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响前,云安把盛过药的碗拿到洗手池冲洗。


    健康值为54点时,她可以不用隔天喝汤药,可以连续爬六层高的楼梯,可以慢速跑大约四百米……健康值降到50点以下,一系列事情都变为不可以。


    如果没有体验过那些“可以”还好,体验过了又丧失,挺让人失落的。


    为了不让健康值继续往下掉太多,云安只得打电话和母亲说,最近胃口不太好,希望她隔天来学校送一次饭。


    云清清疼爱女儿,每天傍晚都来送用心搭配的营养餐,一直送到学校放暑假女儿回家。


    云安每天通过和云清清肢体接触得到1点健康值,用来抵消当天的1点扣减,维持着47点的总值不增不减。


    ……


    新晋的高三生不配拥有完整的两个月暑假。


    过了建军节,孚顶的高三年级全体返校补课。


    一个月不见,云安感觉凌昼扬似乎又比她高了一点。


    彼时,云安洗好了苹果,站在外间准备削果皮。


    身前斜挎运动小包的凌昼扬推门进来,手机随意丢到桌上,走向外间的洗手池。


    “干什么盯着我?脸上有花?”凌昼扬瞥向苍白单薄的病秧子室友。


    没有花。云安垂敛眼皮,收住期待的热切的目光——


    原谅她好几十天不能加健康值了,乍一看到“移动电源”,有点高兴忘形。


    “你吃苹果吗?”云安手头削着苹果,语气自然地问。


    凌昼扬打开水龙头冲手,“不吃。你自个儿多吃点,”湿漉漉的手往墙上的擦手软巾压了两下,然后从云安的头顶比划到自己的下唇线,“你缩水了?怎么看着比放假前矮了?”


    “是你长高了吧。”头顶残留着他的手碰过的触感,云安立刻在脑海里问系统,这能不能加健康值。


    “谁让你不长个儿?”凌昼扬的嘴又喷射毒液,“一个男生,这么矮这么瘦,啧,像只弱鸡。”


    云安左耳进右耳出,安静地咬了一口苹果。她确实偏瘦,体质也弱,矮就算了,她又不是男生,不追求180厘米以上的身高。


    【亲爱的宿主,经过精密分析,这次接触不算肢体接触。】


    云安有点惋惜,还以为能作擦边球加健康值呢。


    站得腿累了,云安回到内室坐下。


    “苹果好吃吗?”黎远笑容温和,“为什么不邀请我吃苹果?”


    “……你吃吗?”云安看一眼啃了小半的苹果。


    黎远:“只问了扬哥不问我,在我提了之后才敷衍地问,嗐,偏心的云安。”


    云安:“没有……”


    “哪儿这么多废话?”凌昼扬踢了一下黎远坐着的椅子,“想吃自己去买。你还缺那几个买苹果的钱?”


    黎远举手告饶,“开个玩笑,这不是想多和云安讲话,想促进寝室内的兄弟情吗?”


    “促你丫的兄弟情,有时间不去把厕所里你的袜子洗掉,放着是好看还是好闻?”凌昼扬脸上明晃晃的表露嫌恶。


    ***


    云安的耳朵听到了晨起音乐,但是脑袋胀痛,眼皮沉重。


    水流声,脚步声,拖动椅子声……两个室友活动的声响表明,她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云安艰难地睁开眼,手掌撑在床面,身子却起不来。


    “怪了,他怎么还没下床?”黎远在穿最后一只鞋,“平时不是比我们早出门吗?”


    凌昼扬在往手腕上戴运动手环,闻言,瞥了一眼寝室里唯一的床帘。


    “这再不起来要迟到了——”黎远扭头,“云安,该起床了!云安!”


    云安想回答,张开嘴,“我……”喉咙又干又疼,只能发出低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起床。”凌昼扬走到云安的床边,拍了下垂挂的床帘。


    床帘摇晃,荡开波纹。


    云安心一紧,将薄被拉到锁骨处,手臂覆压在胸口。她尽力地发出声音,“我不舒服……你能……”


    凌昼扬听得不清楚,“你说什么?”不太耐烦地伸手撩床帘。


    “我不舒服……”云安的喉咙像堵着一颗仙人球,“你能帮我……请半天……假吗?”


    她昨天忘记给手机充电,现在处于低电量关机状态,没办法打电话或发消息给老师。


    凌昼扬看见“他”比白纸好不了多少的面色,一句“病秧子”散在了舌尖,没好气地,“能。”


    “怎么了?云安你生病了吗?”黎远凑上前来,“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云安捱着咽喉的疼,“夜里……着……凉。”


    “肯定是吹空调吹的。要喝热水吗?”


