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这一周过完时,伊登筋疲力尽。
几天内,大皇子塞巴斯蒂安出席了三场晚宴一次皇室公开活动。而赛斯则从世界上彻底消失。周三,伊登传了二十条讯息给赛斯。周四,十条。周五,两条。周末,零。
过去的二十年里,在赛斯面前伊登总是说个不停。现在?他知道自己该闭嘴了。
然后他开始强迫自己三个小时才检查一次终端。而非吃饭听课走路的每个间隙。每一次终端震动,发出提示音,他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不是赛斯。每次都不是。
唯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赛斯在各种新闻里的镜头堵住了卢锡安的好奇心。他不用做额外解释。
视频被删除了。情况没有好转。短短几天内,越来越多的雌虫不再遵守后援会的规定。
他们不仅守在少年上课途中,还占据了他的课间休息。斯维奇帮他找了个大箱子装雌虫们的情书。很快又找了一个。午餐时的投递物越来越多。雌虫为了排队顺序打了三次架。有些雌虫甚至还动手动脚。
最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在周四上午。
那时伊登在清理室洗手。某隔间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了。一只看着有点眼熟的雄虫(可能一起上过绘画课或者马术课)坐在马桶上,三只雌虫衣衫不整地跪在他脚边。一股奇怪的气味和奇怪的声音从里面蔓延过来。
伊登扫视过去。脸唰的红了。
“洛奥斯特,这无聊的下午一起找点乐子?”
雄虫懒洋洋地问,一点都没有被撞到的尴尬。雌虫们扭着身子回头,眼底闪烁着期待和感激。
哦。这不是意外。伊登瞬间领悟,脖子耳朵滚烫滚烫——实在是那隔间里的画面太过限制——他大力摇头:“……呃,谢谢?但还是不了……”
“不要这么害羞。”乔普林(伊登努力想起了名字)朝他挤挤眼,“来试试。只要十几分钟。然后你闻起来就没那么饥渴了。一些烦虫的事会自动消失。”
“——饥饥饥饥饥渴、渴?”
“对呀^0^。”乔普林眉眼弯弯笑得十分好看,“你放心,他们都是我的雌奴,都很干净。来吧,伊登,虫生苦短,要学会享受啊。”
伊登瞪视着那闪闪发光的一团虫体,内心一边狂嚎“你们这样才饥渴好不好!!”,一边不失礼貌地挥手,正面后退,夺路而逃。
午餐时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卢锡安和诺里斯。
“过去两年你真的和我们在同一栋楼里上课吗?”棕发雌虫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
“啊???”
“你刚刚用‘卧槽居然还有这种事我的三观要碎了’口气讲的事,其实每天都有发生。”卢锡安又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伊登。
“等等!卢锡安,什么叫每天都有发生?”伊登沿着这个思路向下发散,脸色忽然很不对劲。
“宇宙的主宰,我的傻伊登啊!”卢锡安哀嚎一声。
“你难道从不奇怪,为什么保洁员每天要那么频繁的打扫清理室?为什么各社团活动室的钥匙保管那么吃香?为什么有些雌虫明明皮糙肉厚但是隔三差五就请假?为什么你那些同班屁股后面最少都跟着一两只你根本就不认识的雌虫?”
“…………”
伊登卡壳了。他真的没有想过为什么。他虽然很受欢迎,但他的朋友严格来说,只有赛斯、卢锡安和诺里斯。最多再加上一个斯威奇。如果不逛校园论坛的话,这就是他所有的八卦消息来源。
“学校里大部分虫十年级时就进入了发育期中晚期。”诺里斯开口补充。
“所以,就和你现在的感受一样,他们也……”诺里斯斟酌了下,选了个词,“很苦恼。”
“所以就……互相乱搞?”伊登呆呆地吐出几个词。
卢锡安崩溃了,他锤了下桌子:“是利益共赢!”
