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相似的警报出现,还是两年前s01出逃的时候。
那次南妄不仅自己跑了,还顺路把好几间监管室大门全打开了。
一下子放跑了里面所有的鬼。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监管局高层焦头烂额。
可惜徐斯量当时只是个刚入职没多久的底层成员,并不了解内情,也没被派去追捕那些四处逃窜的鬼。
但就算再底层的成员,也能意识到……
这回的情况显然比上次还要棘手。
毕竟……上次监管室可没爆炸。
而且谭齐负责的鬼大多都是s级,这回警报特意点了他的名,足以说明事态严重。
徐斯量怔愣片刻,就见谭齐反应过来后爆了句粗口,立刻带着身旁的那群鬼冲了出去。
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保命还是为了捉鬼,反正已经顾不上要查他项链的事。
眨眼的刹那间,整间监管室就只剩下徐斯量一个人。
连门都没来得及关。
爆炸声还在继续,余热顺着敞开的门钻了进来,灼烧感逐渐在空气中蔓延。
徐斯量也起身准备趁乱离开。
然而他刚一出门,就跟一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鬼撞到了一起。
鬼倒是无所谓,然而徐斯量这么一个大活人,撞得头皮发麻脑细胞震颤。
“你……”门外的南妄见他捂着额头好像很疼的样子,忽然就有些手足无措。
他怀里的万万岁也跟着“喵”了一声。
徐斯量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他无语地抬眼,就发现南妄正抱着万万岁,不知所措地站在门边,眼底居然意外地有一丝担忧。
徐斯量:“……”
他显然是没想到南妄会在这里,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
然而在他们目光触及的那一瞬间,南妄眼底的那一丝担忧却霎时收敛,转而变为一种莫名复杂的情绪。
似乎是没想到徐斯量抬眼抬得这么快,他表情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有些忸怩的不自然。
他一边无意识地顺着万万岁的毛,一边轻吸一口气,动了动唇想正说点什么,就听拐角处忽然又传来了一声爆炸。
徐斯量心道不妙,正想着有没有下楼的办法,一旁的南妄忽然牵住了他的手。
徐斯量:“?”
南妄难得主动一次,堪比天上下红雨,徐斯量有些怔愣:“干什么?”
“我能带你出去。”南妄抿了抿唇,以为徐斯量还在因为之前的事生他的气,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不要跟我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谨慎又正经,徐斯量看他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就觉得有点好玩,忍不住逗他:“干什么?私奔么?不是私奔我不走。”
南妄:“……”
大概是没想到徐斯量这时候还能开玩笑,南妄被调戏得有些羞恼。
他垂着脑袋,耳尖蒙上一层薄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徐斯量看了他几眼,还是没忍住心软想哄哄他。
结果他还没开口,原本垂头耷脑的南妄忽然抬了眼,猛地把徐斯量往自己怀里一拽。
徐斯量毫无防备,直接扑进了他怀里,差点把万万岁挤出去。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南妄一直压心底的顽劣忽然就涌上来了。
他一把揽过徐斯量的腰,随手撑了下窗台,抱住他纵身一跃,直接从长廊尽头的窗户处跳了出去。
监管局的大厦总共二十多层,他们又是在顶楼,南妄是鬼倒是习惯了不走寻常路,但徐斯量却是个大活人。
这一跃差点没把徐斯量吓出心脏病。
破空的寒风尖锐又刺骨,风声在耳边疯狂呼啸。
华都的夜景向来为人所称赞,可惜徐斯量这回没心思去欣赏。
平日里矜贵稳重的他难得失了仪态,被南妄惊得立刻用力抱住了他,忍不住质问道:“你疯了?!”
