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羽看着安瑶走来走去探查关卡,正想把自己的难处说出来,安瑶却突然抬手止住她的话头,指着远处的一道绝壁说道:“宴羽仙子,你看到那道石壁了吗?”
宴羽抬头去看,答道:“看到了。”
“那绝壁上有一道石门,应该就是这一关的出口了。这儿有两条路,看样子,你我各走一边,同时做出选择,才能把这关走通。现在我去那边,你在这边,到了选择的地方,咱们商量之后再行事。”说完,安瑶就去了距离这里三四米远的一条路上。
宴羽顺着两人的位置往前看,果然看到两人眼前各有一条由浮岛连成的通路,除了浮岛,通路四边都是悬崖,要想到石壁那边找出口,看来必定要两人同时各走一边才是。
她一肚子的话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可是试炼在前,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往前走了一步,看石桌上的谜题。
两人的谜题是一样的,只要两人都答对,通往下一个浮岛的路才会开启。
第一道题是:知人者智?
这题简单,修道之人都知道,两人同时回答“自知者明”,脚下的石板果然延伸了出去。
安瑶看宴羽没什么问题,松了口气。
两人来到第二个石桌上,桌上第二道题是:善与真,何舍?意思是若一句话是善意的谎言,该不该说?
安瑶道:“留真。”
宴羽也道:“留真。”
道家有句话叫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凡事以真为先。再好听的词藻,一旦是谎话,就一文不值了。
两人来到下一个石桌面前,这次的题倒是简单不少。
只见那上面写着:人色汝,可杀之?
这句话的意思是,有人喜欢你的美色,要不要杀掉他?
两人说:“不杀。”
其实这个问题,是非常有名的一个典故,虽然不是道家的说法,但很多道家子弟都学过。不过石桌也没问她们是什么典故,直接就开启了石板,让她们通过了。
这个关卡好像是难易交替的,第四道题尤其难:是否嘉奖行善之人?
猛地一看,这题肯定是要答是。但这道题,难就难在,它的回答偏偏是否。
宴羽倒是率先答:“否。”
安瑶朝她点了点头,也回答说:“否。”
要是按安瑶的观念里,做好事当然应该嘉奖,而且要大奖特奖。
但书中说得明白,道家讲究做善行不留名,更别说嘉奖了。真要论起来,也是有道理的:如果一个人做了善行就有人嘉奖,那么下次其他人做了善行,自然也该嘉奖,慢慢就会发展成没有得到嘉奖的再也不做好事,到最后,做好事的越来越少,就没有人肯白白的做好事了。
典型的主义变生意,劣币驱良币。
到了第五块石板面前,安瑶想:“完了,居然是这道题。”
她一直不记得这第五题是什么。刚才走到这里,才突然想起来。
这道题是:若救一人则死十人,该不该救?
安瑶看向宴羽,对方果然也一脸震惊。
这个问题,是非常经典的一个难题,别说是她们这种小孩子,就是把道家老祖叫出来,恐怕也要陷于两难了。
宴羽显然没想到会是这道题。
她从小研习道家经书,对这种题也见过不少。一般来说,这并没有什么标准答案。
但这道题出现在这里,必然有它的道理。
这道题,是要让她们,在这里,现场来个证道。
救一人,死十人。
宴羽问安瑶:“这道题,你怎么选?”
安瑶刚要开口,就见石壁上显出几个大字:不准私相授受。
得了,黄牌。
安瑶只好乖乖闭嘴。
宴羽也不敢再发一词,考虑许久,说:“救。”
安瑶心说糟了,她这么答,是错误的。
上善若水任方圆,她选择只做眼前的善事,是为小善。救了一人,而致十人死,小善却为大恶,有为不如无为。
这道题的标准答案是:不救。
当然如果按安瑶的想法,她会选择全救。
不管怎么说,要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她是做不到的。
不过书中宴羽选择错误后并没有出局,反倒另有奇遇。读者也被她的善良感动,觉得她的真善美感动了秘境之神前来赐宝。
只是当时和她一起走这条路的师兄就没那么好运了,他的出局,可以说是被宴羽牵连的。
而现在站在那个倒霉师兄位置上的,是安瑶。
宴羽只要选择救,那么不管安瑶怎么选择,都会直接出局。
安瑶心说不管说什么都迟了,决定闭上眼等传送。
结果安瑶刚闭上眼,整个结界突然摇晃起来。
安瑶心道,传送还搞得这么隆重,不至于吧?
