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墨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平时除了重要的事情或节日,很难将他请出实验室。


    何熙泽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但就是想跟他在一起待久一点,不想每次见面就是做,正正经经的恋人的关系搞得像是炮\\友会面。


    梁墨正在整理着装的手一顿,低低沉沉的嗓音没有任何起伏,“为何要约会?”


    这个问题很值得立项研究。


    何熙泽却是连反驳的话都没说一句。


    恋人不约会,放着等被人撬墙脚吗?


    不过梁墨从不担心这种事,他笃信就算世界上的alpha都来追求何熙泽,他的眼中心中也只容得下自己一人。


    毕竟他们可是匹配度达99%的存在。


    何熙泽觉得嘴唇有些干涩,他添了添唇,嘴角边破了皮的地方有点痛。


    “那,我们去吃顿饭好吗?”何熙泽向来不会跟梁墨唱反调,既然他不愿意约会,那去吃顿饭,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见对方迟迟未开口,何熙泽这才侧过脸,看到已经衣冠楚楚的梁墨正低头看手机,挺入神的,嘴角还微微扬起。


    何熙泽叫他,“梁墨?”


    “……嗯?”梁墨正在回信息,有点心不在焉。


    “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何熙泽声音很轻,“刚刚做得有点久,我饿了。”


    梁墨继续打字,过了好一会儿,才退出聊天窗口。他看向何熙泽,t恤的领口因为自己刚刚过于粗\\暴的动作,有点变形了。


    车厢内若隐若现的光线下,他脖子上的吻痕暧昧又勾人。


    不得不承认,对面这样的人儿,其实再来一次也未尝不可。


    但理性如梁墨强制压下这种信息素本能的冲动,他已经把彼此做的时间尽可能延长了。


    一个月两次,这是梁墨为了约束自己定的规矩。


    梁墨清了清嗓子,问他,“那个,你想吃什么?”


    本就不报希望的何熙泽眼睛一亮,“上次开车,经过一家泰国菜——”


    “是哪一家,我帮你叫外卖。”梁墨拉开车门,准备下车,“我还有事,改天有时间再陪你吃饭。”


    “哦。”何熙泽垂下眼眸,一边穿上外套一边说:“不用帮我叫了,我家里有吃的。”


    何熙泽像是个过来帮对方舒解的,等事情做完,便被打发走了。


    为了掩人耳目,他的车停在负一层。


    何熙泽沿着蜿蜒的机动车上坡路往上走,他把围巾撑得高高的,罩住整个鼻尖儿,仿佛一直酸涩的原因是因为吹到了冷风。


    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何熙泽终于回到家。


    正在帮他守店的马志看到熟悉的车开过店门口,停进里面的院子里,便跟着跑出来。


    马志留了个寸头,肤色偏暗黄,是个beta,跟何熙泽是实打实的发小关系。


    他不是深城本地人,小时候随务工的父母来到这座大城市,一家人租住在何熙泽家的出租屋。两人又在同一所小学同班级,一来二往的,便混熟了。


    也是他们这段虐恋的唯一知情者。


    他其实挺搞不懂的,发小何熙泽哪哪都好,就是被猪油蒙心,看上梁墨这朵高岭之花。


    马志双手抄兜里,椅在门框边,冲着车子的方向大声喊:“阿泽,打你几次电话了,怎么不接?”


    何熙泽停好车下来,声音嗡嗡的,“手机没电了。”


    “怎么气色那么差?”马志一看他蔫头耷脑的样子,心里窝火,他一向看不惯何熙泽单箭头的付出,护犊子似的说:“他又欺负你了?”


    “怎么可能,就是有点饿。”何熙泽笑了笑,走进店里,随便挑了个蛋糕将就着吃。


    马志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拉开冰柜的门,挑了瓶最贵的酸奶插\\上吸管递给他,“怎么着,天天雷都打不动的送温暖,他还让你饿着肚子回来?”


