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献毒计献毒计

    “难道你是想”刚刚哭过的男子惊诧不已的捂住嘴,却还是没有捂住泄露的声音。

    男人立马上前扇了他一巴掌:“你他爹的想死啊,叫这么大声!”

    说罢几个人人警惕往周围看,确定没人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咱们要是强抢,徐叔他们家肯定会阻拦的到时候会不会闹出人命啊。”男人小心的说道。

    另一个人冷哼了一声:“你要是胆子小那你就别馋和,反正到时候饿死的不是我们家,我也不会被落到卖儿卖女的下场。”

    这句话一说,刚才还犹犹豫豫的男子立马闭了嘴。

    是啊,大家都活不下去了,哪还会顾忌别人的死活。

    就像那个把儿子卖掉的老鳏夫,他儿子还有两年就要出阁的年纪,这个年龄段卖给人贩子,指定是卖到窑子里去了。

    他记得之前村里有人说程松儿要把她哥哥卖到怡红楼,虽说都是做小倌,人家怡红楼好歹达官贵人多,吃得好穿得好,可窑子

    那服侍的都是粗俗的山村野妇,甚至还有乞丐,身上什么脏病都有,两个铜板就能上一次,还经常举止粗暴,想拒绝都不能,严重的不到几年时间就会因为染上脏病而死。

    男人想着自家两个儿子,心渐渐狠了下来,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落到这样的下场——

    五月十六,林家大女儿林芸娶夫李氏,在村里打摆喜酒。

    虽说因为闹饥荒酒席的规模还比不上林玉秀出嫁之前的他们宴请全村杀猪宰羊的场面,但是杀了两只鸡,一只大肥鹅,锅里还熬着浓稠的米汤,足以让整个程家村都嫉妒红了眼。

    但是表现上她们还是嘻嘻哈哈的过来给徐叔道喜,顺道拖家带口的来填饱肚子。

    林玉秀也来了,因为最近世道乱,刘家还专门派了好几个家仆随行左右。

    这些家仆各个五大三粗,而且饥荒之年在地主家里顿顿吃得饱,体力更是没得说,手上还拿着家伙事,原本是防备路上的流民的。

    但现在她们的出现让原本蠢蠢欲动的一些人不得不暂时停止计划。

    林玉秀在院子里扫视一圈,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来道喜了,却唯独不见程松儿,不由得问道:“爹,程松儿她可是咱们家的邻居,她怎么没来?”

    徐叔忙着熬粥,说道:“她生病了,就没来,只托青枝给咱道了一声喜。”

    林玉秀看着程家紧闭的门窗,心里担忧他的病情,忙舀了一大碗刚熬好的鸡汤,还特意添了一个大鸡腿往程家送。

    他正想着推开院子的门,程青枝匆匆迎了出来:“你来做什么?”

    程松儿不在,程青枝也没别要在他面前装客气。

    正好林玉秀也打心里恶心他,端着鸡汤趾高气昂的说:“听说松儿病了,我来探望她,顺便给她送碗鸡汤补补身子。”

    什么下贱坯子也配叫她松儿!

    程青枝脸色发黑,毫不客气的回怼:“林玉秀,你作为出嫁人夫,不该如此亲密的称呼另一个女子。”

    林玉秀嗤笑:“嘴长在我身上,我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况且松儿都没说什么,轮得着你来管东管西?”

    自从他上次回到刘家之后,刘珍情况有了一点好转,刘家人原本对他有些嫌弃的态度也好了很多,认为是冲喜有了作用。

    如今他在刘家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除了公公婆婆,整个刘家都要听他的,更加助涨了他嚣张跋扈的气焰。

    程青枝双手死死紧握:“松儿也不喜欢你这样叫她,你自己不要名声,松儿可是要的。”

    “你——”林玉秀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滚开,让我给她送鸡汤,我自己亲自问问她。”

    程青枝一把摁住门框:“不行。”

    林玉秀紧咬着牙根,狠狠撞了他一下,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碍我的道。”

    但程青枝依然守着门不让他进,两边拉拉扯扯,林玉秀手一个不稳,满满一碗鸡汤洒在了地上。

    几个眼见的小孩儿看见了,立马冲到林玉秀脚底下,也不顾泥土的脏,趴在地上拿起就吃,几秒钟的时候,鸡腿就人家的肚子。

    “程青枝你真他爹的是个扫把星!”林玉秀眼神狠厉:“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手里端的是什么!如今饥荒遍地都是死人,一碗鸡汤又多难得,我好心好意来端着鸡汤来看望松儿,却被你这么个不识好歹的狗东西拦着,我看你成心想让松儿病死是不是!”

    “吵什么。”程松儿推门而出。

    林玉秀一看见程松儿语气里面软了下来:“松儿——”

    他满眼柔情的看着程松儿,关心问道:“我爹说你病了,你怎么样?”

    程松儿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大喜的日子,不想把病气带给你们,多谢你的好意,你回去吧。”

    “那怎么行呢。”林玉秀眉心凝起,一副担忧的样子:“我听说病了赶紧舀了一碗鸡汤想送给你,谁知道竟然被青枝哥哥打倒了,白白便宜了那些小娃娃,所以我刚才情绪还会一时激动”

    他的语气里暗含责备:“松儿你也知道,如今一碗鸡汤有多难得。”

    程松儿点点头:“嗯。”

    她明白了,他这是来找她要账的。

    她进了厨房,将最后的半块腊肉拿了出来,并用足以让其他村民的声音说道:“这是我去年冬天打猎野猪后仅剩的半块腊肉,你拿回去,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了。”

    “松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林玉秀连忙解释,他只想让程松儿因为打翻鸡汤的事情厌弃程青枝做事笨手笨脚,却没想到被她误会了。

    他想解释,但是程松儿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带着程青枝就直接回了屋。

    林玉秀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拿着腊肉回了院子,自己坐在角落里生闷气。

    毕竟是地主家的姑爷,吃喝不愁的存在,更是村里人纷纷想要巴结的对象,心想只要能跟林玉秀搭上关系,至少能够在他手底下讨口饭吃。

    刘素眼尖的看出了林玉秀对程青枝的不满,再加上从程松儿的性格还没有开始转变之前,林玉秀就有意无意的说一些对程青枝风评不好的话,他立马见风使舵起来。

    “这个程青枝真是不知好歹,玉秀你好心好意的给程松儿送鸡汤,他竟然故意打翻,真是气人的很。”他故意靠近林玉秀谄媚的说道。

    林玉秀正在气头上,听见有人竟然跟他有一样的看法,心中更加想要释放对程青枝的恨意。

    他眼中划过狠厉:“早知道这个贱人这么不知好歹,当初真该把他卖到怡红楼去。”

    “就是。”刘素奉承道:“你是不知道,如今程松儿过得有多惨。”

    一说起程松儿,林玉秀立马紧张起来:“她怎么了?”

    刘素提示道:“你忘了,她家没地啊,家里又没有存粮,还要养着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会哭哭啼啼装柔弱的程青枝,好几天都吃不起饭了。”

    林玉秀心中揪起:“没想到她竟然过得这么不好。”

    “你送她那碗鸡汤本是雪中送炭,程松儿一定是会感激你的,但是偏偏程青枝那个贱人在中间一搅和,好人倒成了坏人了,要不是因为程松儿在场,像程青枝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真想狠狠抽他两耳光。”刘素咬牙切齿的说。

    林玉秀紧握着拳头,眼神凶厉:“是啊,程松儿年轻力壮,如果不是因为有程青枝这么个拖累,她怎么会过得这么惨只可惜,我不能把这个贱人除掉。”

    刘素眼珠子一转,谄媚的笑道:“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林玉秀不信。

    如今程松儿可在乎程青枝了,把他当宝贝似的疼宠,他每次看到心里就嫉妒的像有一条毒蛇在啃食。

    刘素冷笑道:“给他说亲啊。程青枝都十九岁了还不嫁人,都快成老男人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虽说程青枝出身不好,说不到什么好亲事,但是正夫做不成,卖个人家做暖床的总没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我担心程松儿不会同意。”林玉秀心中充满忧虑。

    刘素冷哼一声:“担心什么,以前程松儿有吃有喝当然不会同意,但是现在她自己都快饿死了,人饿急眼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把夫郎卖了的大有人在。”

    她总不能让自己饿死吧,而且之前她不把程青枝卖到怡红楼或许是因为心里还顾念亲情,现在她可是给程青枝说亲事,这可不是卖,只是要点彩礼钱,这不过分吧?那她心里就更加没负担了。”

    “而且”刘素讥笑道:“饥荒年最不值钱的就是男人,程青枝虽然长得漂亮,但估计也就半斗小米的事,你还怕赶不走那贱人吗?”

    第52章 .揉肩揉肩

    “说得对,不过只是把着贱人打发出去嫁人,也真是便宜他了。”林玉秀没个好气儿的说。

    “这个你放心,嫁人也是有区别的。”刘素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嫁的妻主好,那就如在云端,嫁的妻主不好,那就是忍受不完的折磨,生不如死,还不如卖进窑子里自在。”

    男子嫁人就如同第二次投胎,嫁得好一辈子享不尽的福,嫁的不好早知道程松儿如今变得这般踏实可靠

    林玉秀浑身一震,这句话跟当初他爹爹说的一样,也深深的刺痛了林玉秀的自尊心。

    是啊,他现在的日子不就是生不如死吗?外人只看他表面风光,却不知道他夜里是如何的酸楚。

    他咬咬牙,看向程家院子的眼神里那露出怨毒的凶光。

    他的日子生不如死,你程青枝也要跟我一样。

    “我平时都待在刘家村,张罗这些事有些不太方便,就摆脱刘叔你了,记得一定要好好给程青枝找妻家。”他意味深长的说。

    “这你放心,我一定会按你的意思去做的,只是”刘素巴结了这么久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我们家穷,不像玉秀你这样有出息,我白天还要去地里找吃的,还要翻山越岭找合适的人家,实在是有点”

    林玉秀轻笑一声:“放心吧,一会儿喜宴结束,我那一袋小米给你。”

    “这这可太谢谢你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刘素打着包票。

    林玉秀看着刘素无比狗腿子的模样,心中嘲讽讥笑,穷人就是命贱,一袋小米就把人给打发了,跟一条狗似的。

    不过也正因为有了钱,他才有如今的底气。

    他遥遥望着门窗紧闭的程家,心想,只要他怀上程松儿孩子,再找个机会弄死半截身子入土的刘珍,等地主夫妻归天,他和松儿的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刘家的全部财产,他就可以彻底和松儿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在一起

    林玉秀兴奋的眼圈发红,心中想要除掉程青枝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迎接新人的鞭炮声炸起,蒙着红盖头的新郎李氏和林芸一起进门给徐叔林大娘磕头,众人纷纷祝贺,却不知在一片热闹喜庆中有多少人心怀鬼胎,又有多少人贪婪的盯着林家熬肉的锅和紧锁的柴房——