    “不喝……”


    “生病要多喝热水,我这就去给你倒一杯——”


    “别瞎折腾。”凌昼扬把云安的床帘放下,推着黎远往外走,“让他休息。”


    出门前,凌昼扬果断按下遥控器,将空调关掉。


    “昨晚空调确实有点猛,幸好我床上有毛毯。”黎远边走边嘀咕,“回来补课的第一天就生病,云安太倒霉了……”


    可不是吗,云安也觉得自己挺倒霉。


    上学期期末的寝室没有凌昼扬,黎远不怎么开空调,云安更是不需要冷气。


    她在夜晚睡觉只需要一张薄毛巾被盖小腿和脚,温度就很适宜,于是把比较厚的秋被晾晒之后收进衣柜里。


    昨晚睡前云安忙着收拾其它东西,忘了凌昼扬回来会彻夜开空调,忘了把秋被拿出来。


    这副虚弱的身体挨了承受不住的冷气,立即抗议。


    云安默默地又躺了一会儿,撑着病弱的身子慢慢地下床,去了趟洗手间。


    作为一个经常这里不舒服那里不对劲的人,云安在寝室里备有小医药箱。她找到了治疗风寒感冒和咽喉炎的药,迟疑地坐在桌前。


    这些药,特别是其中一种消炎药,适宜在饭后吃。她一晚上没有进食,现在胃里大概是空荡荡的。


    云安不爱吃零食,没有备有什么填肚子的东西,抽屉里只有一包奶糖,为的是万一低血糖能及时补充能量。


    但此时喉咙肿痛,不应该吃甜食。


    饮水机开着,云安接了杯温水,在胃可能会疼痛反酸和咽喉疼痛两个选项中,决定牺牲前者。


    就在她拿起药板时,凌昼扬推门回了寝室。


    “下床了?”凌昼扬手上拎着两个袋子,“帮你请了假。”


    云安嗓音嘶哑,“谢谢。”


    凌昼扬看到“他”桌面的药,自己左手拎着的袋子便显得多余了。


    他胡乱将买回来的药连同袋子一股脑塞到自己的抽屉。


    他的额角、后背在冒汗,周身都热,是跑到食堂又跑到老曾办公室又跑到校医室又跑回来的后果。


    凌昼扬没有开空调,只开了头顶的风扇,调到最低一档。


    他有点内疚,毕竟黎远和病秧子本来都没开空调,只有他一个人要开。


    凌昼扬觉得自己要对云安这次着凉生病承担至少百分之七十的责任。


    但是死要面子且赤口毒舌如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向一贯瞧不起的人,表现出类似认错补偿的态度。


    “体质真特么差。”


    “喏,”凌昼扬若无其事地将早饭放到云安面前,“不小心买多了,吃不下。”


    一份盒装的鸡蛋瘦肉粥和两个单独装的香芋包。


    云安十分意外,这粥在食堂里非常畅销,提供它的窗口前通常要排很长的队伍。


    “谢谢……”


    “别废话,我只是顺便买的。你不吃就丢了。”


    “吃的。”云安仰头朝他笑。


    雾蒙蒙的眼眸弯弯,淡色的嘴唇翘起,柔和的脸部线条缓缓舒展。


    更像白鹤了。弱而美丽的白鹤。


    凌昼扬觉得牙齿有点软,像吃了大块很黏很甜的糖,又不完全像。


    他磨了磨后槽牙,恶声恶气地,“要吃就赶紧吃。”


    “你不……去上课吗?”云安揭开餐盒盖子,肉粥的香味温暖地散开。


    凌昼扬:“我去不去上课,关你什么事?”


    云安:“。”


    “病秧子,”凌昼扬想起一件事,“上上个月是不是你,跟老曾说我那次不是旷课而是去什么见义勇为?”


    他指的是他去帮同学抢回钱包错过晚自习的事。云安舀起一勺粥,轻“嗯”了声。


    凌昼扬打了个哈欠,“你是特么闲得无聊吗?”


    “是不想……你被……开除……”云安说完,将勺子里的粥送进口中。


    温度刚好,味道清淡。


    凌昼扬:“开不开除我,关你什么事?”


    云安:“关……心你。”


    当然关我的事,云安在心里说,你被开除了,我上哪里去接触你刷健康值?


    “快去……上课吧。”云安继续小口地喝粥。


    “啰嗦。”凌昼扬微红着耳朵,关掉电风扇,大步走出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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