    何熙泽一口气喝光了一瓶酸奶,才轻描淡写地说:“他压力大,研究的课题又重。”


    “少来。”马志心里明镜似的,“他根本就……”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说得太明白,又是戳何熙泽的痛点。


    何熙泽收到孔晓怡的信息,问他晚上有没有空,讨论一下店铺下个月选品事宜。


    孔晓怡刚加入他们这个半吊子团队三个月,就把很多规范流程疏离出来。不愧是在大厂待过的人。


    “马志,跟我出去一趟。”何熙泽说:“管家大小姐要开会咯。”


    “这孔晓怡真是个工作狂。”马志发牢骚,“昨晚11点了,还在问我为什么没出上周销售数据报告。特么的,我们就一个小店,至于吗?”


    “好啦。”何熙泽顺了顺他摸起来扎手的狗头,“晚上我点几个大菜,你让阿姨也别做饭了,跟我妈她们一起吃。”


    “省着花。”马志可是看着何熙泽,是如何在泥泞的沼泽中走到今天,他替对方省钱,“我家有菜,等会儿让你妈上我家吃饭就好了,咱们谁跟谁啊。”


    梁墨是个工作狂,其实何熙泽比他更狂。


    不但天天忙上忙下,盘活了半死不活的便利店,还负担着一家三口的生活费。


    父亲在他小学时离了婚,听说娶了个有钱有势但长相一言难尽的omega移民到国外。留下这栋房子当赡养费,从此再也没有在何熙泽生活中出现过。


    父亲走后,母亲身体不好,干不了什么活,弟弟还是玩泥巴流鼻涕的年纪。


    他明明才上五年级,却是一夜之间便强迫自己“揠苗助长”地长大了。


    何熙泽就像个小大人,一声不吭照顾着一家老小,不会喊疼也从不在人前掉眼泪。


    打鸡血似的扛了好多年,直到上大学,家里的担子轻了。见到多年前暗恋的男神,终于鼓起勇气去追求真爱。


    可真爱很高冷,从来不苟言笑,何熙泽连跟对方撒娇都不敢。久而久之,他百忍成钢——心疼自己,这种矫情在他这儿是不存在的。


    何熙泽怕成为梁墨的负担,于是选择懂事又识趣地陪在他身边。就算今天没有发现梁墨的真实目的,何熙泽也不敢打包票保证,能跟梁墨走到最后。


    他叹了口气,把这些烦心事儿暂时压下来。叫母亲下楼守店,他跟着马志一起,又开了半小时车,去到约定好的餐厅见面。


    孔晓怡选的这家餐厅,在购物广场四楼的一处大平台上,没有商场里亮得人晃眼的灯光,晚上这里光线幽暗,围栏上有装饰用的小灯泡闪着五颜六色的微弱光芒。


    “浪漫吧。”孔晓怡一见到他们,便笑着显摆,“我看app上说,这里是深城新晋约会圣地。”


    “切。”马志get不到,直男发言:“乌漆麻黑的,等会喂到鼻孔里。”


    “恶心!”孔晓怡瞪他一眼,“你懂个屁,就是要这种氛围感!”


    “很精致的江浙菜。”何熙泽已经在旁边落坐,他扫码点开小程序点餐,“你们别吵了,想吃什么自己点。”


    他把手机递过去,这两八字不合的冤家对着他的手机点餐,也能继续吵得面红耳赤。


    何熙泽来之前吃了个蛋糕,还有酸奶,已经不太饿了。


    他喝了口柠檬水,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这一望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天崩地裂都很难将人请动的梁墨,现在竟然跟一个年轻的男性单独用餐。


    那位男性毛衣领很低,露出脖子上半截保护腺体的颈环。


    是个矜贵的omega。


    明明他之前说有事的啊。


    夜色下朦胧不清的光线下,何熙泽凭借超强的视力,观察到梁墨眼中不同于以往的温柔。


    他还笑了,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就……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阿泽,这个专场肯定会爆的,你觉得呢?”