    外头人们在热热闹闹的吃酒,程松儿这边也过得不差。

    她早就馋肉馋的不行了,尤其是自己家明明还有那么多腊肉香肠没吃完,却只能硬憋着不吃时就更加痛苦不堪。

    这次徐叔办喜酒,他们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家的大鱼大肉的味道正好可以把他们家蒸腊肉的味道掩盖过去,而且程青枝一大早就起来了,蒸好了之后直接把香肠带进屋里,门窗紧闭,一点味道都透不出去。

    而且因为这次机会难得,程青枝还做了不少窝窝头,窝窝头虽然是用粗面做的,但是结实抗饿,也好保存,一次性做一锅,可以一连好几天不生火,更加容易掩人耳目。

    被迫吃粥半月后,终于再次尝到荤腥的她感动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夹起一块肉就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哥,你快吃,多吃点,下次吃肉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呢。”她不停的往程青枝碗里夹肉。

    程青枝点点头,拿起筷子时,眉头轻微的皱了皱,那筷子的手势更是有些变扭。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她放下筷子担心的问。

    “没什么。”程青枝强颜欢笑。

    程松儿忽然想起刚才他和林玉秀的拉扯,焦急问道:“是不是他撞到你了?撞到哪里了?严重吗?快给我看看。”

    程青枝点点头:“刚刚他确实撞到我了。”

    “一定很疼吧,来用红花油揉一揉。”程松儿一听,立马起身去给他拿了一瓶红花油。

    红花油是过年时她进城买的,当时她想,自己以后要经常进山打猎采药,难免有点磕碰,于是就买了。却没想到第一次用竟然是用在了程青枝的身上。

    “撞到哪里了?”她问。

    程青枝咬着唇:“后肩。”

    程松儿点点头,那个地方特殊,她没办法帮忙。

    于是拉着他的手把他带进他自己的房间里,将红花油放在他旁边,嘱咐他自己揉一揉,然后准备离开。

    突然程青枝一把抓住了她腰间系着的腰带,他抬起头,上挑的丹凤眼里带着无意间流出的亮晶晶的媚意,偏偏却不会让人觉得媚俗:“松儿,伤在我后背靠下的位置,我自己够不到,你能帮帮我吗?”

    程松儿喃喃张口:“帮、怎么帮?”

    “帮我揉揉吧。”他慢慢低下头,脸上泛起一丝羞涩。

    程松儿的脸顿时涨的通红,声音更是结巴:“可、可是、那样的话,你得、得把衣服褪下”

    程青枝默默转过身,瘦削的薄背对着她,开始宽衣解带,一下秒衣襟缓缓滑落,露出弧度线条优美的后颈,白的像雪,雪中透着一点点红,滋润美艳。

    程松儿脸色顿时爆红一片,火烧火燎的。

    她手颤微的抓住他的衣裳,差点咬到舌头:“别、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能脱,我们男女有别被人看见了对你名声不好。”

    “我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呢,我的贞洁在他们眼里肮脏不堪。”程青枝黯然垂下眼帘。

    “不是的在我眼里,你是最干净的。”程松儿心脏咚咚跳动,抓着他衣襟的一段,险些揉烂。

    程青枝仰起头,侧身看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美得醉人:“有松儿在真好。”

    程松儿低下头,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

    正当她准备松开手,帮他把衣服穿好时,程青枝忽然将红花油塞在她的手里。

    “”

    “我们是兄妹,不必拘泥于那些,更何况我们关起门来,又有谁知道呢?”程青枝低着头说道,一抹红潮迅速涌起,并且在他白皙的脖颈上蔓延。

    “可是”程松儿被程青枝如此惊人的举动吓傻了,他以前不是挺保守的吗?

    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可是连脚都不让她看得,怎么突然就对他这么放心,连衣服都敢脱了?

    还有继兄在继妹面前宽衣解带这合适吗?

    “你不愿意吗?”程青枝黯然垂下眼眸,语气说不出的低落受伤:“可是这个世界上能帮我的只有松儿了。”

    程松儿紧握着手,她最受不了的就是程青枝偶尔流出的脆弱感与易碎感,他只要稍稍露出一个苗头,她就立马同情心泛滥。

    “好。”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脑子犯抽,就答应了。

    程青枝微微抿起唇,似乎在笑,恰若冰雪消融。

    他转身,将一边的衣襟褪下,露出右侧的肩膀,在他的右肩胛骨处有一块淡淡的淤青,在他白玉无瑕的后背上显得触目惊心,像是被狠狠凌-虐过,让人心疼。

    她将红花油倒在他的淤青处,略带淡红色的透明液体从他的肩胛骨缓缓下滑,微凉的触感让程青枝似受了刺激似的,薄背微微紧缩,下巴轻微上扬,喘息声细微。

    程松儿脸颊通红的揉开红花油,用掌心的温度将它搓热。

    这是她第一次碰到程青枝如此私密的地方,掌心接触他温柔的肌肤时,杏眼里明显闪过一抹慌乱。

    她的掌心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他肌肤的每一处温度和每一次细小微弱的颤栗。

    尤其是掌心下的肩胛骨,单薄纤弱,像在疾风骤雨下快要被摧残折断的花茎,又像鸟类纤细地能一把捏碎的中空骨骼,就这样完全被她拿捏在手掌心中,任由她如何决定他的生死。

    药气弥散,药性开始发效,原本幽凉的红花油在她的掌心下开始慢慢变热,他的肌肤也像是被传染了一般,渲染出晚霞般迷醉的绯红色。

    程青枝的呼吸渐渐加粗,低喘声好像渗透进她肌肤的每一寸肌理。

    她心跳突然加速起来,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她看着程青枝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薄背,因为看不到他的脸,所以不知道此刻的他是什么表情。

    是她想多了吧?

    一定是她想多了,她在心里确信。

    她开始加快速度,不让自己继续想入非非。

    觉得差不多后,她飞快的给程青枝穿上衣服,红着脸说道:“可以了,快出来吃饭吧,外头饭要凉了。”

    “好。”程青枝提着解开的衣襟,眉眼弯弯的笑着。

    他触碰到的衣襟处,正好是她刚才因为紧张而快要揉烂的地方,他修长的手指将布满褶皱的衣襟弄平整,但是还是没有办法恢复如初,凌乱的样子活像是被人蹂-躏似的。

    程松儿的脸已经红得没法看了。

    第53章 .混乱开始混乱开始

    徐叔最近的日子不要过得太好。

    虽说林玉秀在婚礼结束的当天下午就回了刘家村,父子俩没时间叙旧。

    但娶了女婿之后,家里大大小小的杂活全都归女婿干,徐叔清闲无比,时不时还拿出严厉公公的做派,给女婿李氏‘站规矩’,颇有一副太上皇的架势。

    而新女婿只能默默忍受不吭声,活像个受气包。

    时间很快过去了半个月,六月原本是麦子成熟的时节,但此时地里空的连一根麦穗都看不见。

    早在之前就被村民和流窜的流民吃光了,到了收成时节反而一粒麦子就看不见,山里能吃的几乎全被挖空,就连耗子、树皮、草根都被饿急眼的村民吃没了。

    许多原本寄希望于朝廷救助的村民迟迟等不到赈灾粮,绝望地只能找观音土充饥。

    程松儿以前只在电视剧里听过观音土,却还是第一次真实的见识到。

    这种土是白色的,粉质比较细腻,乍一看有点像面粉。

    它毕竟是土,不是正儿八经的食物,吃到胃里之后并不能消化,会粘黏在人的肠胃里慢慢堆积,让人感觉到一种饱腹感。

    正因为不会被肠胃消化,也不会给人体提供任何营养,所以吃观音土的人往往四肢瘦骨嶙峋,但肚子却被撑得奇大,最后被观音土活活胀死。

    都是饮鸩止渴罢了。

    饥荒越来越严重,村外的路上经常能看见有人饿死在路边、有人捧着奇大的肚子痛苦哀嚎。

    在这么下去,怕是要人吃人了。

    程松儿无能为力,只能选择闭门不出。

    但是她没想到竟然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来人是刘素,身后还跟着一个脸颊深深凹陷进去的女人,她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拱肩缩背,眼神浑浊。

    程松儿站在院子里,并没有给他们开门的打算:“有事么?”

    刘素讨好的笑着说:“松儿妹子是好事儿。”

    程松儿瞟了一眼那女人,只觉得这人眼熟的很,怎么看怎么熟悉,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她摁下心中疑惑,冷声说:“什么好事?”

    刘素热络的走上前拉起她的手:“有人要给你家哥哥提亲啦,快、快叫青枝出来看看。”

    程松儿皱着眉,一把甩开他的手:“看什么看,他不嫁。”

    刘素一愣,随后小眼睛一眯笑了起来:“瞧你这是说什么话,人家可是有备而来,我可跟人家说了青枝漂亮标致极了,人家愿意收青枝做侧房,还能给你半斤小米,多好的事儿啊!”

    程松儿冷笑:“我记得你儿子也快出阁了,这种好事你怎么不给你儿子?”

    “你——”刘素猛地被噎住,他牵强一笑:“我自然也想把我家儿子嫁过去,但架不住人家看不上呀,现在什么世道?半斤小米就是买花魁都能买来了,谁让我家儿子没有青枝这样的花容月貌呢!还是你们家青枝有福气。”

    “有你爹的福气。”程松儿语气顿时猛沉。

    “程松儿,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帮你,想给你一口饭吃,你竟然这样骂我!”刘素紧咬着牙,因为不敢跟她动手,只能愤愤的瞪着她。

    程松儿狠睨了他一眼,气势凶狠:“少在我面前装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是谁,我程松儿这么多年的混子也不是白当的,立马给我滚。”

    刘素被她喝的两股战战,却还强撑着一口气回怼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人家可是正经人家。”

    “正经到玩死了好几个偏房?什么狗东西敢肖想我哥哥!滚!”程松儿暴喝道。

    这个女人是东集村一家染布作坊的主人,背地里更有虐待男子的变态嗜好,尤其喜欢听男子的惨叫、鞭打,好好的男子嫁进去撑不了几年就被她给玩死了,收尸时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唯独没一块好肉,就连隐秘之处都是烂的。

    把程青枝说给这样的女人,刘素之心可见有多恶毒。

    幸好原主以前是个混子,也有玩弄男人的变态嗜好,知道这个女人跟她也是同道中人,不然的话

    她越想越气,抄起旁边一根棍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杀气:“快滚,再不滚老娘把你的腿打断!”

    “你你你——”刘素一边害怕的后退,一边指着她的鼻子骂道:“程松儿你不识好歹,你也不看看你哥哥是个什么破烂名声,人家愿意收下都是给他脸了,你家都穷的好几天都没开锅了,还舔着脸要面子,你们俩给我等着,不出几天你们都得一块饿死!呸——”

    程松儿杏眼微眯,冷笑道:“巧了,当年怡红楼的老鸨也咒我活不过冬天,现在怡红楼都关门了,我还一样活得好好的,管好你自己吧!”