“应该吧。”南妄罕见地没跟徐斯量顶嘴,散散漫漫地应了一声。
随后他又小声地说了句什么,却被凛冽的寒风吹散在空中,一字一音分毫不剩。
这一刻大概是徐斯量这辈子最接近死亡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跳了,却莫名有种难以言喻的刺激感,越发用力地抱住南妄。
好在南妄还有一丝良知,在后期下坠的过程中稍稍减缓了速度。
在经过某层楼的时候,忽然抬手一勾,攀住了某间办公室的窗台。
一鬼一人一猫就这么突然地挂在窗台上,摇摇欲坠、颤颤巍巍……
虽然看着挺恐怖的,但好歹没继续下坠,徐斯量的紧张感这才勉强平复了些。
也不知道是被寒风吹的,还是被这胆战心惊的感觉刺激的,他双颊微微泛红,大口喘着气,低头看了眼距离地面的距离,不禁催促道:“挂在这干什么?下去。”
“我不要。”南妄瞟了他一眼,轻哼了声,居然在这种时候跟他提条件:“除非你不生我气了。”
徐斯量:“……”
徐斯量那张勉强恢复淡定的脸忽然就变得精彩纷呈。
虽然他之前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但现在和南妄一起挂在这不上不下的位置,顿时又来气了。
要不是现在监管局的人要么跑路要么捉鬼,他俩带着一只猫挂在这里的盛况估计得被人排队围观。
他不理解为什么南妄现在到底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徐斯量沉默片刻,忽地气极反笑,咬牙切齿道:“你到底会不会哄人?”
说起这事,南妄反倒挺委屈的,甚至还如实承认了:“我又没哄过人,你也没教我。”
徐斯量:“……”
这锅甩得徐斯量在心底惊叹连连。
仿佛自己不和他道个歉都不是人。
沉默半晌,徐斯量无奈地叹了口气,埋头在南妄肩上,缓缓闷声道:“我不生气了,你先下去,我慢慢教你。”
听见他这话,南妄才像拿到了个免死金牌似的,低低地“哦”了一声,终于抱着徐斯量轻飘飘地落了地。
徐斯量从来没有觉得双脚踏在地面上的感觉居然这么好。
像是如鱼得水一般,心中的紧张感终于逐渐褪去。
然而一想到刚才南妄带着他挂楼上的事,他还是有点窝火。
他瞪了南妄一眼,直接推开他,从他怀里抢过万万岁,就头也不回地往旁边的小路走。
南妄怀里倏然一空,人猫皆失。
他愣了愣,眼看自己被徐斯量甩在身后,连忙抬脚追上去,紧巴巴地跟着,却没敢吭声。
就这么走一路跟一路,一直到监管局的外层围墙前,徐斯量才终于停下。
他没法正大光明地从监管局大门出去,只能找其他路。
他正想着翻围墙出去,就听身后一直跟着他的南妄终于开口了:“你别翻了,这么高太危险了,我可以带你出去。”
徐斯量:“……”
听听,这是什么鬼话。
他不明白一个带着他这个大活人跳楼的鬼,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么高太危险了”这样的话。
闻声,心里窝着火的徐斯量总算回过头,分了点眼神给他,凉凉道:“跳楼没跳够?还要跳墙?”
“……不是。”南妄默了默,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抬手拂过那面墙。
转瞬间,墙面就像是变成了湖面一样,柔软又轻盈,一触即破。
尽管徐斯量知道鬼可以穿墙,但他从没听说过还有鬼能带人穿墙。
不由得怔了怔,徐斯量来来回回打量了他一番,终于问出了那个他疑惑许久的问题:“你灵力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闻言,南妄轻飘飘地哼了一声,像是对他的质疑有点不满,小声嘀咕着:“我本来就很厉害。”
徐斯量:“……”
南妄灵力封了好一段时间了,徐斯量甚至都忘了他好歹也是让监管局所有人都头疼的s01。
用鬼话来说,人家是鬼王,是boss,是恶鬼头子。
安静片刻,徐斯量试探性地伸出手碰了碰那面墙。
只一下,他的手就像是伸入水面一样,穿了过去。
接着他整个人都跨了出去,顺利来到了监管局外。
等他们出来后,这面墙又恢复了之前坚硬又冰冷的质感,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你怎么把灵力解封了?”徐斯量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瞥他一眼,又忽然想起刚才顶楼诡异的爆炸。
他抬头望了望,却发现从外看去,顶楼一点爆炸痕迹都没有,没有灼烧没有火光,和往常一样寂静无声。
仿佛真的只是这座城市的里的一栋平平无奇写字楼,毫无波澜。
这爆炸就像幻觉一样诡异又不真实,再加上南妄灵力解封的时间这么凑巧,徐斯量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刚才的爆炸也是你搞出来的吧?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听他这话,南妄顿了顿,抬头一望,语气极其无辜:“哪里爆炸了?”
