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满慧打架,楚寒原本沉郁的心情渐渐变得轻松。
这小姑娘明明像豆芽菜一样瘦弱,打起架来竟虎虎生威。不许别人欺负她哥哥?看来她是林景严的妹妹。
妹妹护得住哥哥?呵!
被林满慧的书包砸中胳膊的两个人嗷嗷地叫着:“妈的!这小妹坨的书包里装的什么?死沉死沉的。”
另外两个站在楚寒身边的工宣队成员正要上前帮忙,却被他轻声喝住。
楚寒抬了抬手,看着林满慧眉毛一挑,暗沉的眼眸之中带着一丝戏谑:“小妹妹,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林景严挺身而出,将林满慧反手一扒,护在自己身后,大声道:“这事和我小妹无关,我跟你们走。”
林满慧从林景严身后探出脑袋,大声道:“走什么走。革委会的人怎么了?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抓人之前也得审个清楚,是不是?”
楚寒的眼睛余光看到几位老师正往这边过来,双肩放平,双手插在裤兜,慢悠悠地说:“有人举报林景严搞资本主义那一套,在学校倒卖物品,这是严重的投机倒把行为,这事儿……有吧?”
林满慧心中一凛:来了!书中林景严被抓应该比现在晚几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提前了。
林景严有点心虚,林满慧皱眉垂眸沉思。
楚寒继续道:“林景严在学校兜售绸花,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他这话一说,底下围观的同学们顿时就炸开了锅。
“哪个买了?我们是用鸡蛋换的。”
“对呀对呀,我们没有买,我们是换。”
“什么人赃并获?这都是欲加之罪!”
吴媛媛大声说:“是哪个不要脸的举报?谁家没个姐妹,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漂亮?戴朵花也犯法吗?”
林嘉明匆匆起来,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看到楚寒顿时就呆住了:怎么一封举报信引出这么个煞神?
林嘉明原本只是想给林满慧添点堵,找了几张报纸,抠出字来贴了一封举报信投进革委会门口的举报箱里。哪个要她现在和吴媛媛同进同出,对自己爱理不理?
还有……女生个个都找林满慧,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围着自己转;林景严小人得志,一天到晚拎着袋鸡蛋得瑟。这些都让林嘉明十分不满,暗戳戳地想出这么一个阴招。
可是看到楚寒,想到梦中的一切,林嘉明感觉后背冷汗直流,原本看热闹的闲散心态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楚寒,六十年代随父母一起从京都下放到军山农场,他年少聪颖、见识不凡、动手能力强,据说初中时就能自己做半导体收音机,一时间名声大噪。不过后来他先后经历丧父、丧母、丧姐之痛之后整个人黑化,加入革委会成为农场一霸。
八十年代,胆大心细的他抓住商机,赚得盆满钵满,一跃变成农场暴发户、全国创业明星。后来……这人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似乎从来没有在农场存在过一样。
原本林嘉明还想抱抱楚寒的大腿,但梦中楚寒戾气太重,独来独往,孤狼一般冷傲,哪怕明知这人会成为一方大佬,她也不敢靠近。
想到这里,林嘉明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理了理头发,摆出个娇柔美丽的姿态,假意温柔关怀,歪着头喊了一句:“满慧,你……你还好吧?”
林满慧听到她这一句饱含深情关切的问候,胳膊上汗毛竖立,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翻了个白眼,没有理睬。
楚寒的眼睛掠过林嘉明,宛如蜻蜓点水,不留半点痕迹。林嘉明的心中却掀起阵阵涟漪:他看我了,向来眼高于顶的楚寒竟然看我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欣赏什么样的女孩,温柔善良型、还是活泼可爱型?
林嘉明在那里柔肠百结,林景严已经开始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在学校兜售商品,只是帮女生做几朵绸花而已。”
楚寒哼了一声:“上头下了文件,交易金额超过十块,就算投机倒把,这可是要吃牢饭的!”
林景严听到这里,忽然想起小妹的叮嘱:以物易物,不要收钱。脚底有一股寒气涌上来,全身都开始变冷——
如果没有小妹提醒,这些日子卖出去的绸花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交易金额早就超过十块,自己今天恐怕在劫难逃。
林满慧审慎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革委会的小头目,楚寒。
以她末世生存的经验,楚寒绝非善类。这人高大魁梧、目光清冷、头脑清晰、决策迅速,即使身在乱世亦能闯出一片天地。
——此人不宜结仇。
想到这里,林满慧从林景严身后钻了出来:“绸花是我做的,原本只是自己做着玩儿,但同学们喜欢,就帮她们做了一些,托我哥转交,她们为了感谢,送我几个鸡蛋补身体,这样也不行吗?”
林景严也急忙道:“你们抢了我的书包和布袋,不相信的话打开看一下嘛,一分钱都没有。我真的没有做生意,我只是个学生,哪里敢?”
“让开,让开!”老师的声音从人群之后传来。
学生纷纷让开一条路,宋校长、赵志红老师、杨凤凰老师匆匆起来。
宋校长与杨凤凰一左一右护住林景严、林满慧,杨凤凰抬眼望向楚寒,好声好气地说:“楚寒,你也曾经在农场中学上过学,杨老师还给你戴过大红花呢,怎么回来搞这么大阵仗?”
楚寒挑眉对上杨凤凰老师的视线,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懒懒道:“杨老师,你还在中学教体育?还在下雨天给学生讲故事?没有人反应过你的问题么?”
赵志红在一旁听着心中一个激灵,萌生出退意,向后缩了缩。
杨凤凰是体育老师,爱在下雨天给同学们讲故事,谍战、江湖、传奇、神话……什么都说。
听说县城有些老师说错一句话就被贴了大字报,苦不堪言。听楚寒这语气,似乎自己这几年能够得以保全,亦有他的一丝庇护,便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恳切地说道:“这里是学校,不要抓人,好歹也给农场留一块详和之地吧。”
楚寒冷笑一声:“详和之地?杨老师你在说笑吧。”
楚寒的话里透着一种浓浓的嘲讽之意,宛如一位久经沙场、却无比厌倦战争的斗士,尖锐而愤怒,所有人噤声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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