    眼见亲事谈崩了,刘素只能愤愤离开。

    轰走了那两个人,程松儿回了屋,并将门紧紧关上。

    程青枝安静的侧坐在炕边,刚才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容色有些受伤。

    程松儿看出他的不开心,上前安慰道:“哥,我已经把他们赶走了,他们不会再来了。”

    程青枝白若冷玉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惆怅愁苦:“大家好像都很讨厌我,即使是刘素这样无冤无仇的,也巴不得我快快跳进火坑为什么会这样?”

    程松儿忙坐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怎么会,你这么好他们讨厌你其实是因为嫉妒你,是他们都有病,等我们攒够了钱搬走,等你见过正常人就会知道你这样的男子有多受欢迎,多让人喜欢了。”

    谁料程青枝忽然反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激动的说道:“我不需要别人喜欢,我只要松儿喜欢就够了。”

    须臾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神情有些失态,但手依然紧紧握着不肯放。

    丹凤眼直凝凝望着她,猛烈儿灼热:“这个世界上只有松儿是真心对我好的人,他们都是虚情假意,我不需要那些人的喜欢,只要只要松儿喜欢我就好了。”

    程青枝的人生里几乎没有碰到过什么正常人,原主、程母、生父,还有整个程家村都是病态畸形的,所以好不容易有了性格转换的她对他好,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不肯放手,当做唯一的希望,也排斥和其他人的接触。

    这是在极端环境下产生的病态依赖心理。

    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又怎么会真的喜欢她?

    程松儿微微垂眸,笑容清淡:“我自然是喜欢你的。”

    “真的?”程青枝握着她的手更紧,肌肤想贴的地方热的几乎要将她灼伤,丹凤眼中因为激动而泛着微红的泪,在眼眶的打转,溢着无限倾慕。

    “嗯。”她点点头,眼中神色尽是假象——

    刘素回了屋,心中忐忑不安,他千挑万选的人谁知道竟然被程松儿识破,还被她毫不留情面的赶了出来。

    他原本以为就算女人的恶嗜好被识破也无妨,毕竟程松儿如今是村里最穷的人。

    谁知道程松儿竟然脾气竟然这么硬,都快饿死了,也不把程青枝给卖了。

    程青枝的婚事这下是彻底吹了,完不成林玉秀的交代,他就没办法从林玉秀那里得粮食了,上次拿到的小米已经吃光了,本来还指望着这次婚事成了,再找林玉秀邀赏呢。

    这下可好。

    林玉秀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要是他知道婚事没成,说不定还会翻脸把他之前给的粮食要回去。

    刘素心里又气又悔,气得整整一晚上都没睡着。

    到了后半夜,房门突然被猛地被人踹开。

    刘素吓了一跳,看见来人是他的妻主程力才放松下来。

    闹了饥荒之后,程力就天天在外头跑找吃的,他则留在家里守着儿子女儿。

    “回来就回来,干嘛这么大动静,吓死人了。”刘素抱怨道:“带回粮食没有?”

    程力摇头,没有。

    刘素抹着眼泪哭道:“怎么办呐,你没找到粮食,我给程青枝那个小贱人准备的亲事也告吹了,咱们从林玉秀哪里捞不到粮食,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你说,林玉秀会不会反过头来找我们的麻烦?要我们退粮食?我干脆不活了我!”

    程力冷笑道:“林玉秀那个小蹄子还敢找咱们麻烦?他自个儿自求多福吧。”

    刘素一听,立马不哭了,赶紧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出什么事了?”

    程力说道:“这些日子饥荒越来越严重,地主家的不肯给家里的长工多余的粮食救济她们的亲人,长工眼红地主一家吃香喝辣,自己家人却吃观音土胀死,于是那些人一合计,你猜怎么着?他们干脆反了!”

    “在地主家只能拿一个人的口粮,要是抢了地主,自己这一个夏天不久吃喝不愁了吗?于是跟外头那些流民里应外合,趁夜打开了地主家的门,粮食那是一麻袋一麻袋的往外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粮食。”

    “那你还说什么!咱们赶紧也去啊,晚了就没了!”刘素猛拍大腿。

    “早就抢光了,几千流民还有刘家村那些快要饿死的人,一起乌泱泱冲进去,一颗米都不剩了,不知道是哪个地主仇家,还放了一把火,直接把刘珍给烧死了,林玉秀现在就是个鳏夫,小贱蹄子还神气什么!”程力不屑一笑。

    第54章 .我想伺候松儿算是告白?

    “话说胡来,林玉秀他家里被抢了,咱们也没捞到好啊,以后咱们上哪儿找粮食去?”刘素满脸担忧。

    程力讥笑一声:“林玉秀没粮,可你也别忘了,还有徐叔他们一家子啊,他们在地主那里捞到的粮食也不少,一家子五口人都油光满面的实话跟你说,回来的路上我已经跟其他人商量好了,反正现在刘家倒台,徐叔没了靠山,咱们就算直接上去抢也没人敢找咱们的麻烦。”

    “说的好,那你们打算是什么时候行动?”刘素忙问道。

    程力点起火把,眼里尽是贪婪的神色:“就现在。”

    程松儿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阵喧哗的声音吵醒,她急忙从看上爬起来,往窗外看去。

    只见外头火光冲天,无数人往徐叔家里冲,林大娘和两个女儿和一群蒙面的贼人厮打在一起,她们大约有几百个,林大娘她们很快寡不敌众,徐叔和女婿无助的哭喊救命。

    但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一切平日和徐叔关系好的邻居爬出来看,但看到这些人足有一百多人,知道帮忙也没用,又缩回了屋。

    这些贼似乎早有预谋的一样砸开了柴房的锁,看见里面堆积满了的粮食不要命的往外抢。

    好在她们的目的是粮食不是人命,来去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把柴房半空,人群也如潮水般褪下去。

    留下倒在地上流血不止的林大娘和两个女儿。

    徐叔看着倒地不起的她们流泪不止,朝着那伙贼人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你们这群天杀的狗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竟敢抢我们的粮食,你们还要不要脸!”

    “来人呐!有人抢粮!”

    “松儿别去。”程青枝不知何时也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去也没用,她们人太多了。”

    程松儿点点头:“我知道。”

    乱世当道,只能明哲保身。

    天亮之后,一些人邻居来到徐叔家门口探望,一夜的功夫,徐叔已经形容枯槁。

    眼看徐叔家里没有了粮食,一家人连喝一碗稀粥的粮都拿不出来。

    反倒是平时跟他一起谈天说笑聊八卦的邻居们突然开始生起了灶火,满院子的香气。

    徐叔心里那叫一个恨啊,却又无能为力。

    这些村民终于吃了一顿饱饭,心里得意满足的不得了,不由得开始说起了风凉话。

    “早知道他家有这么多粮,就该早点动手。”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昨晚有流民趁乱闯进了几个鳏夫家里,把大人、幼子一起掳走,至今生死不明的,估计是被糟蹋了。”

    “真的?”

    “可不是嘛,张鳏夫的屋子都空了,衣服还在床上,估计是睡着的时候被人掳走的。”

    “天呐,这些人真是越来越猖狂了,竟然敢入室抢人!”

    “没办法,谁让官差不管呢。”

    “看来今晚得把门窗关严实点。”

    这些人的议论声被程青枝听见,他垂着眸,心中越发慌乱起来。

    程松儿还在做弹弓,她最近发现干枯的枝丫上偶尔会有一两只小麻雀停在树梢上,因为身材小,而且动作敏捷,所以一直没有被人捉到。

    她盯上了这只小麻雀,虽然还不如鼠标大,但好歹也是肉,而且可以正大光明的拿回去,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也不会让人眼馋。

    她一心一意的做着弹弓,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程青枝似乎有千言万语的眼神。

    夜里程松儿将做好的弹弓那给他瞧,说道:“这个是我做的弹弓,赶明儿给你弄个麻雀汤喝喝。”

    程青枝温和的笑着:“好。”

    她将弹弓放在一边,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对他说道:“你快回去休息吧。”

    程青枝鼓起勇气拉着她的衣袖,清墨般的眼眸凝望着她:“松儿我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啊啊?”程松儿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程青枝低下头,轻声道:“今天我听到外头有人在议论最近流民猖狂的很,敢闯进屋子里掳人,张鳏夫就被人掳走了我有些害怕。”

    “是这样啊。”程松儿迟疑了半晌,点头:“那好吧。”

    程青枝心中刚刚涌上一丝欣喜,还来不及为两人同床共枕而面红耳赤,就听程松儿继续说:“反正我的炕也够大,你睡炕头我睡炕尾,行吗?”

    “好。”他压抑着心中失落,心里难受极了。

    “快上来吧。”程松儿自己先上了炕,脱下外头的衣裳,露出单薄的中衣,将隐约的轮廓描摹。

    程青枝低下头,脸涨的爆红。

    程松儿躺在炕上,脸对着墙壁:“你睡吧,我不看着你。”

    程青枝准备上床的脚步一顿,本应如水流淌的眸子此刻宛若一滩死水一般,他咬着唇,心脏狠狠的揪起。

    他多希望她能看着他,一直看着,将他的全部都收进眼底,让他完完全全的属于她。

    可这段时间她从来不曾有过任何过界的举动,似乎真的把他当成哥哥一样看待。

    是什么劳什子哥哥,他才不稀罕。

    想做松儿的男人啊。

    他爬上床,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冰冷,内心没有丝毫的睡意,耳边传来程松儿有规律的呼吸声,她像是睡着了。

    程青枝打着胆子爬了起来,跪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根根分明的睫毛又浓又密,宛若工笔勾勒,在雪白的肌肤上投下一层阴影。

    有了除夕夜的冒犯,程青枝的胆子比之前大了许多。

    他小心翼翼的贴近她,手指在她的眉眼间轻轻描摹,最后落在与她的手紧紧相缠。

    他微微俯下身子,浓密的长发如瀑布般滑落,扫在她的脖颈间,程青枝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

    确认她没有醒后,捧着她的手,指尖的香气袅袅娜娜往他的鼻尖弥漫,程青枝被迷得晕晕乎乎,动情的闭上双眼,在她的指尖落下虔诚而卑微一吻。

    指尖与唇瓣想贴的柔软触感,如同在亲吻世界上最娇嫩的花瓣,心脏被激动颤栗的幸福扭曲成奇异古怪的畸形,又仿佛被放在篝火中猛烈炙烤,浑身热烘烘的。

    良久他终于恋恋不舍的从虚幻的兴奋中睁开眼,却对上程松儿目光复杂的双眼。

    程青枝脑子里轰然一响,脊背蹿过一丝彻骨的凉意,脸色如坠冰窟般惨白。

    “松、松儿”他害怕得牙齿颤抖,不受控制的咬到了舌尖肉,痛感迟钝的传来,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做梦,她醒了,真的醒了。

    他刚刚做的那些下作龌龊的事情都比她看到了。

    他还亲了她的手指,她一定是感觉到了,她一定觉得很恶心吧。

    这样的他,不知廉耻,毫无男子规矩,连下贱的小倌都不如,遭万人唾弃。

    他慌张的想要松开手,却在脱离的那一刹那被她猛地抓住。

    “你刚才亲了我,为什么?”