    孔晓怡激情高亢地说完自己接下来一个月的选品计划,发现除了马志语言匮乏的几句“卧槽”、“牛逼”、“强”以外,没有任何建设性的总结跟建议。


    算了,孔晓怡从来不对四肢发达脑袋注水的马志有任何希望。


    她看向何熙泽,发现他今天有点不在状态。


    “抱歉,走神了。”何熙泽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能再挑重点讲一遍吗?”


    “好的。”孔晓怡清了清嗓子,准备再复述一遍。


    “草!”马志怒了,“孔晓怡,你刚刚对我可不是这态度!”


    “你有阿泽可爱吗?”孔晓怡坦荡地说:“颜值就是正义!”


    等谈完工作上的事情,何熙泽忍着煎熬的心情,给梁墨发了个信息,问他在干嘛。


    梁墨似乎很重视对方,他余光瞥了眼亮起来的手机屏幕,继续跟对方谈笑风生,并没有打算拿起手机回复。


    何熙泽这才发现,梁墨笑起来其实很好看,他应该多笑笑的,不应该老板着一张脸。


    一顿饭吃完,回去的路上是马志在开车。


    坐在副驾上的何熙泽心情欠佳,他不太想说话,便闭着眼睛佯装睡着了。


    “到了。”


    车子停进小院里,马志推了推他的肩膀,“今天晚上我来守店,你快回去休息。”


    何熙泽揉了揉眼睛,解开安全带,“没事的,等会儿我去找我妈。”


    “跟我客气什么。”马志说完已经下了车,直直往店里走。


    何熙泽回家洗了个澡,去顶楼收晾干的衣服,隔壁栋的刘兰站在四楼的窗户旁跟他打招呼。


    “阿泽,阿泽。”


    何熙泽家这楼自建房比刘兰家矮了两层,他走过去,站在栏杆边对她笑,“刘阿婆,晚上好啊。”


    刘兰头发都白了,笑起来眼睛边全是褶子,“阿泽,有空吗,帮我换个灯泡。”


    何熙泽说:“好嘞,刘阿婆,你不用下楼接我,等会儿我按门铃你在里面开就行啦。”


    何熙泽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收好就往刘兰家去。


    刘兰是梁墨的外婆,梁墨上学那会儿,经常寒暑假跟着母亲来外婆家小住。


    何熙泽是在那个时候遇到梁墨的,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暗恋他。


    何熙泽推开院子里的,熟门熟路来到三楼,刘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下午在超市新买的灯泡。


    “阿泽来啦。”刘兰乐呵呵地刚要站起来,被何熙泽轻轻按下去。


    “刘阿婆,别乱动,我来就好。”何熙泽经常帮刘兰做事,一看这灯泡规格,就知道是浴室的灯坏了。


    刘兰的老伴在十年前因病去世,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常年在国外,她又不愿意搬过去跟女儿一起住。于是梁墨的母亲便会挑着小孩放假的时候,过来小住陪陪老人家。


    可远水始终救不了近火,这些年来,反而是住在隔壁的何熙泽,一直悉心照顾着他。比起自己的孙辈们,刘兰反而跟何熙泽相处时更亲近。


    何熙泽倒是不会计较这些,也全不是因为梁墨的关系,他反正挑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照顾着母亲也年幼的弟弟,也不差一个孤苦老人。


    何熙泽换好灯泡出来,刘兰又把铁盒打开,里面的点心是上周末梁墨母亲送来的桂花糕。


    “阿泽过来,阿婆有好吃的给你。”刘兰像哄小孩似的冲他招招手。


    尽管何熙泽并不喜欢这种甜食,但他也愿意吃几块,让老人家开心。


    眼看太晚了,何熙泽正准备回家,发现沙发边上放着一本相册。


    “刘阿婆,我可以看看吗?”何熙泽问她。


    刘兰说:“有啥不能的。”


    何熙泽一页一页翻过去,为的不过是找寻年少的梁墨,他的视线停在梁墨高中毕业照上面。


    稚嫩的少年初长成,他的嘴角上扬,头微微往一边靠,站在梁墨旁边的同学跟刚刚与他吃饭的男性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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