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坐轮椅的男人看着弱不禁风,脸色苍白,时不时还咳嗽几声,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幸亏别墅里没风,不然都能把他吹倒了。
南妄看到他就觉得有些讨厌,忍不住皱起眉。
就是感觉很不合眼缘。
明明这人和徐斯量都是那种温润斯文的长相,但他就是觉得徐斯量长得很顺眼,这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再加上这人身上还有镇邪香的气味,他更加厌烦了。
见徐斯量和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聊得这么欢,南妄气不打一处来。
他走到徐斯量身后,正想故意重重地咳两声吓唬他一下,结果就听那个坐轮椅的男人忽然开口了——
“斯量,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南乾递给徐斯量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盒子,“我今天刚把它迁出来,就给你送来了。”
之前南乾倒是说过,把南妄的骨灰盒迁出来后会送到徐斯量家。
但徐斯量没想到是他亲自送来。
他愣了半秒,连忙接过骨灰盒,低声道谢:“谢谢,这么冷的天麻烦你跑一趟了,还这么远。”
“司机开车来的,有什么冷不冷远不远的?”南乾笑着摇了摇头,“要是真想谢我,不如今晚请我吃顿饭?之前阿妄带你来我们家的时候,你做的那个糖醋排骨很好吃。”
听见这话,南妄脑袋里的警报突然被拉响。
他本来想弯腰警告徐斯量不准留这个男的吃饭,但又想听听徐斯量到底会怎么回答。
犹豫片刻,南妄还是收回了手。
“啊,抱歉,家里没排骨了。”徐斯量不好意思地笑笑,“而且我也好久没做饭了,估计手艺也不太行了,我自己都不敢吃。”
听见他婉拒,南乾失望地叹了口气:“那可惜了,我本来以为能一饱口福呢。”
说完,他又抬眉笑了笑:“不过没事,既然这样的话,要不然我们出去吃?”
南妄:“?”
干嘛啊,还想把人打包带走啊?
南妄危险地眯了眯眸,视线在南乾脸上转了一圈,彻底把南乾列入黑名单了。
“出去?”徐斯量下意识想起刚才跑出去的南妄,不禁犹豫了一瞬。
他不知道南妄什么时候回来,要是回来的话家里没人……
那估计又要闹了。
这刹那间的表情被南乾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当即问道:“怎么了?不方便吗?”
“南乾哥,说实话……”徐斯量无奈地弯了弯唇,“今天确实不太方便,主要是……我养的猫跑丢了,我得去找他。”
“啊?猫?”南乾似乎没想到会是这种事,讶异道:“斯量你还养猫了啊?怎么会跑的?长什么样?用不用我安排人帮你找找?”
一听南乾这么好奇,徐斯量连忙摆摆手道:“不用,最近刚养的,只不过养不熟,总想着跑出去。”
“要是真找不到了,那就别找了,强扭的瓜也不会太甜,我可以送你一只乖巧听话的。”南乾温和地笑着,安慰他:“猫和猫之间性格也不一样,有的猫爱撒娇爱粘人,但有的猫就不喜欢和人亲近,像我家以前养的猫,高冷得连我都不理,所以要是合不来,跑了就跑了吧。”
“嗯,我知道。”徐斯量附和般笑了笑。
虽然他本意是搪塞两句,然而这一声应和在南妄听来,却让他觉得恼火又委屈。
什么叫“跑了就跑了”?他跑了徐斯量就不能追一下吗?那么长的两条腿长着是图好看的吗?不能动动吗?
他就出门了一会儿,徐斯量就放了个不知道哪儿来的、还对他居心叵测的野男人进来。
要是他再晚回来几分钟,徐斯量是不是得在家开party蹦个迪?
南妄想想就莫名来气。
他在徐斯量身后虎视眈眈地盯了大概半个小时,这两个人才终于结束了话题。
南乾临走前,还和徐斯量嘱咐道:“对了斯量,我最近帮你物色了几个剧本,回头我让你经纪人发给你,要是有心仪的就接了吧,你好像很久没去拍戏了。”
他一番好意,徐斯量就算没兴趣也不会说什么扫兴的话,只是笑着点头应下,把南乾和袁叔送到了门口的车上。
直到车驶出了这条路,徐斯量才转身准备回屋。
结果他刚一转身,却猛地撞上了在他身后站了半天的南妄。
额头直接磕到了南妄的下巴上。
阵痛霎时袭来,徐斯量倒吸一口凉气,揉了揉额头,“你怎么跟个鬼一样,都不出声?”
“我本来就是鬼。”南妄黑着脸,恼火地盯着他,自暴自弃道:“当然跟人没法比。”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还夹杂着几分委屈的意味,听得徐斯量不禁一怔:“你怎么了?出去一趟怎么脾气见长了?被欺负了?”
见南妄一直闷不吭声的,徐斯量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拽着他手腕道:“算了,先进去再说,冷死了。”
结果等进了门,刚才还不吭声的南妄,忽然把他堵在玄关,死活不让他往里走:“里面都是那个野男人的味道,难闻死了。”
“什么野男人?”徐斯量没想到他会这样形容自己的亲哥,忍不住皱了皱眉,连说话语气也冷了好几度,“你最近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哪儿有这样说别人的?”
说完,他板着脸正想绕开南妄往里走,却被南妄一把抓住了手腕,直接拽了回去。
后背突然撞上门板,徐斯量皱着眉“啧”了一声。
饶是耐心再好涵养再高,也被南妄这样闹出了脾气:“你在闹什么?”