    她说的是肯定句,没有一丝迟疑。

    她果然都知道了。

    程青枝的世界瞬间崩塌,膝盖瘫软下去,长发凌乱的垂在胸前。

    “对不起松儿,我”他紧咬着唇,鲜红的血液从口中渗出,将苍白的唇色染成一片惨红。

    “我该死,我不知检点我”程青枝慌不择路的跪在她面前,他的脑子在轰鸣、在尖叫、在沸腾,手指不收控制的蜷缩痉挛。

    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奢求她的原谅,他能做的只能像条狗一样卑贱的跪在地上乞求。

    “我不该这样对你我魔怔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该死”他不安绝望的跪在地上,脊背像被折断一样匍匐在她身前,疯狂地哀求。

    “我不想听你的对不起,我想知道为什么?”程松儿拉着他的领子,将已经浑身慌乱无措的他扶了起来。

    她捧着他的脸,杏眸直直的凝视着他:“告诉我。”

    程青枝浑身颤栗,连呼吸都颤颤巍巍时断时续,潮湿的眼眶里眼泪一下子就奔涌而出。

    他在她的视线中羞愧的低下头,像阴沟里突然见到阳光的阴暗虫子,亦像在众人面前被扒光了衣服羞辱的荡夫,五脏六腑都在翻搅、抽痛,全身每一块肌肤都被细小尖锐的针刺的糜烂彻底体无完肤。

    “我想伺候松儿。”他咬着唇鲜血涌在口中,将爱慕的心挖开,彻底剖给她看。

    被耻笑也好,被当做垃圾秽物随后扔掉,甚至踩在脚下被践踏成泥,腐烂在泥浆里也好,他彻底将他的一切交在她的手里。

    “你想伺候我?”程松儿紧扣着他的腰,步步紧逼:“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分得清你想伺候的人是谁吗?”

    程青枝眼中泪花闪烁却坚定无比:“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程松儿,我很早就知道了,我倾慕的人是你、唔——”

    话音未落,程松儿倾身覆了上来。

    第55章 .正式告白正式告白

    程松儿将他压在身下,一手抚着他的后脑,修长的手指插入浓密墨稠的发间,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紧扣。

    程青枝脑子里麻麻的。

    除了震惊一时竟然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贴在他唇上的柔软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柔,也是他一直可望而不可即,好像在做梦一样。

    松儿亲了他?

    他嘴唇嚅嗫,却因她以唇封缄,反而从喉咙间泄出一丝短暂暧昧的声调,他耳根霎时通红。

    程松儿撑着手看他,如宝石般明亮璀璨的杏眸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柔情。

    程青枝呆愣的看着她,像傻子似的,目不转睛不敢眨眼,好像生怕自己一闭眼,她此刻的柔情蜜意就都不见了。

    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程松儿不禁一笑。

    凝肌雪肤,眼梢还带着泪,丹凤媚眼被泪水浸透更加勾人心弦,而这双勾魂夺魄的美人目里,只盛着她一个人。

    她低下身子,在他耳边嗓音轻柔:“别走神,专心些。”

    柔软的触感再次贴了上来,程青枝呼吸一颤,心脏激动地快要炸裂,像被人塞进了一团绮丽绵软的云。

    松儿的唇怎么能这么软,浑身散发着让他着迷的香气,比融化了的奶糖还要甜,令他头昏脑涨,脚趾兴奋蜷缩,幸福到几乎痉挛。

    程青枝温柔、不,应该说是温驯的承受着她的亲吻。

    任由她随便怎么玩弄都绝不反抗,像贝类打开了自己坚硬无比的外壳,露出颤巍巍地柔软雪白的蚌肉,娇嫩的柔软只暴-露给她一人观赏,承受着她所带来的一切。

    程松儿在他唇瓣上轻啄着,被他咬破嘴唇渗出来的血痕,也将她的唇色染地艳红。

    她轻笑着,早知道他很早以前识破了自己,她还装什么,纠结什么。

    她撑起身子,看着程青枝胸口剧烈起伏的喘息,柔声笑着将他扶起。

    忍着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女尊男子性情贞烈又保守当然,程青枝的生父许蓝除外。

    这个世界的男子都期待着能在新婚洞房之夜,将自己完完本本的交给心爱的妻主。

    她也想让程青枝跟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子一样,所以不打算过早的要了他,也想要他知道,自己对他并非那种轻浮随意的态度。

    虽然此刻的程青枝浑身上下几乎蔓延着红潮,丹凤眼里弥漫着水汽,浑身的骨头更是酥了似的,唇瓣鲜红欲滴,还有点点亮晶晶的水渍,像熟透了的红樱桃,汁水横流,果肉糜軟,引诱着人来采撷。

    但程松儿握了握拳,她忍得住。

    “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原来的程松儿的?”她果断摒弃了继续深入进行不可描述的想法,问道。

    程青枝低喘着调整呼吸,长发披散着,几缕发丝垂在鬓角,微红上挑的眉眼如同灌了葡萄美酒,迷醉勾人。

    他声线带着些喑哑:“原来的程松儿不会吃香菜,不会突然改变性情对我好、不会做灯罩,不会写字、题对联太多了,轻易就能看透这副皮囊下换了芯子,一眼看得分明。”

    “”程松儿抿着嘴,原来她的伪装拙劣不堪。

    好家伙她一直以为自己天衣无缝来着,没想到被人一眼看穿。

    她咳了一声,问:“既然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原来的程松儿,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程青枝抬起头,艳红的眼角看起来醉醺醺的,眼神却炙热滚烫:“我不会说的,如果不是你今天问我,我或许永远都不会说。”

    “为什么?”

    “我怕我揭穿之后你就会离开我回到妖界,我怕你不要我,怕你弃我而去虽然我卑贱不堪,没有资格要求你为我留下所以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程松儿怜惜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程青枝睫毛颤颤,在她温柔怜爱的眼神下大着胆子在她的手心微微蹭了蹭,像只邀宠的小狗。

    程松儿的心顿时泛滥,但是

    什么叫回妖界?难道?

    她微微贴近,指腹温柔的擦去了他唇角的血迹:“你以为我是妖?”

    程青枝跪坐在她面前,双手撑着被褥,微扬起下巴迎合她,墨澈明润的眼眸醉意熏人,似沉迷在与程松儿肌肤相贴地极乐中。

    “难道松儿不是妖吗?”他痴迷地看着程松儿。

    她以为就算自己被识破,在程青枝心里的形象应该也是高大上那种的,没想到竟然是一只妖怪。

    在古代,妖魔精怪不都是人人喊打吗?

    他又为何?

    她想逗逗他,便顺势问他:“既然你知道我是妖,为什么不去找捉妖的尼姑女冠来收了我?我们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程青枝摇摇头:“我不会找她们来,只要我不说,没人会知道,这样”

    这样松儿就不会离开他了。

    他语意未尽,眼尾痴缠荼蘼艳红:“而且松儿如果想吃我一定早就吃了,我能能被松儿吃掉我也愿意的,听说妖都喜欢吃人的心脏提升修为,若是我的心能帮到松儿我再开心不过了。”

    程松儿紧紧握着手,心中震撼激动。

    她没想到程青枝竟然

    她握住他的手,像方才他偷吻自己一样,在他的指尖上落下轻轻一吻。

    程青枝倒吸一口气,殷红的眼尾闪烁着莹亮的微光:“松儿、不,你不能、”

    这样卑微的事合该是由他来做的,程松儿不应该沾染半分。

    她就应该如高贵神祇一般,由他卑微匍匐地侍奉。

    “什么不能?”程松儿抬眸看他,怜惜的在他眼梢轻啄,将他揽入怀中:“我们之间想做什么都可以。”

    程青枝跌入她的胸口,脸贴着她的胸膛,顿时红得滚烫。

    鼓动地心跳在他耳畔,如夜深人静地温柔海波,让人迷醉沉溺,恨不得永远坠入海底,溶陷在她的体温中。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程青枝靠在她的怀中,喃喃道。

    程松儿点头:“当然。”

    得到肯定答复地程青枝颤抖的手臂攀上了她的腰肢,幸福的闭上眼睛,喉结滚动发出一声情难自抑地呜咽。

    身体炽热几乎快要融化沸腾,他对程松儿的渴求已经到了变态扭曲的程度。

    爱意刻进了骨子里,为她地一切沉迷、深陷、无法自拔。

    可另一边,他又为自己不堪的出身而感到卑贱。

    于是在极度鲜明的对比之下,他越发觉得自己卑贱如蛆虫,而心中对程松儿的绮念痴妄便成了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地渎神。

    他的松儿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而她的信徒却对她藏有如此龌龊不堪的想法,他下贱、无耻、肮脏、是这个世界上最恶臭地存在。

    他曾以自己为耻,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恩准了他肖想地一切。

    程青枝将头埋入她的胸透,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怎么哭了?”感受到胸前忽然一片湿润的凉意,程松儿轻轻拍着他的脊背,试图将他安抚。

    程青枝脊背猛地一颤,敏感的弓了弓背,就好像她的掌心是在他的心上游走,每一次触碰都引得他浑身颤栗,发出幼犬般的哼唧声。

    “我”他咬着牙:“我只是太开心了。”

    程青枝将头埋得更深,脸颊赤红的松开环绕在她腰间的手,颤巍巍地准备解开自己的衣带。

    他想将自己彻底的献给她,纵然在她的眼里,或许什么都算不上

    但贞洁已经是他最宝贵的东西,是他的一切。

    “你——”程松儿意识到他想干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地程青枝一下猝不及防,他抬起头,眼中噙满泪花,泪珠垂挂在睫毛上。

    猛然间,程青枝脸色煞白,冲着自己的脸狠狠抽了一个耳刮子,白皙的脸瞬间红肿。

    “对不起我误会了松儿的意思,我以为是我该死”自卑的暗流变成滔天巨浪,遮天蔽日在他的心口猛烈撞击。

    没等程松儿反应过来,程青枝又抽了自己一巴掌,响亮的声音在沉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他真下贱,怎么会因为松儿愿意亲他,就得寸进尺的以为她愿意和他做那等龌龊不堪地下流事。

    “你、你疯了?”程松儿将他的双手控制住,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在这样的情况要了你。”她深吸一口气,为了怕刺激他,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安抚。

    果然,程青枝激动的情绪稳定了很多。

    程松儿抚摸着被他自残的脸颊,怜惜道:“我原本是想等饥荒过去,带你离开程家村,去城里做个小买卖,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再将你明媒正娶,没想到竟然被你误会了。”

