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啊?”
温晓沐问这话的时候,还抬起手,掐了下自己的脸颊。
事实证明,这好像并不是幻觉。
上次跟戴深辰在万达吃饭的时候,他就跟她说看见了一个长得很像少衍哥哥的人,开得还是保时捷。
当时她只觉得不可能,不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但是刚才在第一眼看到保时捷车标的时候,心里还是条件反射的幻想出一种可能。
没想到这个幻想刚冒出头,就看到一个大哥哥从驾驶位上下来,并且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在她看清他五官的那一瞬间,这个可能渐渐得到了证实。
她彻底的惊讶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其实傅少衍两天前在看到秘书长发给他简历的时候,惊讶并不会比她此时此刻少一丁点。
虽然简历上的名字,出生年月日,登记照片,已经可以非常肯定这个女孩儿就是当年那个喜欢爱笑又爱哭,还爱缠着他叽叽喳喳的小姑娘。
可是刚才等在楼下的时候,一向沉稳冷静的他,心里还是莫名有些不安,总隐隐担心见着本人后,并不是自己想要找的那个女孩儿。
直到这一刻。
傅少衍幽暗的眸光审视了她良久,终于,他嘴唇轻轻张合,低声说了句:“好久不见,晓沐。”
温晓沐在听到自己的小名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呼吸好像都停了几秒。
他的声音变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变得陌生,变得更像“男人”了。
她怔然了半响,忘了接话,只是痴痴地看着他。
她发现他的相貌变化的并不是很大,还是那样的英俊清冷。
他总是喜欢穿白颜色的衣服,理着干练又精神的短发,这样看上去简单又干净。
只不过五官比以前更立体精致了一些,从头到脚的气质也更冷静更矜贵了一些。
整体而言,就是从小号的少衍哥哥变成了大号的少衍哥哥。
她跟他安静而沉默地对视着,睁着大眼睛,半天没恍过神。
主要是在这一刻之前,她万万不可能想到,今天会在自己家的楼底下,跟他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相遇了。
找了那么久都没能见上一面的人,却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傅少衍被她这么看着,一时间也是难以开口。
心里明明有很多话,很多问题,很多事情想要问她,却突然发现表达不出来了。
他也只能低头静静地看她,眉头微微蹙着,额发垂下来,阴影半遮住他漆黑的眼睛,轻抿的嘴唇,在斟酌了半会儿之后,终于又问了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他一说话,温晓沐心口就随着他的声音又突突直跳。
她盯着他,张了张口,试图回答他一句,嗓子却没有发出声音。
反而是下一瞬,她从他漆黑的眼珠子里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小小倒影。
她刚刚骑自行车回来,额前的碎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脸上的妆也有点脱了,表情还一副傻子样。
她被自己的样子吓一跳,立刻用力一闭嘴,望着他慌张地眨了下自己的大眼睛,然后转身就蹬蹬噔地跑进了楼道里,将他一个人留在了外面。
傅少衍不知何故,站在原地回头看向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没有马上追上去。
温晓沐一口气跑到了三楼,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冲进了屋。
洗手间就在客厅的左手边,她摁亮灯,气喘吁吁地站在梳洗池前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颤。
她看着镜子里略显狼狈的自己,郁闷地一拧眉,十分后悔地想着,刚才回来为什么突然想要骑自行车?