他最近几天都快被南妄折磨得神经衰弱了。
然而南妄却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心紧蹙,下颌线也绷得很紧,双唇轻抿着,一副心情极度欠佳的模样。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徐斯量,声音透了一股以前从未听见过的寒意:“我说过了,我们说好了,你不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带到家里来。”
“他是……”徐斯量顿了顿,认真思考了一番到底该怎么解释自己和南乾的关系,但最后还是只概括为两个字,“他是我一个朋友,不是乱七八糟的人,他不会对你有威胁。”
“怎么没有?他身上有镇邪香,这对我还不够有威胁?”南妄听他帮南乾说话,心里的气更甚。
“什么?”闻言,徐斯量愣了一瞬。
他没想到南乾会用镇邪香。
但他转念一想,南乾的健康状况太差,有时候信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也很正常,为了转运避开恶灵,用镇邪香并不稀奇。
徐斯量沉默片刻,猜测道:“他身体不好,用镇邪香也正常吧。”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猜测,但还是一脚踏进了南妄的雷区。
南妄额角一跳,瞬间就火了。
他拽着徐斯量大步走到茶几前,指着茶几上包得严严实实的骨灰盒说道:“他送你礼物,想留下来吃饭,还想把你骗出去,还帮你接剧本,你说你们只是朋友?”
顿了一秒,他忽然眯起了眸:“还是说他是你男朋友?”
徐斯量:“……???”
“你这什么逻辑?”徐斯量算是被他清奇的脑回路彻底折服了。
他皱着眉,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想解释却又不知从哪里开口,最后还是只能苍白无力道:“你当我是钱么人见人爱?人家是我朋友,而且也是我上司,找我吃饭、帮我接几个剧本不是很正常?”
然而南妄现在就跟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似的,根本不讲道理。
他现在觉得这屋子里到处都是南乾的气味,简直让他窒息。
南妄恼火地看了徐斯量一眼,突然转身拿起茶几上的盒子,抬手就想拆开:“正常?那送定情信物还正常么?我倒要看看他送你什么东西。”
要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给他拆就拆了。
但这里面偏偏是南妄的骨灰盒。
骨灰盒上甚至还有一张南妄的遗照。
要是南妄看见……
徐斯量的目光下意识落到南妄的监管环上。
愣了半秒,他连后果都不敢想,心顿时被提到了嗓子眼。
他来不及开口,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去抢南妄的盒子。
然而他这反应,在南妄看来就是做贼心虚。
南妄眯了眯眸,转身躲过徐斯量,抱着盒子不撒手,冷嗤道:“就这么怕我看见?”
“把东西给我。”徐斯量几次三番都没能从南妄怀里拿到骨灰盒,语气骤然冷了下来,警告道:“再说一遍,把东西给我。”
在反复的警告声中,他抓着南妄手臂的那只手攥得愈发用力,捏得南妄痛感加剧。
南妄从来没见过徐斯量这么冷漠的表情,顿时僵在原地。
那表情就像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样……只要南妄拆开这盒子外面的包装,徐斯量就能立马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南妄莫名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刺了一下,整个人倏地一僵。
他拆包装的动作骤然停下,双目无神地看着徐斯量。
见他终于安分下来,徐斯量趁机伸手把盒子抢了回来。
他抢盒子的时候,正抱着盒子失神的南妄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然而徐斯量却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没再看他一眼。
……
当天晚上,南妄没有继续待在徐斯量家。
他独自回了雾里街,又重新在19号空铺住下。
店铺里空空荡荡,除了废弃的桌子椅子什么都没有。
不如徐斯量家的别墅大,也不如徐斯量家的床软,就连凳子都是缺胳膊断腿的,坐下去还得先掂量掂量往哪边坐才不会摔。
南妄的目光从那些废旧的家具上划过,又缓缓收回,失魂落魄地上了二楼。
结果踏上二楼,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扇透着月光的窗户。
之前每次徐斯量来雾里街给他送糖醋排骨,他就趴在窗边看着这个人。
那段时间徐斯量的耐心可真好,既不会对他发脾气,还整天哄着他,除了爱说点流氓话以外哪哪都好。
就连说流氓话的声音也特别好听。
脑海中闪过这些事的时候,南妄顿时又开始难过了。
明明之前徐斯量对他那么好,怎么突然就因为一点小事不要他了。
那个病秧子又没法给他当实验对象,他把自己气跑了,上哪儿再找一个像他这么高质量的鬼。
南妄垂着脑袋靠在墙角,抬手失魂落魄地摸了摸颈间的吊坠。
在把徐斯量从灵泉带出来之后,他不是没想过趁早剪断。
但每每拿起剪刀的时候,他都会莫名犹豫。
他想知道徐斯量发现自己被冥婚时候的反应。
是愤怒地吵嚷着要把它剪了,还是欣喜地把吊坠当成定情信物。
他希望这种羁绊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越来越深,深到徐斯量没法赶他走。
他也知道这种想法不对,却又控制不住。
可徐斯量这人可真过分。
之前嘴甜得很,一口一个宝贝一会儿一句喜欢,最后还不是因为一个臭男人不要他了?
南妄靠坐在墙角,心里的酸楚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甚至想打开窗户大喊一句“徐斯量你个渣男”!
他当鬼这两年散漫惯了,心里这么想的,实际也是这么做的。
反正人也听不见他的声音,把他徐斯量骂成什么样都没人知道。
于是他“唰”地一声拉开窗户,愤愤地嚎了一句。
等他嚎得心肝脾肺胃都勉强舒服了一点,他才深吸一口气,准备关窗休息。
结果就是这么吸了一口,他忽然闻到一缕十分熟悉的糖醋排骨的气息……
南妄倏地一愣,僵硬地低头看去——
只见徐斯量抱着一个开了盖的保温盒坐在楼下的台阶上,正抬着头面无表情地看他……
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南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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