今天所有人之中最特别的,很快就有人来向她询问这条裙子是在什么地方买的,能不能订做。

    在聊天的时候,刘嘉身旁的一位女士从小包里拿出一个金属烟盒,抽出一根雪白的香烟,熟练地划燃火柴,缓缓吸了一口,又慢慢吐出来。

    动作挺好看,就是那个烟味儿着实呛人。

    “要不要试试?”她很体贴地把烟盒递到刘嘉面前,刘嘉连连摇头,她工作压力最大的时候都没抽过烟,因为好多地方禁烟,要是染上烟瘾,坐飞机不能抽,坐高铁不能抽,要是突然被隔离忘记带烟,那岂不是憋得很难受。

    “哦,你们中国人真是保守。”她笑笑,将烟盒收起来。

    刘嘉这才发现,屋里竟然有不少女士点起了香烟,以各种优雅的姿势吞云吐雾。

    她知道1920年之前,女人在公共场合抽烟是要被处罚的,男人就没事,反而是男子气概的表现,于是后来很多女人也开始在公共场合开始抽烟,表示自己与男人权力地位相等。

    刘嘉想起了1966年由圣罗兰设计的吸烟装,一经推出,便掀起了整个市场的狂热反响,女士们既然已经开始抽上了……索性再配个吸烟装吧。

    当然不能是圣罗兰那种非常中性的吸烟装,1966已经是经过了二战的洗礼,一战时已经回过一次家的女人们,在二战时再挑大梁,战后想再忽悠她们回家,就没那么容易了,再加上经济腾飞,整个社会的心态都跟现在不一样。

    如果她现在推出中性女装,肯定一件都卖不出去。

    时尚不能脱离所属的时代,只好想点别的款式,蹭吸烟装的热度。

    刘嘉成功把Emma’s house 推荐给几位公主和女公爵之后,实在受不了屋里越来越浓重的烟味儿,她苦着脸:“哦,抱歉,我得暂时先离开一会儿,这里好像伦敦。”

    女士们都笑了起来,此时的伦敦以浓重的大雾而闻名,曾多次被莫奈收入画中,如果没有雾,莫奈还会不高兴。

    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大雾到人体的严重危害,反倒认为这是城市的标志。直到1952年12月,死了四千多人,才引起重视,继而进行环境整治。

    刘嘉从烟气腾腾的房间里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抽烟的人自己不觉得呛吗?”刘嘉摇摇头,她感觉烟气还在袅袅地从衣服每个布缝里飘出,难闻的要命。

    她打算去二楼的阳台吹吹风,把身上的味道吹散,她拾级走上二楼时,看见驻法公使正在与几个人说话,刘嘉认识其中一个,是一个法国的银行家,之前曾经与刘嘉打过交道。

    见到刘嘉,他还向她笑笑。

    “刘小姐,你好。”驻法公使对刘嘉表面上客客气气,心里恨得牙痒痒,之前华法教育会的好事就是她给捅出去的,这个女人,不好好在法国做她的生意,怎么搞出那么多事来。

    刘嘉笑着回应:“你好,陈公使,好久不见。”

    “是啊,公务缠身,实在没有办法,刘小姐身为中国人,能在时尚之都巴黎占有一席之地,我也深感光荣和自豪。”

    刘嘉脸上笑着,心里骂骂咧咧:“我占有一席之地,你光荣个屁!”

    “对了,听说要办里昂中法大学?”刘嘉问道,驻法公使的眼神微微一变:“啊,您也听说了?不过这些事都是由教育部他们负责,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怎么,您怎么也关心起这个了?”

    刘嘉露出优雅的笑容:“我就想问问,什么时候开学,您也知道,我那里,有不少工人是失学的勤工俭学生,他们什么时候走,我得提前招人补上他们的空缺,不然啊,我的整个公司都要停转了呢。他们又勤快,手脚又麻利,工钱都比普通法国人低,非常好用,真舍不得他们走。”

    说着,刘嘉露出了资本家的笑容。

    驻法公使听她这么说,心里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是跟那帮学生搅在一起的惹事生非的,看来,你帮他们,只是想让他们给你干活啊。

    驻法公使刚才还是假客气,现在的表情变得真诚了许多:“办学这种事,说不准的,现在国内的经济情况那么吃紧,其实,能不能办成,办成之后能不能让失学的学生回去,都不好说,你先别担心啊,该用就用,要是他们总是旷工,出去参加什么活动,你就把他们开除,放心,他们进不了法国工会,不会因为这个告你的。你可是我们的华人之光啊,谁要是影响到你的公司,那真是民族之耻。”