徐斯量:“……”
一看他这表情,徐斯量就知道这鬼玩意儿肯定在狡辩。
他无奈地看了南妄一眼,想听听他准备怎么编:“不是你弄的?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之前他在楼下看见那个白色保温盒时,就猜测过会不会是南妄偷偷跟来了。
但他没想到南妄会在明知监管局正在追查他的情况下、冒这么大风险上楼找他。
南妄这反应,就像是躲在壳子里的小乌龟终于伸出了脑袋,不再缩手缩脚,开始慢吞吞地朝他走来。
虽然过程漫长又难熬,但徐斯量自认为耐心不错也等得起,甚至朝他走几步也没问题。
想到这,他戏谑地看向这位小乌龟,一副悠哉等他下文的模样。
可惜这小乌龟实在太别扭了。
他沉默了半天,也没能蹦出一个字,就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徐斯量,不吭声。
“别看我,别想萌混过关。”徐斯量轻飘飘地挑了眉,直接戳破他的心思,一针见血。
这么快就被拆穿,南妄也算是意识到自己今晚不说点什么是过不去了。
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跟徐斯量大眼瞪大眼了半天,才绞尽脑汁地想出了一个不那么尴尬也不算丢脸的理由:“我的糖醋排骨被你打翻了。”
徐斯量:“?”
他这句话蹦出来的时候,徐斯量不由得愣了愣。
显然是没想到南妄居然会编出一个这么离谱又硬核的理由。
他动了动唇,正准备评价点什么,就听南妄又补了句更加硬核的话——
“我来索赔。”
徐斯量:“……”
徐斯量:“你是碰瓷的?”
他被南妄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回答惊得无语了好一会儿,闭着眼叹了口气。
他实在不明白南妄的嘴为什么长了跟没长一样。
甚至还不如不长。
平复了一番心情,他一件一件指出南妄今晚做过的事:“所以你大老远从雾里街跟过来,又冒着风险上顶楼,还炸了人家监管室,放走了一群鬼,就是为了一份糖醋排骨?”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回家给你做一份,再找人给你送雾里街去,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不得不说徐斯量在以退为进这门学问上,造诣相当深。
他这话一说出来,逼得南妄终于磕磕绊绊开了口:“可是我想回家吃。”
不知怎么的,这平淡无奇的几个字从南妄嘴里说出来,莫名有些软化的感觉。
他就像是一块刚从冷库里拿出来的雪糕,硬碰硬地咬一口依旧冷硬。
但换个方法舔一下,他就会悄无声息地融化。
好不容易从缩头小乌龟嘴里听见一句真心话可真不容易,徐斯量悄悄弯了唇角,拖腔带调地逗他:“噢,回家?雾里街要往你后面走,你走错了。”
南妄:“……”
被徐斯量这么一堵,南妄像是泄了气了似的,又闷头不吭声了。
他默默跟在徐斯量身后,耷拉着脑袋,一副蔫哒哒的样子。
良久,他才像是被气得憋不住了,终于开了口,闷声谴责道:“徐斯量,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哪样了?”徐斯量听见他好不容易开口说话了,回过头弯起眼睛,面露笑意看着他。
可惜南妄只知道垂着眼睛看地,根本没注意到徐斯量的表情,依旧闷闷不乐道:“明明是你先不遵守约定,把别的男的带回来的,你还和我生气,还把我糖醋排骨打翻了。”
“别往我身上扣锅,那是人家登门造访,我还能拦着人家不让进?”
“就是你招蜂引蝶……”南妄讲理讲不过他,就开始找茬,耷拉着脑袋愤愤道。
顿了顿,他又想起徐斯量跟他抢东西的事。
那估计是这些天来徐斯量最凶的一次了,当时冷漠又残忍的眼神南妄一想起来就如鲠在喉,心里顿时更来气了,愤愤道:“你还把一破盒子当宝贝。”
徐斯量:“……”
祖宗,那是你的骨灰盒。
徐斯量好笑地叹了口气。
要是真有南妄拿回记忆碎片那一天,估计南妄想起这些事得羞愤至死。
他思索了一番,觉得现在这事暂时应该是解释不清了。
但为了照顾南妄的心情,他还是粗略地解释了两句:“那确实是个宝贝,和帮你复活有关,别气了。”
这句话显然在南妄意料之外。
他听见后忽地一滞,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也不蔫哒哒的了,立马抬了眸:“真的?”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表现好像太急切了,顿时敛了表情,别开脸闷闷道:“那你干嘛都不告诉我?”
