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上午之后的时间,凌昼扬和云安再没有半句交流。


    中午,凌昼扬依然没有回411寝室午休。


    云安午睡起来,发现太阳很灿烂,于是把枕头套和床单挂在阳台外面晾晒。


    下午第八节下课后,云安在教室做完了数学和物理作业,回寝室的时间晚了点。


    411的门是开着的。


    云安的眸色微凝,走进寝室。


    下一秒,听到阳台方向传来凌昼扬的声音:“这什么玩意儿,这么娘这么丑。”


    自言自语般的吐槽。


    云安抬眼一看,他说的“玩意儿”不是别的,正是她晾的床单和枕套。


    她喜欢的浅蓝色和米黄色为主色调,排列整齐的大格子纹,这个样式很丑吗?


    在云安这里,对凌昼扬的印象分,在零分的基础上又降了一截。


    随即,凌昼扬的身影出现在云安的视野里。


    他正由阳台往内室走来。


    甫一看去,高个少年全身上下仅有一条宽松的中裤,宽肩,窄腰,大长腿。


    大概是洗过澡,他上半身泛着水光,从月匈前到腰腹,肌肉微微鼓起却不膨胀,腰间的沟壑延伸进裤头里。


    初成熟的男性荷尔蒙,和年轻的蓬勃张力,仿佛有实质般地在他周身流淌。


    云安脸上平静无澜地别开了眼。


    “你在阳台晒的东西太占位置了。”凌昼扬压根没有一丁点吐槽完被当事人听到的尴尬,反而还格外理直气壮,“快挪开,我要晒衣服。”


    云安:“嗯。”傍晚了太阳下山了,她索性直接把床单枕套直接取下来,抱回床上。


    见云安抱着对折后有“他”单薄的身板那样大团的布料,凌昼扬心里有些好笑:这个病秧子真瘦小。


    然后是鄙夷:感觉他更加娘了。


    枕头边的手机发出一声“咻”,伴随着振动。


    凌昼扬扯了条洁净的干毛巾,搭在头顶,单手随意擦拭湿漉漉的短发,另一手抓起手机查看新通知。


    看了一会儿推送的关注的球赛新闻,凌昼扬自然而然地坐在最近的椅子上。


    “凌昼扬同学。”停顿在床梯上的云安。


    凌昼扬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页面,“干什么?”


    “你能不能,”云安的语气礼貌得无可指摘,“把上衣穿上?”


    凌昼扬想都没想就回了句:“不能。”


    云安:“那你能不能去坐自己的位置?”


    凌昼扬:“?”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坐的这张椅子现在有主了。


    “坐一下椅子都不允许?”凌昼扬站起来了,嘴上不认怂,“这么小气。”


    云安不想和他吵,专注地铺床单、套枕头。


    这天晚上,凌昼扬依旧没有回寝室休息。


    所幸云安的妈妈在中午时来学校送饭,云安通过和她的肢体接触,得到1点健康值用于抵消这天的消耗。


    第三天晚上,第四天晚上,凌昼扬同样没有回寝室睡。


    住校的学生如果没有请假条,在周一到周五不能出校门——凌昼扬这样不守规矩的人除外——云安在学校度过了第一个星期,每天晚上“独守空房”。


    星期六,结束上午的课,云安背着单肩包回到家。母亲云清清已经做好了午饭。


    “在学校住得习惯吗?”云清清夹了一块鱼肚嫩肉到云安的碗里。


    云安咽下口中的食物,“挺习惯的。”


    “和室友相处得好吗?”这不是云清清第一次问了,给女儿送饭的时候也问过。


    云安:“还行。这几天他们都没住寝室。”


    云清清微拧着眉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掩不住担忧地说:“他们迟早会住寝室,你一个女……和男生住在一起,我总觉得不放心。”


    “我会小心不让他们发现。”云安喝了一口冬瓜排骨汤,心说,她倒是希望凌昼扬快点回寝室住。


    云清清:“在家住不好吗?为什么要去住学校呢?”


