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东京时间早晨七点三十四分。
阴天,湿度很高,连带着窗外的樱花都挂着湿漉漉的水渍,由粉变作深色的红。
仿佛承受不住重压,几片花瓣倏忽从树上落下,在露水的重力作用中,“啪”得砸在泥土里,霎时间,水、花、泥混在一起,难分难舍。
让人甚至来不及去伸手抢救。
就像是当天在夜幕之下落入火海的白色身影,被黑色的露水裹挟着,化作一只燃烧着的蝴蝶,同样是难分难舍,难以抓住。
诸伏景光静静地站在窗边,面无表情。
那双平日里带着温和笑意的猫眼,此刻空荡得像是重新安上的玻璃珠子,连一丝亮色也反映不出。
他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很久,甚至连他自己都记不起来,上次笑是什么时候。
是在得知前辈被抢救过来,性命无忧的那刻吗?
还是在接收到那诡异的梦境,觉得救人有望的那刻?
他的笑容是真实的吗?还是给人带来灾厄的?
诸伏景光向来不喜欢让别人为他担心,他已经习惯了照顾自己、照顾别人,将所有的情绪藏在心底,将柔软和温和表现出来。
但是他自诩合格的照看,导致了神谷哲也的态度软化,导致他随自己登上那艘幽灵船号,导致他被琴酒发现、被朗姆搜捕……
他是最深刻的对照组,是在二选一中被拯救的那方。
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仅仅只需要轻轻的推力,一切就会土崩瓦解。
而推手……是诸伏景光。
是他。
诸伏景光不由得弯下身,双手死死地捂住心脏,急促且轻巧地喘着气,似乎怕被谁听到。
眼眶很干涩,流不出一滴泪,或许是已经流干了,连眨眼都带着抽痛,但是诸伏景光却不敢闭上眼睛,生怕自己闭上眼睛后,就再也睁不开。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小鼠,脚下是放满了针的铁板,本来是战战兢兢地沿着缝隙勉强生活,但在不经意间发现了这里还有另一只小鼠,而那只小鼠看起来比他更弱、更值得同情。
于是诸伏景光就顺理成章地上去,想要帮助它跑出这个盒子,殊不知自己的帮助反倒导致脚下的针板倾斜,导致那只小鼠好不容易找到的稳定点彻底消失。
针扎着会疼,于是他们只能不停地被裹挟着蹦跳,却愈发伤痕累累。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
只要其中一只小鼠放弃挣扎,另一只站在它身上,那么自然就会安然无恙,连一点伤都不会有。
一点点都不会有……
诸伏景光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被束缚在铁床上,眼睁睁地看着松田阵平说交换他,放弃神谷哲也的那幕。
后者的表情痛苦,却又在无形中带着些释然。
因为诸伏景光会活下来,因为在警方眼中,诸伏景光的价值要远远大过于神谷哲也。
他……获胜了。
那只小鼠选择了放弃,静静地躺在针板上,任由他在身上践踏,借力,最后脱离牢笼。
诸伏景光不可遏制地回想,回想当时的自己在不可置信和悲痛中,是否还包含着一丝喜悦和侥幸?
他那时是不是还在想——反正安格斯不会对前辈下手,他获救后两人都有生还的可能?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善待着他,连反舌鸟都对他青眼相看,而诸伏景光,真的会为神谷哲也拼尽一切吗?
正是因为对他越好,诸伏景光在得知神谷哲也的遭遇后才愈发痛苦。
当蜜糖建立在另一个人的鲜血上,任何善良的人都无法做到继续吞咽下去,更别说将神谷哲也看作是自己责任的诸伏景光。
那蜜糖瞬间化作砒|霜,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绞痛起来。
在看到神谷哲也落入火海的那刻,诸伏景光有一瞬间真的很想冲进去。
可就是连想冲进去的那时,他都已经清晰地明悟一个事实——神谷哲也已经死了。
他只是想赎罪而已。
但是连赎罪都做不到。
降谷零死死地将他拽住,咬着牙说“神谷哲也不想看到这样”“诸伏高明不想看到这样”“他们所有人都不想看到这样”。
但他想吗?
诸伏景光想看到什么样?
