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豢养一只凶猛的蜘蛛应该做些什么呢?
首先是绝对的暴力,将它精心编制的蛛网毁掉。
折断它的毒牙,砍掉它的节肢,让它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然后温柔地捧起奄奄一息的蜘蛛,喂之以血肉,重塑它的骨骼。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祈本里乡残忍地打碎了累的美梦。
在这场虚假的梦境中,一切亲人都不过是白发少年的幻想。
绫木夫妇早在很久以前就死了。为了从小体弱多病的孩子而奔波劳累,又在眼睁睁看着孩子变成怪物后,哭泣着,懊悔着为成为怪物的孩子而死?
尚且还有些许良知的绫木夫妇试图纠正累的错误。只是和普天下所有父母一样,他们总是会在无意间忽视孩子的成长,自己的老去。
他们已经有心无力了。
渴望家人,渴望被保护,被需要的蜘蛛杀死了自己一直追寻的真实,可怜又可笑地在虚假的梦境中寻求真实。
外面的怪物们,最初不过是还没有掌控好自己力量的小怪物,试图制造家人的失败品。
因为一点意外,怪物与怪物在梦境中相遇了。
在怪物的厮杀结束后,更为凶残的那头取得了胜利。
按照怪物之间的旧俗,他本该砍下旧蛛的头颅,当作勋章。
但是祈本里乡没有。
站在血泊之中的长发少年,如同神明一般,披着如银丝的月光,给予在泥地中挣扎的怪物以救赎。
“和我一起去晒晒月亮吧,累。”
“你是在怜悯我,还是嘲笑我?”
哪怕记忆已经模糊,累也知道,输掉之后,唯有死亡才是唯一的归宿。
“我们是兄弟啊。”
祈本里乡捧起少年的脸,如是说道。
兄长的责任和义务帮助迷途的弟弟重回正途,祈本里乡只是延续了绫木夫妇的遗志而已。
“爸爸妈妈是想杀了累不是吗?”
内心深处最不愿承认的秘密被人戳破了。
是的,他都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在他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之后,父母本来是欣喜若狂的,但是他变得越来越暴虐之后,全部的喜悦此化为惊恐,直到家里失踪了第一个下人。
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变成了吃人的怪物之后,他的父亲拿起了砍刀,对准了本该保护的孩子。
他们想要杀死怪物。
哪怕那个吃人的怪物是他们的家人。
可惜,他们失败了。
但是祈本里乡成功了。
给与了迷失的小怪物一阵痛揍。
他几乎杀了他。
“爸爸妈妈只是普通人,所以他们想要杀死累再自杀,但是我不一样啊累。
“祈本里乡掏出手绢,小心翼翼地为白发少年擦拭脸上的血渍,又将少年被打断露出森森白骨的四肢精心包扎上药,“我也是怪物啊累。”
我们是同类啊。
“我需要你,累。”
“你会成为我的家人,成为我最锋利的刀,直到被我利用榨干最后一丝价值之前,你都会是我最重要的弟弟。”
这不就是累苦苦追寻,来自家人的爱吗。
蜘蛛山上藏着的怪物,变成了两个。
严厉的,残酷的来自家人的爱,将他们包围。
在结束了新一轮的检测后,祈本里乡收回了手。
超强的自愈能力让累的太阳穴瞬间愈合,白发少年亮晶晶地看向他的兄长,期待着无声的夸奖。
“今天的累也有努力的变强,真是个乖孩子。”
因为祈本里乡临到头来放弃了夺权,所以他对蜘蛛山的掌控力度不强,他需要累来当做他的眼睛。
简单来讲,他被困在了绫木家中。
作为待嫁的新娘,按照旧俗,本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是蜘蛛山的规则。
哪怕是怪物,也必须遵守规则。
“需要我将山田家全部杀掉吗,兄长大人?”依偎在兄长怀抱中的少年,亲昵地将下巴抵在祈本里乡的肩膀。
这是来自兄长的宠爱。
在每日的例行检查之后,累得到了一个撒娇的机会。
即便是冷血的蜘蛛也会渴望温暖的怀抱。
他的兄长,永远都是奖惩分明。
在尝到了一点甜意之后,就会变得贪心。
贪欲永无止境。
想要得到兄长的夸赞。
想要得到兄长大人更多的注意!
怪物的心思是如此直白。
累想要成为祈本里乡最重要的家人。
向他的兄长展示出自己更多的价值!
祈本里乡轻笑了声,“不行哦累。”
哪怕无法走出绫木家宅院,他也知道他怀里的白发小怪物背着他去做了什么,幼崽适当的忤逆可以归入成长的叛逆期,但是,“我讨厌不听话的坏孩子哦,累。”
会被兄长讨厌!
明明兄长的怀抱依旧是那样的温暖,但是少年却浑身紧绷,他紧张极了。
光是想到可能会被兄长讨厌,累便感到无比恐慌,甚至快哭了。
“对不起,兄长大人。”
“要做个听话的乖孩子哦,累。”祈本里乡五指微曲成指梳状,轻柔地插进白发少年的发顶,一下又一下的梳理少年的头发,“这样的话,我就会一直看着你。”
“是的,兄长大人。”累恭顺地回答道。
但被祈本里乡杀死,又被祈本里乡拯救的小怪物在享受着兄长大人难得的亲昵时,内心深处同样有着一道声音,冷漠地反驳着,撒谎。
兄长大人并不会一直看着他。
绫木累并不是兄长大人最重要的家人。
无论是生得领域中的设定还是现实,祈本里乡最重要的家人都是那个叫做乙骨忧太的家伙。
贪婪不懂节制的小怪物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嫉妒。
他想要成为兄长大人最重要的家人。
想要兄长大人的目光时时刻刻都放在他的身上。
想要……想要……
他想要杀死那个该死的樵夫!
