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瑶一手握拳轻叩额角,试图记起什么,可她越是逼自己回忆,就越是头痛欲裂,“我,我真的想不起来啊!”
她压住内心的十万惶恐,再度看去,男人胸前的衣襟虽有明显褶皱,腰带却并无松散迹象。
虞瑶问得如履薄冰,“你身上衣服还好着,应该没什么吧?”
晏清远眸色微沉,嘴角却露出极浅笑意,叹了声,“看来,在梦中唤我之事,你也不记得了。”
看着他那副意味深长的表情,虞瑶只觉天要塌了,却本能地不愿相信,坚持为自己辩解,“你少胡说八道,姑奶奶怎么可能会梦到你!”
她紧紧按住脸侧,腿一软,在榻前蹲下,想把这一路上与他有关的记忆全都挤出脑袋。
“不承认也罢。”男人听着,却颇为云淡风轻,“你难道不打算给我松绑么?”
虞瑶咬了咬牙,既然今日注定要接受这种磨难,那不如抬头挺胸,正面交锋!
她伸手召回缠在他手上的赤寻,目视他从榻上坐起,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口水,给自己压惊。
晏清远正不紧不慢地揉着手腕。
比起他已然恢复血色的面孔,男人的双手却白得像雪,透着凉意。
而被鞭子勒出的红痕衬着这样的肤色,异常触目惊心,无声提醒着虞瑶,她昨晚对他犯下的罪行。
虞瑶一手蜷在腰侧,无所适从地摩挲着大拇指与食指,口中低声念了句,“苍天啊……”
“苍天帮不了你。”晏清远抬眼瞥来,面上又浮起笑意,“但我可以。”
虞瑶攥紧五指,侧身指他,“你够了没有!”
“其实也没什么。”晏清远袍袖一晃,遮住腕上勒痕,轻描淡写道,“你只不过将我绑住,让我好好思过而已。”
“就只有这样?”虞瑶原以为山雨欲来,没想到会是雷声大雨点小,“没别的了?”
“不然你以为如何?”晏清远起身走开,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话,“烈酒伤身,以后少沾。”
“这还用你提醒我!”虞瑶心有余悸,大口喘气,“我平常都不会这样,肯定是那酒的问题……”
晏清远正要拉门离开,她却急忙将他喊住,“等等!”
虞瑶冲到门前,示意他先别动作,自己则轻手轻脚扒开一条门缝,谨慎地朝左右望去。
还好,府内侍从眼下皆不在此处。
她抓住机会,两手将男人推往门外,“你先回你的房间,我马上就出来找你。”
晏清远无奈照做。
待他关上对面房门,一名身形微胖的侍从才姗姗来迟,一看到虞瑶,便笑着作揖问候,“见过仙主。您昨晚休息得如何?”
“挺好。”虞瑶挤出一个敷衍笑容,却不由自主背过手,按了按自己因睡姿不当而发酸的腰。
“如此……”胖侍从不自觉地拖长语调,目光还有意无意地往她房门里飘,“敢问,公子还没醒吗?”
虞瑶只觉对方形容古怪,伸出胳膊将门口一挡,以免让这侍从觉察出什么,可转念一想,晏清远已经回房,她压根没什么好怕的,“我哪知道他醒没醒,你该去问他。”
胖侍从矜持地交握十指,低头道:“仙主当真不知?”
虞瑶心虚至极,却在背后狂掐手指,佯装镇静地点点头,“自然。本仙主什么时候骗过人?”
她巴不得将面前这烦人的侍从三两句打发走,可余光一瞥,竟又望见一名侍从迎面走来。
那名身形微瘦的侍从先对虞瑶恭敬行礼,随后却凑近胖侍从,神秘兮兮地对他耳语,“昨晚上,那位……就没回过房吧?”
“太可惜了。”瘦侍从连连惋惜,“明明城主吩咐我们好生布置房间,连夜明珠都挑了个头最大、光芒最柔的呢。”
两人齐齐摇头,却目光一致地朝着虞瑶瞄来。
“谁没回房?”她正干笑时,对面房门却蓦地打开,从中走出的正是他们话中的主人翁。
晏清远抬手轻按眉骨,仿佛他真的只是刚刚醒来,被吵到般显出些微不悦,“有什么话,非得在此处说?”
胖侍从脸色一变,慌忙俯首,“尊,尊……”
虞瑶正狐疑他的反应,就见他被瘦侍从一脚踢到身后。
“仙主莫怪,他那是想说遵命呢!”瘦侍从连忙解释,“我们无意惊扰仙主和公子,但毕竟领了城主之命,必须确保两位在府中一切安妥。”
他顿了一顿,赔笑道:“不知公子……是何时回房的?昨晚在仙主身边休息得可好?”