但是结界摇晃地越来越厉害,她们面前的那块巨大的石壁也渐渐破开了一道裂纹。
这石壁看起来也不知道有几百万斤重,一旦倒下,她们两个就是大罗神仙也得被砸成肉饼。
安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刚要提醒宴羽快往回跑,就发现宴羽早已后跳几步,离开了危险的浮岛,回到了悬崖边缘。
她站稳后看向安瑶,似乎不明白安瑶为什么不跑,但现在地动山摇,她也不敢再回来救安瑶,只是提醒她:“快御剑,来不及了!”
安瑶赶紧去抽腰间的剑,但是慌乱之际,剑竟然脱手,掉下了万丈深渊。
就在这时,她脚下的浮岛石板被倒塌的高柱砸中,咔嚓响了一声,断掉了。
安瑶也随着石板掉下了悬崖。
她听着耳边猎猎的风声,一颗心几乎已经吓得停止了跳动。
——我就要死了吗?
安瑶突然想起了一件很小的事。
她被迫出柜那一晚睡不着去厕所,路过父母房间门口,恰好听到两人对自己的评价——养了这么大,居然有这种心理问题,真是恶心,她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她还不如赶紧去死!
安瑶站在漆黑的客厅里,摸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低着头笑了出来。
那之后她离开了家,在外地的工作室安顿了下来。但是那么孤单地生活了几年,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死去,其实一直是她的备用选项。
现在,自己一直思考着的事,居然在这个本不该有任何危险的秘境里实现了。
安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下落的时间,好长啊。
安瑶已经觉得有些厌倦了。
她心道这样也好,主角得救反派惨死,也算众望所归。
算了。
死了也好。
……
……
……
可是凭什么?
我从未害人,不该有此结果。
而且,阴咏她们还在外面等我。
不要!不要!不要!
我不想死!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安瑶想要叫,但是下落的风阻让她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眼前已经完全模糊,眼泪疯狂地流出来,她抓住自己腰间的乾坤袋,慌乱地翻找有没有什么能让自己浮空的符咒。但是其实她知道,根本不存在那种东西。
安瑶心底升起了无尽的绝望。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想象自己摔在上面脑浆迸射的画面,一定非常壮烈。
突然,就在她快要摔倒地面之前,她感觉自己的后领被什么人抓住了。
领口把她的脖子狠狠勒了一下,简直让她的喉咙旧病复发,但是咳也咳不出来,只好吊着舌头勉力呼吸。
她使劲扭头去看,只看到一簇金色的尾羽。
不会吧。
安瑶想。
她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远方的天空正大片地铺陈过来如火的金色余辉,在自己头顶结成巨大的光团。
“这不会是……朱雀吧?”安瑶劫后余生,心脏的跳动倒是没有刚才那么剧烈了。
似乎为了响应她的期待一般,头顶上救她的东西发出一声长啸。
安瑶被它扯着落到了一处河滩,稳稳落了地之后,安瑶扭头去看,一只长得无比美丽的玄鸟,大概有白虎的一半大小,正站在自己眼前,悠闲地用喙梳理自己后背上的羽毛。
安瑶摸着喉咙自语:“我是被她救了吗?”
“对哦,主人!”玄鸟的身形渐渐变小,成为了一个四五岁的女童的模样。她身着红底金边的纱裙,头上扎了两个团子,肌肤胜雪,眼神无邪,走过来给安瑶献上一把剑,正是安瑶遗失的那把惊鸿剑。
“你,你到底是……”
要说她是朱雀,可安瑶记得,灵兽好像是不能化形的。
“主人不要害怕,吾就是朱雀,货真价实!”那女童得意道:“虽然别的灵兽都不能化形,但吾天赋异禀!”
那之后很久,安瑶才从司晨那儿知道,上代朱雀就可以化形。
“就算你是朱雀吧。”安瑶犹豫了一会接过剑来。此时她心境大起大落,也不想再事事计较,问道。“你一直在秘境里吗,怎么会突然跑出来救我的?”
朱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主人,吾那天赌气从婚宴上跑走之后,本来还回到金陵想找你的,但是没找到,也不知道你会去哪儿,但是清石试炼吾是知道的,所以就呆在这里等你了。”
安瑶抓住了关键词:“赌气?”
“因为!因为主人不要吾了!”朱雀提到这个,可怜兮兮地走到安瑶身边用她的裙子擦泪。“主人要把吾送给别人!”
“我那时候不知道只有家主才能驱使灵兽……”安瑶摸摸她的头。“对不起,对不起。”
朱雀在她手心蹭蹭:“没关系的主人,反正吾以后都不会离开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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