    “娶娶我?”程青枝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茫然,随后是不可抑制的震撼。

    第56章 .吃肉吃肉

    程青枝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不愿意嫁给我?”程松儿抚着他的脸问。

    “愿意!我愿意!”程青枝拼命点头,差点又咬到舌头。

    他本以为能够伺候程松儿就已经是人生最大的幸运,他的身份如此卑微。

    只期望能留在松儿身边,为奴为侍,白天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晚上替她暖床,用尽浑身解数伺候她满意就够了。

    甚至若是以后松儿身边有了心仪的高贵男子,他已经做好了下跪乞求他开恩的想法,只要能留在程松儿身边,他做什么都可以。

    要是、要是松儿能够开恩,准许他为她生儿育女,绵延子嗣,他会更加疯癫狂喜。

    但他浅薄自卑的内心,从来不敢痴心妄想正夫之位。

    却没想到竟然由程松儿主动提了出来,满天狂喜涌入他的脑中在山呼海啸,他想歇斯底里地尖叫来缓解涨满胸腔地暴烈汹涌的爱意,可下一秒,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程松儿温柔耐心的哄着他,知道这些话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这一晚经历了太多,不过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程松儿很开心。

    好不容易将他哄得不哭了,她摸着他红肿的眼睛,轻声柔道:“太晚了,早些休息了,不然明天该起不来了。”

    程青枝睫毛微颤,被泪水灌洗过的眼眸澄澈如水:“那那我能离松儿近些吗”他勾着程松儿的腰带,贝齿紧咬着唇怯怯地解释:“我我有点冷。”

    冷?现在可是六月。

    她晚上睡觉热的恨不得把自己脱光光。

    但是,谁能拒绝一只小可爱的主动贴贴请求呢?

    她可是个正常的女人啊。

    “好。”于是她点头同意。

    闻言,程青枝伤痕累累地唇边勾起微微笑意,抱着自己的枕头蹭蹭蹭、蹭到了程松儿的枕头边。

    躺在她旁边的时候,程青枝的嘴角始终是上扬的,就像内心被糖果填满,眼中再也没有任何忧愁,完全信任的贴在她身边。

    他大着胆子,伸出手勾了勾她的手指。

    程松儿没有拒绝。

    程青枝笑得更开心了,唇角上扬的弧度都带着浸润的媚意。

    在她的默许下,他变得更加放肆,藤蔓一样开始攀附上她的手臂。

    然而,程松儿却就后悔了。

    此刻他们两个基本算是同床共枕,睡着的程青枝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幼崽,薄薄的毯子盖在他身上,能清晰的看出他身子蜷缩成小虾米状。

    他紧紧搂着自己的手臂,就像、就像小狗紧紧抱着自己最爱的骨头,身子更是埋进了她的怀里,炽热的体温在仲夏夜几乎快要烧透了的热气中紧紧贴合。

    程松儿紧闭着眼,内心陷入天人交战。

    此刻的程青枝,因为刚刚哭过的缘故,脸上还带着一丝泪痕,肌肤润泽,奶白如雪,浅浅的呼吸好像在无形间疯狂散发着信息素,勾起她内心最糟糕的想法,将他蹂-躏摧残。

    她屏息克制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冷静下来。

    但程青枝时不时在她怀里动一动蹭一蹭,到了后半夜都依然躁动的无法安静下来。

    她终于忍无可忍,摁着他的脑袋,箍在自己怀里:“别乱动,睡觉。”

    “嗯。”程青枝终于安静了下来,蹭了蹭她的锁骨,随后趴在她的怀里一动不动,格外安分——

    一夜终于过去,程松儿一觉醒来,感觉怀里有点沉。

    她睁开眼一瞧,程青枝正眼巴巴地望着她,明明是一双勾魂夺魄地丹凤眼,此刻却像一只等待主人苏醒地小狗。

    “早啊。”她微微一笑。

    程青枝抿着唇,脸颊通红,但眼眸中幸福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起身做了起来,趁着他不注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程青枝捂着脸,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后更是羞赧的低下头,羞涩地像个新婚小媳妇儿。

    程松儿最受不了他这副模样,特别想逗逗他。

    “怎么天一亮就害羞了,昨儿个是谁还想宽衣解带,口口声声说想伺候我来着?”

    “我”程青枝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小巧白嫩地耳垂红得滴血。

    程松儿靠近了他,鼻尖几乎与他相贴。摸了摸他昨日扇自己耳光的地方,即使过了一夜还是有些肿。

    “还疼吗?”程松儿问。

    程青枝摇摇头:“早就不疼了。”

    昨夜的狂喜让他早就忘记了疼痛,整夜未眠,就怕这只是一场梦。

    她拿了药膏出来在他脸上涂了淡淡一层,叮嘱道:“以后别再这样伤害自己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打坏了多可惜。”

    “嗯。”程青枝咬着口中的软肉,松儿喜欢的,哪怕紧紧只是他这样脸皮,他也一定会好生包养。

    涂好药膏,程松儿起身,准备下床。

    谁知程青枝的反应比她还快,看见她有准备下床的动作,一改跪坐在床边的姿态,下了床,拿起她的鞋子,捧着她的足尖准备为她穿上。

    “你做什么?”程松儿被刺激的一个激灵,连忙把脚收了回来。

    程青枝抬起头,眼眸澄澈:“为松儿穿鞋啊。”

    说完他脸色浮上一抹红晕:“男子理应照顾女子的饮食起居穿鞋是再基本不过的。”

    程松儿一个激灵,顿时觉得自己像封建社会万恶地地主老爷,而程青枝就是她强抢过来的小妾室,不情不愿的做着卑微服侍人的事情。

    尤其他的侧脸上还微微红肿着,我见犹怜地可怜样,让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她光脚踩在地上,拿过他手里的鞋子,自己穿上:“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我知道了。”程青枝眸中明显失落,看得程松儿内心愧疚。

    她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种给人穿鞋的活太卑微,我不想让你做,太委屈你了。”

    程青枝黑曜石般的眼眸看着她,眼中光芒炙热:“我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卑微,能伺候松儿就是我人生的全部意义。”

    “”怎么办,完全说不通啊。

    或许对于程青枝这样的古人来说,程松儿现代人地思维观点他很难理解吧。

    这里的男子确实要伺候妻主洗脚那些,但是还尚未到连穿鞋都要夫郎伺候的地步。

    只有大户人家,小侍满院的小姐夫人们,才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但也都是暖床小侍做的,正夫是不会做这种掉价的事情。

    但程青枝好像很是乐此不疲。

    她无奈,只好岔开话题。

    “我一会儿出去打麻雀,你就在家里等我。”她拿起昨天做的弹弓,麻雀很小一只,用箭反而不方便。

    程青枝从地上站起来,熟稔地为她整理衣襟:“我知道了,吃了早饭再走吧,不然胃会疼的。”

    程松儿点点头,程青枝拿出藏好地窝头,窝头又干又涩,吃进口里还都是渣子,她飞快的吃完,然后拿着弹弓走了出去。

    走到村子外头,昨天遇到在路边吃观音土哀嚎地流民已经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她绕了过去,来到之前发现麻雀的地方静静蹲守。

    不会儿两只麻雀就停在了榆树树杈上,由于榆树叶都被饥荒中的人拿去吃了,整个树枝也光秃秃地,一眼就能看出麻雀停在哪里。

    她拉开弹弓,屏息凝神。

    啪——

    很快一只小麻雀应声倒地,另一只惊恐飞走。

    程松儿提着小麻雀往村子里光明正大的走,故意让村子里的人都看见。

    这些人因为昨天才抢了徐叔一家的粮食,可以暂缓饥饿,所以看到程松儿手里那只瘦骨嶙峋地小麻雀都没有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只是感叹道程松儿真是好运,几天没吃饭却能逮到一只麻雀,小虽小,但拿回去炖汤喝,又能撑上一天。

    不过程松儿此刻倒不是这些村夫们议论的重心,重心是嫁给地主女儿的林玉秀回来了。

    地主家被烧后,偌大家业付之一炬,田契地契奴仆地卖身契统统没了,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刘珍也在大火中被烧死,剩下地主老两口,一夜之间从地主沦为流民,还要被从前欺凌地佃农欺辱。

    林玉秀从混乱中逃回了程家村,浑身狼狈不堪。

    程松儿到家地时候,只看到徐叔和林玉秀两人抱在一起哭。

    她连瞟都被瞟一眼,而是看向早早等在门外迎接她的程青枝。

    程松儿出去打猎地时候,程青枝就一直听她的话,紧锁房门一步不出,只偶尔从窗户缝隙往外瞧,等到日头上移,看到她归来的身影,他才打开门,像终于等到主人的小狗,飞一样的冲出笼子,在她身边摇着尾巴。

    “松儿,你终于回来了!”程青枝轻快的笑着。

    程松儿扬了扬手里的小麻雀,高兴地对他说:“青枝,中午我们吃肉。”

    程青枝眼眸一怔,随后笑意更深。

    第57章 .解围解围

    这还是程松儿第一次直呼程青枝的名字。

    以前她碍于要伪装原主的身份,不得不一直叫他做哥哥,但其实他今年十九岁,比她还小一岁呢。

    而且他乖巧又温顺,从来不敢跟她说一句重话,生活中也样样为她做到妥帖,挑不出丝毫的错处。

    撕破了这层窗户纸后,再叫那一声‘哥’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虽说只是一句称呼,但她更想用在该用的情趣上。

    程青枝垂眸,红着脸,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去给你做饭”他接过她手里的小麻雀,腼腆的躲进厨房里。

    一转身,正好看见衣衫不整的林玉秀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眼神像蛇一样怨毒。

    程青枝脸上的羞红顿时退了下去,丹凤眼冷漠的向他一扫,与刚才娇羞宜人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他进了厨房,开始起锅烧水。

    麻雀体表多有细细的绒毛需要用开水烫过之后,将小绒毛一根一根拔掉。

    正在院子的徐叔也看见了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抹去了眼泪,隔着院子问程松儿:“松儿妹子,你这麻雀在哪里打到的?我想让我家女儿也试试。”

    林玉秀还能活着跑回来,徐叔心里固然高兴,但高兴之余就开始发愁。

    粮食全部被抢,就剩下他放在卧室的几块热糕没有被抢,但是原本家里五口人就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又多了一个林玉秀,更是雪上加霜。

    被抢后这两天,他几乎一口东西都没有吃,饿的都快站不起来了。

    现在他迫切的想找到吃。

    程松儿说道:“村道外头的树杈上,我也是偶然遇见的,不过我刚才抓到一只,就剩下一只鸟,受了惊吓飞走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徐叔连忙谢过,进屋催促自己两个女儿也赶紧过去碰碰运气。

    这时林玉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抹去了脸上的灰尘。

    程松儿看出了点苗头,转身想走。

    但林玉秀已经来到了篱笆围栏前,泪眼婆娑的看着她:“松儿姐姐,好久不见。”

    程松儿礼貌的点了点头。

    就在林玉秀张口还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厨房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程松儿想也没想就直接进了厨房:“怎么了?”