虞瑶一阵窒息。
她决定保持沉默,拉住男人掉头就走,将那两名侍从远远抛在身后。
却不想,在府中,处处都能听到有人议论她跟晏清远的事。
“所以,那位昨天背着仙主回了房,就没出来过?”
“千真万确!而且半夜有一会,他们动静还挺大……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了不得,了不得,仙主定是相中那位了啊!”
“据说双修对修炼增益极大,那位岂不是要飞升到仙界去,跟仙主双宿双栖了?”
听着一路闲言碎语,虞瑶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
对于她要离城一事,城主满面不舍,“那么多天材地宝,都是仙都的心意,仙主真的不带走吗?”
“这些于我用处不大,还是留给更需要它们的人吧。”虞瑶饮下整碗解酒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只带走这株月宵草就好,加上城主方才送我的灵石,已经足够。”
城主抚了抚胡子,有些好奇,“老夫冒昧,仙主为何偏偏选中这月宵草?莫非此物有何出众之处,令仙主格外垂青?”
虞瑶搪塞道:“我想尝遍天下美食,而月宵草……能健脾养胃。”
“何等宏图壮志,果然是仙主!”城主眼也不眨地奉承道。
旁边的医修却清咳一声,凑近城主耳边小声道:“城主有所不知,月宵草虽能调和脾胃,但更多时候是用于补气安胎。”
城主瞬间露出惊骇神色,目光辗转数次,最后郑重望着虞瑶,跪在地上,近乎苦口婆心道:“仙主!您此行归返,可千万要照顾好身子啊!”
“这个我自有数,谢过城主关心。”虞瑶虽对城主突然间的惶恐态度感到不解,却为自己没有露出太多破绽,而悄悄松了口气。
师妹本就脾胃不调,如今还有身孕,十分辛苦,希望这月宵草能帮她好好调理一番。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仙主。”城主泫然欲泣地抹了把脸,扬手在府中开启传送阵,“仙都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仙主保重!”
“保重。”对城主道完别,虞瑶抱着下一刻便能离开魔界的美好愿想,带晏清远悠然踏入阵中。
不过一眨眼功夫,视野前方果然出现一道高耸入云的障壁。
正是象征魔界边境的结界。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这里,仿佛一伸手,便能触碰到思之念之的修真界。
只是,虞瑶以为城主会将他们直接传送到结界脚下,如今这么望着,自己离结界分明还有数里之遥。
“是城主年纪大了,连传送阵都把握不住吗?”她自言自语着,定了定心,踏出一步,“反正也不差这点。”
晏清远却未曾挪动分毫,面色凝重地转动视线,似乎在打量什么。
虞瑶四顾望去,才发觉周身空气中不断涌动着光怪陆离的色彩。
她正觉新奇,却听晏清远道:“你可听说过,边境的护界大阵?”
“大阵?可我来的时候,没遇到什么大阵啊。”虞瑶已原地转了一整圈,除了空气中的异色光流,什么也没看见,“这里似乎挺正常的。”
“大阵常年休眠,若非外敌触发,不会自行启动。一旦启动便十分霸道,不分敌我,唯一的目的,是将试图跨越边境之人困在原地。”晏清远眉头微锁,“只怕你我已身陷阵中,而不自知。”
“这么可怕?”虞瑶取出在小山村得来的阵修令牌,又捞出一颗灵石,以石中灵气催动令牌,“那我先试试,看传送阵在这里还有没有用。”
绿色阵光亮起,围绕他们盘旋升起,那种清凉的感觉令她为之一振。
可当光芒消退后,虞瑶却惊讶发觉,自己和晏清远仍伫在原地。
“令牌不会坏了吧?”她好生疑惑,灵机一动,借助令牌开启风阵,身前顷刻间刮起狂风,将她吹得险些站不稳,直到男人掐诀打断令牌施阵。
“不必试了。若传送阵能带我们抵达边境,我们一开始便不会落在此处。”晏清远指尖聚起灵力,“前方魔气极重,应是大阵入口,你可准备好了?”
虞瑶立时掏出三颗灵石,攥在手中,点头应声。
两人朝前走出数丈远,周身景色迅速风化,待一切尘埃落定时,天幕已经消失,眼前哪有什么壮阔的边境结界,唯有截然不同的岩洞风貌。
洞中光华变幻,异彩纷呈,俨然一处仙家秘境,虞瑶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头顶上倒挂的钟乳石,指尖甚至能感觉到微凉水痕,“这里简直就像真的岩洞一样!”
“恐怕只是幻觉。大阵之中虚实难辨,专心找到通关出路才是。”晏清远指尖灵力凝作一团明光,浮在两人身前,指引他们在洞中前行。
虞瑶隐约感到余光中闪过冷锋,斜眼瞥去,视线中却现出一道模糊箭影。
她定睛细看,那箭影却陡然分裂成数十道,不由紧张地扯了扯男人的袖子,“那些箭,也是我的幻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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