    刘嘉依旧不动声色:“要是他们不能赶紧复课,又找不到工作,会不会变成不稳定因素啊?我很担心呢。”

    驻法公使好像遇到了知音:“是啊,法国现在的经济形势这么差,他们要是现在找不到工作,那后面也不会找到工作了,还不如早早回家,起码有家里人托底,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肯走。”

    “可能就在等里昂中法大学的消息吧,能不能快点出正式的消息,我也好早做准备,好多人说工作不好找,我却觉得熟练工真难找,笨手笨脚的人我可不要。”

    她絮絮地抱怨了一些开公司的艰难,很自然地就跟一旁的法国银行家问起现在银行的借款利率之类的事情,聊了两三句,她就得知这群人之中,有中法实业银行的经理。

    哦哟,要开始了。

    刘嘉知道中法实业银行那五亿法郎的借款风波,也知道虽然学生们很努力的抗议,让徐世昌在1921年顶着风口浪尖没签成,可是1925年的段祺瑞还是签了。

    不过,她对1925年签成这件事也不是很在意。

    因为钱虽然借了,但是1926年债务人段祺瑞就滚蛋,紧接着北伐开始,中原大战,九一八,七七,各种要花钱的地方,运输大队长跟法国又没什么感情,面对段祺瑞签的合同,他大概率是不想还的。

    然后就一路混到1940年,法国投降。

    债务人和债权人都GG了,这笔钱到底还了没有还真不好说,大概就直接坏账了吧。

    不过在1921年,学生们还是要努力一把的,这是一场非常重要的练兵,经过这次的国内国外联手,还有调动社会各界的经验,对他们以后要经历的一切很重要。反正这次也没有闹出人命,虽然法国方面骂骂咧咧,不过也没拿学生们怎么样。

    所以刘嘉对驻法公使跟中法实业银行的人站在一起的事,一点都不愤怒,反而有一种看热闹的八卦心态。

    她的态度微妙地让驻法公使误以为她只是一个掉到钱眼里的女人,只要有钱赚,她才不管你城头变换着哪家大王的旗。

    他对刘嘉的态度进一步改善,两人说话的样子,就像标准的奸商勾结奸臣,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咦,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你半天。”顾宗华顺着台阶走上来,看见刘嘉和驻法公使站在一起谈笑风生,他的眉毛下意识地微微皱起。

    刘嘉笑道:“刚刚跟陈公使他们聊天呢,这几位都是大银行家。”

    “嗯,都认识。”顾宗华向他们握手问好。

    “找我有事?”刘嘉问道。

    顾宗华点点头:“好几位夫人问我,你旁边的女伴穿的裙子是在哪里买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快下去跟她们聊聊。”

    “那我可得赶紧下去。”刘嘉向几人告辞,跟在顾宗华身后拾阶而下。

    顾宗华将她带到一个小房间里,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这是为客人们私下单聊准备的地方。

    两人进门之后,顾宗华关上了门,并反锁上。

    “我的主顾们呢?她们都隐身了吗?”刘嘉笑着转过身,看着顾宗华:“你把我带到没有人的房间里,还反锁上了门,想做什么?”

    顾宗华站在离她一步之远的位置,看着她,也笑起来:“你不害怕我对你做什么?”

    “你会吗?”刘嘉歪着头看他,脸颊蹭在肩头的毛茸茸小球上。

    “你是怎么知道挪威尤坎镇的?”顾宗华单刀直入。

    刘嘉低下头,笑笑:“不用绕圈子了,你不是属于这个时间的人吧。”

    顾宗华的笑容一僵,继而又舒展道:“你也不是?”

    刘嘉笑道:“你是从哪个时间来的?希望不要是我以前的乙方,如果是的话,打我不要打脸,打脸也不要打鼻子。”

    “我,最长的一次活到1946年6月26日。”顾宗华叹了一口气。

    “最长一次?”刘嘉不明白,“你是哪年出生的?”

    “1896年,你呢?”

    “94年的。”

    “原来你比我大,真看不出来,”顾宗华笑笑,“也是,以前我从来没问过你的生日。”

    “以前?你就见过我?”刘嘉茫然。

    “是啊,就是在船上,每一次,我们都在来法国的船上相见。你没有见过我吗?”

    “我第一次来,怎么会见过你,我是1994年生的。”

    现在轮到顾宗华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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