    程青枝蹲在地上,捂着手。

    “给我看看。”她紧张地查看。

    白皙无暇似美玉的手腕上非常明显的红痕:“这是怎么回事?”

    程青枝低声道:“刚才不小心碰到了烧热的锅沿,被烫了一下,不过不打紧的。”

    额前凌乱的碎发遮挡住他此刻幽深的眼眸,他是故意的。

    用烫伤的借口,将程松儿从林玉秀身边拉回来。

    林玉秀重回程家村给他极大的危机感,雄性之间天然的竞争性让他对林玉秀产生了极强的戒备心,即便是以前他已经与刘珍成婚是都没有消除过,更何况如今刘珍已死,刘家已经倒塌。

    他进了厨房之后,一直没有放过外头的动静,当听到林玉秀又恬不知耻的操着可怜兮兮的嗓音上前与程松儿搭话时,男性之间的忌妒被放大到最大。

    可他不能在程松儿面前表现出明目张胆的嫉妒心,这是犯了男德大忌。

    女子也不喜欢善妒的男子,可强烈的嫉妒心、占有欲是天生的,哪个男子愿意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跟其他不知羞的男子来往?

    虽然表面上在心上人面前装作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背地里已经不知道撕那贱人多少次了。

    滋生的忌妒心让程青枝故意将手腕放在烧热的铁锅上,没有烫手是因为松儿曾经对他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这双手。

    果然程松儿的注意力被瞬间吸引回来。

    “烫到了就别再碰水了,剩下的我来吧。”程松儿说道。

    “不行,这怎么可以。”程青枝连忙拉住她的手。

    洗衣做饭本就是男子应该做的最基本事务,如果不做这些,那还有什么资格待在女子身边呢?

    “松儿让我来吧,我只是手腕烫到了而已,手没有受伤,这些粗活不是你应该做的,唔——”程青枝瞪大了眼睛。

    程松儿知道自己语言上拗不过他,便直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程青枝脑子一嗡,即使昨天已经那样亲密,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厨房门大喇喇的开着,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看见程青枝刷的一下红了脸。

    “你去旁边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好。”程松儿露出强势的声音。

    程青枝羞着脸,乖巧的坐到厨房门口。

    厨房里温度太高,没一会儿就闷的一身汗珠子。

    程松儿感觉把热水倒在木盆里,放在院子中间,开始给小麻雀拔毛。

    反正她本意也是让更多人看见,所以也就不需要遮掩。

    拔毛本就是小事一桩,但程青枝看着心疼坏了,在旁边不停絮叨。

    松儿水烫不烫?凉一会儿在弄吧。

    今天太阳毒,松儿热不热?我去给你拿扇子。

    然后蹬蹬的跑回屋,拿了一把蒲扇在旁边给她扇风,扇底凉风驱逐了她一身灼热暑气,额前碎发轻轻飘动挂在眼角,他还亲昵的伸手将碎发别在她耳后。

    看着这样的场面,林玉秀敏锐的眯起了双眼,眸中一片深不见底的黝黑。

    不知为何,这次回来,他总觉得程青枝和程松儿之间的关系跟以前不太一样。

    尤其是程青枝,即使在饥荒年中他眼中的光彩也从未消失,反正更加熠熠生辉如同琉璃华彩,眼神紧紧的黏在程松儿身上,恨不能一时半刻都不分开。

    难道

    一种不好的想法在心中升起,林玉秀瞪着双眼,内心醋意蔓延

    被开水一烫,鸟毛很容易就剔除干净,剩下的肉还没有小孩儿的手掌大,可就是这些肉,也足以让人眼馋。

    徐叔看得眼神直冒贪婪,催促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赶紧去打麻雀,一边又开始苛责自己的女婿李氏,说他刚嫁到自己家,家里就被人抢了,是个丧门星,把全部的怨气都撒在李氏身上。

    这两天李氏颗米未进,脸色铁青,嘴唇煞白,走起路来腿都在打颤,感觉像随时都要倒下去的样子。

    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徐叔是一点都不心疼,彻底发挥了恶毒公公的本性,还直接上前踹了一脚,李氏无力的栽倒在林玉秀面前。

    林玉秀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嫌弃的动了动脚,移到一边去。

    程青枝也听到徐叔那边的动静,看着李氏倒地不起的样子眼神一阵恍惚,似乎是想起了自己从前被虐待的样子。

    自己从前似乎也是这样被打倒在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熟悉的恐惧感令他掌心濡湿,下意识的往程松儿身上贴,寻求安全感。

    程松儿也看不下去这样的场面,开口说道:“徐叔好歹李氏也是你刚过门的女婿,粮食被抢也不能怪在他头上,何必这样对他。”

    徐叔一愣,公公打女婿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谁家的公公不给新嫁进来的女婿立规矩?不然新女婿以为公公脾气好就能使性子,一步登天了!

    他当初嫁进林家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好不容易等他自己熬成了公公,却不能管教自己的女婿了?

    即使心里不舒服,徐叔也暂时不愿意跟程松儿闹不快。

    他打哈哈的一样的笑道:“瞧你说的,公公管教女婿是天经地义,谁家都是这样的,松儿妹子你就是心太软,我跟你说,要是不好好管教新郎,以后就容易蹬鼻子上脸”

    程松儿笑得没有一丝温度:“我只知道一家人应该和睦相处,互相敬重,娶夫郎不是为了让全家欺负的。”

    李氏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对替他说话的程松儿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

    徐叔紧拧着眉,瞪了李氏一眼,随后说道:“话虽如此,但女婿是我们家出了彩礼花了高嫁买来的,俗话说的好,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以后就是妻家的人了。我做公公的自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外人也管不着松儿妹子,我看你你年纪小,还未成婚,等你以后娶了夫郎就明白了。”

    程松儿笑得嘲讽:“我确实不明白,也没机会明白,幸好我父亲早逝,未来夫郎没有公公,也少了翁婿矛盾,自个儿的夫郎,自个儿疼就行了。”

    这话简直像给了徐叔一通窝心脚,心口莫名堵得慌。

    他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进了屋。

    林玉秀忙跟了进去,他以为程松儿刚才一通话惹恼了徐叔。

    他连忙替她开脱解释:“爹爹,你别跟程松儿一般见识,她就是那样的女子,心直口快,并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谁知本以为应该大怒的徐叔,竟然低声笑了起来。

    “爹爹你怎么了?”林玉秀疑惑不解。

    “你以为我在生她的气?我确实气她让我丢了面子。”徐叔笑着,眼中染上一丝伤感:“我想起了我当年刚嫁到林家的时候,要是有人也帮我说说话,就好了。”

    第58章 .窥觑窥觑

    “爹爹你”

    “我真是看走了的眼,当初撇下程松儿这么好的女人,把你许给刘家。你才嫁去刘家几个月的时间,就遇上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年级轻轻的就成了鳏夫,以后无依无靠”

    徐叔长吁短叹,继续说道:“刚才程松儿虽然话里话外都在跟我过不去,但是她刚才说的话却是点醒了我,她父母早亡,如果男子嫁给她,以后不会受公婆的气,她如今的品性也不像是苛责虐待夫郎的人,是个可以托付的好妻主”

    “爹,你的意思是?”

    徐叔拉着林玉秀的手,将衣袖往上捋,露出手臂上一点鲜红的守宫砂。

    “幸好刘珍那个短命鬼没福气碰你,你虽然名义上是鳏夫,但却还是宝贵的处子之身,程松儿或许会同意的。”他欣慰的笑了笑。

    林玉秀又惊又羞:“你想把我说给程松儿?”

    “是啊。”徐叔点点头:“你出嫁的是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留心观察程松儿,自从她改过自新之后,确实是个可靠的人,将来也一定会是一个好妻主,你不也一直喜欢她吗?”

    林玉秀着实怔了一下:“你都知道?”

    徐叔笑了笑:“你表现的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虽然程松儿家里穷,但如今我也看开了,只要你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林玉秀黯淡的垂了垂眸:“即便我想嫁给她,她也未必同意,还有程青枝那个祸害在。”

    “什么意思?”

    提到程青枝,林玉秀心中一股恶气就上涌:“爹爹你看不出来吗?这段时间那贱人和程松儿之间未免太亲密了些,定然是舔着脸用身子勾引了程松儿,他一定不会让我进门的。”

    “怪不得前几天刘素给程青枝说亲,程松儿直接把他们骂走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徐叔脸色一沉:“以前可怜他在程家受虐待,偶尔还给他两块馒头,没想到帮来帮去,最后竟然阻了你的幸福,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就让他饿死。”

    林玉秀恨恨道:“程青枝这个贱蹄子,跟他爹一个德行,最会施展媚术,吹女人枕边风,所以才会把程松儿迷得昏头转向,宁肯不要彩礼,也要留下程青枝。”

    正当他们说着,程家厨房里传出的炖汤香味顺着风飘进了林家院子,连续几日饥饿不已的林玉秀撑开窗户,看着程松儿端着一盆麻雀汤往屋里走,程青枝拿着两副碗筷跟在她身后。

    程松儿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温柔的叮嘱他小心台阶。

    林玉秀咬咬牙,手死死扣着窗沿。

    如果他当初没有嫁给刘珍,这些就应该是属于他的,程松儿的好也是属于他的,根本轮不到程青枝这个贱人。

    他愤怒的砸着墙,鲜血瞬间流出。

    徐叔看见连忙握住他的手:“玉秀你这是做什么?”

    刚才那一幕像一根刺狠狠地扎在林玉秀心里,他悲哀的说道:“爹爹,我可能永远都嫁不了程松儿了,有他在,我根本不可能。”

    徐叔握着他的手,眸光一沉:“放心,这件事交给爹爹。”——

    “用煮麻雀汤做掩护,做手擀面,撒上辣子和热油,真香啊!”到了房间,程松儿将碗盖揭开,一股红油辣子香扑面而来。

    程青枝低声笑着,拿起一旁的勺子,给她舀炖好的麻雀汤,露出手腕上一块淡红印记,更衬得他的手莹白如玉。

    熬好的麻雀汤,汤色清透,上面漂浮着一点油花,巴掌大的小麻雀躺在海碗底,程青枝将一整个都舀到了她的碗里。

    程松儿眉心蹙了蹙,用筷子将已经被煮软烂的麻雀夹成两半,将另一半放在了他的碗里:“吃。”

    程青枝看着碗里的肉,说道:“今天做的油泼面够多了,我吃面就行,不然就吃不下了。”

    “吃不完就把面剩下,晚上再吃。”

    程青枝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从小受到虐待,让他的胃口本就比常人小一些。

    饥荒闹了这么久,就连他们自己为了不引人注意也吃了很久的粗面窝头,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肉,他自然想把最好的都给松儿吃。

    但程松儿却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

    她摸了一把他的腰,程青枝顿时一个激灵,灵魂颤栗。

    程松儿贴近了他,咬了咬他粉嫩的耳垂。

    看着程青枝羞得满脸通红,又一动不动任她予取予求的乖顺模样,她柔声道:“你太瘦了,昨晚抱着你睡觉简直就像抱着一把骨头,你得长胖些,这样我晚上抱着你睡才舒服,知道了么?”