有的时候,善良和责任也会化作一条绳索,将他牢牢地拴起来,无法挪动一毫,哪怕知道这并非自己所想,他也愿意为了其他人停留。
看着自己幼驯染痛苦的模样,诸伏景光选择了放弃。
于是,他的罪更深重了。
从神谷哲也公寓里搜出来的信件已经分门别类,按照其中提到的人名分发给各自,最后又被降谷零收回,作为遗物下葬。
除了诸伏景光。
他拒绝了这份理所应当的要求,并且将所有关乎他的信件都带回了房间。
看一封,念一封,记一封,烧一封。
这也是诸伏景光第一次直面如此热烈的夸赞。
【苏格兰厨艺好,做饭好吃,还会弹贝斯。
他是个好人,一定要能救就救一下,死掉也太伤了。
笨蛋哲也,能不能不要想理由不要那么敷衍啊,琴酒都快咂摸出不对了!
呜呜,这么好的苏格兰……】
可惜好的是苏格兰,不是他诸伏景光。
当诸伏景光面无表情地将信封撕碎的时候,他着实为神谷哲也和这些已经消失的人格感到不值。
毕竟如果没有神谷哲也在的话,以他这种性格,死在组织里也是早晚的事情。
真是有够可惜的。
“景光。”诸伏高明从门外走进来,轻轻地喊,“该准备出发了。”
“当然,在走之前,你必须吃一点东西。”
诸伏景光猛地一颤,转过身:“时间到了吗?”
“离八点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只需要在九点前赶过去就好。”
诸伏高明也穿着一身黑衣,打点得很整齐,他看着自己的弟弟,眼神柔和且痛惜:“景光,你得学着走出来。”
诸伏景光已经换好了衣服,但随着他刚才剧烈的动作,西装又出现了褶皱,变得有些不修边幅。
他脸上的胡茬还没剃,褐色的头发不知从何时开始夹杂着些白色,一时间看上去,竟然比诸伏高明更像哥哥。
听到这话,他只是扯了扯嘴角,扭曲个类似笑的弧度:“我明白。”
“出来吃一点吧,葬礼持续的时间有些久,我想你不会想要晕倒在现场。”
诸伏高明叹了口气,重新拉上了门,给诸伏景光整饬自己的时间。
他确实不能晕倒在现场。
诸伏景光揉了揉眉心,他总觉得这次葬礼有些不真实,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也依旧无法把神谷哲也与葬礼联系在一起。
明明已经知道人死了就要办葬礼,就要表示哀悼,但他却完全做不到。
诸伏景光其实并不难过,难过这种情绪仿佛成为了纸上黑色的两个字,他只是看着看着就不认识了。
有的只是如同风从石头的缝隙中吹过发出的呜呜声,空洞且绵长,还有着永无止境的痛。
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哪怕表面并不明显,但却根本无法忽视。
想要让疼痛消失,只能填补空洞,让肉重新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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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过后,所有人对待诸伏景光的态度都是小心翼翼的。
诸伏高明甚至请了半年的长假,从长野县赶到米花,就每天负责照顾他的起居,生怕自己的弟弟哪天把自己养死了。
明明十多岁时的诸伏景光就已经学会了自立,已经而立之年的他,却重新让人操心了起来。
睡觉的房间里的监控都开着,松田阵平等人经常上门拜访,话语拐弯抹角,表情都带着生怕刺激到他的谨慎。
诸伏景光想笑着说自己没事,却连笑这一步都做不到。
公安那方给了他很多补偿,升职加薪,荣誉证书都送到了家门口。
如果没有神谷哲也的存在,那么现在的诸伏景光,已经达到了他所有想达到的目标。
但是没有如果。
这根刺将永远扎在他的心头,与他融为一体,在深夜冒出来,时不时淘气地扎他一下,就像是凌晨三点让他去买全自动扫地机器人的神谷哲也。
诸伏景光不会寻死,也不敢寻死。
他这条命是神谷哲也换回来的,不属于他自己,他根本没有资格死。
诸伏景光看着镜子,里面的男人比起昨天又多了几根白发,那双蓝灰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平静。
平静得像是神谷哲也一般。
东京时间七点四十分。
诸伏景光打理完自己,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房间,与诸伏高明打了声招呼:“还要去买束花吧,如果是葬礼的话。”
诸伏高明喝了口汤,将碗放下,有些惊讶地看他:“你不是说他不喜欢花,想带甜点吗?”