“那不是头脑发热的冲动性|行为。雄虫选择雌虫,雌虫选择雄虫,都经过了一番考量。”诺里斯说,“起码据我所知是这样。”
未成年雄虫不具有选侍纳奴的权力。乔普林提到的“雌奴”只是一个概称。用诺里斯的话说,这些在学生时代就建立起的关系,会是未来成为他们的虫脉和资源。一部分还可能变为正式的婚姻关系。对雌虫也是同样。
“这和你的候选名单是一样的。”午餐最后,诺里斯给出会心一击。
“就是没那么繁琐。说到这里,你的名单怎么样了?我听说很多雌虫都在四处找关系,想要一个申请资格。”
伊登的头开始疼了。物理意义上的。
也许那天他吹冷风吹得有点久,他最近总觉得头部隐约作痛,整只虫昏昏沉沉。
这天回到宿舍,伊登询问了柯特。
“符合基本要求的大概有一百六十多只吧……”柯特记性很好,随口就给出了很具体的数字,“特别出色的有二十九只。您想现在看看吗?”
“…………”
伊登心底瞬间生出马上下楼,对着假虫模型再打几小时的冲动。
这就是成年虫残酷世界的小小一角吗?
晨风拂过伊登的额头。正在住宅区晨跑的少年放慢脚步,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如此想道。
顺从十分简单。比起完全不熟的二十九只虫,布莱恩应该是最好选择。只要他开口,此刻围绕着他的无限拉长的烦闷苦燥,便可即刻解决。
学校的雌虫会知难而退。离他而去的宁静会重新归来。他不会再做那些错误的梦。一切都会恢复到去年时。他有信赖的朋友,奋斗的目标,可控的行为和大脑。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终端的通讯请求突然响起。伊登抬起手腕。当他看清楚是谁周六一大早连环夺命call后,他身子一斜,险些踩空。
“……嘿,伊登小天使,你在做什么呢?”
投映出的光屏上,对面那只金发雄虫显然还没起床。他整个身体都陷在床被中,头发乱糟糟的,蓝色的双眼看上去还有几分迷糊。
“雄父,早上好。”伊登强自镇定,露出完美无瑕的朝气笑容,“我在晨跑。”
“年轻虫崽真是精力充沛啊。”一道强烈的光随着拉开的窗帘投过来。夏恩·洛奥斯特“啊”了一声后,痛苦地捂住自己眉眼,拉扯嗓子持续哀嚎:“宇宙的主宰!劳埃德,拉上这该死的窗帘!我还要睡的!”
“帝国之光”是官媒给夏恩·洛奥斯特的称号。他也确实像光,耀眼灿烂,澄澈明亮。此时此刻,哪怕他面容扭曲,镜头角度十分奇怪,也影响不了这只雄虫的绝美颜值。
“白天睡太多晚上您又会熬夜不睡。”
“不会的!绝对不会!我困死了!我可以连睡三天我保证!求求你将那该死的窗帘关了好吧啊天啊……”
“早饭已经好了。”
窗前逆光的高大身影一步步向床铺走来。很快,伊登从镜头里就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这是一只银发绿眸的冷峻雌虫。慑虫的气势隔着屏幕都让虫窒息。他冷冷的扫向床上的雄虫,仿佛下一刻就要抽剑砍虫。
伊登下意识地抬头挺胸,就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您啊……就算真的要睡,也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劳埃德·克雷夫——威名赫赫的帝国元帅在床边坐下,伸手将雄虫扯起,抱进自己怀里。瞬间,那股可怕的气息消失了。
那张冷硬阳刚的面庞上是丝丝柔软的宠溺和无奈。声音低沉磁性,意外的温柔沉静。
“给伊登做个好榜样。”雌虫揉着夏恩的头发,“这是我们约好的,小少爷。或者您可以等到完全清醒时再和伊登通话。”
伊登忍不住弯了嘴角。这次是真情流露。
闹了几分钟,甚至揪着雌虫当着伊登的面深吻一分钟后,洛奥斯特大公终于洗漱完毕,端着咖啡沐浴在晨光里。
“……我刚开始以为你忙。所以只是默默的分享。但我实在忍不了啦。亲爱的宝贝,我做错了什么,让你快七天都没回我消息?”