    程青枝红着脸不停点头,磕磕绊绊又无比认真地说:“我我会努力长胖,让让松儿舒服。”

    简直像为了得到小红花而拼尽全力的幼稚园小朋友。

    “”憋着笑:“那就快吃吧。”

    程青枝夹起肉就开始吃了起来,程松儿也动气筷子搅合油泼面。

    忽然,程青枝似乎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问。

    程青枝咬着唇,脸色通红,声音更是细若蚊蝇:“”

    “你说什么?”她走进了些。

    “松儿你那你今晚还愿意抱、抱着我吗?”程青枝本就泛红的脸顿时暴涨,嘴唇被咬得通红,手都快把筷子捏断。

    “哈哈哈哈!”程松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程青枝低着头,羞得无地自容。

    明知道这是不知廉耻、自荐枕席的话,他却还是说了,他实在贪恋昨夜的温暖,在松儿面前,他早就没有什么礼义廉耻、男子矜持了。

    “我、是我不知羞”程青枝紧张地扣着手指。

    “青枝,你怎么能这么可爱。”程松儿捧着他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

    可爱?她不嫌弃他轻浮放浪吗?

    程青枝眼中闪过一刹那的茫然,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她。

    程松儿被看得心都要软化了,爱不释手又猛亲了两口:“抱着你,当然要抱着你睡,反正你都是我的人了,以后娶了你,更要天天抱着你睡。”

    程青枝终于放下心来,抿唇微笑。

    其实他想说,就算不娶他,他也愿意为她暖床,所一个男人该做的事。

    他早就认定了她了。

    “快点吃饭吧,多吃点。”

    程青枝点点头,认认真真的吃完了饭,甚至连汤都喝了一大碗。

    起身准备去厨房洗碗时,程青枝抹了一把自己的腰,确实两只手一掐就能掐得过来,怪不得松儿说他浑身都是骨头摸着不舒服。

    他暗下决心,等饥荒过去一定要多吃,把自己养胖一些。

    但是也不能太胖,太胖就是肥了,女子定然是不喜欢的,一定要骨肉均匀,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这样松儿摸着才能舒服。

    想起昨夜,他缩在程松儿怀中,她的手搭在自己腰间,无边夜色被浓浓的情-欲包裹,他脸上顿时蒸腾了一下。

    去厨房洗碗时,程青枝看见徐叔正在责怪两个女儿,原因是她们没有像程松儿那样打只麻雀回来,而是空手而归。

    这意味他们今天又要饿肚子了。

    他垂下眸,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厨房走。

    “青枝啊!”徐叔一下子叫住了他。

    程青枝脚步一顿:“徐叔有事吗?”

    徐叔笑意未达眼底,自从跟林玉秀聊完之后,他已经把程青枝当做敌人:“没事儿,就是想跟你聊聊,话话家常。”

    “下次吧,我还要去洗碗。”程青枝婉拒道。

    “哟,这么快就吃完啦,一只巴掌大小的小麻雀,拔了毛剩下的肉怕还没有小耗子大,怎么用这么大的碗来装?”徐叔问。

    为了不让人起疑,程青枝解释道:“还不是因为肉难得,所以多掺了点水煮汤,好歹能充充饥。”

    “怪不得看你肚子都鼓起来了,原来是喝汤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怀孕了。”徐叔调笑着说。

    程青枝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要是真的怀上松儿的孩子就好了。

    他的身体里孕育着流有松儿骨血的子嗣,光是想想,密密麻麻的幸福的酥麻感,便不断从尾椎骨爬满全身。

    徐叔看他眼神不对,立马紧张地问:“难道你真的怀上了?”

    程青枝顿时抽神,摇头道:“没有的事,我怎么会怀孕呢。”

    “也是,你还是未嫁人的清白男儿,本就名誉受损,可不能做那种下贱的勾当。”徐叔语气严厉。

    你要是成了程松儿的人,那他的玉秀还怎么嫁进来。

    “你说的对。”程青枝只管点头,男子都将自己的贞洁看得比性命都重要,他自然也是如此。

    可是

    如果是程松儿,那么所谓贞操、矜持他都是不要。

    松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他就做什么样的男子。

    松儿喜欢放荡的,那他做人人唾骂的荡夫又如何?只要能讨她开心就好。

    第59章 .公开公开

    “我哥自然是清清白白的身子,不过我和他两倾相悦,心意相通,等这饥荒年过去我们就举办婚礼。”程松儿不紧不慢的从屋里走了出来,手臂搂着他的腰,眉尾轻扬。

    程青枝又惊又喜,水眸澹澹地望着她,没想到她竟然愿意当众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

    “看着我做什么?我总得在外人面前给你一个名分,总不能让你不清不白的跟着我。”程松儿捏了捏他的腰,忍着想亲一口的想法,温柔的说道。

    声音不大不小,但刚刚好让对面的徐叔听到。

    “你你们”徐叔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们可是兄妹!”

    程松儿眉毛轻挑,笑道:“继兄妹而已,这不是亲上加亲嘛。”

    “可——”

    屋里的林玉秀再也忍不住跑了出来,指着程青枝的鼻子骂道:“可他的父亲是个跟奸妇勾搭的贱人,你忘了他爹是怎么把你们家的财产全部拐走的吗?这样的丧门星你也敢娶?”

    程松儿揽着他的腰,将他移到自己身后,替他挡住无端的谩骂。

    她冷冷的瞥了林玉秀一眼:“青枝不是什么丧门星,他是我未过门的夫郎,嘴巴放干净点。”

    程松儿是个现实的人,以前林玉秀的妻家势力大,她不敢得罪,就怕林玉秀怀恨在心报复。

    如今地主已经失势,难东山再起,面对林玉秀她也无需再忍了。

    林玉秀怒不可遏,大吼道:“我说的难道有错吗?全村的人谁不知道程青枝就是个贱蹄子,跟他爹一样是个只会勾引女人的破烂货,你竟然脑子发昏了想娶他?等着他以后发-浪给你戴绿帽子吧!”

    “你胡说,明明是你看我不顺眼,是你在背后编排我。”程青枝紧握着拳头,愤恨的说道。

    说完他拉着程松儿的袖子慌张的解释:“松儿你相信我,我不会那做那种下贱的事”

    程松儿温柔的安抚:“我知道,我想相信你。”

    “林玉秀,我最后在说一次,我想娶谁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来说三道四。”她声音冷漠的说道:“还有,虽然我不打男人,但下次再让我听到你羞辱青枝,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你——”林玉秀气得红了眼眶,恨恨的瞪着她。

    “行了行了。”徐叔赶紧拉住林玉秀:“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大家都是邻居不用闹得这么难看。”

    说完徐叔赶紧拉着林玉秀进了屋。

    虽然徐叔不能接受程青枝和程松儿成婚,但也不想现在就和她撕破脸皮。

    一场骂战落下帷幕,院子里终于消停了。

    程青枝在厨房里洗碗,程松儿跟了进来。

    这段时间他们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所以自己也吃的很少,身上的肉瘦了很多。

    否则那些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别人都饿得瘦脱了相,唯独你们兄妹俩依然神采奕奕。

    程青枝的身材单薄,瘦的像竹竿,正弯腰在灶锅里洗碗,玩下来的薄背就像被雪压弯的枝条,感觉再用一点力气就能把他折断。

    程松儿走上前安慰:“林玉秀父子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程青枝洗碗的动作一顿,抿唇淡淡笑了笑:“我并没有介意过,这么些年都忍了过来,只是”

    他从洗碗水中抬起手,沾满油渍的手停在半空中,怕水渍弄脏了她的衣裳,便用围裙擦了擦。

    “只是我名声不堪,要连累你被我牵连,被别人笑话。”他一边擦手,一边低头笑得苦涩。忽然他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程松儿,嘴唇颤了又颤,说道:“松儿,别娶我了。”

    程松儿倚着墙:“怎么,你想就这么跟我断了?”

    他摇摇头,眼中神色痛苦:“只要能允许我陪在你身边就好,不用给我名分这样,以后也不会有人用我的出身诋毁你被别人背后议论的滋味,我体会过,我不想你也这样”

    他以前真是疯魔了才会打着胆子亵渎程松儿,忘记了自己原本污秽不堪的出身。

    如果她娶了他,一定会被别人踩着脊梁骨耻笑他的松儿,怎么能因为这样卑贱的他,受到这样的屈辱。

    “你”程松儿蹙着眉,程青枝自卑的样子,看得她揪心。

    她上前紧紧抱住他:“我是娶你又不是娶你爹,他们不知道你的好,我知道就够了。”

    这种地方真的没必要在待下去了。

    程松儿紧握着拳头,对他说道:“下午你就待在家里,我出去一下。”

    程青枝连忙忧心的问道:“外面世道这么乱,到处都是吃不上饭的流民,你要去哪儿?”

    正因为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她才要出去。

    这个时间正好是许多人家粮食吃完准备倾家荡产换粮食的时候,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只要能换到之前的东西,就可以带程青枝进程,这鬼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你就在屋子里关好门窗,我天黑之前就会回来。”她并没有解释太多。

    程青枝也就不问了,点头等着她。

    因为流民聚集太多,县城已经封城了,任何人不住出入,此时她能去的只有周边一些富裕的村子。

    其中最富裕的莫过于刘家村,她准备去那边碰碰运气。

    她刚走到村道上,就被一直躲在屋子里观察的林玉秀发现,他连忙追了出来。

    “程松儿!”他跟在她后面气喘吁吁的跑。

    程松儿只当没听见,继续大步往前走。

    林玉虚不气不馁,扯着她的衣裳:“程松儿我叫你呢。”

    程松儿后退一步,保持距离:“林玉秀我已经有未婚夫,你还是鳏夫,注意点言行。”

    听到鳏夫两个字,林玉秀眉心刺痛:“你就真的认定了程青枝那个贱、”

    程松儿眼神一冷。

    林玉秀立马将后面‘蹄子’两个字收回肚子里:“你真的认定程青枝了?”

    “嗯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走了。”程松儿语气明显的不耐烦。

    林玉秀拉着她的手:“你娶他是因为他不要彩礼吗?我知道你年纪大了,也到了该娶夫的年纪,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彩礼我也可以不要。”

    他脸色薄红:“你知道的,出嫁之前,我就心仪你。”

    “那你也应该记得,出嫁之前,我就明确的拒绝过你,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去找其他女人吧。”程松儿果断的拒绝,继续大步往前走。

    林玉秀看着程松儿离开的背影,不甘心的大喊:“你喜欢他不就是因为他会装吗?”