    自称名为“长命百岁”的系统三令五申,不许云安向任何人透露它的存在,云安不能告诉云清清有关系统、健康值的一星半点信息。


    “快进入高三了,我认为住校更有学习的氛围。”云安只能扯其它方面的借口。


    云清清柔声:“先不说你住进男生寝室不合适,单就说你的身体,随时可能头疼脑热不舒服……”


    “如果出现不舒服的情况,我会去找校医。妈妈,你知道的,我们学校的校医原先是省人民医院的医生,她的水平是公认的不错。”


    云安接着说:“如果校医看不好,我会去医院的。我带着手机。有什么事,都能联系你或者医生呀。”


    云清清见女儿态度坚定,再加上之前确实是答应了让她住校,出尔反尔不好,就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不再劝阻。


    母女两人吃完午饭,云安自觉地帮妈妈收拾、清洗餐具。


    “不用你来,快去沙发坐着休息。”云清清惯来心疼女儿,怕她累着。


    云安手上的动作不停,“一周就这两天能做家务,你就让我洗吧。”


    毕竟妈妈每天长时间工作赚钱也不容易。


    云安只有妈妈,没有爸爸。云安从来没听妈妈或妈妈的几个亲友提到过她的父亲,记忆里也找不到“爸爸”的半点痕迹。


    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云安可以说是和云清清相依为命。


    十二点半,云安喝过日常要服用的温补调理中药。云清清从房间里取来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褐色的小圆丸,连同温水递给云安。


    “到三个月了?”云安吞下圆丸,随口一问。


    “差四天。”云清清柔美的眼眸里含着些无奈,“你的声音听起来偏女孩子了,所以得提前吃。”


    女扮男装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云安除了要做穿男装、理短发这些比较表面的功夫,还必须掩盖女性特征,比如裹胸、变声等。


    云安每三个月吃一次这种褐色的小圆丸,为的就是把声线变粗,更像男音,同时让喉结凸出——即便如此,她的喉结还是不如普通男生明显。


    ***


    星期一晚上,云安按通知去参加学习委员会议,没能上后两节晚自修。


    散会后她直接回了寝室,洗漱换衣,卧床闭眼。


    快沉入黑甜乡的阶段,隐约听到有声响,砰砰几下,过一会儿,又砰砰几下。


    云安挣扎着醒神。


    砰砰。原来是有人在敲寝室门。


    凌昼扬回寝室了?


    云安快速整理好睡衣,下床走向门边。出于安全考量,她先问了一句:“是谁?”


    “我,凌昼扬。开门。”门外人的语气明显不耐烦了。


    云安拉开插销,打开寝室门。


    “没事你锁什么门,敲半天不开。”凌昼扬边走进来边抱怨。


    云安往旁边让,“我以为你又不回寝室休息。夜里开着门不安全。”


    凌昼扬反手关上寝室门,走廊的灯光和月光阻隔在外。他打了个哈欠,点亮手机电筒光,顺便按开空调。


    “你一个男的,在学校里有什么不安全的?”


    “学校规定晚休要锁门。”


    凌昼扬身边没有哪个朋友这么循规蹈矩,冷不丁听到这样新鲜的回答,被噎了一下。


    他非要找回场子:“操,你是老古板吗?”


    云安没理会这句在她听来没什么意义的话,重新回到自己的床铺上。


    十多分钟后,凌昼扬也上了他自己的床,关掉了手机电筒灯光。


    云安在黑夜中翻了个身,睁着眼,手指捏攥着被角。


    凌昼扬总算是回411过夜了。她今晚必须要把握机会行动。


    云安现在完全不困,只等着凌昼扬入睡,然后动手去触碰他的肌体。


    默默数了六百五十四个数,云安发现凌昼扬那边有一会儿没动作了,他的呼吸声在满室的静谧中听起来匀长规律。


    可以行动了。


    云安掀开夏凉被,挪向床尾,轻缓地踩到她的床和凌昼扬的床之间的床梯上。


    要触碰他的哪里呢?


    借着窗外渗进的些许光,瞳孔逐渐适应夜色的云安,看到凌昼扬随性伸展的大长腿。


    ……并不太想碰他的腿或脚。云安默然地走下床梯,思索了半分钟,走到他的床头边上。


    孚顶高中寝室的床不算太高,床板大约到云安的下巴尖处。凌昼扬的床没有床帘、蚊帐,她不用踮脚都能看到他的睡脸。


    凌昼扬的上半身搭盖了薄被,肩膀、手等部位都遮住了。露出来的地方只有脸、脖子和一小片锁骨。


    云安忽然有点紧张。


    趁别人睡着,触摸别人,这是怎么想怎么不道德的事情,这是流氓的事情……


    可,她的健康值太低了,她不想错失机会,不想这副躯体再这么没用,她渴望无病无痛,渴望像普通人一样健康。


    云安咬着下唇,屏住呼吸,慢慢地抬起手,食指指尖渐渐靠近凌昼扬的颈侧。


    碰到了。


    ——几乎是同一秒,凌昼扬睁开了眼,刷地转头,厉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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