害他生了那么久的气。
还骂徐斯量渣男。
最关键的是还被他听见了。
丢死人了。
“谁让你无理取闹,我就不想告诉你。”徐斯量笑着哼了一声。
听见他说自己无理取闹,南妄也跟着哼了一声,狡辩道:“我那是在捍卫自己的正当权益。”
“还正当权益?”徐斯量轻嗤了声,没好气道:“你那是单方面约束我的霸王条款,正当个鬼。”
说起这事,他就觉得来气:“我只不过跟你提了个一模一样的条件,怎么你就给我摆脸色还一摆摆好几天?你觉得你有理么?”
“我那不是跟你摆脸色。”南妄觉得自己相当冤枉。
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当时曲折复杂宛如过山车般的心情,索性别开头,干巴巴地撂下一句:“算了,我答应你了。”
那件事已经是好几天前发生的了,他这迟到的回答显然来得太晚。
徐斯量没想到他还会回答,不由得怔了一瞬:“嗯?”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南妄板着脸偏过头,没看他,自顾自地说道:“但是我答应你,不和其他人鬼谈恋爱,也跟你一样,不带别的人鬼回家。”
南妄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他想跟徐斯量和好,毕竟他们还得一起住很长一段时间,一直这样磕磕绊绊下去也不行。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出来的这些话本意只是和好,却莫名跟接受别人告白似的。
别扭得很,却至少算是句人话。
于是徐斯量挑了挑眉,专挑他话里的漏洞诈他道:“那用排除法,你不和别人谈恋爱,就是和我谈恋爱了?”
南妄:“……?”
被这么直白地一问,南妄顿时就懵了。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觉得徐斯量这句话好有道理,却又好像有点不对劲。
可他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虽然他是看徐斯量很顺眼没错,也不反感和他生活在一起,可他是打心底觉得,人和鬼悬殊太大了,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
那也得等他拥有自己的人身吧。
只不过他这些小心思,多少显得他矫情兮兮又磨磨唧唧的。
他不太想让徐斯量知道。
再加上解释起来又很麻烦,南妄索性简单粗暴地补了句:“不,我也不和你谈恋爱。”
徐斯量:“……”
不得不说,南妄在气死人这方面,造诣要比徐斯量深得多得多。
反正这句鬼话一说出口,气得徐斯量一路上都没理他。
任凭南妄怎么喊,他都没理一句。
就连回家收拾被谭齐那一拨人翻得凌乱不堪的别墅时,徐斯量也没搭理他一个字。
他们俩收拾到凌晨将近天亮,都没有一句交流。
应该说是徐斯量单方面不和他交流。
每次南妄问他一样东西该放哪里的时候,徐斯量只会面无表情地指一下,随后又不搭理他了。
等草草整理完屋子,徐斯量径自上楼洗漱,然后把卧室门一锁,独自躺进被窝补觉。
大概是因为几近熬了个通宵,徐斯量头昏脑涨,一时半会儿甚至都没想起来南妄灵力已经解封了,可以穿墙进来。
再加上这一晚上折腾来折腾去,他确实又累又困,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彻底陷入睡梦中时,卧室的门忽然颤了颤,门板顿时如水波纹般漾开……
随后一只鬼悄悄钻了进来。
他鬼鬼祟祟地走到徐斯量旁边,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他站在床边静默着看了一会儿,反复观察了许久,终于在确认徐斯量是真的睡着了后,他才安心地躺到旁边。
闭上眼,南妄又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么几句话——
【我不是变态。】
【我是为了徐斯量才解封灵力的。】
【现在我只能活三天他得负全责。】
【而且他脖子上还挂着我的冥婚线。】
【所以我亲他一下续命不过分吧。】
【不过分吧。】
【不过分。】
在确认自己真的不过分之后,南妄霎时睁开眼,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着的徐斯量。
接着鬼鬼祟祟地探过身……
悄无声息地在徐斯量脸上啄了一下,宛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作者有话要说:
噫,变态。
南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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