因为诸伏景光最近的精神实在是不佳,众人根本不敢放他一个人在厨房倒腾点心,生怕他一不小心把自己或者是厨房给烧了。
前者也忍受不了被人盯着做点心的模样,遂作罢,之后连提都没提。
诸伏高明本想着等下让同事送些糕点过来,结果现在诸伏景光又改主意了。
褐发青年坐到他对面,拿起桌上放着的日式早餐,粥里面放了鲣鱼、干贝、江鱼仔等,吃起来很鲜。
诸伏景光舀起一勺放入口中,有些含糊地道:“没什么,花也蛮好的,比如说草、蒲公英,都蛮合适。”
他吃了一口便皱了皱眉,去厨房拿起糖罐,毫不留情地往粥里洒了一堆的白砂糖,在达到近乎是致死量时才停止。
诸伏高明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后者的话语和行动都让他感受到明显的——诡异。
诸伏景光的精神情况不受到影响是不可能的,诸伏高明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心理医生和药物都已经提上了日程。
但真的看到这一幕,诸伏高明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窒息感。
他的弟弟,又一次回到了地狱之中。
幼年的诸伏景光看着父母死在自己的面前;长大后的诸伏景光看着前辈死在自己的面前。
前者大仇得报后,心结得以解开;那么后者呢?
组织已经覆灭,唯一的始作俑者此刻依旧嚣张地拥抱着神谷哲也的尸骨,连死亡都不曾松开过。
他要怎么帮诸伏景光解开心结?
尽管心中这么想着,但诸伏高明表面依旧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用手机发短信,让大和敢助帮忙查一查“草”和“蒲公英”的寓意。
大和敢助很快就回了消息:“草代表着思念亡友、惜别;蒲公英象征新生和旺盛的生命力,高明,你弟弟还好吧?”
“没事。”诸伏高明回了一句,将手机放在一旁。
这花的寓意都没什么差错,看样子诸伏景光确实是接受了现实——的样子。
诸伏景光吃饭的样子很乖,也没有特别抗拒,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半,放下了勺子。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五十了。
“去买花吧。”他说,“其实我还想把头发给染成白色。”
诸伏高明有些惊讶:“为什么?”
诸伏景光轻描淡写地道:“本来就长了几根白头发了,看着难受,不如直接染白了。”
“可以染回褐色。”
“但以后新生的是白的呢?”
诸伏高明被问住了。
他看着自己的弟弟推门出去,一瞬间竟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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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五十分,米花町落英山公墓。
天空开始下小雨。
诸伏高明开着车,载着诸伏景光到了目的地,并且将车远远地停在公墓外。
诸伏景光没有去染发,因为时间太短了,而且……下雨天。
他只是手中捧着一大束中间夹杂着蒲公英的草,站在雨里,等诸伏高明停好车。
草又叫菊,花大色艳,并不太适合在葬礼使用,更别说诸伏景光买的还是混色,远远看去,白的、黄的、红的混在一起,哪怕中间插着蒲公英,也显得格外靓丽。
但诸伏高明没有多说什么,对于他来说,这些礼节远没有弟弟重要。
更别说诸伏景光看上去真的很冷静,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很有数。
“走吧。”
将钥匙放到口袋,诸伏高明看着放在位置上的黑伞,手顿了顿,缩了回去,他叹了口气,手中拿着一株白菊。
两人并排走在略显泥泞的道路上,沉默无声。
来参与神谷哲也葬礼的人并不多,他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人太少,一半已经变成渣渣或者进了监狱,而另一半……满打满算也就两只手。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人身上还带着伤,脸上的痕迹全靠化妆师的精湛技术遮掩,却偏偏因为这场不大不小的雨变得格外狼藉,一块白一块黑。
两人站在墓园门口,拿着个面巾纸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哭。
毛利一家只来了毛利兰和工藤新一,后者服用了临时解药变回本来的模样,穿着西装,看上去沉稳帅气。
他正一手搭在毛利兰的肩膀上,低低地安慰着自己的青梅竹马,后者捧着白,正默默地流着泪。
毛利兰格外特色的发角在雨水中变得耷拉,一颗颗泪水混着雨水从她脸颊滑落,整个人像是迷失在雨水中的小鹿,连哭都带着无声的怜惜。