傅少衍在楼下又等了半个小时,没有等到温晓沐再下来。
她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看来,是他的突然出现,把她给吓着了。
小时候那么大胆淘气总是围着他打转的小丫头,没想到长大以后,会一见到他就逃跑。
要是没有这中间长达十年的分别,大概现在也不会显得如此陌生和疏离。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导致了这场阴差阳错的擦肩而过,他想过很多次。
她的家人说她06年的寒假跟随她爸爸到省城,还曾离家出走去学校找过他。
很不巧,那时候他去参加比赛了。
他是在07年春节的时候,打电话去她家里没人接听,他又辗转问了曹羽,才打听到她在省城的住处。
岂料,他前往温家老住宅找她时,才听说她春节前出了场意外,家人想给她找最好的医生,就给她休了学,带她去了国外治疗。
他完全不知道他不过才离开了不到半年,曹爷爷会去世,小姑娘还跑去了省城找过他。
他想着她在大院里好好的生活着,有爷爷奶奶照顾短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最关键的是,当时自己家里乱成一团,公司负债累累,父亲身体重创已无力同母亲共同支撑。后来银行将房子和公司扣押,下半年一直在忙着搬家打官司,亲朋好友都避之不及。
过年那天债主还找上了门,父母怕影响他学习,只好去去拜托了恩师,他高中两年一直寄住在老师家里。
等他高考结束再去温家老宅时,他们又说她旧疾复发,趁着暑假去复查了。
他留了新的联系方式给她继母,不过从那次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等来过温晓沐的电话。
一阵夜风吹过,树上的叶子落下。
他靠在车门边,仰头望一眼星空,想着她应该是不会再下来了。
温晓沐低头在水龙头下面捧着冷水往自己脸上浇,洗干净了脸,她又三两下的重新给自己扎了个俏皮的高马尾。
简单收拾好,她又走到玄关处,站在玄关的声控灯下愣了会儿,好像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
半分钟后,声控灯熄了。
她一愣,跺了下脚,待灯再度亮起来的时候,她又转身跑进了自己的副卧,然后拉开窗帘一点缝隙,偷偷往下看。
傅少衍的车还停在他们小区的院墙外,他抄着兜靠坐在车前盖上,背对着她的方向。
她爬到飘窗上,蹲在窗台上,躲在窗帘后面趴在玻璃窗上看着他的背影,腿麻了都没察觉。
他为什么一直都不走?
放在玄关的手机响了一下,温晓沐观察楼下的人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
她此刻只注意到,楼下的大帅哥从兜里掏出手机低头回复了几条信息,然后就上了车。
车灯亮起,他好像要走了。
温晓沐心里莫名一慌,扒着窗户准备站起来。结果一双腿发麻,又跌坐了回去。
她苦着脸揉了揉自己的小腿,再伸头往楼下看的时候,车子已经不见踪影了。
屋内昏暗,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和路灯照进来,影影绰绰。
温晓沐把窗帘拉开了,还靠坐在飘窗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撅着小嘴发呆。
心里生出了一种淡淡的失落和难过。
她不断地回想着刚才那张脸,还是有点半信半疑,那个大帅哥,真的是少衍哥哥吗?
他真的长得和小时候的少衍哥哥特别像,不管是眉毛眼睛,还是鼻子嘴唇。
她曾经在他睡觉的时候,每个地方都偷偷的摸过,真的特别像。
可是,她又为什么觉得那么的不真实呢?
如果真的是他,他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的出现,还找到了她的住址?
这个晚上的跌宕起伏,注定是不能让她心情平静了,那些几乎快要被时间磨平了的回忆,又重新翻腾起来。
有多久呢?久到她都有点记忆模糊了。
久到她都快忘记曾经到底是怎么样的望穿秋水,那么想去见一个人了。
但是后来,姑姑和心理医生都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一直陪着你,所以不要害怕跟他们道别。”
一开始她并不是特别理解这句话,只想要他们全部都回来,永远都不要离开她。
没日没夜的想,想到睡不着,想到半夜坐在床上睁大了眼睛,急促地喘气,浑身冷汗。
为什么呢?
那段漫长的日子,很是不平静了一些时间。
至于有多长,她有些记不清了。
或许是等的时间久了,她终于无可奈何,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就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
然后就开始学会像一个大人一样的懂事,努力配合医生治疗。
因为只有恢复了健康,她才敢回家去探望奶奶,才不会让奶奶日日为她挂心。
她也从一开始的睡不着,到后来想方设法多睡觉。
听安眠曲,做大量运动,一切能助眠的方法都会用上。
只有在梦里,她才能见到那些她不舍得,但是也要勇敢去跟他们道别的人。
每一场梦,就像是跟他们的一次重逢,一次相聚,可以满足她短暂的精神愉悦。
直到她开始慢慢习惯了这种只有自己一个人懂得享受的孤独乐园,她有一天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主动去跟姑姑说:“我已经跟他们好好道别了。”
坐在回国的飞机上,她望着窗外的广阔风景,心想,她应该永远也再不能跟他们见面了。
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她缓缓眨了下眼睛。
等再睁开时,眼前又时一片昏暗。
跨越了这么多年,温晓沐坐在飘窗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又抬手抹了下自己的眼睛。
夜晚十一点,她终于从窗台上走了下来,想再去洗一把脸,走到玄关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躺着一条短信。
是刚才的那个没接到到陌生号码,他问:【晓沐,这是我的手机号,明天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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