对其喂下自己的血。
累一直都知道,他本身的特殊。
他曾经从某处得到了恩赐,能够通过自身血液缔造心仪的家人。
他不能杀死兄长大人看着的那个男人。
那样的话,兄长大人会生气的。
所以累决定将乙骨忧太转换成他的眷属。
再将那个男人献给兄长大人。
只有将那个男人的全身心都掌握在手中,才不用担心背叛。
他的兄长才不会受伤。
就和他和兄长初遇的那个夜晚,兄长大人和他讲述的有关蜘蛛的故事一样。
他会保护兄长大人,直到献出自己的生命。
只是,他悄悄翻遍了整座蜘蛛山,为了瞒住兄长大人,甚至以攻击山田家当做掩护,即便这样,累也没有找到乙骨忧太的踪影。
就好像那家伙凭空消失了一样。
那么乙骨忧太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呢?
在累找到乙骨忧太之前,他先一步被太宰治找到然后藏起来了。
在太宰治意识到破局的关键后,哪怕是太宰治都觉得这个答案有些过于荒谬了。
而且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吧。
太宰治心想。
日本虽然国土面积小,但不至于小到这个地步吧。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在对中原中也下达指令后,还真被中原中也从树林里提出了手拿樵夫牌的乙骨忧太。
太宰治:……
短暂的错愕之后,他随即扬起了笑脸,真诚而热切地邀请乙骨忧太加入他们的队伍。
“我们是因为听说了蜘蛛山传说特意跑来探险的,结果没想到……”
太宰治耸了耸肩,表达出对现状的无奈。
乙骨忧太想起了之前帮助的那位老奶奶说起过,不久前,村子里来了一群少年,吵吵嚷嚷地要上山探险,拦都拦不住。
似乎也对上了。
因为三人年龄相仿,再加上都是不知不觉被困在蜘蛛山上的可怜人。
乙骨忧太下意识地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纳入了需要被保护的圈内。
察觉到了乙骨忧太态度的转变后,太宰治脸上的笑,更真诚了。
如果太宰治愿意,他总能成为最好的谈话对象。
眼看着乙骨忧太逐渐卸下了心防,一直冷艳旁观的中原中也则了啧舌,略显焦躁地按下了帽檐。
不管过去多久,欺骗一个未成年带给中原中也的罪恶感也不会消散。
“啊对了乙骨君,我们能看看你拿到的人设卡吗?”太宰治顺势提出请求,“作为交换,我和中也的人设卡也会向你公开。”
乙骨忧太有些腼腆,他摆了摆手,示意太宰治不用那么麻烦,毕竟这也不是什么让人为难的事。
他展示了自己的人设卡:
你是一名樵夫。
贫瘠的,一无是处之人。
唯一值得谈论的话题大概就是绫木家的长子为你拒婚的绯闻了。
除了你的斧子,你唯一的财产是你们的定情戒指,请保管好你的戒指。
“可是我根本没有在我醒来的那个屋子里找到任何戒指啊。”
乙骨忧太挠了挠头,在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面前念出这种羞耻度满满的卡片信息,对生性腼腆的乙骨忧太来说,还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中原中也:“你手上戴着的不就是戒指吗?”
乙骨忧太红着脸解释道,“这本来就是我的戒指啊。”
而且,这是他和里乡的情侣戒,怎么可能会是和绫木家的少爷定情信物呢。
中原中也没有想到这枚戒指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后,爽快地向乙骨忧太道歉,半点架子都没有。
这种性格的人真的很难让人讨厌。
至少乙骨忧太就无法做到这一点。
倒是太宰治终于能够印证他的猜想了。
“或许绫木家的长子也是一张身份牌。”而拿到这张身份牌的正好就是乙骨忧太的爱慕对象呢?
思路一下就打开了。
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
乙骨忧太心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微妙感。
其实在被中原中也找到之前,他心里一直都很焦躁。
他联系不上里乡了。
就好像山野间无处不在的浓雾,将乙骨忧太和祈本里乡之间的联系割断了般。
这是在里乡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太宰治的猜测,无论真假,至少在现在,相当于给了乙骨忧太一剂强心针。
那么另一个问题来了,为什么要在人设卡上特意强调保管好你的戒指?
哪怕不加上这句话,这枚戒指是乙骨忧太和祈本里乡的定情戒指,哪怕拼尽全力,乙骨忧太也会保护好戒指的。
然后,夜幕降临之后,在又一轮蜘蛛怪物袭来时,他们明白了为什么会特意点出这句话了。
和中原中也那边的蛛山蛛海完全是两个极端,乙骨忧太和太宰治这边,毫不夸张地说,就是一个真空带。
一派岁月静好,甚至能开茶话会的那种。
而且从乙骨忧太的表情来看,他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些恶心的合成怪物们。
“乙骨君,之前没有遇到过这些怪物吗?”在确定了围攻中原中也的怪物们对中也毫无威胁之后,太宰治收回目光,询问道。
这只是单纯的好奇,绝不是嫉妒。
乙骨忧太摇了摇头,“在遇到中原君之前,我一直都在山上砍柴。”
太宰治:……
好吧,他承认了,他确实是嫉妒。
那些蜘蛛怪物们的模样千奇百怪,更像是被简单粗暴的将蜘蛛与人进行拼接。
有好多蜘蛛怪物庞大臃肿的躯体里还包含了不只一个人的残肢!
那是被登记失踪的人!
乙骨忧太不忍再看,哪怕在上山时已经想到了这些失踪的人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但真的印证了这些猜想之后,乙骨忧太还是会感到难受。
让乙骨忧太更加担心至今都还没有找到的里乡了。
他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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