她与神谷哲也的联系并不多,甚至说十年后还没有见过面。
但毛利兰依旧记得那个雨天将她救出的青年和他温暖的怀抱,也记得神谷哲也在电玩城里安慰她,跟她说悄悄话的那幕。
是神谷哲也告诉她,不可以把所有的情绪都放在一个人身上,要给自己留出一份余地。
毛利兰不是工藤新一的附庸,不是只能等待的女人,她可以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只有她一个人清楚。
在人们不知的背后,毛利兰独自破的案子和干翻的歹徒一点也不少,只是她都没有说而已。
毛利兰有设想过,自己之后再与神谷哥哥见面,一定要将这些年做的改变告诉他,好好嘲笑一顿新一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但是……她终究还是没有见到。
甚至是到那片火场,看着满脸悲伤的人们,毛利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什么重要的人消失在了这里。
而工藤新一没有及时告诉她那是谁。
当然,生性善良体贴的毛利兰并没有怪自己的青梅竹马,甚至说,她明白工藤新一心中承受的压力比她更大。
所以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说话就好,有着雨水的遮掩,他们可以默默地流泪,不会有人看到,也……不会被神谷哲也察觉。
多年前,他们相遇在雨天,他救她;多年后,他们分离在雨天,她送他。
毛利兰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靠在了工藤新一的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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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野志保是唯一一个提前进入墓园的人,不为别的,她只是单纯想要早些守在自己的老师身边,想要说些悄悄话。
她每次都在错过,都慢一步,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看到神谷哲也停下来的身影,才有追上去的可能。
可是当她站在空荡荡的墓前,却不知道说什么。
或许是少了那个捧着保温杯、看着漫不经心的身影,少了一个人摸摸她的头。
眼泪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瞬息间就在地面击出了几个凹坑,连带着雨水一起变成滋润墓前植物的养分。
宫野志保的喉咙很堵,明明之前已经哭过了几场、哭晕了几次,但一站到这里,一切又像是没有演习过一样,回到了原点。
或许说死亡就没有演习,当它来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只能选择接受。
所以,宫野志保也要学着接受。
她突然想起组织里流传的那句话——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人复生。
宫野志保是目前组织里仅存下来的研究人员,掌握着大量的数据和实验经验,再加上年纪轻、可塑性强,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可以说在日本也可以横着走。
她的未来不可限量。
‘让死人复生。’宫野志保在心里低低地呢喃着,‘老师,你愿意再等我一段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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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人还有风见裕也和黑田兵卫,两人代表着公安警方的歉意,却也不知道能补偿什么。
钱?死掉的人不需要;名?这种东西太过于虚无缥缈;剩下的事物——就连常规的补偿家人都找不到对象。
因为在场的人都零零散散站着,兀自伤心,并没有人招待他们,所以说看上去格外平静的两人反倒尴尬了起来。
只是这种尴尬,在肃穆的雨水中被冲刷掉,逐渐变得沉寂起来。
赤井秀一和朱蒂也来了,带着哀悼和沉痛,两人本来撑着黑伞,结果到达现场后,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撑伞,便也局促地收了起来。
“秀,神谷哲也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朱蒂看着哀痛难以自己的人们,大部分都是警察,着实不能理解,“他真的不是警方的卧底吗?”
