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崖与清石岛分别坐落在国土的西边与北边,相距几百公里。虽然是相互接壤的,但是两地的面积都非常大,中间又有很多无人居住的地方,所以几人还是在有集市的地方把马匹粮食都准备好,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他们采买完,先是修整了一夜,阴咏确定司晨的身体已经没事,才在第二天启程。


    几人牵着马走出小镇,阴咏好奇地转着喻悦看了一圈,问:“那只大老虎呢?”


    喻悦无奈地说:“白虎不愿意出门,昨晚逃回家了。它一定会和爹娘告状的,我们还是早走为妙。”


    白虎是夏阳崖的瑞兽,只认自己的势力范围,而一出夏阳崖,就是世家管不着的荒郊野外,魔兽鬼怪也会争先涌上来。


    想必白虎也不想跟着他们去冒险。


    他们出小镇没多远,人烟就渐渐稀少起来,司晨司夜掀开马车的帘子告诉他们坐稳一点,现在已经走出官道,进了一片人迹罕至的戈壁滩,万事都要小心,可能会有怪事发生。


    之前安瑶虽然也赶过路,一来,司晨司夜会轮流值夜,驱赶鬼怪。二来,南方人口密集,村落之间比较紧凑,几乎不会出现大片的山区和荒野。所以安瑶还是第一次,害怕起这个世界的妖魔鬼怪来。


    阴咏掀起马车的侧帘四处张望:“不会真的有鬼吧?”


    安瑶摇摇头,这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啧啧,瑶瑶,一看你就不懂了吧。”喻悦伸出一只手指摆了摆。“所谓青天白日活见鬼,就是说在这种晴朗的天气,反而会有怪异出现呢。”


    安瑶看出她是在故意吓唬阴咏,刚要和她一唱一和,就发现自己嗓子不便说话,只好忍着笑看她表演单口相声。


    “话说,那是几年前,我跟随父亲去蜀地边缘的一个小镇驱魔,走到半路,我们迷了路。”喻悦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仿佛真的在思考当日的情况。“走到后来,我爹也不确定该往哪边走了,这时候,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驼铃声……”


    “姐,我们这儿又不是沙漠,怎会有驼铃声?”喻欢指正。


    “哦哦,对,不是驼铃,是马蹄声。”喻悦心虚地看了一眼阴咏,但阴咏显然非常入戏,一脸惊慌地等着她的后话。


    喻悦大受鼓舞,接着说:“爹上去问路,我就站在马车边看他们的货物。他们的货物非常奇怪,捂着一层布,我掀开一看,是一根根焦黑的棍子,看起来应该是木炭,就放下布没再理会。我和爹走出那段戈壁,终于找到驱魔的地点之后,那里的村民告诉我们,最近村里的井里经常有怪叫声,爹带我下了枯井,在那里,我看到了一片焦黑和滚烫的井水……”


    喻悦停了下来,咽了口口水说:“原来,那队马车上的货物,是井下热流喷出烧死的尸体,而拉车的人,是……”


    “是鬼……”阴咏脸都绿了,拼命压抑住自己想大叫的冲动,干笑着说:“这,这有什么害怕的嘛!切,施安瑶害怕地脸都白了,我才不怕呢……”


    安瑶心道自己的脸向来这么白,这样都能被她嘲讽,好笑地咧了咧嘴。


    阴咏看到她笑,立刻反击道:“你不信?我……我还经历过更恐怖的事呢!”


    “我们星渊谷里以前有个巨大的太岁,有一天它结出了五官,教主说那太岁快要成形了,让我每天去观察着,可是那太岁越长越怪……”阴咏咬了咬牙,似乎有点不想回忆那段往事:“它的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叫人见之生厌,然后它的五官渐渐扭曲,变成了一个漩涡……”


    “那个漩涡把我吸了进去,幸亏教主及时赶到,不然,我就会被那个太岁当成花肥吃掉了。”阴咏哭丧着脸,可见绝对是真实事件。


    喻欢好奇道:“我听说苗疆有很多奇珍异草,那太岁不是灵芝的一种么?如何化了妖?”


    喻悦问:“后来呢,怎么处置那太岁妖的?”


    阴咏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教主说,太岁若是笑模样,就能延年益寿,要是哭模样,就是要吃人。不过那太岁那时还没化出全形,不足为惧,教主撒了泡尿在它头上,它就枯了。”


    “死了?”喻悦睁大眼睛。


    “嗯,教主说,太岁最怕污秽之物,还说要不是他刚大便完,还想在那太岁上拉一泡呢……”说到这里,阴咏似乎也觉得有些粗俗,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马车里静了一会儿,安瑶看几人都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讲,无奈地指了指喉咙,看向喻欢。


    喻欢一直话不多,连喻悦这个姐姐都不太能和他搭上话。此时见安瑶看他,等他讲故事,惊得面红耳赤,摆手道:“我没有什么好故事的。”


    喻悦倒是抬头自语起来:“喻欢,你小的时候,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据娘说,你是去后山玩耍的时候掉进水里着凉了,其实不是吧?”