啊?伊登一脸茫然。然后他想起了夏恩指的“消息”大概率指的是星网账号的私信。
伊登手忙脚乱地跳转登录,在一堆蜂拥而至的未读列表里,看到了自己雄父的@的数条提示。
都是那只变态的错!伊登心底暗骂。他赶紧解释自己很久没有登录,不是故意不回。于是夏恩的表情瞬间明朗起来。
之后,夏恩履行家长职责,例行公事又问了伊登学校的课程和日常生活。伊登一一回答。夏恩满意的点头。
他们不常视频通讯。更多使用简讯和星网私信(夏恩喜欢的)。伊登虽是珍贵的雄子。但洛奥斯特大公对他和雌虫虫崽没什么区别。都是给予足够空间和尊重,一两月问询一次,其他时间互不打扰。
“所以,我们的伊登有没有发现自己喜欢谁呢?”
夏恩嘿嘿笑着,俊美的脸上是和卢锡安毫无区别的八卦表情:“我不喜欢玩包办婚姻这一套。但按家族流程,最晚月底你的名单就要定下来了。在你开始尽情约会前,还有很多法律程序要走的。”
“如果你有,赶紧说。晚了就很麻烦。”
伊登跨下脸,郁闷地摇了摇头。
“哎。”意料之中,夏恩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一直担心你躲在虫蛋那几个月有什么后遗症。现在看来,智商正常,有些地方却蠢笨啊不对迟钝的要命……”
伊登头低得更低了。他知道夏恩不是在指责什么。但他还是有点点难过。他从小到大一直是双亲的骄傲。他也不明白,这种别人几分钟就能解决的问题,在他这里为什么就如此困难。
通讯结束前,伊登鼓足勇气,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雄父,星网报道说您年轻时和很多虫交往过,后来……后来您是怎么知道雌父就是那只虫的?”
夏恩愣住了。随后,他缓缓挑起一抹微笑,满脸幸福温暖地看向自己的虫崽:
“我就是知道。”
“当他出现那一秒,你会听到命运齿轮的转动声。你站立的地面、你耳边的嘈杂音、你身边的其他虫都会自动消失。”
“只有他会存在于那里,屹立不倒,独一无二。”
通讯挂断了。伊登坐在长椅上,感受着阳光一点点变得明媚,轻柔的抚上他的腿面和脸颊。
诺里斯是对的。他不愿意随便找只雌虫,很大原因是因为他的双亲。
直到现在,洛奥斯特公爵和帝国上将克雷夫的爱情仍然是整个帝国最受追捧的传奇故事。他们年龄相差整整一代虫,性格截然相反,综合等级天差地别(b和s的鸿沟)。可他们就是相爱了。
刚刚接任公爵之位,夏恩·洛奥斯特就迫不及待地对全帝国宣布了自己的雌君,当场许下只立君不纳侍的誓言。
现在,二十年过去了,洛奥斯特大公仍然每天都在星网秀恩爱发狗粮。而克雷夫元帅为公爵产下了三只虫蛋,一雄二雌。最新八卦消息,这只雌虫刚刚怀上了第四胎。
对普通民众,这是可望不可及的一个童话。对伊登,这是他不可分割的真实生活。
小时候,他觉得爱就像一个完美的童话。等时机到了,属于他的那只虫就会张着巨大的美丽翅膀,咻的一声飞进他的虫生。而现在,他依然如此坚信。
他会找到一只雌虫,一只像爱他雄父那样爱他的雌虫。他们会奋不顾身,彼此相爱,彼此陪伴,直至终老。
每天早上醒来,他看着对方,都会觉得世界如此美好。他会将一切都献给对方。许他无限未来。
真心只有一颗。他不愿肆意挥霍。他愿将它锁在层层木匣间,等着那只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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