赤井秀一静静地站着,任由雨水打在脸颊上,抹都没抹一下,他道:“他是一个很合格的前辈,没有任何阵营。”
“他所信仰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我有愧于他。”
朱蒂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能提前预料到这个结局,不要太过于愧疚。”
“不。”赤井秀一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很早就与他有了交集,但当时……我选择了琴酒。”
现在回想起当年,优秀的fbi探员还是有些骨鲠在喉。
从后来降谷零等人的言辞中,他得知神谷哲也并没有在他们面前直接说过招揽。
只有他。
赤井秀一,黑麦威士忌,是神谷哲也第一次尝试着去招揽的人手。
他知道赤井秀一的fbi卧底身份,乐于为他隐瞒,足够体现出神谷哲也对他的看重。
更别说宫野明美的事情。利口酒专门敲打他,让他在警惕下将人送走,这才保住了自己表妹一家的性命。
但当时的赤井秀一为了向上爬,在利口酒的橄榄枝下摇摆,最后选了琴酒,毫不犹豫地抛弃了神谷哲也的信任。
虽然他之后并没有特意关注过利口酒的事情,但从一行行白纸黑字的组织通报中,也可以看出利口酒的处境在他离开后是多么不妙。
赤井秀一的心肠很硬,但并不是石头做的。
当他目睹那个血腥的录像,当他得知神谷哲也的死亡,他不可抑制地在深夜做了噩梦,至此难眠。
闭眼间,满身鲜血的神谷哲也都在质问他,为什么要辜负他的信任,为什么可以无动于衷。
这个问题赤井秀一回答不出来。
朱蒂无法从他短短的一句话中感受出多么复杂的情感,她只是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有些叹惋:“可惜我没有见过他。”
无关的人不会知晓他的伟大,只有飘在空中的怜悯如此廉价。
“秀,结束后回美国吗?”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会:“你先回去吧,我再在日本留一段时间。”
他想再去找找,找找神谷哲也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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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终于出现了,他沉默地走到最前面,手中捧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他们惦念的那个人,以及他们怨恨的那个人。
伊达航和娜塔莉跟在他的旁边,两人保持着缄默,捧着花,笑容不再。
这个葬礼并不合一般的仪式流程,甚至连下葬的规矩都改变了。
理由很简单,神谷哲也估计会很烦有人在他旁边吹拉弹唱、念经祈福,他更喜欢安安静静地待在阴影里,捧着保温杯发呆。
照理说本来捧骨灰的应该是跟神谷哲也关系最亲近的诸伏景光,怎么也轮不到降谷零,但前者平静地拒绝了。
理由未知,透露着诡异。
降谷零迈步进入墓园,其余人默契地跟上去,一片黑白的河流涌动着,无声无息。
诸伏景光捧着最鲜艳的那束花,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这对多天没见面的幼驯染见面没有说过一句话,如同上演着一场默剧,而他们两人是主演。
骨灰被轻巧地放在墓碑后的深坑中,伴随着零零碎碎的遗物,轻巧的薄土由他们亲自负责盖上,一层一层,化作平地。
墓碑上只有一个代表着名字的符号,甚至都不知是否是真名,毕竟若说最早的时间,那么a001才算是真实的那面。
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写了他们最熟悉的名字。
【神谷哲也】
没有照片,因为神谷哲也从未拍过照片,所存在的录像都代表着血腥和囚禁的过去,是他们望一眼都觉得疼痛的存在。
没有墓志铭,因为他的生平过去无人知晓。
几人本想着找个绘画技术高超的大师,按照记忆中的模样将神谷哲也画下来,后来在对照间才惊愕地发现,他们所有人对神谷哲也的看法都不尽相同。
这是一个谜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解法,也没有人知道他最初的模样,更何况是描摹。
他们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直到神谷哲也死亡,他们也不知道那消失的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从得手中得来的那几张照片,试图从中拼凑出那并不美妙的过去。
哦对——还有得。
名叫若竹直树的可怜鬼,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这个闹剧,却在匆匆来迟后静静地立在那片焦土,在警方警惕的包围下举枪自尽。
但毫无疑问,有不少人是羡慕他的。
羡慕他对神谷哲也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追随,羡慕他可以毫无留恋地抓住神谷哲也。
所以,这次葬礼没有他,但他永远都在。
……
诸伏景光静静地走上前去,将手中的花放到中央。
草开得很热烈,颜色很多,白的黄的红的紫的,不管是哪个人格需要,都可以随意地对应一下。
他退后一步,其他人跟上,围着那片热烈,将白色的花束轻轻地放在墓碑附近。
漫长的哀悼开始了,像是这场久久未停的雨。
直到宫野志保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被宫野明美和赤井秀一等人扶走,人们才一个接一个地退场。
简单的葬礼就这么结束了,全程无人开口。
最后,诸伏高明也离开,给自己的弟弟与他的同期们交流的空间。
而伊达航身边还有着更为重要的人,他在给了同期们一个厚重且温暖的拥抱后,也带着娜塔莉走出墓园。
两人一高一低,并排前进,谁都没有说出那个事情。
——伊达航和娜塔莉·来间,将在十天后结婚。
剩余的四人默契地转身,走到墓园的边角,走到荒无人烟的地方。
神谷哲也不喜欢吵闹,自然也不想听到有人在他的墓前叽叽歪歪。
所以原地只留下了一片空白,配合着周围三三俩俩的花束,看上去还有些寒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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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静默中,萩原研二率先开口了,就像是曾经在警校生活中,他一向以超高的情商起着调节同伴关系的作用。
他说:“我们要好好活着,活下去。”
松田阵平的墨镜上全是水,他摘下来,随意地甩了甩,又重新戴上,遮住那个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黑眼圈。
卷发警官轻笑一声:“自然要活着,要是死了,谁给神谷扫墓?”