    喻欢听姐姐这么说,犹豫半天还是点了点头。


    “你从那以后就不喜欢去后山,到底那里有什么东西?”喻悦探究道。“你平时也不跟我说这些,要不是这次得闲,我还真没机会问你。”


    “我的确不是着凉。”喻欢迟疑道:“你还记得落九天旁边有条通往后山的小路吗?”


    这条路,安瑶也曾经见过,但路上杂草丛生,根本看不出通向哪里。


    “以前,咱们家是不是有个守门的爷爷?”喻欢说。


    喻悦点点头。


    “他当年在炼魔大战中被伤了面目,后来家里就安排他在后山种些草药。有次我去后山,见到了他。”喻欢叹口气。“他本是咱们家的内门弟子,那次大战中被废了修为,可能心有不甘,一直偷偷在后山修炼旁门左道,我见他的时候,他已入了魔。”


    “入魔……”喻悦皱眉说:“他袭击你了?”


    喻欢摇摇头:“没有……他当时看起来与旁人并无什么不同,我看他长相怪异,就走过去问他脸上怎么回事,他和我说了很多大战的事,到了晚上,他留我吃饭,端出来的,居然是死尸的骸骨……我吓傻了,跑了好久,还听到他在后面唤我‘少爷,你别走啊,吃了饭再走……’”


    “所以你后来发高烧,是因为这个?”喻悦问。


    喻欢点点头:“我跑的时候掉进了池塘,是被师兄们救起来的,从那之后我就再没有去过后山……”


    喻悦小时候资质高,经常被父亲带到外面伏魔降妖,论起对家里的了解,是不如弟弟的。这也是为什么,白虎和她并不亲近,倒是很听喻欢的话。


    “那后来,那个爷爷……”喻悦没有再问下去,生人化魔,绝无生还可能。可怜他入魔后,也没有跑到前面伤人,还招呼少爷吃饭。


    众人默默不语,此事细想之下,其实是炼魔大战的因果。


    当年,这种人间惨剧,在四大家族中比比皆是,只是谁都不会主动宣扬。


    喻夫人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女儿,显然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看这种气氛实在太沉重了,喻欢也一脸歉意,安瑶拍了拍手,吐出几个字:“吃点东西?”


    阴咏立刻如释重负,第一个跳起来响应。


    安瑶掀开帘子拍拍司夜的背,让她们找个地方停下,准备吃午饭。


    司晨看了看天,此时太阳正在头顶,戈壁上也没有其他遮阴的地方,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们再走一段,到那边的树林停下吧。”


    安瑶点头。


    司晨刚要快走一段赶去树林,突然,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的树林方向传来。


    司夜看了姐姐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她显然也听到了喻悦刚才的故事,这荒郊野岭的,偏偏从对面传来马蹄声,实在叫人生不出什么好的联想。


    司晨迟疑一会儿,她们附近一马平川,并无其他遮蔽之处,现在就是想躲,也没有躲的地方,只好对司夜说:“警惕。”


    然后硬着头皮赶车。


    阴咏从马车里探出头:“鬼,鬼魂来啦?”


    安瑶按着她的头把她按回马车里,虽然她自己心里也有些嘀咕,但在这种时候,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


    过了一会儿,安瑶就发现,并非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刚才还明亮的日头,突然躲进了云里,附近的光线极速下降,一时间,安瑶竟然连对面的司夜都看不清楚了。


    而那阵马蹄声也突然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树林里蔓延出来的,粘稠液体一般的,白雾。


    “不好!”司晨的声音突然响起。


    安瑶还没反应过来,司晨就调转马车,策马向着回路方向狂奔起来。


    被这么一闪,安瑶结结实实地撞在马车的门框上,发出恐怖的一声“咚!”后,整个人都倒进马车里,撞在刚要再次出来看情况的阴咏身上。


    阴咏被她撞得措手不及,也跌倒在地,慌道:“怎么了呀?是不是有鬼呀?”


    马车外传来司晨模糊的声音:“抱歉大小姐,你们快把避风丹找出来,瘴气在追我们!”


    什么?


    安瑶揭开侧帘一看,那白雾果然就紧挨着马车的后沿,像是有生命一样,迅速地朝他们的方向扩张,安瑶甚至隐约从雾气边缘,看到了像是人脸人手的东西,正在疯狂蠕动,十分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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