    程松儿回头:“装?你可真有意思,论装谁装的过你?这些年你是怎么对付青枝的,不用我说吧?他心地善良,温柔识大体,不愿跟你计较,你还真得意起来了?”

    程松儿越说越气,转身就走。

    林玉秀气的几乎将牙齿咬碎,转身看向程家紧闭的房门。

    程青枝心地善良?温柔识大体?他这就让程松儿看清那个贱人的真面目。

    忽然,他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他怒气冲冲的闯了院子,屋门反锁着打不开,他气得大声拍打房门:“程青枝,你这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一下两下,没有动静。

    就在林玉秀气得搬起石头就要砸房门时,程青枝终于将门打开。

    “躲啊,你不是挺能躲的吗?”林玉秀目眦欲裂,扬手就要扇他一巴掌。

    程青枝侧身躲开,眼眸冷淡:“这里不是你家,不是你耍威风的地方。”

    林玉秀冷笑一声,放下手,从腰带里拿出一根簪子:“程青枝,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程青枝微微瞪大了眼睛:“这是松儿年前去砍柏树枝的时候弄丢的簪子,怎么会在你手里?”

    “她告诉你这簪子是无意间丢的?”林玉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这是她亲自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明明当初是我和她在一起,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横插一脚,程松儿她原本就应该是我的妻主,都是你这个贱蹄子故意勾引了她。”林玉秀怨毒的看着他:“你这贱-货,插手我们之间的感情,还不快点滚,你就不配待在程家。”

    最后现在就走,他自己走了,程松儿就会愿意娶他了。

    程青枝面无表情:“你说松儿曾经喜欢过你,还把这个簪子送给了你?”

    林玉秀扬了扬下巴,趾高气昂:“当然,识相的话你就自己滚。”

    程青枝低头思付片刻。

    林玉秀以为他信了他变得谎言,这在想自己离开后该怎么生活:“你放心,只要你自己走,或许将来我还能给你说的好妻家。”

    谁知程青枝嘲弄似的笑了笑:“既然你都承认了,你与松儿只是曾经相好过,还有什么脸面来找我?还让我走?真是可笑!”

    “你说什么?”林玉秀皱着眉。

    程青枝眯起丹凤眼,哂笑道:“身为男子,留不住女人的心就是没用,活该被松儿抛弃。”

    第60章 .扯头花真·撕

    林玉秀着实怔了一下,他知道程青枝是个两面派,当着程松儿的面是一套温柔小意,对他就是另外一幅嘴脸。

    但他着实没有想到,程青枝的骨子里竟然比他还要腐烂。

    “她都与我有染了,你竟然还能心平气和的接受?”他不敢相信。

    就算是一般的村夫,在得知自己的妻主勾搭哪个小妖精时,都会先在家里大闹一通,然后其实汹汹的再去找勾引妻主的小蹄子算账。

    程青枝丹凤眼中迸出轻蔑的笑意:“我为什么不能接受?女子三夫四侍本就寻常,更何况松儿还未成婚。你或许之前和她好过,但如今她喜欢的人是我,愿意娶的人也是我,可见你在松儿眼里不过是随便玩玩的玩物罢了,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躲在屋子里羞于见人,根本不会这般不要脸的找上门来。”

    “你——你不要脸!”林玉秀怒不可遏,伸手就要狠狠扇他一巴掌。

    “啪——”程青枝一把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狠狠朝着林玉秀脸上抽去。

    清脆的声音安静的房屋里响亮的刺耳,林玉秀顿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不敢置信的捂着脸。

    “你敢打我?”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打过他,程青枝这个贱人凭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打你?”程青枝恨恨的咬着牙根,面容在斑驳的光线中扭曲:“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簪子就想来哄骗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能随便诋毁我?刚刚我顺着你,任由你骂我贱人、贱蹄子,不过是因为松儿在罢了,你真以为我怕你吗?”

    这就是程松儿口中的温柔、善良

    “你、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林玉秀恶狠狠的瞪着眼睛,恼羞成怒的向他扑来。

    程青枝眼疾手快,抄起旁边的水壶,将壶中的凉水猛地的泼在林玉秀的脸上,又冲上去一把薅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砸在地上,力气之大,恨不得把他的头皮都给扯下来。

    没有程松儿在身边,程青枝彻底原形毕露,暴露出了最真实的本性。

    没有一个人男子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身边围着一群苍蝇,时时刻刻被任惦记。

    他已经忍耐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不让程松儿发现他软弱温吞的性格下又多极端残暴。

    “我是贱人?那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死了妻主的鳏夫,竟然痴心妄想让松儿娶你?”程青枝眼神凶狠,狠狠的压在他身上,看着他这张脸怒气顿时上涌,觉得不解气,又狠狠的抽了他两巴掌。

    林玉秀的脸颊顿时被打的高高肿起。

    他没想到程青枝打人竟然这样厉害,以前程青枝在程家受虐待的时候,他还上去踹了他心窝子两脚,程青枝连叫都不敢叫一声,现在倒好,竟然敢骑到他头上了。

    可林玉秀也是个烈性子,从来只有他教训别人的份,还从来没人敢来欺负他。

    他扯住程青枝垂下来的头发,另一只手狠狠掐着他的脖子,不甘示弱的说道:“那又怎么样,我至今仍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别以为仗着程松儿宠你,你就能在我面前扬武扬威。我告诉你我等得起,程松儿喜欢的不过是你这张狐媚子脸,等她把你玩腻了,自然会知道良家男子的好,就会回头来找我,到时候你就还是从前那条没人待见的贱狗!”

    这句话狠狠戳到的程青枝的痛点,他目眦欲裂,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恨不得现在就解决了这个碍眼的东西。

    “清清白白?呸——,你不过是被人玩过的破烂二手货!”程青枝尖利的指甲深深的扣进他的脖子里,鲜血浸透进了他的指甲缝,鲜艳的猩红色在他的眼中燃起,他的眼神越来越癫狂。

    他是狗又怎样?他原本就是狗,这些多年的折磨,从来没有一个人把他当做人看待。

    除了一个人例外。

    只有一个人是真心对他好,他的人生只有这一点光亮,却还要被人窥觑抢夺,凭什么?去死吧!

    他眼中的猩红越来越深,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

    “程青枝你疯了,放开我、快放开,我喘不过气、救命、救命!”林玉秀惊恐不已,感觉脖子快要被他掐断,前所未有的恐惧袭遍了全身,他开始剧烈的挣扎求救。

    李氏在院子里听到了屋内的打斗声和林玉秀隐隐约约的呼救声,如今家里只有他和在家里养伤的婆婆林大娘,其他人都出去找食物了。

    他本想上前帮林玉秀,但想到自己之前被徐叔刁难时,林玉秀冷眼旁观的样子

    李氏的眼神也变得冷漠起来,他低头继续扫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程松儿走了一路,路边有数不清的尸体横亘着,有些人饿极了,直接架起一口锅,从尸体上割肉下锅煮。

    烹煮人肉的味道让她心中一阵恶心反胃,她强忍了呕吐,一路小跑着,终于到了刘家村。

    到了之后,她才发现刘家村的镜框比程家村还要惨烈,虽然抢了刘地主,但是刘家村人口众多,还有众多流民聚集,那些粮食分到每个人手里,还不够塞牙缝的。

    好些人饿的已经没有了力气,就这么躺在街道口,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有些家里富裕的,拿出丈夫的金银首饰出来铺在地上等人换粮食。

    一些没钱但是有儿子的家庭,则直接写了个牌子,挂着儿子脖子上,上面赫然写着,一个男孩儿只要2升糙米,简直人间惨剧。

    程松儿继续往前走,无意间来到了一处烧焦了的房子处。

    古代的建筑虽然多为木质结构,但是墙都是用砖土垒成的,尤其是地主家的围墙,更是高耸,一个大宅就占了一整条街。

    可惜原先如此势力雄厚的建筑,被一把火烧得只剩下焦炭一样的土墙,从原先的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可罗雀,一条街都见不到一个人。

    她正感叹着,突然一个人抱住了她的脚,苍老的声音在她脚下传来:“好心人,几天没吃饭了,行行好,给我吃的吧。”

    程松儿定睛一看,这不是曾经风光无限的地主刘寰吗?几个月不见就变得满头白发。

    她之前卖聘雁的时候还和刘寰见过一面,幸好她来的时候做足了准备,将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她跟刘寰也就是一面之缘,应该不会能认出她来。

    “都是遭了难的流民,哪里有粮哦,而且粮食这么珍贵,就算有也不能白给。”她用南方口音夹杂了一丝北方音域杂糅道一起,装作外地人的样子。

    刘寰看了她一眼,良久道:“要是我能那东西交换,你能给我粮吗?”

    饥荒之年常有能人出没,用一点粮食换取别人的传家之宝,大肆敛财一夜暴富。

    刘寰听她一口的南方口音,应该是把她当做那种人了吧。

    虽说地主家都抢了烧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应该能拿出些值钱的东西来吧?

    她想了想,故作神秘的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换的。”

    “我明白”刘寰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她沉思良久,说道:“金锭子,换吗?”

    发财啦!发财啦!

    无论古今中外,黄金永远是最保值的东西。

    说什么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在黄金面前一律都是弟弟。

    没想到啊,这个落难的地主,竟然难得出金锭子。

    虽然内心激动,但是程松儿还是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仿佛收金锭子这种事她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可以是可以,但也得看重量,要是仅仅一颗金豆子就算了吧。”

    刘寰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绝不是金豆子,但是得一手交钱一手交粮。”

    坏了,她这次出门带的粮食不多,就一个窝窝头。

    她拿出仅有的一个窝窝头,说道:“我走的匆忙,只有这个,你可以拿个金豆子给我换。”

    一个窝窝头,换一颗金豆子,亏死了。

    但是谁叫她已经几天没吃饭了,生死关头,就算是金子也不能当饭吃。

    刘寰妥协道:“我进去给你拿,你别进来,就在外头等着。”

    程松儿点点头,拖着已经虚弱无力的身体走进已经被烧得破败不堪的大宅子。

    没多久,她出来了,警惕的往周围看了一眼。

    这条街因为都被刘家大宅站了,又不临街,刘家失势之后就变得格外萧条,平时都没人过来。

    确定周围没人之后,刘寰才放心的给了她一颗金豆子。

    程松儿也把窝窝头给了她,刘寰接过窝窝头就开始大口啃了起来,看起来真是饿了好几天了。

    但她此刻的重心在那颗金豆子身上。

    金豆子也就一颗黄豆大小,金灿灿圆滚滚,应该有5克左右,按照现代的金价400多一克,也有2000多了,一个窝窝头卖了2000多,血赚!

    她将金豆子缠进腰带里,问道:“你还有多少?”

    刘寰听她这么问,心中腹诽,这么大的口气,看来南边来的商人粮食肯定不少。

    只要有了粮食,她一定能东山再起。

    她将剩下的半个窝窝头,好生揣在怀里,将她拉进了大宅,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还有十块金锭子,一块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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