“小降谷,你这几天有睡过觉吗?”萩原研二又问,“公安那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吧,恭喜你啊,这个年龄干到警视,但是这不代表着你就不需要休息。”
“我……”降谷零愣愣地开口,嗓子沙哑。
还没等他说出后半句,萩原研二又有些神经质地打断他:“算了,肯定是要休息的,睡不着的话,开药吧,公安那边的心理医生应该不会太拉胯。”
“我知道。”降谷零揉了揉眉心,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什么。
明明处理着各种事情,但他却除了公务外鲜少开口,这时面对着同伴,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说什么。
尤其是诸伏景光。
降谷零从未想过,他与hiro之间竟然会有沉默的一天。
但这确确实实存在了。
不是决裂,不是隔阂,只是因为太过疲惫,像是两只蜗牛,靠在一起,缩在壳里,明明能感受到对方,但却没办法探出头互相碰一碰。
他和诸伏景光与神谷哲也的牵扯太深,因此想要脱身也更加困难。
降谷零知道自己的状况有多不妙,将心比心,他着实无法理解诸伏景光如此平静的状态。
诸伏景光表现出来的平静不像是强作镇定的隐瞒,而是真真切切地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任谁也无法在旁窥见到其中的情绪。
这合理吗?
不合理。
当时在火场上情绪迸发到极致的青年;回去后连带着昏迷三天滴水不进的青年;在清醒后恍惚到险些憋死自己的青年……竟然在葬礼上冰冷得像是个陌生人。
降谷零不敢说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着镇定剂这种事,但给他准备的风见裕也知道这是对付谁的。
结果根本没有用上。
当事人的情绪极其稳定。
松田阵平看着陡然尴尬下来的气氛,叹了口气:“总之,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去开个维修厂吧?”
“嗯啊,我不回横滨了,不知道这里的守墓人招不招工。”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这种工作应该也蛮稳定的。”
“你们两个打算做什么?”
降谷零有些疲倦:“再说吧,没想好。”
反正他不打算继续往上干了,太累、太多腌臜事,他已经快分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性格是什么,伪装出来的三面性格仿佛能直接吞噬掉他。
还有神谷哲也……
因为太过于忙碌,那个幻觉反倒是再没出现,他竟有些不习惯。
“那么你呢?小诸伏。”萩原研二看着诸伏景光。
后者从一开始就保持着沉默,脸上也没有笑容,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们三人,带着游离和打量。
诸伏景光不笑了,谁都不习惯,但谁都知道为什么。
哪怕萩原研二问话,褐发青年还是有些呆愣着,只是皱着眉“啊”了一声,像是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萩原研二耐心地复述了一遍:“你打算之后去做什么?跟高明哥回长野,还是留在米花町?”
“米花……吧。”诸伏景光沉默地冒出几个字,低头看着地面。
他们踩在草地上,雨水晕开土壤,让草变得更绿。一朵白色的小花顺着他们的鞋尖倔强地立着,殊不知自己下一秒可能就被踩死。
降谷零看着诸伏景光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白发,用有些痛苦的语气道:“hiro……”
“嗯,波本。”诸伏景光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淡淡地应了一声。
一时间,所有人如坠冰窟。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人复生。——来自原作柯南。
如果说降谷零是最激烈的大海,那么诸伏景光就是最平静的深潭。
明天开始进入刀乱场合,写的不多,大概是病弱哲也被付丧神们团宠的日常,甜口的,没看过刀剑乱舞的小可爱可以斟酌,不过讲真,我觉得很香!!!希望你们还是在的嘛(扭捏)
因为我玩刀乱是在16年到19年,也就是国服锻刀还没同步日服的时候(那时候7图捞贞宗简直痛苦死我了)所以说有些新刀不会涉及到。
ps:顺序大概是刀乱,if反穿,哲也失忆变小,或者再来个变猫猫这样子,大概月中就全文完结了,希望大家多陪我一会吧,看着评论逐渐变小,桃桃都扁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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